☆﹀╮=========================================================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于是天清日晏 作者:犯二的末日菇 大哥X原创女主,wuli曼丽到底要配给谁嘞,阿城还是明台嘞,偶也不知道~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汪曼春:师哥,你还是把阿晏还给我吧,我居然觉得相较于你,我还是喜欢她多一些。 明楼:不行,因为相较于你,我也喜欢她多一些。 苏晏(明晏):唔。要不把我劈成两半,你们一人一半?可是,相较于你们,我更爱明姐姐多一点。【痴汉脸。谁让明姐姐是一家之主呢!】 明诚:论拍马屁技术哪家强,请到明家找苏晏! 明镜:明台这么油腔滑调就是跟你学的,还有逃课。打架,咬狗。。。 明台:旺财,我们一起和晏姐姐一起去咬狗吧!【崇拜脸。连大姐都敢捉弄的晏姐姐真是棒棒哒。】 内容标签:民国旧影 历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晏,明楼 ┃ 配角:明镜,明诚,明台 ┃ 其它:伪装者 ☆、【一】抱大腿 ?  “小日安,乖乖听话。等曼姐姐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汪曼春伸手刮了刮苏日安的鼻尖,小心翼翼地就要往门外跑去。   这年,汪曼春10岁,苏日安7岁。“唔,曼姐姐。夫人不让你出去的。”苏日安咬着手指头,有些犯难。软糯糯的声音让汪公馆的下人们都很喜欢她。   苏日安是服侍夫人的秦姨的侄女。因为汪曼春是独生女的缘故,夫人也就大发慈悲让秦姨将她从乡下接了过来,好生养着,也算是汪曼春的玩伴了。   “师哥好不容易休息,我都好久没见他了。曼姐姐只要见他一面就行了,只要日安乖,曼姐姐一定给你买街上的糖葫芦回来行吗?”汪曼春眼瞅着姆妈就要回来了,揉揉日安脑袋上的碎发,诱惑她道。   日安扁着嘴,虽然是很想吃糖葫芦,可是她却不想吃夫人的藤条。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曼姐姐飞也似的跑走了。   她咽了咽口水,而身后的座钟按时地响起,园子里也迎来了熟悉的引擎声。   这下,一顿藤条是免不了的了。   “曼春啊,我又给你买了几套裙子,你下来试试看呀。”汪夫人一进门,就欢天喜地得冲着楼上喊着。   喊了好几遍,却不见有人下来。她目光绕了一圈,就盯上了想要迈脚的日安。汪夫人即刻沉下脸来,呵斥道:“过来!”   日安不敢迟疑,利索地来到夫人跟前,低垂着头。   “小姐呢?”   她摇摇头,也不说话。   “你是哑巴嘛。嘴长着干嘛的!”汪夫人就是喜欢挑刺,哪怕她心情好。   她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夫人拧着耳朵上楼去了。   苏晏被拽进房间,使劲地想挣脱出夫人的魔爪,只是一拽进房间就被甩在角落的感觉真不好受。   “你给我过来!”汪夫人见她顺势就躲到了角落里,指了指眼前的地面,吼道。   她摇摇头,紧扒着墙面不过去。当她傻吗,过去就是一顿藤条,她还不想这么早死嘞。   汪夫人更是怒上心头,拿起放在一边的藤条,走了过来。   这是间客房,摆放着的东西虽不算多,但是也挺满当的。苏晏一个跨步就躲到床背后,汪夫人利落地脱掉高跟鞋,趁势和她追打起来。   苏晏自然要逃命了。只是。。。   “苏日安!那是宋代的瓷窑,你给我放下!”   她捧着摆放在书柜边的大瓷窑,整个人都被瓷窑遮住了,但气势不减。“不放。放了你就要打我了。”   “你要祸害,祸害别家去!”汪夫人恼羞成怒的声音响彻整个汪公馆。   苏晏得瑟捧着瓷窑,大摇大摆地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实在让夫人恨得牙痒痒。   可是没过几分钟。苏晏被扒了裤子,趴在夫人腿上。   夫人挥着手里的藤条,阴兮兮地笑着。“哼哼,现在还放不放啦~”   “呜呜呜,你不能拿我的屁股当人质,这样不公平!”苏晏胡乱扭动着身体,带着哭腔抗议着。   汪夫人没用藤条打她的屁股,只是用手装腔作势地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两下,无奈道:“你这臭丫头,又在外面给我惹事了知道吗?”   “谁叫宋家的人放狗咬我的。我不过是带了一条更大的狗去咬他们的狗而已。。。”苏晏扁着嘴,心里却腹诽着:我还没让旺财咬人呢!   汪夫人黑着脸,感叹着:感情还是狗咬狗呢。她叹了口气,熟练地将她的裤子穿好,等她站稳,才道:“日安,你好歹也是我们汪家的下人,多多少少都是代表了我们汪家,所以,为人处事都要注意点。”   苏晏捣蒜似的点头,王妍就知道她没听进心里去。   她还在点头,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赶紧摆起笑脸,天真无邪地晃着妍妈妈的手,撒娇道:“妍妈妈,我保证以后一定听你的话,绝对不会带狗去咬宋家的狗了。”   “这才乖嘛。”王妍刚想摸摸日安的脑袋,下一秒却又怒气冲冲地拿起了扔在一旁的藤条。   苏晏摇头晃脑,一本正经道:“如果他们以后再放狗咬我的话,我就自己咬回去!”   王妍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房间里又传出一阵阵凄惨的叫声。   “啊啊啊,救命啊,我不敢啦~~~”   。。。。。。   明楼送曼春回家的路上,一直看着她自顾自地傻笑。   “再笑就出褶子了。”明楼冷不丁地提醒她。   汪曼春害羞地摆摆手,“哎呀,师哥你真讨厌。我只是在想日安要怎么和我母亲斗智斗勇呢。”   听说母亲今天去宋家赔罪去了,回来肯定是有日安一顿好受的。不过每天看她们两个你来我往的,整个汪公馆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呢。   “就是那个带了条大狼狗去咬宋家狗的日安?”明楼反问。   汪曼春点点头,“她很有趣吧。所有的孩子都害怕宋家的狗,也就只有她了,夸下海口说是要让那条狗好看呢。我看啊,她那天被狗追的倒蛮好看的。”她又回忆起当时情景来。蹿进门来的日安,蓬头垢面的,袖子口还被什么给抓破了。吓得妈妈赶紧请医生来给她看病,可到最后她居然神清气爽地拍着胸脯,跟她们说只是自己不小心给摔了,没什么大碍的。   等到宋家的人上门问罪了,妈妈才知道真相。虽然当下没有和日安计较,但是回来后肯定得闹得鸡飞狗跳了。   “苏日安,别穿着鞋在床上乱踩!那是前天才换好的新被褥!”   王妍赤着脚,在房间里跑上跑下,却总是逮不到灵活的苏晏。   苏晏一脚踩上书桌,留下了个属于她的脚印。   “还有书桌!”王妍气得拿起才放好的宋代瓷窑朝正站在书桌上扭屁股的苏晏扔了过去。   她轻松地从书桌上跳了下来,只听到那瓷窑清脆的落地声,王妍的脸色顿时黑了一半。没想到最后这宋代瓷窑还是折在了自己的手里。   苏晏见状,急急忙忙地打开客房的门,匆匆地往下跑,嘴里还不停喊着:“来人啊,救命啊~~~汪夫人要杀人啦~~~”   这时候,明楼和汪曼春刚刚走进客厅,就看见一个小女孩从楼梯上跑了下来,还大声嚷嚷。而客房的门也瞬间被打开,发丝松散的王妍拿着藤条,指着在楼梯上狂奔的日安,喊着:“苏!日!安!”   这喊声正是振聋发聩,提神醒脑啊。明楼和汪曼春当即被愣在了原地。   苏晏早习惯了,看见熟悉的人影,连忙就要跑到她身后去。却不想今日曼姐姐身边多了个人,她一个猛扑就撞上了男子的腰。还没看清人脸呢,她就倏地躲到了明楼的身后。   明楼显然没见过这阵仗,有些吃惊。   不过按照曼春的描述,想来这孩子就是日安了吧。   王妍这时候才看到明楼和曼春,尴尬地捋捋已经散开的盘发,下意识就把手中的藤条扔在了地上。   “。。。妈?”曼春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叫她。   王妍理理衣饰,挂着和煦的笑容,强忍难堪道:“呵呵,明楼也来了啊。曼春的叔父在园子里呢。”   明楼浅浅一笑,点头致意算作回答了。   只是他虽然很想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可是紧拽着他衣服的人却不让他走。   “日安!”王妍见明楼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随即就明白是日安搞得鬼了,连忙出声呵斥。   苏晏不情不愿地松开明楼的衣服,看着这个可以成为自己挡箭牌的人走向了园子,哭丧着脸。   其实连脸都没看清,就敢抱人家大腿,也就只有她干的出来了。可苏晏日后却觉得自己真是抱了个好大腿啊。? ☆、【二】发生了不得了的事(1) ?  汪曼春看着这两个活宝,真是哭笑不得。   “妈~你也真是的,在我师哥面前您也注意点形象嘛。”她上下打量母亲的最新款式,无奈地笑了。   王妍指着躲在远处的苏晏,气不打一处来。“你问问她,她都干了些什么了!”她叉着腰,喘着气,脸色实在难看。   “妈~您也知道日安的脾气嘛。从小野惯了,教导起来是挺累人的。可她还是个孩子嘛,您就大人有大量,饶她这一次吧。”汪曼春晃晃母亲的手,作撒娇状,还时不时看看躲在柱子后的日安,让她放心。   王妍朝苏晏努努嘴,示意她过来。   苏晏见状,想必曼姐姐都搞定了吧,才大摇大摆地走到曼姐姐身边,抿抿嘴,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让我消气也行。那赔我一个宋代瓷窑。”王妍故意难为她。   汪曼春讶异于母亲的小孩子气,但是看一旁的日安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期待着她的回答。   苏晏扬起笑脸。“那我就给妍妈妈打一辈子的工,直到把宋代瓷窑的钱都还清咯。”这欢喜话说的王妍心里暖洋洋的,方才的火气也被她这一搅和,全没了。   王妍伸出手捏捏她的小脸,打趣她:“你呀,就靠这张嘴走遍天下吧。”   苏晏倒人小鬼大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来,像时钟一样摆了摆。“不。我要吃遍天下!”一时间,公馆里笑声连连。   “老师?”明楼见他目光凝视着汪公馆,便唤了声汪芙蕖。   汪芙蕖慢慢地将视线收回,淡淡道:“小日安很可爱吧。”   明楼回想起方才的一幕,挂上浅浅笑容。“别有风韵。”   “她还只是个小孩,哪来的风韵呀。你可别拿所有的女孩子和曼春相比。”   明楼笑容更显温暖。   “不过。你姐姐她。。。还是老样子吗?”汪芙蕖想着明镜,不由感叹。   “大姐她,自然是老样子。毕竟这是明家的家训。”明楼收了笑容,有些无奈。   汪芙蕖摇摇头。“生意场上的事有谁能说得准呢。有人成功就会有人失败,你父亲的死并非我所愿。”   明楼没有说话,只是眼底的深意藏得更深了些。   待明楼告辞后,汪芙蕖在园子里踱步,面色却阴沉地很。   苏日安!好个人小鬼大的丫头,三番两次破坏他的计划,居然还能装得若无其事。果然有手段。   汪芙蕖是汪曼春的叔父,却不是汪家的当家人。虽然汪家的产业现在都由他来掌管,但是王妍还没死,那么汪家的家产就永远没有自己的份。他到头来只不过是一个打工的。好不容易将明家的生意悉数从明锐东手里抢了过来,不想在他死后,他的女儿居然是个狠角色,一直顽强至此。   对于明家,汪芙蕖不过抱有打压的心态。但是对于王妍他却是一次次计划置她于死地,但是每一次都可以让苏日安那个小鬼头化险为夷。   汪芙蕖紧握住拳,不由地呼出一口恶气。   第一次,派了几个小混混去打劫,不料苏日安带着条大狼狗生生地吓得那群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屁滚尿流。   好,有狗,他认栽。   第二次,派人下毒。他满心欢喜地回到汪公馆,却看见王妍她们三人神情哀痛地告诉他,家里那只唯一会捉老鼠的猫被人给毒死了。   好家伙,这样也能让她躲过一劫!事后,他去询问下毒的手下,却被听来的话足足愣了许久。   熬给王妍的补汤,被苏日安当作是猫的食物了。汪芙蕖真的很想呵呵好吗。再怎么样的大户人家,也不会给猫喝人的补药吧,又不是想让它生小猫!   好,计划二失败!   这次的计划,自然与宋家的那条狗脱不了关系。可是他好不容易给狗打了针剂,让它时时处于狂躁状态。你说人家的小孩多听话,丝毫不会与狗过不去。可是苏日安却是哪里有麻烦哪里就有她。好嘛,竟然把他千辛万苦准备的计划三也胎死腹中了。   不过,汪芙蕖冷笑着看着欢声笑语的汪公馆,心道,凡事不过三,这一次苏日安你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妈,你说什么。你明天要去香港?”汪曼春觉得奇怪,看着在卧室里装箱子的母亲问道。   王妍点点头,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要带的东西,可箱子里却还是什么都没有。   苏晏熟练地将她所需要的东西叠地整整齐齐地替她放进了行李箱里,迅速地合拢了箱子,放在了床边。   “妈,你还没回答我呢。”汪曼春知道母亲记性不好,又再问了一遍。   王妍坐在床边,回答她们两个。“你叔父说,香港那边的分公司出了些事,要我亲自去处理。”   “妍妈妈,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苏晏托着下巴,难得正经。   王妍正翻出明天的机票查看时间。被日安这么一说,有些疑惑。“什么没看出来。”   “那条宋家的狗,死掉的猫和那些小混混。你真的一点都不怀疑是有人故意针对你的吗?”汪曼春实在不敢恭维母亲的心胸宽广啊。   王妍看向日安,发觉她也正盯着自己,清了清嗓子道:“这些事不都是日安搞出来的嘛,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妍妈妈,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宋家的那条狗以前很温顺的,为什么最近这几日就变得那么狂躁了,而且偏偏是你要去宋家的那几日。还有,那只猫之所以死了,就是因为喝了给你炖的补汤。而那些小混混也明摆着是冲你来的呀。”苏晏感叹,难道是自己人做的太坏,让妍妈妈以为这些祸端是自己惹来的?   “哎呀,你们两个小鬼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不过是一介女流,会有谁要对付我啊。”王妍根本就不信两个小孩子的无稽之谈,匆匆地就赶着她们去睡觉了。   汪曼春原本也不太相信日安说的话,只是她说的头头是道的,还列出了最有嫌疑的人,她才同意告诉母亲的。   而今,母亲自己都未曾察觉,汪曼春不免觉得是日安有些小题大做了。她摸摸日安的头,温柔道:“日安呐,肯定是那只狗吓到你了,你才会胡思乱想的。去睡一觉,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啊。”   “曼姐姐!”苏晏被汪曼春推进了自己的房间,转身就回房了。   苏晏很头疼!她的判断肯定不会出错的。在乡下的时候,有一次她误闯入山林里,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找到。   那天晚上她碰到了一群狼,那些狼的眼神和那个人的眼神没什么分别,他肯定有所企图,还是不好的企图。   只是妍妈妈和曼姐姐都不相信她。这该怎么办呀!   不行,要赶在妍妈妈离开之前让她有所警觉。   汪芙蕖很期待明天的到来,因为他所图谋的东西总算可以冠上他的名字了。   他兴奋地睡不着觉,只等着黎明到来。   半夜,苏晏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小心翼翼地走上楼梯,走向汪芙蕖的屋子。   沉默着的汪公馆很可怕,没有生气,比小时候误闯的山林都要可怕。   从姑妈那里偷偷拿到了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但钥匙没有标记,只能一把一把的试。一定要赶在凌晨前拿到能证明自己想法的证据。   第一把,第二把,第三把。。。   时间正在慢慢地逝去,但是客厅里的座钟却不知疲倦地摇摆着。以前还会觉得钟摆声枯燥无聊,但在此刻就像是激励自己的号角声。   苏晏心跳如鼓声,身体突然紧绷起来。自从与狼眼对视之后,她的身体本能地有了预知危险靠近的机能。   这一刻,她换钥匙的手停了下来,因为那微弱的灯光似乎被人遮挡住了。   “小日安呐,你在干什么呢!”   又是那个恶心的声音。苏晏强忍住心里的恶寒,幽幽转身,笑眯眯地抬头望向他。一秒的事情,苏晏抬高腿,用力地踢中他的裆部,转身就跑。   她本想跑得重一些,好让妍妈妈和曼姐姐都能发现汪老头的真面目。只可惜,她为了不让人发现,赤脚出来的。无奈深夜,她们二人恐怕不会被这软绵绵的声音惊醒吧。   苏晏刚想放声大喊,就被紧紧跟着的汪芙蕖捂住了嘴。他一手捂着裆部,一手捂着她的嘴,动作实在滑稽。   但是苏晏现在没心情笑。这可是在生死攸关的境地。   汪芙蕖凑近她的耳畔,冷哼道:“你果然很聪明。”话说完,吃痛地闷哼一声。   苏晏被捂住口鼻,小脸憋得胀红,艰难地张开嘴就要咬下去。可他就像是料到一般,捂住她口鼻的手,刹那间就移至她的喉颈,狠捏着。   呼吸被截断,苏晏微张着嘴,眼神迷离。   汪芙蕖还不想让她这么轻松地死掉。忽视腰部以下的疼痛,他快步地走进了书房,反锁住房门。   苏晏被他紧紧扼住咽喉,早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丝丝点点的阳光就照射在她的脸上,身体上。   1921年那一天的阳光,苏晏永远都不会忘。? ☆、【三】发生了不得了的事(2) ?  “日安呢?不会还在睡吧。”王妍看看她的房间,询问着曼春。   曼春也才刚醒,想当然地点点头。“妈,你也知道日安的,不睡到日上三竿或者饿了,是不可能见她起来的。”   “我可是要好久才能回来呢,这个臭丫头居然不来送我。”王妍撇撇嘴,一脸不悦。   曼春摇摇她的手臂,“妈,日安等你回来的时候肯定会来迎接你的。”   “这我也知道。可她哪是迎接我呀,是迎接香港的糕点吧。”王妍虽满是嫌弃的语气,可眼底却全是宠爱。   曼春嘟着嘴。“妈,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我才是你女儿嘛,可是你对日安比对我还要好呢,我要吃醋了!”她偏过头去,故作生气。   “那我还吃醋呢。你们俩总是喜欢讲悄悄话,连我都不能听呢。你说,我找谁说理去啊。”王妍也编排起自己女儿来。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可要好好照顾日安啊。我走了。”王妍给自己女儿一个大大的拥抱,孰不知之后竟是天人永隔。   曼春乖巧地点点头,目送母亲上车离开了汪公馆。   苏晏被捆绑在椅子上,嘴上也被塞住了布条,只能哼哼唧唧地发出些喃语。   而汪芙蕖则淡定地坐在书桌后,镜片下的眼睛猥琐且狠毒。   “那一脚算是你送我的礼物了。可我也想送你一份大礼呢。”汪芙蕖扯动嘴角,难看地笑了。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串数字,说出的话却让苏晏愤怒不已,却无所作为。   “该死的人总要死的,就算有幸运女神眷顾也不过是一时的事而已。”   苏晏看着他挂下电话,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走到窗边,拉开帘布,刺眼的阳光照射在苏晏的身上,可她的心里却像是冰窖一样寒冷。   王妍10点的飞机,而汪曼春也去了学堂。汪公馆里的下人从不会管主人家的闲事,只专注于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汪芙蕖放心地解下苏晏嘴上的布条。出乎意料地没有听到脏话。   “很难得,你居然也懂得了什么叫作礼貌。”   苏晏紧咬着下唇,恶狠狠地盯着他。“我就知道。”   “可惜啊,那两个人却不相信你的话。而你,很快就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汪芙蕖伸出手挥了挥,嘴角渗出的全是得意的笑容。   她使劲地晃动着椅子,却全然无用。“钱财有那么重要吗?”   “对你当然不重要。因为你没有富有过。可是对于我就像是生命一样重要,你懂吗?呵~你一个7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我懂!我懂,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你总会死在我手里的。”苏晏极致的平静,没有汪芙蕖想象中的有趣。   他想看到她的世界崩塌。   “你不懂。你不懂那种可以掌握他人命运的感觉,可以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利。我就让你看清楚这个世界。”汪芙蕖又打了一个电话,轻声低语了几句,便将她从汪公馆带走了。   一辆汽车从汪公馆驶出。   上海永远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城市,你可以在这里找到商机,寻到生机。也有人在这里落魄,在这里失望。   汪芙蕖和苏晏一同坐在车子里。车子就停在路边。   这是王妍去机场的必经之路。汪芙蕖早她一步来到这里,等待她的结局。   被打晕,被捂嘴的感受真的很不好!苏晏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车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告诉她,这里仍然还是那个安静的上海。   汪芙蕖阴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很快就可以看到自己的结局和她的结局了。”语气里竟还透着一丝兴奋。   苏晏手脚冰冷,她一旦害怕就会全身发抖,现在她就紧紧贴着车窗,睁大眼睛看着车来车往。   她心中祈祷,却还是看见那辆十分熟悉的汽车。   苏晏被捆绑住手脚,动弹不得。但在这一刻,她用尽全身力气扭动身子,时不时地用头猛敲着车窗。   哪怕眼冒金星,哪怕车窗上已慢慢留下了她的血迹,她仍然在期望,仍然心存侥幸。可这一次,她的幸运终是在王妍的身上失效了。   车子在她眼前驶过,才刚过路口,旁边驶来的一辆轿车狠踩油门地朝着王妍的车子撞去。苏晏的视线被夺眶而出的眼泪模糊了,她不住地用额头敲着车窗,血迹越来越多。而汪芙蕖则满意地看着她疯狂的举动。   “你不用担心,你的曼姐姐我会好好照顾的。你就下去陪你的妍妈妈吧!”汪芙蕖朝路边看了一眼,发现有辆车正朝这里驶过来,算好时间,他伸手打开了苏晏一侧的车门,猛地推了她一把,忙吩咐司机开车离开。   他的世界将要来临。   明楼在车里还在被大姐一顿数落。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去汪家,你怎么就是不听!”明镜皱着眉,看着身旁看窗外的弟弟,教训道。   明楼却答:“我是去见老师了。”   “老师?你难道不知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吗?难不成你还要认他作父了?”明镜提高声调,质问着弟弟。   如果不是汪芙蕖,父亲怎么可能那么早去世,明家的产业也不会被他一一夺去了。可她这弟弟倒好,不仅是汪芙蕖的得意门生,还和汪曼春怀有情愫。这怎么能让她不气愤呢!   明楼正想解释,司机一个急刹车,让明镜和明楼心里一阵慌乱。   “怎么了。杨叔,撞到人了?”明镜有些惊慌,赶忙询问司机杨叔。   杨叔看见前面老远围了好多人,已经放慢了车速。不想突然有人从路边蹿了出来,吓得他赶紧踩刹车,还好没撞到。   “不知道呀,大小姐。我就看见一个人影冲了出来。”杨叔心里也慌,结结巴巴地应答着。   还是明楼胆大,匆忙打开车门,走到车前。明镜见状也急急下车,心道,该不会是遇到碰瓷了吧。   明楼一眼就瞥见那个熟悉的衣饰,只是今天似乎有些狼狈。   明镜见弟弟蹲下身去,还以为他们相识。“明楼,你认识?”   她仔细瞧着那个被弟弟扶起来的孩子,有些心疼。身上的衣服料子虽好,但感觉是旧物,恐怕也是哪户人家的帮佣吧。   待明楼将苏晏遮挡在面前的头发小心地整理干净后,才蓦地心停滞了一下。   目光迷离,泪眼婆娑,额头上的伤血迹斑斑。手腕脚腕处都是令人惊愕的勒痕。   明镜此刻才看清楚了那孩子的面容。那不是汪家的孩子王吗?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楼看看大姐,等着她的吩咐。   明镜一向心软,虽然不想与汪家有所往来,但是就这么放任一个孩子在街上乱走,还伤痕累累的,她可做不出来。叹了口气,自己走到苏晏面前,抱起了她上车离开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一堆人的后面惨死了另一个生命。   苏晏醒来的时候,看着完全陌生的房间,仔细打量。又伸手摸了摸头上的伤口,贴了块纱布,但还是有点痛。   突然昏迷之前的景象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中,急的就要下床。突然房门被打开,一个脸生的仆人打扮的夫人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她看见自己清醒,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但还是尽职尽忠地唤了明镜和明楼过来。   苏晏不认识她,更不认识她口中的大小姐和大少爷。她现在只想去找妍妈妈,去找曼姐姐。   她推开桂姨,赤着脚冲出房门。而明镜和明楼则刚从楼梯上来,就看见一脸苍白的小女孩倔强地跑下楼。   明镜赶紧拉住她。“你还生着病呢,快回屋里去。”她眼睛瞥到苏晏赤脚出来,身上只穿着淡薄的衣衫,十分不悦。   “不要。我要去找妍妈妈和曼姐姐。。。”苏晏带着哭腔,硬是要甩开明镜的手,跑下楼。明楼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忽视她胡乱挥舞着的手脚,一步步地走上楼。   苏晏气急之下,一口就咬在明楼的肩膀上。   他没料到日安居然会咬他,闷哼出声,但是手劲不减,毫无改变地走回了房间。   明镜倒没见过这么生猛的女孩子,咽了咽口水,匆匆跟上弟弟的脚步。   直到血腥味渗入自己的口腔,苏晏才觉惊慌,连忙送开口,不敢再乱动。   明楼置若罔闻,只是小心地将她放置在床上,还贴心地替他掖了掖被子。   苏晏认出了此人就是当时和曼姐姐一起回来的人,自觉理亏,但是她的想法仍然没变。“谢谢你们救了我,但是我还是要去找妍妈妈和曼姐姐!”   明镜让桂姨放下手里的粥,示意她下去。自己则关上了房门,站在明楼身边。   “没用了。”明楼只道了三个字。   苏晏咬着下唇,不让眼泪留下来,强忍住心里的害怕和伤心。故作轻松道:“没用我也要回去,我还有曼姐姐呢!”   明镜第一次听到汪曼春的名字没有动怒。她只是心疼地走到苏晏床边,伸出手轻抚着她的头。“没用的意思是,你也回不去了。”   苏晏不明白。抬头看着明镜。小孩子澄澈的眼神让她不忍心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只是偏过头去,轻轻抹了抹眼角的眼泪。   “你认字吗?”明楼也不愿说,但是真相是瞒不住的。   苏晏摇摇头。   明楼沉稳且充满磁性的嗓音缓缓沁入苏晏的心底,可就是这样迷人的声音却在告诉苏晏一件挖心掏肺的事实。   汪公馆下人协同暴徒袭击汪董事长座驾,致使汪董事长及其司机死亡。下人系服侍汪董事长下人的侄女。目前在逃中。? ☆、【四】明“晏”动人 ?  “以后你就是我们明家的人了,要守明家的家规,知道了吗?”明镜站在小祠堂里,温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晏。   苏晏趴在蒲团上,明镜本以为她是诚心地叩拜明家的列祖列宗。不想等她回头,这臭丫头居然在蒲团上睡着了!   明镜很是无奈,作为明家的大家长,她一直秉持着要以理服人,温柔恭敬。但是!这个臭丫头总是能让自己失去形象。自家弟弟居然还乐见其成。   “阿晏!”一声不输于妍妈妈的怒吼让睡得正香的苏晏猛地弹起,下意识地就抹抹嘴边。女孩子嘛,挂着口水总是不太好的。   “啊,我苏晏。啊,不对,明晏生是明家人,死是明家鬼。”她看着明姐姐黑着脸,连忙举起手许下承诺。   明镜扶着额头,无奈道:“不是这句。”昨天晚上都教她不下十遍了,就是记不住。硬要把承诺改得这么俗套。   苏晏扁扁嘴,“如有。。。违背。。。明氏家训,。。。。”她倏地抬起头,为难地看着明镜。“明姐姐啊,我真记不得了。我说的和您的话不是都一样嘛。”   明镜板下脸来。“跟着我一起念。”   苏晏乖巧地点点头,学着明镜的样子,装腔作势起来。   “如有违背明氏家训。”   “余生鳏寡孤独,苍天不佑。”   =====================================   苏晏听到明楼的话,怔怔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你的意思是,我,成了逃犯!”苏晏指着自己,不可思议地反问他。   明楼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三天,整整三天,苏晏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不吃饭,不说话,不睡觉。像个失去灵魂的躯体。   明镜急的焦头烂额,一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你说,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心病只能心药医。”明楼看着最近的报纸,翻来覆去察看车祸案的最新情况。还好,报纸上并没有贴出日安的照片来。   就在明镜心急如焚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穿戴整齐的苏晏恢复正常,慢慢下了楼。   “日安,你没事了?”明镜从明楼处得知了她的名字,想拉进些距离。   让他们都没料到的是,苏晏的第一句话竟是。“我想吃饭。”   “好好好,桂姨,快把准备好的早饭拿出来吧。”明镜没有看到她眼底的黯淡,只顾着她的恢复。   而明楼则对她一系列反常的行为有些疑惑。   明镜请了一天的假,好好地陪着日安。   苏晏伪装起来的假象骗过了明镜。让明镜以为她原本就是个这么乖巧的孩子,有问必答。见她无家可归,心生了一个念头。   日安7岁,明楼14岁。差的也不算大。只是现在日安就是小孩子,弟弟肯定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但是为了能让弟弟从汪曼春的身边离开,她也别无他法了。日安这么聪明乖巧,怎么会输给汪曼春呢。   不过,真的能确定苏晏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吗!   整整一天,苏晏极尽平静,一点也不像当时那个敢咬明楼肩膀张牙舞爪的小丫头了。明镜虽有疑惑,但以为这么些事的发生,小孩子总会长大的,也格外对她越发地疼爱了。   半夜,苏晏来到厨房,拿起菜刀藏进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包袱里,转身就走。不想,刚迈出一步,厨房的灯就被来人打开了。   “你果然还是没有看开。”明楼双手环胸,镇定地看着她。   苏晏抿着唇,偏过头不看他。   “你以为一刀剁了汪芙蕖就真的一了百了了吗?你难道想让你的曼姐姐真正地成为孤儿吗?”明楼句句戳中苏晏的心事。   她抬起头,反问。“难道,汪老头会对曼姐姐好吗?”   “你知道曹操明明有能力,却为什么不想做皇帝吗?”   大人就是有太多的花花肠子,她看不懂。但是戏文里讲过曹操。“他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这和曼姐姐有什么关系。”   “曼春是汪家正统的继承人,但是由于她年纪还小的原因,汪芙蕖也只能暂时替她代为管理汪家的家产。他不敢不对曼春好的,毕竟他现在仍然是名不正言不顺。”明楼只有14岁,但是很多事情他都看的很透彻。   苏晏嚷起来,“那曼姐姐岂不是要被他利用!不行,我还是要去。”   “还有我呢。”明楼低头浅笑,走到她面前,揉揉她凌乱的发丝。“你不要忘记自己只是个孩子。有些事是不需要你背负的。”   苏晏鼻头酸涩,妍妈妈第一次见她的面,也是这样的温柔。“再也没有人会对我那么好了。再也没有人会在我睡不着的时候唱摇篮曲了。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积蓄已久的难过因着熟悉的触摸喷涌而出。   “谁说的,还有我啊,还有你明楼哥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明楼看着自家姐姐穿着淡薄睡衣站在厨房门口,眼眶微红。   “我会唱摇篮曲,我会梳头,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子。”明镜慢慢走到苏晏的面前,牢牢地将她圈在怀里,轻抚着她瘦弱的脊背。   第二日,明镜下楼轻悄悄的。还让明楼翻报纸的声音小点儿。苏晏昨天晚上整整哭了一夜,好不容易才被她哄睡着了。   “大姐,你放心好了。日安不会醒的。”明楼对姐姐蹑手蹑脚的模样只觉好笑。   明镜蓦地叹了口气。“日安这孩子也是命苦,这么乖巧懂事居然会遇上这样的事。太难为她了。”   “等一下等一下。大姐,你刚才说什么?”明楼生怕自己的听错,连忙让她再重复一遍。   明镜嗔怪地看着他。“太难为她了,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   明楼差点没笑翻。指着楼上的房间,反问她:“你说她乖巧懂事?”   “怎么啦。她难道还不乖巧吗?”   明楼强忍着笑意,连连摆手,放下报纸就要离席。希望大姐日后可得记着今日的这番话呢。若不是看过她大闹汪公馆的样子,恐怕自己也会被她牲畜无害的模样给骗进了吧。不过现在,嘿嘿~大姐,真是苦了你呀。   “噢,对了。我打算让日安进明家。你觉得如何。”明镜是明家的一家之主,但有些事还是需要弟弟的赞成的。   明楼点点头,觉得姐姐的提议很好。如今日安被冠上了嫌犯的帽子,恐怕也不能跟着她的姑妈回乡下去了。汪家更是不能回,要是让汪芙蕖知道她还活着,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就她这性子,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呢,还是养在身边安全点。   晚饭时分,明镜便在餐桌上跟苏晏提起了这件事。   她现在也无家可归,而且明姐姐又待自己那么好。她也不舍得,自然双手双脚赞成啦。   “既然做我明家人,那就得给你取个名字。当时给你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你随身带了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晏字。唔,那以后就叫你明晏吧。”明镜回忆起那块玉佩,自顾自地就给苏晏决定了。   苏晏傻乎乎地拿出那块玉佩来,问着她:“原来上面刻着字呀,我还以为是鬼画符呢。其实我的小名就叫阿晏的。只是姑妈说,名字太文绉绉怕不好养活,才把这个晏字给拆开来念的。”   “什么歪逻辑呀。不过也好,以后我们也都叫你阿晏了。阿晏今年是7岁了吧。”明镜被她的古怪道理惹得笑意连连的。   苏晏点点头。   “也是上学的年纪了。现在女孩子不上学可是要被人笑话的,等明天我就帮你去问问。”明镜一声令下,算是把苏晏的名字和上学的事都给敲定了。   苏晏以为大姐不过随口一说,她也就随口这么一听。不想第二日,大姐硬生生地将自己从床上拽起来。   她迷糊着眼,抱着枕头不撒手。   “阿晏。不是跟你说了今天去学校看看嘛。别睡了,再睡就成猪了。”明镜把苏晏从床上拉起来,拿过衣服就要帮她穿。不就一个回眸的时间,她又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气得明镜拧着她的耳朵,才算让她真正清醒过来。利落地帮她把衣服穿好,催促她赶紧下楼吃饭。   昨天明楼给自己推荐了一所学校,她派人去查,校风严谨而且还是座教会学校。   今天她特地带阿晏去学校看看,是不是合她的意。   在车上,明镜实在不愿回想方才的事。   “你去不去。”明镜心累,昨天还是个乖巧可人的女孩子,怎么今天就变了副样子了呢。   苏晏扒着门边就是不肯动。   “不去。我不想去上学。上学没意思。”她使劲摇头,手也不肯放松。   明镜见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杨叔,把她给我抱车上去。”   苏晏见状急忙往屋里跑,杨叔只得认命地追着她。桂姨手里拿着要洗的被褥正要出来,则被她用力一推,被褥连同脏水一齐都倒在了自己身上。   明镜看着看着上跳下窜的阿晏,呆呆地愣在原地。   突然,她像是懂了明楼的取笑。感情这臭丫头这么调皮呀。   最后,在她的威逼利诱下,苏晏才不情不愿地乖乖上车,只是明家的客厅早就是一片狼藉的了,她哀叹一声,转身就走了。   “嘿嘿~明姐姐,你就不要生气了嘛。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嘛~”苏晏讨厌沉默的气氛,特地靠近明镜的身旁,摇着她的手臂,讨饶道。   明镜一肚子的气被她这么软糯糯的声音磨着早就泄气了。只是作势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你呀,就属这张嘴巴最甜了。”点完她的头,还不忘捏捏她的脸颊,算作原谅了。   苏晏趁势靠在她身边,噌噌她的手臂。“阿晏还不是不想离开明姐姐身边嘛,所以才不喜欢去上学的啊。”   这贴心话说的明镜心里暖暖的,还想责怪的意思都没有了。   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明镜年纪虽不大,但是毕竟扛起了整个明家的重担,为人处事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任性了。看到阿晏这副性子,虽心急太跳脱,但是也乐得自在。有个小棉袄在身边的感觉还真是不一样。   不像自家弟弟,性子太沉稳,虽是让她很放心,但是总觉得自己已经管不住他了。这样才更让自己操心呢。   木娄表示自己躺着也中枪!? ☆、【五】写字 ?  浦西路221号,就是苏晏上学的地址。   类思小学是一所法国天主教所创办的教会学校。   明楼此刻就站在类思小学的大门前,脸色暗沉。   学校门口护卫的人将他拦了下来。等核实完他的信息后,才放了行。   最近大姐去香港办事情了,苏晏的捣蛋因子也就释放出来了。   他在学校接到桂姨来的电话,说是阿晏出事了,害的他火急火燎地回到家,问清楚缘由后,不自觉地就拿起了大姐放在客厅里的藤条。   这丫头,三天两头不闹点事情出来就是不开心呀。   最后,他还是认命地走进了类思小学。   远远就看见苏晏站在阳光下,可爱的学生头迎风而起。只是脸上不屑的神情不那么明显就好。   他瞧着神父拿着圣经让她顶在脑袋上,她虽然乖乖照做,但是等到神父一个转身,她又靠着墙砖,吊儿郎当了。   苏晏顶着大太阳,靠在墙砖上,她不过和同班的女孩子绊了句嘴,那女孩子说不过她就哇哇大哭,让不明事理的人还真以为是她欺负人了呢。   那神父问也不问,就认定是她的错,罚她不准吃饭,一直到有人来接她。   大姐去香港了,大哥在上学。阿诚正忙着帮佣呢,谁会来接她呀。   她瘪着嘴,低着头踢着石子儿。   一双熟悉的皮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这双英明神武的脚,干净利落的西装裤,不是她那高大伟岸的大哥又会是谁呢。   她举着圣经,咧着嘴讪讪地笑着。又特显委屈的撅着嘴,眼珠子直转溜。   “大姐一不在家,你就惹祸。”明楼见她这副认错的态度还算不错,也缓了语气责问她。   苏晏扁扁嘴,嘟囔着:大姐在时,也没见我不惹祸呀!   “你说什么!”明楼听见了,脸色又沉了下来。   她赶紧摇摇头,摆了张讨好的笑容。“没有没有。我是说,大姐在的时候,我很乖,大姐不在的时候,我就不乖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你这么油嘴滑舌,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说完,明楼拉过她高举着圣经的手走进了神父的房间。   娘胎里自带的。苏晏可不敢再说出来。   这明家吧,虽然表面上是明姐姐做主,但是这幕后的老大是谁,那可就说不准咯。总之,她明白一个道理,明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可明大哥就是豆腐嘴刀子心了。表面上的风轻云淡,谁知道他给你下什么套呢。   “神父,实在对不起。是我们没有教导好明晏。”明楼拽着她的手走进房间,第一句话就是致歉。   神父也早已习以为常,拿过苏晏手中的圣经,开始讲起她惹的祸事来了。   在明楼的道歉声中,神父也没在计较。只是在他临走之前又说了一句。“明晏的字写的实在太难看了,国文老师实在是教不下去,还是请明先生您多多费心一些吧。”   明楼身子一滞,一记眼刀射向站在他身旁的苏晏。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教导她的。   “课上不认真听讲也就罢了。还故意撺掇人家跟你一起逃学。这些本事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啊。”明楼坐在沙发上,严肃地看着她。   苏晏低垂着头,绞着手指,显得特别委屈。   “这招对我没用,你还是想清楚原因告诉我吧。”明楼也不是不想管,只是大姐太纵容她,有时又被她的怀柔政策给哄骗过去了。如今,好的没学进,坏的倒是学了一大堆。   阿诚看戏似的站在一边,就等着大少爷好好管管她呢。平常可没少被她捉弄。   有次中午吃饭的时候,故意在他的座位上放了颗鸡蛋,一坐下去蛋黄蛋清统统流了出来,导致他现在对鸡蛋过敏。   还有,趁他午睡的时候,在他的脸上画王八。美名其曰,王八与阿诚的故事!啊啊啊,敢不敢不这么任性啊!每次他和大小姐说,也不过是安抚他几句,还是任由着她恶作剧了。   最近的一次,故意装作妈妈的声音吓他,害的他躲在床底下不敢出来。到后来,听到她熟悉的笑声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这个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的小姐,总算是栽在大少爷的手里了。   不过也奇怪。苏晏天不怕地不怕,连大小姐都不怕,却居然怕大少爷。看来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我。。。我无话可说。”苏晏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平常那一套套哄明姐姐开心的说辞,一到明大哥面前,她竟然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明楼倒是诧异。“平常哄大姐哄的那么顺溜,如今要哄我了,怎么就词穷了。”   苏晏大跌眼镜,诶?难道明大哥也想听恭维话?   一旁站着的阿诚也不免有些惊讶。不是吧,难道这小女子要吃遍明家了吗?   千万不要啊,大少爷你一定要顶住!   “我无话可说的原因是,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话能用来形容大哥你了。”苏晏瞅准马屁使劲拍。   明楼轻笑出声。不过逗逗她,没想到倒是炸出了一个惊天地的马屁来。   “作为中国人,国文不好可是会被人耻笑的。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我教你写字。”明楼没有和她计较学校里惹的祸事,但还是要让她吃些苦头。   苏晏愣在原地,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哥。就这样?   连阿诚都没想到,大少爷居然就这么放过她了?   完了完了,这世道没法活了。这岂不是祸国殃民的苏妲己得到了纣王的喜爱,打算无恶不作的进程吗。   等以后阿诚回忆起来,突然明白了大哥的用意。   既然放在外边祸害别人,那还是放在家里祸害自己吧。   第一天晚上,明楼教苏晏先学笔画。字帖放在书桌上,就看她东张西望,对书房里的一切感到好奇。   “阿晏。好好写。”明楼坐在对面,发话后就看见她垂下头默默地拿起铅笔一笔一划地描着红,还算认真。   可不过才翻了一页书,他就看见她趴在字帖上,流着哈喇子睡得可香了。   看她偶尔安静的模样,他竟然有些不舍得叫醒她。最后认栽地抱起她送回她的房间去了。   第一天完败。   第二天,明楼和曼春约好看电影,站在影院门口等候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阿晏特别喜欢吃靠近影院那条小弄堂里的蟹壳黄。便特地转进弄堂打算买一些回去解解她的嘴馋。   才刚走进去,就看见小小身影从弄堂里蹿了出来。   他不确定地喊了声。“阿晏?”   只是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没有下课吧。   但是那个身影却慢慢转过身来,脸上手上都是面粉,实在滑稽。苏晏吐了吐舌头,不敢抬头。   “又逃课?”明楼的声音冷酷,让她不禁抖了抖身子。   才不过一天的工夫,她居然又不上课。明楼极好的耐心也快被磨光了。   “跟我回家。”   苏晏摇摇头,却又不说原因。   “我不罚你,别退了。”明楼看着她脚步慢慢往后移动,就知道她又想跑,才无奈开口想让她留下来。   苏晏头一次没有听从明楼的话,脚步缓缓地向后移动,很快就出了巷子。   明楼生怕她有危险。毕竟再走下去,等待着她的就是川流不息的马路了。但是苏晏看明楼朝她冲过来,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孰不知自己早就站在了车来车往的马路边。   忽然,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就擦着苏晏的身体飞奔而去。明楼心一慌,一把拽过她的手腕拉入怀中。   苏晏重重地撞上了明楼的身体,鼻子一阵痛楚,不自觉闷哼一声。   “谁让你跑的!”明楼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跳不由自己控制。颤抖的手紧紧拥着她的脊背。   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只是明楼呼吸着怀里女孩特有的气息,一时心慌意乱。不同于曼春的魅力,她的身上只有干净的皂角味。明楼觉得自己被蛊惑了,被泛着皂角味的蟹壳黄蛊惑了。   这天,汪曼春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和师哥看一场电影。她甚至不知道搅黄他们约会的人就是她一直想要找出来的日安。   苏晏送完蟹壳黄,默默地走在明楼身边。   “你就是为了蟹壳黄才逃学的?”明楼看着一直低着头不言语的苏晏。   她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沉默了很久,苏晏才开口。“今天神父说,阿挽不能来上学了。因为她的奶奶病重,家里没有钱,交不起学费了。”   明楼示意她继续说。   “阿挽和我说过,她奶奶特别喜欢吃蟹壳黄,可是家里没钱买不起。所以我就。。。”她没有再说下去,后面的事明楼也都知道的。   明楼一时无措,宽慰孩子一向不是他的强项。但他还是伸出手揉了揉苏晏的脑袋,温柔地对她说:“所以你才去店里想要赊一些蟹壳黄对吗?”   苏晏点点头。   “乖孩子,阿挽的奶奶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抬起头,看着明楼。“明楼哥哥,我想学写字。”   明楼欣慰地牵起她的手,朝家里走去。   第二天,战果不明。   第三天。苏晏来到学堂,拍拍阿挽的肩膀。   “阿晏,你来啦。”阿挽拿出昨天还没吃完的蟹壳黄递给她。   苏晏摆摆手,“不用。我昨天吃了好多个呢。真是谢谢你啦,阿挽。要不是你,我肯定被明大哥教训了。”   阿挽义气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没事。如果不是你,我哪来的钱交学费啊。是我该谢你才对的。”   原来,阿挽是一户有钱人家的私生女。她的外婆病重,确实是交不起学费了。苏晏知道了这件事后,便给她想了个主意。   苏晏偷偷摸摸地从家里拿来了相机,拍下了阿挽父亲私会情妇的照片。寄到了他工作的地方,阿挽父亲是一个妻管严,自然不敢声张,只能私下解决。而他也查不到是谁将照片寄给他的,所以就只能乖乖给钱了。   而苏晏之所以会出现在那条小弄堂里,完全是个意外好嘛。明姐姐快要回来了,她想给她个惊喜,所以就来偷师学艺了。谁知道明楼居然给她个惊吓,差点就要露馅了。   后来,等明楼再去见那个阿挽的时候才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而那天晚上,阿诚才不会告诉你,苏晏被折腾地很晚才睡着呢!? ☆、【六】旁观者清 ?  明镜从香港回来后,总觉得家里气氛很怪异。   阿晏变得懂事多了,可明楼却日日挑她的刺,还不带重样的。   而阿诚性子越发阴郁了,她次次找桂姨聊天,都被她敷衍过去,等哪天有空她可得好好和阿诚谈次心。   “阿晏,来我书房。”吃完饭,明楼撂下一句话,转身就上了楼。   明镜被他的气势震在原地,不解地看着十分听话的阿晏,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去了书房。她将疑惑的眼神望向正收拾碗筷的阿诚,可他只是耸耸肩膀,捧着瓷碗进了厨房。   怪怪的。   明镜自顾自地走上楼,路过明楼的书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凑近想听个究竟。倏地,房门从内打开,自家弟弟探出头来,挂着牲畜无害的笑容,询问她:“大姐,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明镜说完迈步就要离开,又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阿晏这几日还算乖吧。没惹什么祸事吧。”   明楼微微一笑。“有我呢,阿晏还不敢那么造次。”话音刚落,他便关了房门。只留下明镜在外面瞪着大眼。   肯定有古怪。   “让你学人打架,现在好了吧。要是被大姐知道,看她不拿家法伺候你。”明楼嘴上虽这么不近人情,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极尽温柔。   苏晏看着自己这一双细皮嫩肉的手如今被细碎石子儿划破,皮肉分离,可怖地很哟。   “嘿嘿。可是明大哥还是很为我着想的呀,你不是没有告诉明姐姐嘛。”本来前几日明镜回来,苏晏以为明楼肯定会把她这几日惹的麻烦都告诉她,可没想到他只是一连几天都在挑自己的刺儿,却并没有让明姐姐知道她又惹祸了。而她当然也没有忽略心底的一丝甜蜜,看着他认真替自己上药的样子,真是迷人极了。   汪公馆内。   自王妍去世之后,汪曼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许多事都疑神疑鬼的。她虽不相信叔父的话,但是又不得不相信叔父的话。   秦姨的突然消失也是她始料未及的。汪芙蕖正式接管了汪家的产业,而她也只剩下了叔父这一个亲人。   虽然有师哥的陪伴,但是她总隐隐觉得师哥和她在一道时,经常心不在焉,赶着回家。好不容易等到明镜不在上海的时候,她可以好好地和师哥约次会,师哥居然放了她鸽子。尽管事后师哥十分抱歉,可她心底仍然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曼春,你在想什么呢。”汪芙蕖见曼春不动筷子,只呆呆发愣,出声询问。   汪曼春摇摇头,随意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吃了没几口就说自己吃饱回房去了。   汪芙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阴冷一笑。这个家总算是名副其实的汪公馆了。   “脱裤子。”明楼将伤药放在一边,冲苏晏说道。   苏晏连忙拉住自己的裤子,紧张兮兮道:“明大哥,你。。。你要干吗啊。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啊。。。”   “你胡思乱想什么,你膝盖上不是还有伤吗,我要帮你上药啊。”明楼看着这骨瘦嶙峋的身体,根本没有想法好吗。再者,阿晏还是个孩子呢,他有那么饥不择食吗。   苏晏讪讪笑了,尴尬地低着头。   “还是叫明姐姐帮我吧。”她第一次有了男女之别的感受。   明楼看她露出害羞的神色,更觉有趣。“你就不怕大姐责罚你了?”   不怕了。如果以后还是被这么温柔对待,那她还是选择责罚吧。   苏晏摇摇头,没说话。   而明镜则在楼下盘问阿诚。   “阿诚,你告诉我。阿晏这几天是不是又惹事了。不许欺瞒。”   阿诚抬头看看大少爷的房间,再看看愠怒的大小姐的脸。   该说不说呢?   “阿诚。大小姐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桂姨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支支吾吾地把最近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明镜的脸色时而青白时而凝重。   而后她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了书房的备用钥匙,蹬蹬蹬地上楼去了。   “哼~那姑娘肯定会被大小姐赶走的。”桂姨打从苏晏来到明家开始,就不喜欢她。话里话外都像是知道她在虐待阿诚一般。   阿诚却转头看向母亲。“她没有招惹你。”   “所有觊觎明家的人都会被赶走的。你也不例外,你别妄想可以成为明家的一份子。”桂姨阴森地笑着,伸出手拧着阿诚的肩膀,用力地。   明楼还是打算自己亲自上药,可是苏晏却越躲越远,他正想提醒她,后面就是床了。可是行为比嘴快,他伸出手想抓住苏晏,而她则被床榻挡住,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看见明楼伸手,下意识就紧拉着明楼一齐倒在了床上,举止暧昧。   又是皂角味。明楼不禁暗骂道:“你能不能不用皂角洗头发。”   苏晏不知所以。诶,她用皂角还有错了?皂角便宜呀,而且还洗的干净,自带香味。明姐姐都说不错呢,唔,看来今天明大哥挑刺儿挑上瘾了。   明楼在床上撑起来,仔细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苏晏,小巧的身材显得特别娇俏可人。   以前瞧她,就是只喜欢炸毛的懒猫。如今一看,嗯,是被自己养肥了的懒猫。   明楼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苏晏的脸上。她偏过头去,嘟囔道:“别吹。”   两人正暧昧时,房门突然大开,明镜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这这。。。她站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苏晏这时候才算完全回过神来,一会儿看看明楼,一会儿看看自己,吞了吞口水,猛地叫喊着:“啊~~~”   这声惨叫吓得栖息在明公馆树上的鸟儿惊恐地飞远了。   阿诚和桂姨则从厨房跑出来,讶异地看着苏晏从书房奔出来,跑回自己的房间。而明镜则指着明楼,叹了口气,去找苏晏了。   明楼却故作无辜地耸耸肩,关上了书房门。   最后,苏晏打架的事还是被明镜知道了。在给苏晏上药的时候,明镜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一片的触目惊心。   “明姐姐?你真的不用伤心的。我在乡下的时候经常和那些比我大好几岁的男生打架呢。我从来都没吃过亏呢。”苏晏知道明姐姐是担心她,才特意想要讲些话来安慰她。   明镜悠悠抬头,问她道:“你为什么要和人家打架。”   小时候她管不着,但是现在阿晏既然进了明家的门,那么他们明家还没有让人欺负自家人的习惯。   “他们说我是野孩子,没有爹妈教养的野孩子。”苏晏低着头,喃喃道。   其实从小到大,她都已经习惯了。可是她现在明明就有家人,却还是要被别的孩子说成是野孩子,她真的很生气。   明镜心里一疼,抱住阿晏,只是一个劲地抹着眼角的泪。   第二天,明镜打算亲自送阿晏去上学,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乱嚼舌根子。   “大姐,您也太兴师动众了。阿晏会受不了的,在学校里更会被人排挤了。”明楼劝阻着。   苏晏则乖乖地坐在车里,时不时地张望着车外,千万千万,明大哥一定要说服明姐姐啊。   她看见明镜和明楼两个人同时出来,心咯噔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明楼和她上了一辆车,她才舒了口气,安下心来。   在车外的明镜示意苏晏把车窗摇下来。   “阿晏啊,在学校里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明镜帮着苏晏理了理衣领,摸摸她的头,嘱咐她。   苏晏点点头,乖巧地很。   待车子驶出了明公馆,苏晏又瘫坐在车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谎话都圆不回了吧。”明楼见状,不禁取笑她。   苏晏瘪着嘴,“我才没有说谎呢。以前村子里的小孩就是喊我野孩子的。我不过是寄居在姑妈家的一个拖油瓶而已。”她怔怔地看着车窗外琳琅满目却又一闪而过的商店,自言自语着。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有现在的生活。”   明楼被她偶尔恬静的性子一下击中了内心。还是咋咋呼呼的她惹人喜爱。   “阿晏,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成为我的家人。但是,我很高兴你能成为我们的家人。”家里太冷清了,而他们又都太寂寞了。所以你来的刚刚好。   突然车子一个急刹车,明楼和苏晏都往前冲了冲。明楼有些气恼地看向车前,发现是汪曼春,赶紧摁着苏晏的头,不让她抬起来。   苏晏不明所以,死命地挣扎。   诶!说好的做家人呢,这就是家人的见面礼嘛。。。   直到汪曼春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师哥!”是曼姐姐,苏晏更想抬起头,但是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可是在逃的逃犯,虽然她相信曼姐姐一定不会怀疑她,但是她可保不准汪芙蕖会不会由此顺藤摸瓜找到她。   自己倒是不怕,但就怕汪老头会伤害明姐姐和明大哥。   明楼匆匆下车,拉着曼春走到一边。   “师哥,我好想见你。但是又怕大姐生气,所以才在这里等着你的。”汪曼春一时间清减许多,毕竟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很令人心酸。   明楼没有责怪她,“我知道。只是,你也知道我大姐的性子,我怕她看到你会说些不太好的话。”   “只要师哥心里有我,我什么都不怕。”汪曼春原本还想质问师哥是不是有了别人,才对她兴趣奄奄,但一见到师哥的兴奋心情早就让她忘了疑点。脸上全是幸福的神色。   苏晏小心翼翼地歪着头,看着曼姐姐清瘦的脸颊,不免心疼。暗自立下誓言,她一定会让那个汪老头吃不了兜着走的。   安抚好曼春后,明楼赶紧将阿晏送去学校。   之后,司机才把他送去了学校。   在路上,他一直在思考大姐对他说的那番话。   “明楼,不要在给人希望的同时还夹带着绝望。”明镜知道明楼在替苏晏打圆场。   “弟弟不明白姐姐的话。”明楼微笑反问。   明镜看着这个从小不需要自己操心的弟弟,心里反而更心疼。   阿晏可以将她心底的需求发泄出来,可是明楼却不行,因为他要更懂事,才不会让自己担心。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懂事,只会让自己更加心生愧疚。   “阿晏还是个孩子,她也许分不清喜欢和爱,但是你却可以。我只奉劝你一句,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明楼细细琢磨着大姐的这一番话,心底略有迷雾缠绕。   他不想当旁观者,却还对当局者有些迟疑。? ☆、【七】家人(1) ?  这是阿晏在明家过的第一个年,她显得特别高兴。一直缠着阿诚放烟花。   阿诚却像个小大人,严肃地摇摇头。“不行,烟花要零点才能放的。这是规矩。”   “阿诚。”苏晏叫了声他的名字。   他听闻转头看她。就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枝香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差点就要烫到自己的脸了,他下意识地倒退了好几步。怨怪她:“你干嘛。这很危险。”   “有人危险吗?阿诚,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要捉弄你吗。”   阿诚没有回答她,可心里却嘀咕着,鬼知道。   苏晏拿着香指着他,“呐,不许在肚子里骂我!”   “那叫腹诽。阿晏啊,学了一年了,怎么还是这水平呀。”明镜和明楼一同从客厅走了出来。桂姨则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   苏晏吐吐舌头,跑到明镜身旁,撒娇道:“明姐姐,我可以现在就放烟花吗?”   明镜伸出手刮了下苏晏的鼻尖,宠溺道:“当然可以啦。新年嘛,阿晏开心就好。”   得到明姐姐的承诺,她还特意走到阿诚身边,故意在他面前做了个鬼脸,还轻声回答了他。“我之所以捉弄你,是因为喜欢你啊~”   说完,苏晏欢脱地跑开了。只留下阿诚在原地面红耳赤。   这,这这明显就是故意的好吗。等想明白了是她耍弄自己的恶作剧之后,阿诚也跑到她身边,故作恼怒地要和她打闹起来。   “哎呀,阿诚你让着点阿晏嘛。她可是个女孩子呢。”明镜在后头还不忘嘱咐阿诚手下留情。   而明楼却苦笑,阿晏要手下留情才是吧。就算今天被阿诚得了便宜,那接下来的这一年恐怕阿诚是没好日子过咯。   不想明楼的这一想法竟一语成谶。   过完年苏晏8岁了,还是跟小孩子没甚区别。就是个子长高了些,脾气更大了些。学业还是一样,神父虽发觉明晏课上不再胡闹,但是字还是写的十分难看。不过相较于以前,已经很好了。   “你怎么就那么不爱写字吗。”明楼很是丧气,教了近四个月,苏晏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苏晏摇摇头,撅着嘴。“我恐怕就是不能写字的料吧。”她看着自己练了好久的自己名字,还算满意地笑了。   起码不像以前那样鬼画符了呀。连神父都夸赞自己进步了呢。但是在明大哥这里,却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算了算了。能写干净就行了。还是很不错的。”明楼强打起精神,算是给了苏晏一个模棱两可的赞许。   苏晏转转眼珠子,得寸进尺道:“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用练了啊。”   “谁说的。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字是可以练好的,就怕你不坚持。”明楼自然看出了苏晏心底的小九九,一口回绝。   她扁着嘴,计策失败。算了,还是乖乖练字吧。   其实明楼是看到的,她的努力,她的进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想着她还能在更优秀一些,才更加严格地要求她。从一开始握笔的生疏到如今的进步,她已经让自己刮目相看了。而她握的第一支笔乃至于流在那本名贵字帖上的哈喇子,他都有小心保存。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觉得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拿出来取笑她一番的。   第二天,一大早。桂姨买了早餐到明公馆来,却不见阿诚。明镜问她,只说是新年玩疯了,有些生病,在家好生休养着。   这时,苏晏喝着粥,随口一问。“桂姨,要不我没事的时候去见见阿诚吧。”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望向桂姨。   “不用不用,阿诚不过是小病,哪能让小姐您去瞧他呢。”桂姨连忙摆摆手,对上苏晏的脸,神色微沉。   明楼坐在一边,看着苏晏脸上的表情,晓得她心里肯定又在盘算什么了。   苏晏见桂姨这么严肃地拒绝她,心里便起了疑惑。   自打她进入明家以来,这个桂姨就没给自己好脸色过。一般在明姐姐和明大哥面前,她笑脸迎人,可私底下却总是对自己嗤之以鼻。   怪不得阿诚性情这么阴郁,一看她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她抿抿嘴,心里不知做了什么决定。   过了几天,苏晏在明家快待疯了,无聊地紧。因为新年有半个月不用去学堂,苏晏一开始很是开心,短时间内是不用再看到神父的那张大长脸了,每次见到她,不是皱眉就是叹气。她已经收敛很多了好嘛。可现在,都没有人陪她玩,整日地待在明家,她都要长草了!   而且,每日晚上去明大哥书房练字却仍是不可免。苏晏低下头瞧瞧自己都要生茧了的手,一脸愁容。   明镜刚下楼,就看见阿晏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幽怨地看着自己的手,便出声询问。“阿晏,怎么愁眉苦脸的啊。”   苏晏撇撇嘴,转转眼珠子道:“明姐姐,阿诚哥都有好久没来了呢。我好想他啊,趁着今天有空,我们去看看他好不好啊。”她突然想到前几日桂姨说的话,心生一计。   “你呀,哪是想阿诚了,是想捉弄他了吧。”明镜走到阿晏身旁,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取笑道。   苏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还别说,她还真是好事不灵,坏事灵验地很呢。   “说的也是。上次问桂姨,她就说阿诚生病了,这都好几日了,也不知病好了没有。既然阿晏想去找阿诚玩,那我就叫杨叔备车吧。”明镜也好不容易得空,也许久没有见到阿诚了,便同意了。   苏晏却拉拉她的衣袖。“明姐姐,不要总是坐车嘛。反正桂姨家也不是很远,我们可以当作散步嘛。”她就是要给桂姨一个措手不及,看她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好好好,都听我们家阿晏的。”被苏晏这么一撒娇,明镜实在是酥的不行,什么都答应了。   一路上要不是明镜死死拽着阿晏的手,她可真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到处乱窜了。   哪有热闹就要往哪儿跑。   “阿晏,不要乱抱那些流浪狗。它们身上很脏的。”   苏晏扁扁嘴,不甘心地将怀里的小狗放跑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猎物跑远的感觉真不好。苏晏乖乖地走回明镜身边,嘟着嘴。   “你要是真喜欢,就让你明大哥去给你买一只来,好不好啊。”明镜捏捏她气鼓鼓的小脸,提议着。   苏晏摇摇头,只是看着那只小狗跑得不见了踪影。她不是喜欢,而是觉得同病相怜。   “明姐姐,我不会当那只小狗的。”苏晏蓦地冲着明镜这么说道。   明镜转头看她,一时疑惑。而后也瞬间懂了她的意思,欣慰地摸着她的脑袋。“就算我们家阿晏跑远了,也会认得回家的路啊。”   “嗯。明姐姐,我可是要一辈子黏着你的,你不许嫌我烦,也不许嫌我惹麻烦唷。”苏晏不管手上脏兮兮的,紧紧挽着明镜的手臂,歪头看着她。   明镜被她的话惹得鼻尖酸酸的,轻点她的额头。“你呀,就知道说些甜言蜜语哄我。你以后也是要嫁人的,也会有自己的家庭,哪能一辈子黏着我呀。”   “不管不管,反正我就是黏定你了。”苏晏蹭着明镜的手臂,一脸的幸福。   阿诚在房间的角落里蜷缩着,他不敢动,浑身簌簌地发着抖。目光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哼。你以为有了明晏那臭丫头就可以逃离我了吗?”一根藤条在桂姨的手里晃来晃去,阿诚只能越缩越紧,只恨地上没有一个洞可以让自己安身。   他死命地摇头,呜咽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倒好,想要离开我。你以为你逃得掉么!”桂姨怒极之下,密密麻麻的藤条印出现在阿诚的身体上。   他不敢哭,不敢喊。紧咬着下唇忍着。因为哭喊只会让身上的藤条印越来越多而已。   整整几十下,等桂姨泄了怒火,阿诚也昏了过去。   书店里。明楼和汪曼春正在低头挑选着自己需要的书籍。对于他们来说,这样偷偷摸摸的交往已是习以为常了。   “师哥,你觉得这字帖怎么样啊。”好不容易出来和师哥见了面,不想他居然拉着自己来到书店,说是什么要买本浅显点的字帖,希望她能帮着挑选挑选。   明楼接过,翻了几页,摇摇头。“还是太难了,她又懒又不肯用心,家里的字帖对于她来说总是难了些。”说完,又塞回汪曼春的手里,在书架上认真地挑看起来。   汪曼春没有略过他言语里的宠溺,再加上话里的内容,心下一惊。莫不是大姐给师哥安排了娃娃亲?这么一想,她吓得拽过明楼的手,使他面对自己。   她眼里蓄满了眼泪,委屈道:“师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呀。我已经没了妈妈,连日安也不见了踪影。现在连你也要抛下我了吗!”说着说着,眼眶里的眼泪情不自禁地就要坠落下来。   明楼很是奇怪,点了点她的额头,又觉得此番行为太像对待阿晏了,心中不知起了什么心思。“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家里来了个小霸王,大姐要我教她识字,这才要来买字帖。”   汪曼春不明所以。“小霸王?”她抹抹眼泪,不时啜泣。   “是远房的表妹。叫明晏。”明楼不知为何,说起她的名字,嘴角微微一动。   汪曼春这才放下心来。“都怪师哥不说清楚。让大姐都那么欢喜的表妹一定生的很乖巧吧。”   “哪里乖巧。调皮捣蛋地很呐,连我都很少制得住她。不过倒是生了张伶牙俐齿的小嘴,日日哄的大姐眉开眼笑的。”明楼一想起她平常做派来,很是无奈。却又充斥着宠溺。   连汪曼春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啧啧。想必师哥也很喜欢她吧。连眼底都是隐隐的笑意呢。”   “或许吧。”明楼现在想不得这些。   国将不国,家将不家。如何想得这些儿女情事。   明镜带着苏晏经过一家书店,原先喜笑颜开的脸色却一时间阴沉下来。   苏晏顺着她的视线移至书店,也脸色大变。连忙向她替明大哥求饶,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却被明镜阻止。   一辆汽车从远处驶来,慢慢地在书店门口停下。   苏晏看清了车内的人,赶紧把明镜拉至一边,看着事态发展。   除了汪芙蕖又会是谁。? ☆、【八】家人(2) ?  明镜黑着脸走到了桂姨的住处,却根本没有心思进门。   苏晏在一旁憋着大气不敢乱喘。完了完了,大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啊!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敲门之际,就看见明姐姐大步地朝书店走去。   苏晏见状,赶紧追了上去。要是明姐姐出现在他们面前岂不是要把事情搞大了吗。那汪芙蕖岂不是更要针对明家了!不行不行,她不敢再想下去,急忙跑过去。   明镜此刻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只想站在汪芙蕖面前质问他。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却还有脸站在自己弟弟的面前充当师表。他还要脸吗!   只是就在她一怒之下就要走到书店门前时,却发现自己一步也动不了。身后像是有什么牵制住了自己。   她愤怒的脸转过头去,就看见阿晏一手紧扒着电线杆子,另一手又拽着她的衣袖不放。   “阿晏!”明镜恼怒地大声斥责她。   苏晏不说话,只是将整个身子都缠在电线杆子上,以来表示她的决心。   明镜看见汪芙蕖带着汪曼春上车,车子就要启动了,可自己却一动也不能动。   眼见着汽车在自己的面前驶过,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心里的悲痛难以言喻。   汪芙蕖心情本来很好,但是在路过路口之时,却看到了明镜不知被谁扯着,而她则面露恨意地看着自己,他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而之后,待他看清扯住明镜的人是谁之后,脸色惨白,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汪曼春似乎察觉到叔父的奇怪,偏头问他。“叔父,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啊,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他连忙拉上车帘,不自然地笑了笑。“没事,只是有些风大而已。”说完,眼底一丝阴狠一闪而过。   “明姐姐?”苏晏见汪芙蕖的车驶过之后,才彻底地松开了扯着她衣袖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旁,叫着她。   明镜冷着脸,面对她。“你不也是恨他的吗?为什么要阻拦。”   苏晏从没见过明镜这么生气,眼底全是冰冷。她手足无措,竟觉得难道方才的阻拦自己做错了。   可是,可是。汪芙蕖既然有能力可以杀了妍妈妈,自然也会有办法在明家动手脚的。她不能让明姐姐还有明大哥像妍妈妈一样离开她啊。   一路上,相顾无言。最大的一次争吵在明家发生了。   明楼欢喜地拿着适合阿晏练字的字帖一进家门,却发现气氛怪异。   苏晏站在沙发前,而大姐则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似乎正等着他的到来。   “大姐。。。”明楼才刚开口,明镜却一声令下。   “跪下!”   明楼讶异,只是更讶异的是,苏晏“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   “明家的家训是什么!”明镜平时极少责罚阿晏,可此刻却狠下心斥责。看来阿晏惹的事不小。   明楼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静静地看着大姐施行家法。   “明家三代不得与汪家结盟,结缘,结亲。”苏晏垂着头,看着上好的木质地板,抿着唇。   明楼身躯一震,才明白了大姐的用意。他微眯起双眼,看着替他受罚的阿晏,心生怜惜。他走至苏晏身边,屈起膝盖就要跪将下来,却被明镜大声呵斥。   “明楼!有你什么事。给我回房去!”   此话一处,明楼慢慢握紧了拳,却仍倔强地站在一旁。   而后明镜双手环胸,冷漠地反问她:“你做了什么。”   “结缘。”苏晏将头垂地更低了。   明镜冷哼一声。“结缘?你怕是要认为汪曼春要比我待你好吧。”   明楼手里的字帖被他揉搓的褶皱四起。   苏晏不说话。方才回到明家,她不过替曼姐姐说了句话,就惹得明姐姐不开心,如今又是杀鸡给猴看,更是有苦说不出了。   明大哥呀,明姐姐可是借骂我的话警告你呢。你可千万先认错才是呀。   明镜没再问苏晏,只是偏头询问明楼。“阿晏违了家规,你觉得要如何惩戒她呢?”   明楼已知晓大姐这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以及父亲的惨死。只是曼春何错之有,她也是个可怜人。   “大姐觉得该如何责罚便如何责罚吧。”明楼幽幽道,居然转身便上楼了。   苏晏表示自己已生无可恋。两姐弟吵架,为啥受伤的是自己馁。   明大哥,你要记得,你欠我苏晏一个人情呐。她低着头,扁着嘴,无比委屈。   明镜气得从沙发上站起来,大声冲着明楼上楼的背影斥责道:“明晏,你给我去祠堂跪一个晚上!”   明楼脚步不减,走进书房,没了踪迹。   而明镜则气势汹汹地跑上楼,在就要进自己房间之时,苏晏奄奄地抬起头,弱弱地喊了声:“晚饭让吃吗?”   而后,只有一声沉重的关门声算作了回答。   唉。不吃就不吃呗。她乖乖地从地板上起来,认命地走去了小祠堂。   第二天早上,苏晏发觉自己是在房间柔软的大床上醒来的。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是膝盖上疼痛的知觉在告诉她,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双脚刚一碰地,膝盖就疼得紧。这一晚上跪得真是惨绝人寰呐。她一瘸一拐地从房间里出来,向客厅一看,便发现了好久都没见的阿诚,抬起手正想和他打招呼,却看见他避开她的眼睛,陌生地走进了厨房,严谨地将餐具拿出来,一一替他们摆放整齐。   苏晏心生奇怪,但是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也没了心思管他人的闲事。   她下楼艰难,明楼看不下去正要离座去抱她。却被大姐出声阻止。   “这么点责罚都撑不过吗?”明镜低着头,却难掩眼底的心疼,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可行为却出卖了她。   她离开座位,走到苏晏面前,轻巧地抱起她来到了座位前。脸色尽管冷若冰霜,但苏晏心底还是很开心的。明姐姐还是关心自己的。   苏晏坐在椅子上,拽住刚要离开的阿诚的衣服。“本来,我昨天想去看你的,只是我受伤了所以才没看成。你的病好了吗?”   阿诚一言不发,挣脱开她的手,自顾自地进了厨房。   苏晏的手愣在原处,有些奇怪。   他们不是玩的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像是陌生人一样了。她不免在桂姨身上多留意了一下,发现她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显得很是意味深长。   这场冷战持续了很久的时间。直到那件事的来临。   “阿晏,都好几个月了,你怎么一直不开心的样子啊。”阿挽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把她的魂给招回来。   能开心吗。苏晏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略显委屈地看着阿挽,又沉重地叹了口气。   “阿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也许心里就不会不开心啦。”阿挽在苏晏身旁坐下,打算开导她。   苏晏皱着眉,避重就轻地将事情大致说给了阿挽听,说完之后扁着嘴看着她。   阿挽听完,不由得捂着嘴直乐。“阿晏呐,你感情是当了炮灰呀。”   “你还笑。你可不知道,就因为明姐姐和明大哥吵架,我都不知道跪了多少次祠堂了。”苏晏哀怨地看向自己的膝盖,心里腹诽着,要是以后自己得了风湿病,就让明大哥养自己一辈子,不不不,好几好几辈子!   阿挽手托下巴,喃喃道:“看来汪家是明家的死穴。你那位大姐倒是真性情。”   “哎呀,你就别夸我大姐了。我大姐有我夸就行了。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好让我脱离苦海啊!”苏晏眼巴巴地瞧着阿挽,可怜兮兮的小脸惹得阿挽直笑。   阿挽揉揉她的头发,“以前还在想呢,到底哪位大神能制得住你。没想到你还是栽在了明家姐弟的手里。哈哈~”   苏晏郁闷地看着窗外,自己霸王的形象恐怕一去不复返咯。   突然,她从位子上弹了起来。吓得阿挽也连忙起身,询问她:“怎么啦,那两位大神不会要来学校里教导你吧。”   “你瞎说什么呢。我大姐可是很庄重的。”苏晏看着那人在学校门口晃来晃去,急忙跑下楼去寻他。   阿挽见她着急下楼的模样,也走到窗边瞧了一眼。   那是个瘦弱的男孩,脸上阴郁的表情让她觉得心中一阵紧张。阿挽心下思忱,阿晏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啊。   “阿诚,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晏见阿诚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冲着他喊:“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出来。”   话音刚落,苏晏便急急跑去神父的办公室。   没过几分钟,神父也火急火燎地陪着她出来,看她捂着脸,阿诚还以为她被神父欺负了呢。   “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来找我帮忙。你快回去吧。”神父用蹩脚的中文,嘱咐着苏晏,还催促着她赶紧走。   苏晏捂着脸,走出校门,拽上阿诚跑了。   等到远离了校门,她才抬起头,笑意连连的。   阿诚原本阴郁的心情被她这么一搅和,瞬间没了怨气。“你又怎么捉弄神父了。”   “嘿嘿~我就说我家里的阿姨生了重病,她在弥留之际一定要见我一面。因为我是被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苏晏吐吐舌头,作无辜状。   阿诚满脸黑线。“明家就一个阿姨。你这么咒她好吗。”虽然他恨她,但是毕竟是自己的母亲。   “你有事和我说,对吧。”苏晏撇撇嘴,即刻转移了话题。   阿诚立马沉下脸来,背对着她。   苏晏从没见过阿诚颓丧的样子。虽然她经常整他,可是她是打心底把他当成朋友相处的,好朋友,好家人。   明镜和明楼毕竟是家长,年岁也差得有些远,可是阿诚却只比她大了一岁,有这么个哥哥她也是开心的。   “我想逃跑。”   这四个字让苏晏伸过去想要安慰他的手瞬间停在了半空中。   阿诚利索地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痕,转身面对着苏晏。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找个人倾诉,可是寻来找去他却发现,他无人可找。他不想让大少爷担心,也不希望大小姐可怜他。到最后,只剩下苏晏一个人了。   其实阿诚也不喜欢她,任性,滑头,得寸进尺,马屁精。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眼看穿了他的委屈,看穿了他的隐忍。也许他还是挺喜欢她的,喜欢她的古灵精怪,喜欢她的任意妄为。喜欢她在惹恼自己后,腆着脸来道歉撒娇。无关乎男女之情,他们是真真切切的家人。   有个这样的妹妹是不是也很好呢。? ☆、【九】脱离苦海 ?  “你。。。你身上的伤是她打的?”苏晏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睁大了眼睛。   阿诚沉默,只是又默默地放下了袖子。   “你为什么不告诉明姐姐,还有明大哥呢?”苏晏还来不及惊讶和同情,却是质问他。   他摇摇头。“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   “难道要等到被打死之后,再让他们替你难过吗?”苏晏不明白,仅仅因为一句话,阿诚都可以和她争得面红耳赤。这可是□□裸的虐待啊,他居然就这么不声张,还可以装的那么若无其事?   他偏过头,没有回答苏晏的问题。   苏晏强硬的扳过他的身体,反问他:“就因为她是你母亲,所以就可以这样对待你吗?”   “所以。。。我想逃跑。”阿诚开口,第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苏晏蓦地垂下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有些失望。“你不相信明姐姐和明大哥?”到头来,他只是想逃跑。   “不是不相信,我只是。。。不想让他们难做。”   她嗤笑一声。“难做?他们为什么要难做,桂姨不过是个下人,明姐姐是明家的主人。主人辞退下人需要理由吗?”更何况还是这样的下人。   阿诚没再回答她,只是站立在路边,瘦削的身材令人心疼。   “既然你都打定主意了,我也劝不动你。你想怎么逃啊,我帮你就是了。”苏晏心一软,答应了他的请求。   阿诚简单的和她说了自己的计划,再是逃跑路线。   听完他的计划,苏晏问了个问题。“你离开上海之后,有想过要去哪儿吗?”   阿诚抿抿嘴,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吧。”苏晏暗叹自己的老好心。掏了掏身上的口袋,总算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张来,随身也带着笔,刷刷地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地址。这是姑妈在乡下的住址。写完后,递给了阿诚。   阿诚接过纸条,不觉眉毛挑了挑。这。。。   “呐。我好心好意帮你,不许说我的字丑!”苏晏气急败坏地指着他,怒吼道。   被苏晏这么一闹,心里的郁结一时散去,他看着纸上的字,实在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你。。。哈哈哈。。。你的字。。。哈哈哈。。。”阿诚连话都说不清了,只顾着大笑。   苏晏却在一旁做深呼吸,心里却道,不能暴躁,不能暴躁,真的不暴躁。   啊啊啊,敢不敢吃她一拳啊!   路边,一个瘦削男孩捧腹大笑,身旁的小女孩却脸臭的可以。经过的路人看到这一幕脸上皆露出温暖的笑容。   “阿晏呢。”明镜问着桂姨,她看看挂钟,按照正常的作息来说。这时候应该回来了呀,可是她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影,不免有些担忧。   桂姨摇摇头。那位祖宗天天疯闹,她可管不住。   明楼从书房出来,宽慰大姐。“阿晏自有分寸,大姐不必担心。”   “我还没和你和解呢,不要和我说话。”明镜都气了几个月了,其实早就消气了,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而且她还因为弟弟的缘故,重重地责罚了阿晏。看着她时常委屈的脸,自己都要心疼死了。还不是自家弟弟惹出来的事端。   明楼怎会不知大姐的心思,也没在意,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报纸来。   明镜又想起几个月来,阿晏不是罚跪祠堂,就是罚背书。一连几日都顶着黑眼圈上学,让她不禁自责起来。但是看到明楼一副死不认错的脸,更是气恼,便越发地重罚了。   “我回来啦。”苏晏蹦蹦跳跳地拿着小包走进了明家。一眼就瞥见了正在摆弄碗筷的桂姨,顿时没了好脸色。   而明镜却以为阿晏是因为自己的重罚,变得愈发地小心谨慎。心中更是愧疚。   明楼的目光却在苏晏和桂姨身上流转,耐人寻味。   吃饭的时候,苏晏总是在挑桂姨的刺儿。   “唔。这汤太咸了。我不要喝。”   明镜心中有愧,忙让桂姨撤下汤,换碗清淡点的来。   而明楼则微微抿了一口汤水,咸淡适中,却又不说破。只看她又想耍什么花样。   “饭盛的太多了,我吃不完。”苏晏拿着碗递给桂姨,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桂姨脸色不好,却依然强忍着。   她减了饭量走到苏晏身边,递给她。却不想苏晏又说:“饭太少了,我不够吃!”   桂姨有些气急,正想发怒,但看大小姐和大少爷都还在的份上,忍了下来。   从她手里就要接下饭碗,不料苏晏手一松,饭碗直直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明镜也看不懂阿晏的做法了,但是浪费粮食可是不行的。   “阿晏。今天是怎么了,火气那么大。”   苏晏摇摇头,“明姐姐,我今天胃口不好,不想吃了。我先回房去了。”   “你还没吃多少呢。。。”明镜还想说些什么,就看见阿晏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唉,看来是她责罚她太过了。   明楼却将苏晏眼底的一丝厌恶印在了心里。   汪公馆,书房里。   汪芙蕖紧紧地握着拳,显然不想相信几个月前看到的那一幕。   那不就是苏日安吗?她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是明家人救了她。自从发现了这个真相后,他急忙派人去调查,才得知她被明镜收养,改名为明晏了。   那明楼岂不是也知道了真相。可是为什么他却一点破绽都没有呢。   汪芙蕖的脑袋里充斥着太多的事,就是因为这个女孩,他的事情都没有按照预定的轨迹进行。   不行,宁可杀错,也绝不能放过。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那个他曾因为再也不会拨打的号码。   秦姨自从得知日安消失且协同暴徒袭击董事长的事之后,根本不敢在汪公馆做多逗留,收拾好行李,连夜逃回了乡下。   日安这个孩子本就是个外乡人托付给她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可不敢再管了。只是当年托付孩子与她的人似乎还会再来要回孩子。可现在孩子都不见了,她拿什么还呀。   回到乡下的秦姨还是不得安生。   距离阿诚把想要逃跑的念头告诉苏晏起,已过去了两个半月了。阿诚一面要稳住桂姨,还要掩饰自己的不正常。这让他突然觉得告诉苏晏自己要逃跑这件事是不是做错了。   不过,还算苏晏讲义气。她瞅准机会就把他约了出来,开始正式讨论逃跑的事项。   “还有一个月就又要过年了。所以这一段时间桂姨都会很忙,你可以趁着这关头逃跑。”苏晏讲得头头是道,还特意帮他制定了如何逃跑之细节。   只是。。。   “这个字是什么。”   “是晚啊。”   “那这个又是什么。”   “是早啊。”   “呃,我看不清这个字。”   “你再问我试试!”   苏晏暴走了,能不能不要明里暗里都嫌弃她的字呢!好歹还是明大哥教的呢,小心她告诉明大哥去。   阿诚捂着嘴,强忍笑意。无奈道:“你还是再说一遍吧。我来写。”   “你!”苏晏在他面前挥舞着拳头,却还是妥协了。   现在你最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哼,一个逃跑的人还那么多要求。白费她这么多工夫。苏晏撅着嘴,不开心地把自己画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地图和计划叠了起来,就在她要塞回胸前时,却被阿诚阻止。   “给我吧。”他摊开手,示意苏晏把这张花了她心血的逃跑计划给他。   苏晏瘪着嘴,一脸不悦。“你不是嫌它丑嘛。我可不敢给你,怕污了您的眼。”   阿诚知道她在赌气,伸出手作怪地揉乱了她的头发,抢过她手里的计划,温柔道:“明晏妹妹,谢谢你。”   其实一句谢谢就代替了千言万语。   平常斗嘴斗习惯了,突然阿诚这么柔和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也谢谢你,阿诚哥。”谢谢你的包容,谢谢你的陪伴。   两人相视一笑。   过年前的一个月,街上开始热闹起来。而阿诚的心也瞬间飘扬起来,那个噩梦他可以逃离了。他紧紧握着苏晏给他的地址,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服的内隔里。这张代表他幸福未来的纸条将会为他打开一扇全新的大门。   苏晏替他买好车票,放在他手里。“阿诚,要是以后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我噢。”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   “你放心,我会回来的。我不会忘了你,还有大少爷和大小姐的。”阿诚做下承诺。   苏晏伸出手,抱了抱阿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其实,我是蛮喜欢你的。但是相较于明姐姐和明大哥,我还是喜欢他们多一些。”   “我知道。我也喜欢你。但是,我喜欢离开上海多一些。”   苏晏笑道:“这我也知道。”   想到方才的离别,阿诚虽有些舍不得,可是美好的人生正在向他招手,他不能停下。   苏晏送走阿诚之后,脸色黯淡。这么个好朋友还是选择离开。不过,桂姨的真面目肯定会被她扒下来的。   她将手塞进衣服的口袋里,却突然发现口袋里竟然有张纸。她拿出来一瞧,却愣在了原地。   这这这。。。这不是阿诚的车票吗,怎么还在自己地方呢?   难道说,自己,给错了?那她刚才给他的是。。。   写满自己新年愿望的小纸条!   这下,恐怕,真的,要完了吧。   苏晏转身朝阿诚离开的方向跑去,加足马力的。   “汪先生,只要您给了相应的数目,我们自然会照办。”   汪芙蕖在电话这头,冷冷道:“数目我自然不会少给你们,但是我得看到你们的成果。”   “你很快就可以看到了。”咯噔一声,对方把电话挂了。   苏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赶到车站,便立刻在人群中搜寻阿诚的踪迹。孰不知危险正在逼近。   “目标出现。”   “是。”   “制造意外要像点。”   “是。”   阿诚颓废地坐在路边,苦笑地看着手中的纸条。再有三分钟,车就要开了。恐怕那个冒失鬼还没发现自己给错票了吧。   自己唯一的机会,算是葬送了吧。   阿晏的新年愿望:   1、上一年没吃到的零食,希望明姐姐可以让自己吃。   2、希望明大哥和明姐姐永远都不要吵架。就算吵架了,也一定要明大哥跪祠堂(阿晏死都不跪了!)   3、希望阿诚哥新的一年可以更开心,被我捉弄了也不要生气。   4、希望明家人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不要分开。   5、唔,希望我上面的愿望都能实现。   阿诚看着这一连串的愿望,露出了温暖的微笑。这个傻丫头,原来是希望大家都能在一起吗?   可是自己都要走了,她也只是笑容满面的帮助自己。阿诚想着想着,视线被眼泪模糊了。他噌得一下从地上起来,加快脚步想回去。   只是一抬头,就看见苏晏站在远处微笑地看着他。   苏晏也看到了阿诚,发觉他眼底的绝望不见了,她也瞬间明白了。   只是。。。   车站突然暴动起来。一群身着黑衣的男子拿着棍棒胡乱打人。阿诚心有些慌,想冲过去保护苏晏。   可却为时已晚。一个黑衣男子拿着木棍就冲着苏晏的后脑重重一敲。   他看着那个平日里生龙活虎,咋咋呼呼的女孩子,身体就那么软绵绵地就要瘫倒在地时,竟怔在了原地。握在手里的新年愿望也蓦地掉落在地上。   而这时,明楼不知从哪儿赶来,急急的一个跨步走上前来,抱住了已经失去意识的苏晏。脸色难看,什么话也没说,直奔向医院。? ☆、【十】大难不死 ?  从窗外照进来的点点阳光,惹得大家心中暖意洋洋。   “阿晏,把粥喝了。不许乱蹿了。”明镜在苏晏身后追着跑,手里还拿着她亲手做的养生粥,甚是无奈。   苏晏则在病房里乱转悠,可就是不让明镜抓住她。“不要嘛,明姐姐。你就让我出去透透气吧,我真的都好了。你看!”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冲着明镜晃晃脑袋,昂着头笑容满面。   “不行。医生都说了,你昏迷了这么久,身体机能都还没完全恢复呢。别逞强。”明镜趁她顿下脚步,放下手中的粥,一个箭步跨了过去,一把抱起她就朝病床走去。   苏晏扁着嘴,这比在明家还无聊呢。自从她醒来后,明镜是事事不让她碰,她都快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小姐了。可是她是真的好了呀,不信她还能上街溜旺财呢。   她被明镜抱回床上没多久,病房的门被来人打开。苏晏一瞧,急忙露出救援的神情。“明大哥~你快劝劝明姐姐吧,病人也是需要出去晒晒太阳的嘛。”她眼巴巴地看着明楼,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   只是天不遂人愿,明楼坚决地摇摇头。这次连明大哥都不帮自己了,完了。唉~她还是把希望寄托在阿诚的身上吧。   一说起阿诚,苏晏就有些担心。可是现在被明姐姐和明大哥看的这么牢,想去见他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道桂姨还有没有在虐待他!   “大姐说的对,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等养好了身体,随你怎么疯闹都可以。”明楼少见的给苏晏放宽了要求。   苏晏一向得了便宜就卖乖的。“嘿嘿~就知道明大哥最好了。”   “啧啧啧。你这张小嘴啊,跟抹了蜜似的。不过,你明大哥最好,那我就不好了?”明镜嗔道。   苏晏傻呵呵地笑着,摇着明镜的手臂,撒娇道:“明姐姐你看,明大哥既然都那么好了,作为我们明家的一家之主,您怎么可能不好呢。”   明镜捏捏她的小脸,被她哄的笑容不减。   明楼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突然想到了当时惊险的一幕,脸色有些微沉。   他一个跨步,牢牢地接住了苏晏,看着她渐渐失去意识的脸颊,心里难以言喻的那种感情又复上心头。   阿晏。。。你,千万不能有事!   明楼一边抱着她狂奔,一边无比自责。   明明。。。明明他已经察觉到了阿晏与阿诚之间有些奇怪,可是却没有真正地当成一回事。直到桂姨焦急地来明公馆找他,告诉他阿诚不见后。他才急忙出门想追上出门没一会儿的阿晏。不想,等他赶到竟出现了方才的一幕。   那个平时不闹点事出来的小懒猫,如今就这么安静的躺在自己的怀里,呼吸急促,失去了生气。   他的心底无可抑制地滋长出一丝他至今都还没理清的情愫。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她,真的。。。不可以死。。。   送到最近的医院后,他忙打电话给大姐。   明镜这几日来本想着给阿晏添置些衣物呢,接到弟弟的来电后。她的心蓦地一滞,手中的听筒滑落至桌上,引得一旁的秘书很是惊慌。   她神志恍惚地派人准备汽车,也不知是如何来到了医院。一眼就瞧见了等在手术室外的明楼,她的腿一下子就瘫软,倒在了地上。   前几天那个被自己责罚地小心翼翼的人儿现在就在一门之隔的手术室里。她紧紧地攥着明楼的手,一点大气也不敢喘。   明镜自父亲去世之后,极少流泪。因为她明白,作为明家的大家长,她要比任何人都要坚强,遇事要冷静。可是。。。可是,无论怎么坚强,无法改变的事实是她也不过是个女子,她也有软肋,她也有害怕的事。   她的家人就是任何人都不得触碰的逆鳞!   阿诚手里还捏着苏晏的新年愿望,蹲在手术室外,一言不发。   桂姨得知消息,也紧赶着来到了医院。眼睛一瞥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的阿诚。脸色阴沉地朝他走了过去,不动声色地狠狠在他手臂上扭了一把。低声斥责他:“这就是你逃跑的代价。”她冲明镜和明楼处看了一眼,把阿诚从地上拽起来,拉他至他们面前。   桂姨哭丧着脸,硬拉着阿诚跪在他们面前。“大小姐,大少爷。都是我们阿诚的错,如果不是他撺掇阿晏小姐去车站,她也不会被歹人袭击了。如今还。。。”她跪在地上,不时抹抹眼泪,泣不成声。   阿诚则低垂着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来。   她一定会没事的。他还没有发达,更没有报答她呢。她怎么可能会死!   明镜拽着明楼,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死死地盯着手术室。   明楼则宽慰桂姨。“桂姨,怎么能怪阿诚呢。毕竟他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车站会发生暴乱的。他肯定也怕极了,您先带他回去吧。”   桂姨从地上站起来,恭敬地朝他们点点头,拉着阿诚的手就要离开。   而阿诚被桂姨拉走至楼梯口时,突然甩开了桂姨的手,跑到明镜身前,在她手里塞了张纸后,眼眶微红地又跑走了。   明镜已经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只是当她展开阿诚塞进她手里的那张纸后,眼眶里含着的热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靠在明楼的肩膀上,悲怮大哭。   明楼顺着大姐的视线,看着那张字条。   熟悉的字迹,俏皮的话语。都是属于她的印记。   她的愿望真的很简单,他和大姐已经和解了。大姐也买了她爱吃的零食,想向她道歉。明家人会一辈子都在一起的。   可是许下愿望的主人现在却还在生死之间徘徊。   明楼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可是现在他却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手术室的门倏地被打了开来。   明镜抹了一把眼泪,即刻从长椅上站起来,冲到病床边,拉着阿晏的手,轻声唤她,却没能得到那个熟悉的回应。   医生说,虽然现在度过了危险期,但是毕竟伤及大脑,能不能苏醒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意志了。   明镜把手头上的工作暂且放在一边,专心照顾阿晏。时不时地和她说起当初救下她,又让她成为了明家人那时的事。   “阿晏呐,一晃眼,你在我们明家都快要两年了。这两年里,你招惹的麻烦事可还真不少呢。”明镜每天替阿晏擦拭身子,每次说着说着都会渐渐哽咽,看着她沉静的脸,难过不已。   她还没向她道歉呢,这个小丫头可不能记恨着自己呀。明镜刮了刮阿晏的鼻尖,不禁又落下泪来。   明楼一有时间也总往医院跑,不仅想分担些大姐的照顾,也想守着苏晏。   汪公馆。   汪曼春时常见师哥心不在焉,脸色也不是很好,关心地问询他。“师哥,近来身体不好吗?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   “阿晏她。。。生病了。”明楼微微叹了口气,把事情大致与曼春说了一遍。   汪曼春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师哥,阿晏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她一定会没事的。”   明楼点点头,算是谢了她的吉言。   而在楼梯口迟迟没有下来的汪芙蕖,则扯扯嘴角,阴狠的笑容一闪即瞬。   =====================================================   “日安,你这个惹祸精,怎么从小到大不安生呢。”姑妈揪着她的耳朵,狠狠怒骂着。   姑妈?她使劲揉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傻丫头,我打你呢,怎么傻笑起来了。”秦姨讶异地松开了揪她耳朵的手,一脸奇怪地看着她。嘴里还碎碎念着:“完了,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苏晏利落地跳进姑妈怀里,环住她的脖子,亲昵地噌噌她的脸颊。欢喜道:“姑妈,阿晏想死你了。你到哪儿去了。”   从小,只有姑妈待自己最好,现在还能看到她,真是太好了。   “臭丫头,怎么那么重呀,快下来。姑妈都抱不动你了。”秦姨拍打着她的屁股,嗔怪道。这丫头极少和她亲近,莫不是又惹了什么祸事了。   苏晏听话地从她身上下来,拽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和她讲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来。   “姑妈,你可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会害妍妈妈呢,那都是汪老头的阴谋!”她义正言辞的模样让秦姨不禁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啧。该不会是摔傻了吧。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妍妈妈呀。”秦姨一头雾水。“其实呢,我不是你亲姑妈,总有一天,你的家人会来找你的。”   突然画面一转。   “阿晏,你跟不跟我走。”是明镜。   苏晏一脸惊喜,上前牢牢抱住明镜,反问她:“明姐姐?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跟不跟我走。”明镜皱着眉,看着身后的一群人,问着她。   她连连点头,回答她:“跟。当然跟了,我答应过明姐姐的啊,一辈子都黏着你的。”   “小姐,老人家正等着您回去呢。”身后为首的一个男人幽幽出声。   苏晏蓦地回头,看不清来人的脸,但是整个身体却在被身后的那股力量很拽着,她的手慢慢离开了明镜,她怎么也抓不住,抓不牢。   她奋力地大声喊道:“不要!”   倏地,她睁开了眼,后脑勺的疼痛在告诉她,这只是一个梦。   在一旁浅眠的明镜被阿晏的喊叫声惊醒,她唰地从椅上弹了起来,凑近病床,便看见阿晏睁开了眼,惊喜地赶紧把医生叫来。   一时间病房里站满了好些人。明家在上海滩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因着明镜的身份,连院长都惊动了,连忙来慰问苏晏。   看着一个个都长的差不多的白胡子大叔站在自己面前,感叹她是如何如何的死里逃生,又是怎样怎样的福大命大。她真的好头疼好嘛。   等明楼赶到时,就看见原本挺宽敞的病房里被塞满了一个个前来争头彩的人,不免苦笑。又看见苏晏嘟着嘴,明显对这些事情有些反感。便即刻打发了他们,而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了大姐以及自己了。   苏晏抿抿嘴,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明镜很是心疼。   她走到阿晏身旁,抱着她,凝噎道:“傻阿晏,以后可不许再这么吓明姐姐了。明姐姐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和你明大哥吵架了。就算吵架,我也只罚他一个人!”   明楼在一边无奈地笑了。   苏晏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受罚这种苦差事还是交给明大哥比较安全,嘿嘿~   后来,苏晏从明姐姐口中得知了自己的伤势,以及她昏迷了整整15天才苏醒过来。这一伤可是吓坏他们了。   因为苏晏已经大好,明镜也不能再不管理公司的事了,嘱咐着弟弟要好好照顾阿晏,便先赶回了公司处理事物去了。   对于明姐姐,苏晏可以想到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只是面对明大哥,她却只是想说,明姐姐,带我走吧~   明楼自当是看出了苏晏纠结的小脸里包含着的意味。待大姐离开后,他嘴角微微一弯,只道:“你解释吧。”   苏晏躺在病床上,弱弱道:“我是病人,我有豁免权的。”   “无效。”   她撇撇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不管你和阿诚之间有什么小秘密。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句话。”明楼踱步至她床边,在床边坐下。   苏晏咬着下唇,有些不解。   “不要总想着自己可以解决一切的麻烦,尝试着依靠一下别人。比如,我。”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沁入苏晏的心底,就像是一杯醇酒诱惑着自己,不自觉地向他靠近。   明楼伸出手细心地替她挽了挽耳畔的细发,笑意温暖。? ☆、【十一】必有后福 ?  苏晏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阿晏乖。明天就可以回去了。”明镜安抚她。   可她仍是撅着嘴,不太开心。   因为身体的缘故,今年只能在医院过年了。不能吃好吃的,不能看烟花,不能坑明大哥的钱。苏晏表示很不嗨森!   “别再撅着嘴了。还不是因为你自己的缘故吗。”明楼从外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她气鼓鼓的,不觉好笑。   苏晏自知理亏,扁扁嘴,眼巴巴地瞧着明楼。   “好啦好啦,别再看着我了。我感觉我自己都要被你看出洞来了。”明楼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忙从身后拿出一包零食出来。   她一闻到那股香味,便笑着眯起了眼,惊喜道:“蟹壳黄!”自己心心念念了好久的蟹壳黄呢。   果不其然,明楼手锏哪前闶尘褪切房腔啤   扁圆形的蟹壳面团,色泽金灿灿的,苏晏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伸出手晃动着手指,就想尝一个。   明镜见她吞吞口水的模样,不免取笑她。“你呀,只知道吃呀睡呀,小心胖成猪咯。”   苏晏哪里管得许多,见明楼递了一个蟹壳黄过来。双手接过,啪唧啪唧大口吃了起来,上面蘸着的一层芝麻因着她的咬动,纷纷掉落在病床上。   “哎呀。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明镜操心地替她抹了抹嘴边黏着的芝麻,无奈道。   这半个月来,苏晏不是喝粥就是吃药的,好久没见油腥了。虽然只是一个蟹壳黄,却让她身心都得到了满足呢。   直到那一整包都见了底,苏晏才停下了她的魔爪。   明楼嗔笑她。“你吃了这么多,不腻吗?”见她随意地抹了抹嘴边的油腻,还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就知道她吃饱喝足,肯定又不甘寂寞了。   苏晏摇摇头,拍拍自己的肚皮,说道:“不腻不腻。我这肚子油水很少的,我还想着回家大吃大喝呢。”   烤鸡,烤鸭,红烧鸡爪。随便哪一样她都能流下口水来,嘿嘿~   趁大姐回家拿换洗衣物的时候,明楼便问她:“你和阿诚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   苏晏的幻想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着明大哥。“你。。。你不是说,你不问的吗?”   “作为你的大哥,我是不问。可是作为阿诚的大少爷,我想我应该还有这个权利吧。”明楼狡黠一笑,双手环胸略显得意地看着她。   苏晏撇着嘴,低下头碎碎念着,钻空子,不公平!   “可是,他不一定想让你知道啊。”她搬出阿诚自己的话来回答明楼。   明楼却道:“有些事你们解决的了吗。”   苏晏沉默。不错,她可以事事挑桂姨的毛病,她可以不待见她,可她没有办法把阿诚从她身边带走。谁都没有权利。这就是所谓的亲情绑架。   “我可以等。”等到你完全可以信赖以至于依靠我的时候。明楼微微一笑,却别有深意。   苏晏垂着头,自然没有觉察到明楼意味深长的笑容。   因为是除夕夜,医院里也比平常热闹许多。一些病人的家属也都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但毕竟是医院,热闹过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阿晏要乖啊,明天明姐姐就来接你回家。”明镜揉揉苏晏的头发,宠溺道。   明楼则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屋外夜景。   明镜见他入神,也没有打搅他的心神,先离开了。   苏晏转头就看见明楼挺拔的身躯站在窗边,沉静的侧颜似乎比烤鸭的颜色还要好些,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明。。。明大哥,你。。。你不和明姐姐,一起回去吗?”   “你又饿了?”明楼轻笑问她道。   诶?饿了?她摇摇头,随后又想到,明大哥后脑勺又没长眼睛,怎么可能会看到她摇头呢。连忙答道:“没有没有。我吃饱了的。”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饿了啊。”苏晏没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啊。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肚皮,心想,难道是叫了,她没听见,反倒被明大哥听见了?   明楼悠悠转身,看着她一字一句慢慢说着:“我听见你咽口水了。”   不知怎的,苏晏的脸唰地红了起来,心跳加速,不由自己控制。   她局促地站在原地,手脚无措。直到明楼缓缓地向她走来,给了她一个暖暖的拥抱,并在她耳畔说道:“乖乖睡觉,明天接你回家。”   苏晏身子一颤,心里的悸动越发地深了。   晚上,苏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着明楼临走之时的话语,不免纠结。   还是待自己像个孩子吧。明大哥的心里恐怕还是曼姐姐多一些,自己在他心里就是个小孩子嘛。   那自己对他又怀有怎样的感觉呢。就像是一道光替自己指引远方的路,也照亮着回家的路吧。   年幼时的爱恋是很难忘怀的。   正在苏晏强迫自己数羊的时候,窗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使她好奇地下了床,来到窗边。   就是这样的一个冬天,那个男子围着围巾,在寒风凛凛的夜晚点燃了自己最喜欢的烟花。他就如松柏一样站在原地,昂着头,温柔地看着她。   苏晏不自觉红了眼眶。见他薄唇微启,她凑近窗边,含糊着冷气,微眯眼总算是看清他的唇语。   新年快乐!   苏晏用力地冲他晃晃手臂,大声喊着:“新年快乐。”明大哥。   这句新年快乐充斥了苏晏日后的整个生命。   明楼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快去睡觉了。自己则看着眼前绚丽的烟花,眼底全是以往不曾有的情愫。   如今,不仅仅是被泛着皂角味的蟹壳黄蛊惑了,更是被飘散着烟花味的医院勾魂了。   新年快乐,阿晏。   新年第一天,苏晏总算踏出了医院的大门,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抬头看看暖洋洋的日光,屁颠屁颠地跑到汽车边,特意替明姐姐打开了车门,邀请她上车。   明镜真是受宠若惊。讶异地看着阿晏,又看看身旁自在的弟弟,有些狐疑。“阿晏今天很开心嘛。是不是你昨天答应她什么了?”   “大姐,阿晏难得那么懂事,就不要总是阴谋化了。快上车吧,她正等着呢。”明楼推了推姐姐的身子,在她身后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是阿晏这丫头的形象在大姐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了呀。也是,她不惹点事出来还会是明晏吗。   生活还在继续。每一个人都是可以分离,却又可以重聚的个体。   苏晏回到明家,迎面就撞上了桂姨。一大早上的好心情又被破坏了。只是她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阿诚的踪迹。   难道?   她不善的眼神直盯着桂姨,直瞅的她心里有些慌慌的。   “大小姐。阿诚出了点事,我得回家一趟。”桂姨瞧见了随后而来的明镜,急忙从苏晏的眼神里逃开,解下身上的围裙,焦急道。   明镜自然谅解,嘱咐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了。   新年伊始,公司里的事依然很多,明镜让阿晏乖乖在家待着,不许出去疯闹。说完便上楼处理事物去了。   而苏晏则还在思忱桂姨方才的神色,紧皱着眉。   “你很讨厌桂姨。”明楼一回到家,就坐在沙发上,拿起今日的报纸阅读起来,却还能分出心神来关注她。   苏晏嘿嘿一笑,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走向了后院。   明楼怎么会看不出她眼底的狡猾,不疾不徐地跟上了她的脚步。   苏晏不过是想瞒着明大哥,一个人去桂姨家而已。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想着拿把斧头防防身。   柴房里的斧头被她轻松地扛在肩上,悄悄地从明家的侧门溜了出去,却不知道身后有人盯梢。   明楼偷偷地跟在她身后,却不能忽视她肩膀上那柄锋利的斧头。这丫头,身子才刚好,难不成又要惹事了吗?   苏晏扛着斧子,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虽疑惑大家对自己退避三舍,但是一向粗神经的她一向没放在心上。   “怎么是她。她居然没有死?”坐在车子里的汪芙蕖不过出门一趟,却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   苏日安!   她扛着把斧子昂首阔步地在街上走着。自己却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裆部。   等到她和自己的汽车分道扬镳之后,他的手才慢慢离开。汪芙蕖摸摸脸上微微沁出的冷汗,心中一阵郁闷。   明楼跟在她不远处。他一直以为她会去汪家,却不想路线越走越像是桂姨家的方向。他心中霎时像是明白了什么。   半个月没拿过重物了,苏晏在桂姨的家门前停下,放下肩膀上的斧子,耸耸肩,转转脖子,活动了下手脚关节,也算是为了等会儿的战斗做准备了。   苏晏把斧子先放在一边,跨步上前就瞧见桂姨在大门上挂了把大锁。她俏皮一笑,看来自己带斧子来还是蛮有用的嘛。   一不做二不休,她拿起一边的斧子就要劈下去。却被明楼的声音吓得松开了斧子,那斧头垂直落下,就要劈在她的脚上。明楼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捞了过去。   “你还真是一头一脚都不想要了。”他语气无奈却还透着一股担忧。若是没了自己,她还不得被自己笨死。   苏晏抚抚心口,反倒怪起他来。“要不是明大哥突然出现,我怎么可能会劈了自己的脚啊。”她撅着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还好还好,脚指头还安在呢。   只是。。。   明楼一记眼刀丢了过来,她讨好地走到他身边,像讨好明姐姐一般,拽着他的手撒娇道:“嘿嘿~明大哥,我们还是干正事要紧吧。阿诚哥还在里面受苦呢。”言罢,担忧地看了眼屋子。   明楼叹气,拿起斧头,应声劈下大锁。   苏晏赶紧推开大门,朝着里屋寻找。打开房门后,就看见阿诚哆嗦地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明楼眼神一紧,面若冰霜。? ☆、【十二】明家四只 ?  民国一十二年(1923年)。   阿诚10岁。他不曾想到他还有见到光明的机会。   阿诚被发现时,目光涣散,失去了神采。他的衣衫残破,身边的地上还遗留着一根藤条,而阿诚身上的密密麻麻的伤口明显就是这根藤条所为。   苏晏颤抖地朝他伸出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继而紧握成拳,突地从地上站起来,就要冲出门去。   明楼挡在她面前,阻断了她的去路。他知道,她现在的想法。只是,去质问桂姨会有用吗。她给阿诚带来的伤害是会跟着他一辈子的。   能彻底解决的只有一个办法。   明楼小心地抱起半昏迷的阿诚,牵着阿晏离开了屋子。   最后,明镜看在桂姨年纪略长又服侍他们明家许久的份上,并没有重罚,只是让她回乡下去,不要再回上海来了。   事情也算解决地圆满。   苏晏走进阿诚的房间,见他只是盯着床榻发愣。便走到他身边,悠悠道:“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没说话,只是双手紧紧攥着被褥,喃喃着:“我真的。。。很想问问她。。。”   “问什么?”苏晏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也不太清楚阿诚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只知道,每个人都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因为针刺不到别人的身上,所以他们根本不能明白那种痛。就像她,没有人知道妍妈妈对于她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问她。。。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阿诚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阿晏看到他脆弱的神情。   苏晏只是伸出手默默地拍了拍阿诚的肩膀,算作安慰。   楼下客厅。   明镜黑着脸,根本不能相信明楼告诉她的事实。“桂姨怎么会做这种事!”   “大姐,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明楼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在打算该如何安置阿诚。   明镜叹了口气,她怎么也想不到桂姨居然在虐待阿诚。而他们却还一无所知,要不是阿晏和阿诚玩的近,恐怕他还要遭许多的罪吧。   “明楼,把阿诚留下来吧。”既然她都能留下阿晏,阿诚也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不能留。明家人丁兴旺,父亲也会高兴的。   明楼赞许地点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就这样,阿诚有了姓,明家阿诚。   自从收留了阿诚,明镜才知道阿晏有多调皮了。   你瞧瞧阿诚,背家训时的认真样,再反观阿晏当时的吊儿郎当,一点也不用心。   阿诚还能帮着新请的阿姨打打下手。阿晏倒好,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就等着饭菜上门。   明镜没几天就要数落数落阿晏,天天在她耳边念叨,阿诚有多好,有多乖,有多懂事。   苏晏表示头很大啊!这明显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嘛。   不对不对,阿诚哥是自家的。可自家人里的阿诚哥更是让苏晏气不打一处来。难道,这就是现世报嘛。以前捉弄阿诚哥的现在要全部还给他了?   每次苏晏被数落,阿诚更可恶的是在一旁装出一副无辜脸,居然还替她说话。   不说倒好,一说,明姐姐更是噼里啪啦一顿教育。   哼哼,阿诚明摆着是故意的。   明楼见他们三人闹得不亦乐乎,不免常常取笑。   阿晏如今变得这么懒,还不是大姐给惯的。   阿诚现今变得这么机灵,也不是被阿晏训练出来的嘛。   他倒乐得清闲,每日明家吵吵闹闹,鸡飞狗跳的,甚是愉悦啊。   汪公馆内。   “曼春啊,上次听你和明楼闲聊。像是说到了一个明家的孩子,叫什么来着。”汪芙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些。   汪曼春想了想,脱口而出。“是叫明晏。怎么,叔父也识得她?”   “怎么会,只是觉得她是个聪慧的孩子,故而多了些关注而已。”汪芙蕖虽从旁人处打探得知苏日安被救回来了,但是自己却还是想得到更确定的答案。   他见曼春轻笑。“她聪不聪慧我不知道,但她肯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原先听师哥说起过,受了挺重的伤,连医生都说要看她自己的意志了。可不想,她还是醒过来了。我从没见过师哥那么开心。”说完最后一句,汪曼春语气里分明有些吃味。但是她不禁低头取笑自己,她居然会吃一个小孩子的醋,她实在是太患得患失了。   汪芙蕖身子一颤,但脸上还是挂着假笑,虚伪地同意曼春的言语。   他心里藏着事,转身就上楼进了书房。   汪芙蕖懊恼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确保万无一失?当时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现在却让他看到苏日安还安稳地生活着。在别家也就罢了。可是居然是在明家,他的死对头!   苏日安绝对不能留。   随后不知他又传达了什么新的指示给电话那头的人,只见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既然不能留下,那就一起毁灭吧。   阿诚买完早饭回来,刚进明家门,就看见阿晏从楼梯下来,麻溜地替他拿过手边的早饭,还殷勤地拉他在沙发上坐下。从众多早饭中挑出了属于他的早饭,摆着笑脸递到他眼前。   阿诚抿抿嘴,淡定地接过早饭,慢慢吃起来。   “诶?阿诚哥,你难道就不惊讶我这么待你,不会有什么阴谋嘛。”苏晏撇撇嘴,对于阿诚的反应,她很不解。   阿诚将手中的早饭放在茶几上,挑眉看她:“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了。”   一开始,阿晏这么对他,他很是惊诧。但是多了之后,便从受宠若惊到疑神疑鬼,最后已经习以为常了。俗话说得好,她一般这么殷勤,非奸即盗。绝对是有事要找他帮忙了。   “嘿嘿~阿诚哥果然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这都能猜到,你真是太神了。”她一瞅自己的计策已经被用烂了,忙拍阿诚大神哥的马屁。   阿诚嗔笑她。“你一这么说话,就知道这件事情很棘手。”   “所以,你打算帮我嘛。”苏晏拽着他的手,一通乱晃。   阿诚被晃得七荤八素的,撇下她的手道:“每次你求我,我哪一次没帮你。”   苏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傻笑着。   阿诚是诚心地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虽然平常自己总被她捉弄,但自己也乐得自在。   她的请求,他一般都不会拒绝。   见阿诚毫不迟疑地答应了自己,她才缓缓将请求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阿诚现在才觉得答应的太早了。还有没有反悔的可能呢。   苏晏边后退边说道:“呐,这可是你答应了的,不许反悔噢。我先走了,阿挽还等着我呢,谢谢你咯。阿诚哥。”言毕,她早就没了人影。   阿诚却觉得自己揽了个苦差事啊。   明楼每日都有习字的任务布置给阿晏的。但是今天她因着有事要出门,才来拜托他帮她完成那份作业。只是,她的字实在是太难模仿了,恐怕有点悬。   但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只得上楼进入大哥书房,认认真真地替她顶包。   今日,明楼难得陪着明镜出来逛街。一路上,明镜对那些漂亮的小孩衣服念念不忘,嘴里总说着要再替阿晏置办几件衣物。   “大姐,你就算买回家,阿晏也不见得会穿。再者,阿晏那个活泼性子,每次把衣服弄脏,心疼的人还不是您嘛。”明楼劝阻着大姐。   明镜想着也对,这个阿晏平常穿的衣服都不能太好,不然回来就是东弄脏一块,西破了一角。   也不知道每次自己究竟该心疼衣服,还是她了。   就是这么个原因让明家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汪芙蕖想干净利落地解决掉苏日安,居然想了一个更加阴险恶毒的办法。   只要除了明氏姐弟。她苏日安还不是岸上的鱼儿,蹦哒不了几天了吗!   明镜和明楼好好地在街上逛着,突然一辆汽车向他们极速驶来,而他们却不自知。   当轿车就要撞到他们之际,突然身旁窜出一位妇人来,推开了他们,而自己却倒在了血泊中。她五岁的孩子就在她的尸体旁放声大哭。   苏晏和阿挽结伴一同逛街。今天虽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但自从到了明家后,总是在接受照顾,今天她想给明姐姐和明大哥,以及阿诚一个惊喜。亲手做一顿饭给他们。   只是在街上远远就看见一大堆的人围在前面,苏晏向来好热闹,赶紧上前。却看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明姐姐和明大哥倒在一边,而一位妇人倒在车前,鲜血直流。身旁的小男孩,不住地哭喊着,叫着妈妈。   她见状,急忙拨开人群,将小男孩抱在怀里安抚着。   明楼自然讶异她的出现,但看着如今这情形,还是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扶着大姐,心里隐隐的怀疑更加深了些。   汪芙蕖愤恨地将听筒摔在桌上,恶狠狠地盯着窗外。   真是一个大难不死的苏日安!? ☆、【十三】明家阿台 ?  1925年,也就是民国一十四年。这年,明晏11岁了。个子长高了不少,人也懂事了很多。毕竟她也是当姐姐的人了,自然不像以前那么调皮捣蛋了。   只是,她是不怎么捣蛋了,但是却日日怂恿着明台调皮,他们两个可谓是相见恨晚了。   “明台!你给我过来,怎么又逃学了?”明镜叉着腰,指着明台,气冲冲的。当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时,她就差把电话给摔了。   明台扁着嘴,委屈地指着身旁正想遁走的明晏,奶声奶气道:“是晏姐姐带我出去玩了。”   正想逃上楼的苏晏,脚步一顿,只得默默地站在原地,眼睛却时不时地瞪向表情无辜的明台,心里思忱,这个臭小子,这么不讲义气。   “阿晏,你是怎么做姐姐的。弟弟要读书,你居然拉他逃学!”明镜自认自己也算是个耐心极好的人,可在管教明晏时,极好的耐心也要被她磨光了。   苏晏撇撇嘴,低着头,乖乖地接受着明姐姐的斥责。   “好了好了。知错就改就好。快去洗手吃饭吧。”见她认错态度良好,明镜也不忍心再责怪她,赶紧催促他们去吃饭。   她一声令下,两个小鬼头撒欢了似的跑上楼,放下书包,又蹬蹬蹬地跑了下来,一路打闹着,不亦乐乎。   明镜在主位上坐下没多久,明楼和阿诚也回来了。各自拾掇好之后,纷纷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明台在座位上时不时地乱动,还招呼着正帮忙的阿香一起吃饭。“阿香姐姐,快过来快过来,不然你的位子就要被晏姐姐给抢了。”   苏晏刚洗完手,从洗漱室出来就听到明台的话。咋咋呼呼地跑到餐厅,一屁股坐在明台两只小手搭着的那把椅子上,歪着头得意地看着他。   明台嘟着嘴,转头看向大姐,不服气道:“大姐,这位子是我给阿香姐姐留的,晏姐姐不懂先来后到!”   明镜摊摊手,笑而不语。   苏晏凑近明台耳边,轻轻道:“哼,刚才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在这个家里,我一向没规矩,你难道不知道。”说完,冲他做了个鬼脸,心安理得的霸占着座位。   明台气鼓鼓地把手缩了回来,偏过头去不看她。   “你们俩呀,好的时候能穿同一条裤子,不好的时候谁也不让谁,还真是对欢喜冤家。”阿诚坐在明晏的对面,取笑他们俩。   明晏和明台恼得同时转过头来,瞪着对方,异口同声道:“谁要跟他(她)是欢喜冤家啊!”   明镜他们三人见此情形,不由得失声大笑。   汪公馆内。   “曼春啊,你和你师哥相处地如何了。”汪芙蕖自从两年前刺杀失败后,算是与明家断了关系。   连明楼也不时常来了,他与曼春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在外面见面。看来明镜手段真是决绝。   “还能怎么样呢。见师哥一面难如登天,每次都是师哥主动约我出来的。”汪曼春次次和明楼见面都像是做贼一般,生怕被大姐发现。久而久之,她居然萌生出一个恶毒的念头。如果大姐不在了,那就好了。   汪曼春被自己的念头怔了怔,连忙摇头甩掉这个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   “那明楼有和你说他们明家如今的状况吗?”汪芙蕖虽然能确定明镜已然怀疑杀害王妍以及想要杀害他们的人就是自己,但是她如今没有任何作为让他心生恐惧,不怕已知的现在却畏惧未知的日后。   汪曼春有些奇怪,但顺着叔父的话仔细想想,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摇摇头算是回答了叔父的问题。   只是,近日来,师哥的态度有了细微的改变,她很是烦恼。以前,师哥问她行踪的时候占大多数,可现在,都是她在主动询问他的动向。难道师哥是有了新欢了?和汪芙蕖一般阴狠的神色在她脸上闪过。   晚饭后,苏晏还是和以前一样,来到明楼的书房练字。只是明台那个小鬼头也和她一起走进了书房。   “你来干嘛的。”苏晏没好气地问他。   明台晃晃手里的书包,得瑟道:“做作业。”平常他可没什么机会来大哥的书房,每次见明晏喜滋滋走进大哥的书房,他都只能满眼羡慕的盯着她。总算今天,他求了大姐好久才让她说通大哥,也放自己进书房了。   “噢。那你做吧。”苏晏拿上字帖,走到了茶几前,翻开新的一面,慢慢描绘起来。   明台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大哥的书房,也没见哪儿特别有趣,心生失望。他坐在书桌前,摊开作业,执笔要写。抬头看见晏姐姐认真描红的样子,不禁问她:“晏姐姐,平常你不是特别不喜欢写字的吗?为什么还要那么认真地写啊,再说,大哥也不在这儿啊。”   “啧。我是不爱写字,但是能做好的事为什么不做好呢。你也一样啦,不要学我,要好好读书知不知道。”苏晏停下笔,教育起他来。   明台撅着嘴,不以为意。才没有学你呢。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跟着晏姐姐有肉吃,而且还有好玩的可以玩。再加上做错了事,按照晏姐姐的话做,就一定不会被大姐责罚了。晏姐姐比圣诞老人还厉害呢。   “别不当一回事。有些人想读书还读不了呢。”苏晏一眼就看出了明台心里的小九九,数落他。   明台嘟着嘴,摆摆手。“晏姐姐,你不要和大姐一样嘛。我会认真读书的,你也要认真写字啊。不然阿诚哥又要笑话你了。”   “你。。。你个7岁的小屁孩,要不是明姐姐偏爱你,我早就教训你了。”苏晏挥舞了下拳头,愤愤道。   明台冲她吐吐舌头,得意道:“大姐就是喜欢我。她经常和我说晏姐姐你以前有多调皮多捣蛋呢,还要我不要学你,哼。”   “哈。那感情好,那要不要告诉她今天到底是谁要逃学的呀。”苏晏哼哧哼哧,脸色不好。   明台偏过头去,喃喃道:“翻旧帐谁不会啊。”   “我翻旧帐?你倒给我说说,这么多调皮事究竟谁做的多啊。”苏晏从茶几前站起来,特意走到他面前,瞪着他。   明台踩上书桌,硬是比苏晏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上次把大姐的衣服划破了,还不是晏姐姐你干的好事吗?”   “哼,要不是你故意把明姐姐的旗袍偷出来,我会划破吗?”   “那也是你想去赌场没有正装进不去,才让我偷的。”   “还不是你想去见识见识,才求着我帮忙的?”   明台轻哼了一声,不服气地偏过头去。   好,第一局,明晏胜。   “那阿诚哥鞋子里的老鼠还是你装的呢。”明台继续翻。   “你敢说你没有动手放过?”苏晏得瑟地看着他。   只见明台嘿嘿一笑,“我只负责抓老鼠,晏姐姐,你难道忘了?”   “也是你说想看阿诚惊吓的表情的。”   “是你提出抓老鼠的。”   苏晏气得牙痒痒,却无话可说。   第二局,明台胜。   “大哥吃土也是你害的。”明台一时来劲了,气势高涨地指着她,说道。   “是你刨的土。”   “不,是旺财。”   。。。。。。   “是你放到门上的。”   “是你引来明大哥的。”   “那是谁让我吃的土呢。”房门突然被打开,明楼站在门外,而明镜和阿诚均黑着脸,看着这两个始作俑者。   明楼虽没有很生气,但是见他们把自己的书房当成了批判大会,很是无奈。   “好了,明台下来。”大哥发话,明台只得乖乖地从书桌上利索地跳了下来,赌气地和晏姐姐站在一起,却没有好脸色。   阿诚也早习惯被明晏捉弄了,只是如今多了个小鬼,花样也变得越来越多,他着实有些受不住啊。   明镜则心疼自己那条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旗袍就这么给毁了。再想着他们两个人干的缺德事,气得她拿出了家法惩戒他们。   “你们两个,都给我去祠堂跪着,不许睡觉!”   苏晏可怜兮兮地看向明楼,却见他视若无睹她眼巴巴的目光,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完了完了,连明大哥都帮不了她了,看来这顿惩戒是避不可免的了。   明台瘪着嘴,委屈的小眼神央求着大姐,却也没什么用了。   两个人各自别扭着认命地走进了祠堂,都跪在蒲团上,一脸哀怨。   “晏姐姐,都怪你。要不是你,怎么会被大姐和大哥,还有阿诚哥知道嘛。”   “那是谁要翻的旧账啊。”   “你们在列祖列宗面前还不安生?”明镜的怒吼穿过房门传了进来,吓得他们赶紧闭上了嘴。   不知跪了多久,明台的膝盖疼极了,却又倔强地不说出来。苏晏见他脸上沁出的冷汗,推推他。“别跪了,明姐姐不会再来了。你去角落里躺一会儿吧。”   明台虽然还撅着嘴,但是艰难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墙边,坐下。   “喏,给你衣服。不要着凉了。”苏晏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他。   “晏姐姐,对不起。”明台抿抿嘴,接过衣服,声音轻的跟蚊子叫似的。但是偏偏苏晏就听见了。   她微微一笑,对他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是你姐姐啊,你是我弟弟,我要一辈子照顾你的。”   “晏姐姐,等我长大了,我肯定赚好多好多的钱,给你买好多好多的好吃的。给大姐买好多好多的漂亮衣服,还有大哥,大哥肯定要好多的书。阿诚哥嘛,我就给他介绍漂亮姐姐,嘿嘿~”明台呼吸着晏姐姐衣服上美好的味道,傻笑着。   苏晏噗哧一声轻笑了出来。“傻小子,你还是做梦吧。那比较现实啦。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晏姐姐,你不休息吗?”明台裹着衣服,问她道。   她转过头,催促他:“我乐意跪着睡,你快睡啦。”   “晏姐姐,你就是太凶了,大哥才对你敬而远之的。你要像大姐一样温柔,大哥一定会喜欢你的。”明台眨巴眨巴着大眼睛,建议道。   苏晏怒了。“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关。。。关明大哥什么事啊。”可语气里的迟疑连明台都听出来了。   见晏姐姐恼了,明台赶紧说:“晏姐姐,我睡着了。”随后便没了动静。   她看他这么赖皮,也没多计较,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难道自己以前也这么难搞吗?不会吧,她那么乖巧懂事,怎么会呢。她自我安慰着。   自明台五岁入明家后,她也担起了姐姐的责任。被人需要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她回头看了眼已经进入梦乡的明台,温柔地笑了。? ☆、【十四】打脸 ?  第二天,苏晏迷迷糊糊地从自己的床上下来,习惯地拿过身旁放好的衣物,迷迷瞪瞪地穿上。之后,垂着头从房间里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来送早餐的阿诚。   “唔。”她吃痛地捂着额头,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而阿诚则奇怪地看着她。不由得问道:“昨天大姐不是罚你跪祠堂了吗?你怎么还从自己屋里出来啊。”   苏晏也狐疑地回头看了看房间,发现自己的确是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她也很不解。直到看见明台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一下子就了然了。指了指明台,对阿诚说:“你也该去问他啊,他怎么也从自己房里出来了。”说完,麻溜地下楼了,根本没有给阿诚说话的机会。   随后,他又看到大姐脸色尴尬地从他面前走过,也像是明白了什么。   阿诚轻笑一声,一个转身就撞上了明楼。倒不是很痛,但看到大哥从明晏的房间里出来,又揉揉右手手臂,他脸上调笑的意味似乎越发地深了。   原来如此啊~   明楼拍拍阿诚的肩膀,只说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之后,便也迅速下楼了。   感情,他拿了早餐上来,大家又都齐聚在客厅遥遥地望着他了。集体耍他呐。   汽车上。明楼难得送苏晏上学堂。   “明大哥,你今天不忙吗?”苏晏十分奇怪,不免问他。   明楼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摇摇头,偏头安静地看着窗外景色。   苏晏觉得这样的明楼好吃极了,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就在她自我幻想之际,明楼倏地转过头来,幽幽问她:“你觉得如今的世道如何。”   “问一个11岁的女孩子,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大了些。”她蓦地一怔,盯着他。   明楼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问着。“五卅惨案你为什么要去参加。”   苏晏一愣。难道明大哥看见她了?没道理啊,她伪装的那么好,还特意让阿挽给她化了老年妆,十足十就是个佝偻小老太。应该没有破绽的。阿挽的手艺也是从她奶奶处学来的,可谓是出神入化。   “明大哥,你问错人了吧。我可不敢参加那么吓人的暴动呢。倒是明大哥热血激昂的,或许背着明姐姐参加了吧。”苏晏掩饰紧张,和平常并无两样。   明楼没有再问下去,也无法再问下去。   因为学堂到了。   这一次苏晏没有和明楼道别,不是不道,而是不敢。明楼探究的眼神直渗入自己的后背,宛如针毡。直到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内,苏晏才觉得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明楼对这个世道持一种什么态度,她只知道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阿晏,你来了。”阿挽快步上前,兴奋地拉着她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教室,里面已经坐着许多学生。   他们都是一群进步青年。虽然手中没有枪,但是他们胸中有热血,有信仰,有期盼。为了全新的中华。   “印出来了?”苏晏激动地问着阿挽。   阿挽则点点头,坐在椅子上,就等着梁先生出现。   距离五卅惨案过去了一个礼拜,但是舆论一片沉寂,反应冷淡,个别报纸也仅仅作了简单的报道。而中国共/产党为配合当时革命运动形势,更好地领导人民的反帝斗争,几名共/产党人组成了编辑委员会,创刊了一份名为《热血日报》的报纸,以此来大力报导帝/国主义对中华人民所犯下的罪行。   今天就是第一期的《热血日报》印刷出来了。   苏晏和阿挽接触到共/产主义完全是个意外。当时为了甩开学校里的恶霸,她们两个便躲在了这间僻静的教室里。躲藏了很久,直到这个教室被进步青年所占领。   而她们也被动地吸收了关于共/产主义的理念,深受启发。继而做出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她们主动地找到了当时讲授共/产主义理念的梁先生,要求加入共/产小组。   但是鉴于她们现在年龄还小,梁先生并没有让她们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也只是传递情报,或者负责做掩护。   而五卅惨案的游/行梁先生没有让她们去,只是她们一时激愤,才偷偷跟着他们一起去游/行了。   等她们拿到《热血日报》,都被报纸上一篇篇批判帝国主义报纸对待“五卅运动”的不作为以及冷嘲热讽的文章引得群情激昂。   明楼坐在轿车里,回忆方才不经意的问题,的确有让阿晏神色微变。其实他也不过随口一问,不想竟得到了破绽。   当时他作为学校代表参加游/行,无意间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太太,没来由的他居然认为她是阿晏。   他真是被自己奇怪的念头吓到了。尽力说服自己不可能,但放学时分还是不放心地去了趟阿晏的学堂。   看到她和一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地从学堂出来,心底隐隐的担心才渐渐消退。但是他无意间瞥到她手中的衣服,脸色却冷了大半。   是那位老太太的衣服!   明楼虽然很欣慰,却又觉得很担心。她才11岁,应该是花般的年纪,为什么要为了国家去奋斗,不应该是国家保护她吗?   可是现在的中华,现在的世道谁能够坐以待毙呢?   他不知道阿晏的决定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他只能尊重。   阿诚在学堂上课,却一直心不在焉。他依稀记得昨天半夜,似乎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事。再结合今天早上的事情,他总算是把事情都串起来了。   原来,昨天晚上。大姐虽然气急之下重罚了明晏和明台,但是心底还是不忍的。大半夜的,楼道里灯光昏暗,她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祠堂门前,利索地从一大堆钥匙里拿出了一把,迅速且轻声地打开了房门。   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微愣。   明台窝在明晏怀里,趴在蒲团上,身上还披着明晏的衣服。惹得明镜鼻头酸酸的。   这两个小鬼就是来讨债的。明镜默默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把明台从明晏怀里抱起来,先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而明楼则在这时也偷偷地拿上祠堂的备用钥匙来到祠堂门前,却发现房门被打开了。探头一看,发现明台不见了。嘴角微微翘起。他就知道大姐也不忍心,倏地闪进祠堂里,轻柔地抱起阿晏,走出了祠堂,抱回属于她的房间。   待明镜再次来到祠堂,想把阿晏送回去时,却发现阿晏不见了。顺着昏暗的灯光一眼望去,就看见自家弟弟温柔地抱着她,送回屋去了。   明镜很是欣慰,她的努力还是没有白费啊。阿晏这么可爱,她才不相信明楼会没有感觉呢。只要有心思就好,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就怕弟弟没这个念头,不过这下好啦,皆大欢喜!   而后,明镜又默默地把祠堂门给锁好,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孰不知,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的阿诚看见了全部的经过。   很多年以后,阿诚还总是拿出这段来取笑大哥和大姐。各自打脸哟。   而他不知道的是,大哥则在明晏的房间里受到了一万点的忽视伤害。   当明楼把阿晏送回房间后,她硬是生生地黏上了他,不从他身上下来了。像是把他当成了暖炉。   “阿晏乖,明大哥在你房间里不太好的。”他凑近她的耳畔,轻声呢喃。   许是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垂,她下意识地蹭蹭明楼的脖颈,更是扒着他的手不松开了。   明楼就当是只懒猫赖上自己了。认命地和她一同躺在床上。   “明天早上醒来可不能怪我噢。”明楼竟也学会了耍赖。看来这习惯是会传染的。他嘴角微微扬起,问着那股熟悉的皂角味也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阿晏从床上弹起来,活动了下酸痛的脖子,昏昏沉沉地顺手拿了放在床边的衣服,旁若无人地穿戴起来。   可苦了还躺在床上却已经清醒了的明楼。他赶紧闭上眼,生怕听到那吓人的尖叫声。但出乎意料,阿晏丝毫没有看到他,直接忽略他打开房门,直到撞上阿诚才算完全清醒。   好嘛,他这算是被无视了?   明楼脸色暗沉。揉揉被她枕了一个晚上的手臂,痛楚难忍。   半夜,不仅扒着他不放,还时不时挂在他身上睡。熟悉的味道一直在他鼻尖萦绕,引得他心痒痒的。   可这小妮子却全然不知道他的存在,居然自顾自地走了。   明楼上课心思奄奄,他有些摇摆,可以轻易看透别人的自己却在这一刻看不清自己心的声音。   “啧啧。没了你那姐姐帮你,你死定了。”为首的一个男孩子,掂掂手里的小石子儿,不屑地看着明台。   明台却仍旧不怕死道:“哼,你们敢欺负我,晏姐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又怎么样。反正她现在救不了你了。”几个男孩相视大笑,一步步紧逼明台。   他紧紧握着书包带,不自觉地后退,直到后背碰上墙壁,无路可退。   “让你当时放狗咬我,给我打!”掂着石子儿的男孩,一声令下,身旁的几个小孩都纷纷围拢了明台,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一阵犬吠远远传来。   他们皆惊惧地回头,就看见了旺财迎风跑来,吓得四散逃开。   明台此刻也有了底气,指挥着旺财。   “快,旺财。咬那个拿石子儿的,快去!”他指哪儿,旺财便咬哪儿,好不快活。   苏晏双手环胸,走到他面前,点点他的额头,冲他挑挑眉。“怎么样,没你晏姐姐我,是不是要被人欺负啦。”   明台撅着嘴,才不想承认呢。但是嘴角的笑意却隐藏不住他的喜悦。   她一把揽过明台的肩膀,说着:“好啦,我们家小少爷跟我一起回家吧。”   “旺财,咬口屁股就可以回来咯。”苏晏冲旺财喊了声,只听到那男孩的叫声更加惨烈了一些。   而他们两人则手牵手一起朝明公馆走去。   夕阳正好,我们一起回家吧。? ☆、【十五】长大 ?  在打打闹闹,斗嘴玩乐中,新的一年,1926年便来临了。   这年,苏晏12岁。明楼已经19岁了,连明姐姐也23岁了。按照一般的家庭来说,他们应该要成家立业了。但是,因为明姐姐身上担着管理明家产业的重担,根本没有时间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而明楼却只沉浸在学术中,也没有心思去想所谓的安家立业。   致使明镜总认为弟弟是对汪曼春还心存期待,故而严令禁止明家一干人等与汪家有所交往。   但是,明镜依然不能真正地管制住明楼的行动。   “师哥,每次我们出来都像是做贼一样,太难受了。”15岁的汪曼春挽着明楼的手臂,委屈着。   而明楼另一只手则牵着8岁的明台,歉意地看着汪曼春。   “你也知道我大姐的脾气,要是让她知道我私底下与你交往,非要闹得鸡飞狗跳才肯罢休。”明楼无奈摇头。   明台摇头晃脑,看着路边新奇的玩意儿,处处留意。表面上像是对他们的对话丝毫不在意,但还是机灵地留了个心眼。悉数将他们的谈话大致都暗自听了下来。   “大姐就真的那么恨我们汪家吗?那都是上一代人的事了,和我跟你有什么干系。她就是不乐意我与你在一道。”汪曼春撅着嘴,一脸不快。   一想到明镜对她的态度,她心底就是一阵嫌恶。平日里偶遇,她好声好气地与明镜打招呼,得到的永远是一张冷面孔,任是再好的性子也被她的脸色给磨平了。   明镜恨他们汪家,那她汪曼春还恨她呢,要不是她的存在,她与师哥会这么坎坷吗?   明楼静静地看着汪曼春脸上的神色忽青忽白,时而愤懑又时而厌嫌。不知怎的,他居然想到了汪芙蕖,一个从没有的念头一闪而过。其实人是会被潜移默化地影响的,不是吗?   朝夕相处的亲人的一举一动总会被自己一点一滴的吸收,乃至彻底改变自己。   所以,他真的不敢设想曼春现下心中到底是持有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大姐。是厌恶,还是憎恨,又或是理解?   苏晏此时站在一家报社门前,东张西望不知在等待着谁。   一位佝偻老太太从报社出来,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地撞了下苏晏。她下意识地拉了把那位老太太,手里也多了样东西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苏晏连连道歉,下意识将手里的东西先往口袋里放。   那老太太瞧也不瞧她,一个劲儿地走了。   苏晏拽着旺财的狗链,正想离开,却听到明台的叫喊。   “晏姐姐,晏姐姐。”明台眼尖一眼就瞥到了她的身影,忙向她挥手致意。   苏晏偏头一看,发现了在远处的明台以及明楼,只不过明楼身边的人却吓了她一跳。   曼姐姐?   这下怎么办呀。苏晏赶紧转身,紧张地手足无措。手一松,旺财便跑远了。她一着急,正要迈步去追,却被自己绊了一跤,啪嗒一记重摔,趴在了地上。   明楼扶额,哀叹了一声,急忙跑到她身边。   被凉在原地的汪曼春和明台,心底各自思量。   啧啧啧,晏姐姐,你这招苦肉计使得太棒了。明台不禁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他偏头看见汪曼春脸上不易察觉的狠毒转瞬即逝,撇撇嘴。   而汪曼春则脸色不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她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看到师哥这么关心一个女孩子!   她是谁!   苏晏趴在地上,真的是不打算起来了。深深地把脸埋在布满尘土的地上。如果地上有洞的话,就把她埋了吧。脸丢大了!   明台肯定要把这个当成笑柄笑她一整年了。她的肚子哟,好疼啊。   “怎么那么不小心?”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没来由地让她哭丧着脸,抬头瘪着嘴看着他。   苏晏艰难地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手上没力,撑了几下都没成功。   明楼默默地把手伸向她。面上虽平静,但是眼底却满是担忧。   多灾多难用来形容她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三天一小祸,五天一大灾。也不知是不是霉神找上她了。   苏晏抿抿嘴,将手放在他宽大的手掌中。   “你怎么在这儿。”明楼深邃的眼睛直直盯着她,问了一个她实在无法回答的问题。   又来了。她咬着下唇,费心思虑想借口。   “算了,回家再与你算账。”明楼往汪曼春处一瞧,发现她正牵着明台走过来。急忙揉乱了苏晏的短发,将她脸上的黄尘抹平了些,而后挡在她身前,微笑地看着汪曼春。   汪曼春款款而来,方才的阴郁也消散不见了。因为方才她问了明台,便知道了这女孩子的身份。   原来师哥口中一直念叨着的明晏就是她啊。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还真是蛮有趣的。   “师哥,你也不向我介绍介绍?”她探头想看看明晏,却被明楼挡在身前,没看清她的脸。   明楼挽过汪曼春的肩膀,朝前大步走着,解释着:“阿晏她现在人大了,有些害羞。不愿跟人交流。”   明台见大哥和曼春姐越走越远,拽拽晏姐姐的衣袖,问道:“晏姐姐,你怎么啦。难道刚才摔疼了?要不要我帮你揉揉啊。”他摩拳擦掌地就要跃跃欲试。   “你这臭小子。”苏晏顺着他后脑勺就给他来了个脑瓜儿蹦。“歪主意打到你晏姐姐身上来了?平常阿香的油你还没揩够啊。”   明台无辜地揉揉后脑勺,不解道:“我不过亲亲阿香姐的脸,那就叫揩油吗?”   苏晏懒得和他解释,只是不疾不徐地跟着明楼和汪曼春。   “晏姐姐,你和曼春姐有仇吗?”明台看苏晏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跟着,脸上表情还很丰富,傻傻问她。   一路上,明台问了她不下几十个问题。不是问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就是问她屁股还疼吗。叽叽喳喳地吵个没完。要不是因为曼姐姐在前面,她早就发飙了好嘛。   “嘶,你怎么有那么多问题啊。”苏晏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明台撅着嘴。“你们都当我是小孩子,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他神色一变,正儿八经地对上苏晏的眼睛,十分严肃。   苏晏一愣,她没想到她一直悉心照顾的弟弟也有懂事的时候了,只是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呢?   “我妈妈,就是被汪芙蕖,害死的。对吗?”明台垂下眼,没什么表情。   可就是这样的面无表情,让苏晏心里一疼。瞬间,她似乎就明白了明姐姐的心情。当时的她,彼时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明台还是个孩子,却因为不相干的两家人的争斗从而失去了母亲。明姐姐心里也是自责的吧,才会这么溺爱他,保护他,深怕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们家小少爷真的很聪明。那你,恨汪家吗?”苏晏故作轻松地反问他。   其实这个问题问她自己,她也不见得能回答出什么来。她恨汪芙蕖,但是恨不恨汪家她真的不知道。这是一个很矛盾的问题,妍妈妈和曼姐姐对自己那么好,可汪芙蕖却又人面兽心,那汪家究竟是好是坏,真的能因为一个人来评判吗?   “晏姐姐,你恨吗?”明台倏地抬起头,认真地盯着她的眸子,不容置疑地问她。   苏晏没有回答。直到天色变暗,直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直到她离开明家,她都没能给明台一个确切的答案。   可直到家国任人□□,任人践踏。她却能给他一个真切的答案了。   明楼把汪曼春送回汪公馆后,才匆匆带着他们回家去了。   明台一回到明家,又恢复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和她斗嘴,和她玩闹,不亦乐乎。   明镜坐在沙发上,一脸不悦地看着晚归的三人。   “说吧。都去哪儿疯啦。”她双手环胸,上下打量着他们。明楼早想好了说辞替他们圆谎。   只是,苏晏狼狈不堪的模样倒是让她皱紧眉,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她身旁,叹了口气,伸手把她脸上的灰尘擦掉,又露出了白净的肤色。   “阿晏呐,你要记得你是个女孩子,不要总是和男孩子一样了。你和他们到底是不同的。”明镜苦口婆心,却不见苏晏记在心里。   苏晏虽乖巧点头,却仍是心不在焉的。因为方才倒在地上时,肚子有些绞痛,原本已经有些好转了,但是如今被明姐姐一训斥,居然又剧烈地疼痛起来。   “算了算了,快去换身衣服吧。明楼明台你们去洗手吃饭。”明镜近来心情不错,念叨几句也就罢了。转头吩咐阿诚去摆碗筷。   就在苏晏上楼之际,明台惊讶地指着她的屁股,哇哇乱叫。“晏姐姐,我都说了要帮你揉一揉屁股的嘛。你的屁股都流血了!”   明镜被他吓得赶紧冲到她身后,也看到了那块血迹。心下一阵了然,心疼地摸摸苏晏的脑袋,带她上楼了。   明台却不明所以,还歪着头问明楼。“大哥,大姐的表情好奇怪啊,晏姐姐明明屁股都流血了,为什么她还笑了啊。”   明楼无奈地摇摇头,刮了刮他的鼻尖,“小鬼头,你晏姐姐长大了。”   “诶?晏姐姐长得本来就比我大啊。”他挠挠头,还是不明白。   阿诚在一边却很是尴尬。“明台,你以后会明白的,快吃饭去。”   自此之后,明台表示很不理解。   不就是晏姐姐屁股流血了嘛,为什么大姐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什么好吃的都给晏姐姐留一份,还不让她洗衣服,不让她到处乱跑。   明台嘟着嘴,表示自己也要屁股流血!   “明董事长,我们抓到了当日要袭击你们的司机,而他一定要和你见面才打算把真正的幕后主使人说出来。”警察局的一个电话就把明镜急急地找去了。   明楼却陷入深思。   而苏晏则走到他身边。“明大哥很早就知道了吧。”   “是猜测到。”   明镜赶到警察局,见到了那个企图要撞死她和明楼的司机。   从他嘴里得知了一切的真相。可是,她没有证据,因为那个司机为了自己儿女的安全,吞毒自杀了。   明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警察局出来的。直到回到明家,直到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低低的抽泣声才从屋里传出来。   明楼看着园中景色,惨淡地笑了。? ☆、【十六】决断 ?  从明镜从警察局回来后已过去了好几个月了,但是她却一反常态,没有做出一系列的行动。这让明楼和苏晏都有些心慌慌。   因为按照明镜的性格来,她若是得知了真相,怎么可能会这么平静,肯定叫嚣着去找汪芙蕖算账,可现在这几个月,她毫无动静。只是一个劲儿地处理公司里的事,让明楼很是诧异,但也多了些许担忧。   苏晏当时从老妇那儿得来的消息,第二日赶紧送到了梁先生手里。她虽然不知道那份情报里写了些什么,但是从梁先生的面色来看,像是出了挺大的事。但她没有权限,自然也没有多问。   而近月来,因为明姐姐脾气古怪的原因,她也减少了出去传送情报的任务,皆由阿挽替代。   “晏姐姐,你又没有觉得大姐这几个月都有些怪怪的啊。”明台悄悄地和她咬耳朵。   苏晏刚想回答他。明镜却呵斥道:“食不言,寝不语。在学校里不学礼仪吗?”她面色严厉,吓得明台赶紧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   明楼默默地扒拉饭,最近他也不敢怎么招惹大姐了。   他们四人赶紧吃完饭,纷纷出门。该干嘛的干嘛去,总之不要被明镜揪到错处就好。   苏晏来到学堂,就看见阿挽兴高采烈地把自己拉至小树林,兴奋地有话要对她说。“阿晏,我可以成为预备党员了!”   “真的?”苏晏很羡慕,可转念想想自己却有些落寞。   她和阿挽同时进入共产小组,同样的年纪,阿挽都可以成为预备党员了,可是自己仍然只能是进步青年。   “阿晏,你别担心,组织一定会考虑你的特殊情况的。”阿挽知道这一直是苏晏的心病,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让她不要多想。   苏晏一向心很大。“没事,总有一天,我可以凭借我自己的努力成为共产党的一员的。”她的申请一直批不下来,就是因为她的档案不全,查不到来历,所以没有办法再近一步。   “阿晏,我们一定会成为同志的。”阿挽眼底似有光芒。   就是这一道光芒,让苏晏向往梁先生所说的世界。平等,自由,相亲相爱。   每一个存有信仰的同志,都怀着这样的向往。   上海乡下。   “说,那个女孩的去向。”一把枪抵着秦姨的脑袋,冰冷且坚硬。   秦姨怎受过这样的威胁,浑身发抖,不敢随意动弹。结结巴巴地回答他:“我。。。我。。。我也不知道。”   “你是怎么答应当初把这孩子托付给你的人的。”强硬的话语让秦姨不住哆嗦。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要是早知道收留这孩子要招来杀身之祸,她根本就不会大发善心地把那孩子留下来。   “可那孩子,那孩子真的不是我弄丢的。。。”秦姨捂着头,缩在角落里。   那把手枪蓦地收了回去,“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哪里。”   秦姨哆哆嗦嗦地指了指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叠报纸,不敢说话。   男人利落的黑皮鞋从秦姨的眼前挪开,走至柜边。这期间,秦姨一直垂着头,没有勇气直视那个男人。   报纸上,偌大的版面都在报道着一件事。   汪公馆下人协同暴徒袭击汪董事长座驾,致使汪董事长及其司机死亡。下人系服侍汪董事长下人的侄女。目前在逃中。   “你可还记得那孩子的长相。”   “都。。。都过去。。。过去五年了,也。。。也不知道变了多少。。。”秦姨磕磕巴巴,仍然埋着头。   “你只消给我画下来,其余的你不用管。”男人从怀里拿出一包用报纸包起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最后留下一句话。   “三天后,我来拿。”   秦姨紧紧扒着墙,也不知道那男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只看见桌上的那包东西散了开来,全是钱。   汪曼春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师哥了。心底隐隐的猜测涌入脑中。   匆匆叫来下人,让他帮忙去调查一个人。   不知怎的,那个明晏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而师哥待她也不似寻常妹妹一样,让她疑虑四起。   临近过年,汪芙蕖又发展了手头上汪家的产业,使得明家原先接触的那些商家都纷纷转投他那里。   明镜面上虽不恼,但是在明家总是阴沉着脸,日日在屋子里打算回击。   这一年,他们过得十分不好。   1927年。明楼20岁了,明镜也开始在替他物色一些家世清白的女孩子相亲。只是每一次都是失败告终。   气得明镜这日把明楼叫进房间,想要与他好好谈谈。   “明楼。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明镜因着近日来,总算把大部分属于明家的产业夺了回来,心情较好了些,才没有大声责问弟弟。   明楼没有回话。他自然不喜相亲,更不喜在这种世道中苟且度日。   “你不要告诉我,你还对汪曼春心存幻想?”明镜却以为他仍是惦记着汪家小姐,脸色越发地难看了。   他只道:“大姐放心,身为明家人,我自然不敢忘父亲的家训。”只是,怎可将所有的错都怪罪在曼春的身上呢。毕竟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如今没了亲母,虽是老师的亲侄女,可总归会有些嫌隙。   “你记得就好。你的事我也管不住,只是阿晏的心思你可知道。”明镜不是瞎子,阿晏和明楼之间的眉目流转,其中总透着一股怪怪的意味。可二人却又都不说破,只是让她在一旁干着急。这次的给明楼相亲也不过是想试试阿晏的心意。   可不想她大大咧咧惯了,居然毫不在意。这可是愁死明镜了。要说明楼对她没意思,倒有些犯难,总算发现自家弟弟动了心思,阿晏倒是偃旗息鼓了,这两个人还真是你来我往,乐得自在啊。   “大姐。阿晏现在还是个孩子呢,你说这话未免太早了些。”明楼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只是往后的事谁能预料,他也只能将这份情愫深埋于心。   不过是当时的偶有关注如今却演变成现在的细心呵护。心中也多了些别样的含义。   “不早了。都过去6年了,她都要长成大姑娘了。你要是再不上心,恐怕就会有他人觊觎。”明镜可不愿把她小心养育着的孩子拱手让人。   明楼则无奈摇头,不作回答。   过了几日,汪公馆内。   “你说什么?”汪曼春不可思议地看着派去调查的人。   “她的来历查不到,只知道她并不是什么明家远房的亲戚。倒像是。。。明镜捡来的。”   汪曼春眉皱的愈发地紧了。   派人调查明晏身份的人回来了,却带来一个十分不利的消息。   结合消息,再细细思忱师哥的表情。面上的担心,眼底的宠溺,这哪里是对待妹妹的态度啊。   师哥对她都不曾这样注目过。   这般一想,汪曼春赶紧换衣出门,直赶往明楼的大学。   苏晏又逃学了,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突然记起来明大哥学校里的食堂做的饭菜好吃,眼眸子一转,心生一计。   明楼正在老师的办公室里细心整理,却听到外面有人喊他。   “明楼,明楼。你妹妹来了。说是要蹭饭吃。”   他下意识放下资料,迅速打开屋门,就看见明晏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原来她也已亭亭玉立,别有一番韵味了。初见她时的稚嫩早已不复存在,这让他难免感叹年华易逝。   当年那个咋咋呼呼的小野猫,现在还是野驯难服,一身倔骨站在那里。   他又突然觉得很安心。每次她不在自己眼前时,心里总深怕她会惹些事端出来,更怕她保护不了自己,会被别人欺负。   喜欢这种事是很难隐藏的,你把嘴巴捂住了,它就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明楼就静静地看着在阳光下,短发任意飞扬的明晏,充满好奇地打量着路上形形色色的学生。而他的眼里却只有扬起温暖嘴角的她。   食堂里。明楼一边替她夹菜,一边询问她。   “又逃学了?”   苏晏一口菜噎到了,急剧地咳嗽起来。明楼无奈,伸出手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心想,要是没了他,想必她吃个饭也会被自己噎死吧。   “嘿嘿~”苏晏也就笑笑,算作了回答。   明楼蓦地揉揉她利落的短发,继而捏了捏她的脸颊。喃喃着,还是养肥了好看,也不会有人觊觎了。   苏晏嘟着嘴,没听清明楼的呢喃。   指尖的暖意触碰着她被风吹冷的小脸,苏晏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指,明楼才倏地收回手,面露凝色。   苏晏却无辜地抿抿嘴,不明所以。   她不明白明大哥究竟是怎么想的,时冷时热,让她的心情忽上忽下,她到底该如何面对他呢?   爱情,就是见面欢喜,不见面想念,宽容和慈悲。   她欢喜想念,她宽容慈悲。   她也正在等。   之后的谈话戛然而止,因为明楼被人叫走了。说是校门外有人找他,是个女孩子,姓汪。   明楼匆匆离开,苏晏倒也没在意。只是她不知道,后面居然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早知道会演变至那样的结果,当时就应该制止明楼出去的。   “你给我跪下。”明镜勃然大怒,拿着藤条站在祠堂里,一面让明楼跪在蒲团上,一面斥责他。   明楼挺直背脊,无话可说。   “明家的家训,我看你是早就抛之脑后了。今天我若是不当着明家列祖列宗的面好好教训你,我都愧对他们!”明镜见明楼仍是倔强,终是下了狠手。? ☆、【十七】各自飞 ?  “阿晏,明台呢?又去哪儿疯了?”明镜蹬蹬蹬急急地从楼上下来,询问一副事不关己的明晏。   苏晏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一个劲儿地看着今天的报纸。   “这个臭小子,还不都是被你带坏了。逃学,打架的,样样都是跟你学的。”明镜见她神情自在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明家少了两个人,也不比从前热闹了。一个个都大了,便不把她这个大姐的话放在心上了。   “哎呀,明姐姐。明台还是个小孩子嘛,偶有调皮也是正常的。”苏晏放下手中的报纸,先安抚下明镜,之后竟又要出门。   明镜双手环胸,狐疑地问她:“你这几日神神秘秘的,又在搞什么花样啊。”阿晏如今是不怎么让她操心了,但是年纪大了,和她似乎也有了代沟。总像是有什么事瞒着她一样。   苏晏赶紧摆摆手,忙道:“我怎么会瞒着明姐姐呢。是阿挽有事约我出去,我先走了。”还没等到明镜同意,她便飞也似的跑走了。   人大了,一个个都留不住了是吗?明镜看着空荡荡的明家,心中一片怅然。蓦地又想起两年前的事来。   明镜那日心情甚佳,想着许久没有接弟弟下课了,离开公司后并没有先回去,反倒是让杨叔开去明楼的学校。想和他一同回去。   而此时,汪曼春焦急地等着师哥从学校出来。   “曼春,你怎么来了。”明楼急急赶来,不解问道。   她见师哥平静的模样,心中的委屈更甚,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师哥,你。。。你骗我。”   明楼有些头疼,这没来由地又是哪一出。“曼春说什么呢,师哥哪里骗你了。”   “那个明晏根本就不是你远房表妹,她明明就是你大姐想定给你的娃娃亲。”汪曼春边哭边质问他。   明楼脸色一沉,问道:“你在调查我。”   汪曼春哪还管得这许多,只觉得师哥说这句话便是承认了,更是泪眼婆娑。“呜呜呜~这果然是真的。”她在学校门口哭闹起来。   食堂里。   苏晏狼吞虎咽,像是三天没吃饭的样子似的。让照看她的人着实有些怔住了。   “明晏,你大哥在家里不给你饭吃?”明楼的同学默默问道。   还没等到她回答呢。就有人冲进食堂,大声喊着:“明楼和一个女同学在校门外闹开了。”   唰地一下,大家就像一阵风一样,都离开了食堂。   苏晏嘴巴里尽是没有咽下的饭菜,看着空无一人的食堂愣住了。   原来大学里也这么八卦啊。她一抹嘴上的油,跟着别人一道出去了。不过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明镜到达明楼的大学时,看到的便是汪曼春紧紧靠在自家弟弟的肩上,而不远处的人群中,阿晏则面色戚戚地看着这一幕。   她顿时怒火中烧,既是因为明楼不顾家训,也是替阿晏不平。   明镜没有下车,只是叫杨叔将车开至他们身边,默默地摇下车窗道:“明楼,跟我回家。”   明楼没想到,大姐今日会来学校,甚是讶异。但见大姐的脸色非常不好,只能向曼春施以抱歉微笑,上车回去了。   而汪曼春也好不容易被明楼安抚下来,但看明镜的脸色十分不好,有些害怕,也赶紧赶去明家。   人群中一直躲着的苏晏见状,也忙赶着回去了。   看明姐姐的脸色,恐怕这几个月来积压着的怨气定是要散一散了。   苏晏抄近路赶在汪曼春回到了明家。此时,阿诚和明台都在客厅,就等着她了。   “明姐姐呢?”   阿诚有些担心。“大姐把大哥带去祠堂了,还拿着藤条。”   藤条?   “你怎么也不劝劝明姐姐啊。”苏晏想上楼,却被阿诚拦了下来。   “大姐说了,谁求情,就逐出明家。”阿诚自然左右为难,明台更是不敢。   苏晏顿时泄了气。想来明姐姐现在定是在气头上,她去求情无非是雪上加霜罢了。希望明大哥有解决的办法吧。   傍晚,明镜和明楼还是没有从祠堂里出来,这让苏晏他们着实担心的很。而后,阿香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外面。。。外面有一个自称姓汪的小姐要找大少爷。”   此言一出,苏晏和阿诚面面相觑,却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祠堂的门打了开来。明镜拿着沾着丝丝点点血迹的藤条,走下楼来。   “阿香,把大门关上,谁也不许去开。”她说完,将藤条扔在地上。   苏晏盯着血迹,紧咬着下唇。而身边的明台则害怕地拽拽她的袖子,小声问道:“晏姐姐,大姐也会这么打我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摸摸他的脑袋,示意他不要乱想。心里却很乱。   晚饭时分,汪曼春在公馆外嘶喊。   外面还下着瓢泼大雨,时不时还有几个雷响彻耳际,吓人地很。   “晏姐姐,我怕。”明台不仅仅怕打雷,更怕的是今天的大姐。   苏晏轻柔地回答他:“明台乖。不用怕。”   阿诚则一言不发地收拾碗筷,众人也没什么心思进食,不是把注意力放在公馆外的汪曼春身上,便是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明镜身上。   整整一个晚上,雨声里含着汪曼春的哭喊声。苏晏心有不忍,却也无能为力。   半夜的时候,她偷偷摸摸地拿上祠堂的钥匙,去看看明楼。   发现明楼仍然倔强地跪在蒲团上,白衬衫却被血迹染红。苏晏紧紧捂住嘴,不让惊叫出口。她站在他的身后,足足站了十几分钟,强忍住心头的心疼。继而又悄悄蹿出门去了。   明楼意识有些恍惚,但是他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皂角味,在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爱用皂角,也只有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见他了。   可是她也被自己吓到了吧,也走了,不见了。他嘴角的微笑渐渐消失,重归于平静。   但房门又吱呀一声开了。苏晏手里拿着伤药,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跪在一边。明楼被冷汗模糊了眼睛,没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凭借着她微微颤抖的手,便知道她在心疼,她在害怕。   心底情愫使然,他倏地伸出手猛地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握住。他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可以一辈子都不放开吗?   苏晏没有反抗,她还反握住他的手。似是要告诉他,她会一直在这里。   她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楼其实不喜欢和人亲密接触,但是对于她,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和她在一起,似乎做任何不合理的事,都显得顺理成章。   第二天。明楼终是从祠堂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身上布满血迹的衬衫也换了下来。明镜冷眼拿过,不知道要派什么用场。   汪曼春跪了整整一夜,冰冷的雨水让她的发丝紧紧贴着自己的脸庞。她跪在公馆外,却仍是希冀地看着大门被打开。   大门是被打开了。可出来却是她这辈子都会恨下去的人。   “大姐,大姐。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和师哥在一起吧。”汪曼春泣不成声,还在瑟瑟发抖。   明镜直接略过她,上了汽车。但是杨叔并没有发动,汪曼春却还以为明镜动了恻隐之心。   明镜摇下车窗,从窗口朝汪曼春身上扔了件血衣给她。   “这都是拜你所赐。你给我记住,只要我明镜在明家一天,我们家明楼就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的。除非我死。”她把话说的如此决绝,让汪曼春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张大着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   直到明镜让杨叔驾车离去之际,汪曼春突然恶狠狠地瞪着她,指着她,大声怒吼:“那我就等到你死!”   明镜冷哼一声,不以为意。   车子开远,只剩下汪曼春在公馆外悲怮大哭。   站在门边的苏晏,不可思议地看着汪曼春。那样恶毒的眼睛,狠毒的话语。她从来没想过以前的曼姐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人们顶着爱这个字,干尽了人间恶事。   之后,明镜便安排明楼出国读书,算是彻底切断了他与汪曼春的交往。   两年前的事,明镜到如今还是记忆犹新。再次回想,更是觉得世事唏嘘。   明楼也还算听话,听说在巴黎已经提前修完学分,被学校特聘为经济学的教授。总算是没有给明家抹黑。明诚在巴黎陪着他,也成长不少。   不过,倒是上海这两个小滑头,依然是少不得她操心的。   “阿挽,有什么事吗?”苏晏时不时地察看着身后有无人跟踪。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种被盯梢的感觉。   阿挽亲昵地挽过她,走进一条巷子中。   “发生什么事了吗?”苏晏觉得阿挽今天异常的开心,直到走进一间寻常人家的房屋后,阿挽才一本正经地回答她。   “恭喜你,明晏同志。组/织已经同意批准你入党了。”阿挽开心地对她说着。   苏晏一愣,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可是她心底有些隐隐的奇怪。怎么那么突然就允许她入/党了呢?   但是入/党的消息让她忽略了心底若有若无的疑惑。   过后几天,明晏站在党旗下宣誓,终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人。   这天,苏晏从学堂回家。刚出校门,就看见有一人身着黑色中山装一直在校门外徘徊,视线还不住地在她身上停留。   她心下留意,正要转身走回学校。那人居然匆匆赶来,叫住了她。   “这位同学,请问你们校长办公室在哪儿啊。”   苏晏回头对上他的眼睛,随即又垂下头,往神父的房间指了指便要走。   那人道完谢后,也不急。站在原地不知在思索什么。   待苏晏就要走远时,那男人又追上她的步伐,手里还拿着一块玉佩,询问她。“同学,这是你的玉佩吧。”   苏晏一眼望去,只觉得这枚玉佩有些眼熟,下意识取了过来细细看了看。   这。。。这和她从小带着的玉佩几乎是一模一样,除了玉佩上的字不同外。   她像是捡了烫手山芋般,急忙还予那人,连连推说不是,慌忙跑了。   回到明家,苏晏一直心不在焉的。吃饭的时候也心绪不定,一直想着放学时的事情。   明镜只当她又因为学校的事惹得心烦,没在意。? ☆、【十八】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  “大小姐,您就跟我们回去吧。老夫人很是想念您。”方叔一脸为难,站在苏晏学校的宿舍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苏晏则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书册,不想理睬他。   算上今天,她已经离开明家整整一年了。本来心情就不好,方叔还一定要她回家。回家不是看父亲的脸色,就是看那位周夫人的脸色,她还想好好吃饭呢,不想消化不良。   “老爷说了,有要事要和小姐商量。”方叔接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办法一定要将小姐带回去。   苏晏转转眼珠子,叹了口气。“知道了。你先下楼吧,我马上下来。”   她就是心软,还是妥协了。不过更加吸引她的是则是所谓的有要事要和她商量。   从宿舍楼下来,远远就看见方叔替她开好了车门正等着她了。   苏晏加快脚步,利索地钻进车里,汽车便马上启动,开出了校园。   她看着窗外一片陌生的环境,不禁又想起了一年前的那天。   1929年,她15岁。曾经一直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父母却在这一刻想要认回她。   苏晏被明镜死死地护在身后,看着那一群黑衣打扮的人,决不妥协。   “你们休想带走阿晏。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阿晏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明镜吼着。   而明台则紧紧扒着苏晏的衣袖,眼底也全是反抗。   反倒是苏晏极其冷静,一言不发。   “明董事长,既然我们登门拜访,自然是有确切的把握能证明明晏小姐确实是我们要找的人。”为首的男子很恭敬,但是语气里却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明镜还想反驳,却看见明楼带着阿诚从门外回来,欣喜不已。忙喊着:“明楼,他们要带走阿晏。”   “想必这位就是明家大少爷了吧。幸会幸会。”黑衣男子颔首致意。   明楼也是得了大姐的电报,赶紧从巴黎飞了回来。“你好。既然你们说你们有证据表示,阿晏就是你们要找的人,那何不把证据拿出来让我们看一眼。”   他说完,目光瞥向被大姐保护在身后的明晏,心底竟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   “不用看。除了字不一样之外,连花纹的雕刻都没有差别。”苏晏从明镜身后慢慢走了出来,神色平静。   为首男子唯恐他们不信,连忙从怀中拿出了那枚玉佩,递给明楼。   明镜心急,一把抢了过去,仔仔细细,边边角角都细察了一遍,真的和阿晏说的没有出入。   她的手颓丧地落了下来,把玉佩又重新放回明楼手中,失魂落魄地迈步上楼了。   “今日家姐有些不适,这件事还是等适当的时机再谈吧。”明楼知道大姐的心情,只能先打发了他们。   黑衣男子却道:“也不是我们不知道人情世故,只是小姐的奶奶病重,恐怕是没有多少日子可等了。希望明少爷能体谅体谅老人家吧。”   “体谅?既然你说到体谅,我倒想问问你们,当初抛弃阿晏的是你们,如今想要认回去的还是你们。你们有体谅过我们明家人的感受吗?”明楼极少发怒,可现在那人的话算是触到了逆鳞。虽然,明晏的确不是正宗的明家人,可跪了祠堂,背了家训那便生是明家人,死是明家鬼了。岂能是想要要走就能要走的?   一片沉默,气氛凝重。   “我们也知道,明家的确待我们家小姐很好。可是她毕竟需要认祖归宗,还请明少爷多多思量思量。今日就暂且将此事搁下,希望可以尽快解决。”黑衣男子带着那一群人便离开了明家。   苏晏的心里是矛盾的,她有疑惑,有疑虑,可得不到解答。现在有人能告诉她答案了,她却又犹豫了。   如果这个答案是要以离开明家作为代价,她宁愿不要。   明台扯扯她的袖子,问她:“晏姐姐是不会走的,对吗?”他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可苏晏竟然给不了答案。她叹了口气,默默上楼了。   走至明镜的房前,跪了下去。   阿诚不解,悄声问着大哥。“她的意思是,要走?”   明楼半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第一次感到无力,血缘似乎是一种怎么也切不断,割不舍的东西。   一向没心没肺的阿晏也是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的,是他们一直以来故意忽略了这个问题。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只能逼得大姐去接受。   明楼没有阻拦她,只是回到书房,把房门反锁上了。他总得先自己想明白,才能劝解大姐。   不知跪了多久。明镜的房门才被打开,苏晏艰难地从地板上起来,一步步慢慢地走了进去。   一直待在楼下客厅里的阿诚和明台,只能等结果。   “阿诚哥,晏姐姐不会走的吧。”明台自己都有些不信自己说的话,但仍是充满期待地询问阿诚。   而阿诚则看的很开。“走了又如何,她一样是我们明家人,一样是你的晏姐姐,不是吗?难道因为她离开了,你就不喜欢她了?”   明台赶紧摇头,“怎么会。晏姐姐是明台永远的姐姐,明台还答应过她的,要给她买好多好多的好吃的。可是,明台就是不想让她走。”他撅着嘴,有些难过。   明镜房中。   “明姐姐。。。”苏晏刚开口,就被明镜抬手制止了。   她拉着苏晏来到床边,顺着她的头发慢慢描下来。“原来阿晏都长这么大了。都长成大姑娘了。”   只这么一句,就让苏晏强忍的热泪喷涌而出。“明姐姐。。。”她扑在明镜怀里,大声地哭泣着。   “阿晏曾经说过,永远不会当那只乱跑的小狗。明姐姐一直记在心里呢。阿晏也要记得,无论去了哪里,你永远都是我们明家的人,我们明家的小姐。记住了吗?”明镜反复地摸着苏晏的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苏晏使劲地点头,哭得很伤心。   就这样,明镜算是默许了让明晏离开的决定。   当苏晏走出明镜房间时,才隐隐约约听到明镜低低的哭泣声。她咬着下唇,默默地走到书房。正想敲门,门突然就从里打开了。   四目相对,尽是无言。   明楼默默地把她迎了进来,走到书桌前,把早就准备好的字帖递给她。“回了家,也要记得习字,女孩子的字写得不好是要被人耻笑的。”   “明大哥,我哪里是回家,我是去探亲。我的家永远是上海的明家。”苏晏纠正他。   明楼自然欣慰。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却又缩了回去。   可下一秒,苏晏则紧紧抱住了他。明楼的想要拥住她,可理智让他停下了动作。   “明大哥,如果说不出好听的话,那就给我一个拥抱吧。因为在我心里,它是无价的。”苏晏顺着心中所想,毫无顾忌。   明楼头一次没有让理智替自己做出选择,他的手轻轻搭在苏晏的背上,算作了回应。   回忆戛然而止,因为公馆到了。   当她踏上客厅地面时,就听到一声嘲讽迎面而来。   “哟,这不是周家的大小姐嘛。终于舍得回来啦,怎么不住在宿舍里啦。”夫人的心底眼底无一不充斥着对她的鄙夷。   “夫人。”既不是母亲,也不是阿姨。只是夫人而已。   杨慧冷哼一声,懒得理睬她。自顾自地上楼了。   “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在家里都快无聊死了。”杨慧的儿子小海才七岁,可性子与她完全不同,活泼好动,也爱调皮捣蛋,仿佛就是第二个明台。他们俩也很相处的来,周海很黏她。但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表面上也不敢和她过分亲近。   “有没有乖啊,上次教你写的字都会了吗?”还好,在这个家里除了奶奶之外,也就小海算是一种安慰了。   “当然,我可是很厉害的。”小海昂着头,等着她夸奖。   苏晏点点他的额头,取笑他:“不可以骄傲,知不知道啊。”   小海连连点头,傻兮兮的。   晚饭过后。父亲把她叫进了书房,与她商量事情。   “母亲说想让你出去见见世面,不要总被拘在一个地方。我想着也是,年初打算送你去巴黎读书,怎么样。”   苏晏沉默。反正她的意见向来不会被采纳,还不如被动的接受。   “就当你同意了。好了,去见见你祖母吧。”父亲一摆手,便打发她出去了。   她走出书房后,把门关上。脸色沉静地朝奶奶的房间走去。   “明晏同志,我们之所以迅速批准你入党,也是为了让你能更好地进行工作。不出我们所料,你的父亲已派人要领你回去了。”梁先生坐在方桌对面,平静地告诉她。   苏晏这才了然。“你们早就查到了。”   “是。你的父亲曾经是我党较为重要的领导,但是被国民党蛊惑,毅然决定脱党。如今他已是国民党内数一数二的大员。所以我们需要你蛰伏在他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   “晏姐姐,你不要走嘛。”明台耍赖地扒着她的腿不放,哭丧着脸。   苏晏弯下腰,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明台,就算没有我保护你。你凭着你从我身上学到的油嘴滑舌,也一定能哄的明姐姐开心的。但是要记住,也不要总是惹明姐姐生气了。日后就只剩下你一直陪着她了。”   明台嘟着嘴,还是不肯松手。   “呐呐呐,我答应你。等我到了那里,第一个给你写信总可以了吧,还给你寄一些那里的小吃?”苏晏无奈,只得威逼利诱。   明台转转他贼兮兮的眼珠子,故作勉强,也算是同意了。不过还特意强调。“晏姐姐一定要第一个给我写信噢。不许食言,还有好吃的~”   “我看,你是惦记吃的多一些吧。”苏晏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他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跑远了。   苏晏下楼,来到园子里。看到阿诚踢踢石子儿,明摆着在等她。   “记得要回来。”还没等苏晏开口,阿诚便提要求了。   她弯弯嘴角。“那当然了。我可是要大大方方回来追求大哥的呢,自然要回来了。”   “你也不知羞。”阿诚嫌弃。   “你是我哥哥嘛。在你面前当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啦。”她俏皮地眨眨眼。   阿诚摇头。“我倒没看出来,你把我当哥哥看。”   “我们年岁最相近,也最玩得来。总是把你当朋友多一些的。”苏晏抬头看看今天晚上皎洁的月亮,淡淡道。   “没想到,到最后居然是你要离开明家。”阿诚暗自感叹世事无常。   苏晏撇撇嘴。“我倒不认为。你和明大哥才是第一个离开明家的人。我会回来,可你们回得来吗?”视线移至阿诚的袖口,隐约的伤口和明楼手腕上的极其相似。   “果然。大哥说过,瞒不了你。”阿诚轻笑。   “因为。。。我没事的时候就观察明大哥啊。他每分钟呼吸几次,在什么样的状态下会整理袖子,又或是什么时候是肚子饿了。我肯定比你要清楚。”苏晏很是得意。   阿诚取笑她。“你大约什么时候要惹祸,大概什么时候去救你,亦或是什么时候要吃蟹壳黄了。大哥也一定清楚。”   “哼。所以,就麻烦阿诚哥了。”虽然很不舍,苏晏还是率先告了别。   阿诚自然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放心,大哥我一定会替你看紧的。”如果是她做大嫂,明家一定会很热闹的。? ☆、【十九】接头 ?  “哎。早知道就让阿晏每个月给我写一封信了。”刚过完年,明镜便拿到了阿晏寄来的信,自言自语着。   明台拿着属于自己的信,却还惦记着大姐手里的信。   “大姐,大姐。晏姐姐和你说了些什么啊。”   明镜指指他手里的信封,示意他。“阿晏不是也写给你了吗,信的内容大抵不都是一样的嘛。”   明台撇撇嘴,拆信一览。   上面无非是写着要让他好好读书,乖乖听话之类的语句,也就没什么内容了。只不过最后晏姐姐有说,送他的零食还在路上漂着呢,要他耐心等等。   “啧啧啧。阿晏这字还是这么,有特点啊。”明镜特意挑了个还算正常的词汇来形容她的字。   “大姐,你直说就好了。晏姐姐的字一向这么丑的。”明台口无遮拦惯了,尽管苏晏不在了,他仍是想取笑她。   明镜摇摇头。“你大哥的教学水平可千万别像教阿晏习字一样,不然就是去误人子弟的。教了七八年,还是这水平,也不知你大哥有没有用心在教。”   远在南京训练的明楼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让阿诚以为他染上风寒了。而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   只是有些郁闷地望天,想必是明家哪只想他了吧。   “也不知道,你大哥有没有收到阿晏的去信。我得去问问。”这远距离恋爱可得好生管着,不然倒是哪边移情别恋了都不知道。   明台实在想告诉大姐,晏姐姐和大哥八字都还没一撇呢,现在想这些会不会太早啦。   他见大姐走到电话旁,按照大哥给的联系方式拨通了号码。   明楼接到命令,说是有电话打给他,是他家里来的。   刚说一句“喂”,就被大姐的话淹没了。   “明楼啊,你在巴黎吃的习不习惯啊,住的怎么样呀,衣服够不够啊。。。”明镜唠唠叨叨,深怕他在巴黎过得不好。   当年送他出国,哪想得那么多。如今一看,才知道不在自己身边,总归有些担心。   “我一切都好,大姐。”是一切都好,除了大姐惦记的那些,他一切是都还可以。   明镜搜刮了下大脑,要嘱咐弟弟的还真的是没有什么。而后,便想起来阿晏的来信。“对了,阿晏的来信你收到了吗?她说寄去巴黎了。”   “大姐,您也不想想,巴黎和上海差得远着呢,您现在拿到了信,可我还要等一段工夫呢。”明楼轻笑着。   明镜也是收到阿晏的来信激动的,自然忘记了时差这回事。总以为弟弟还跟自己在同一片土地,其实他早就在海洋的那头了。   “说得也是。还是我太心急了。阿晏来信说,她一切都挺好的,她父亲要把她送出国读书呢。想来她这一年过的也不差吧。”明镜把自己信上的内容大致与明楼说了一遍。   明楼只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原来已经有一年未见了。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你在巴黎要好好的,知道吗?”   明楼连连称是。   挂下电话,明楼从房间出来,便撞上了王天风。两人性格迥异,脾性也相差甚远。   但为了同一个目的相聚于此,也算是有缘。   “没想到我们的明大少爷也有害怕之人呐。”王天风自然没有略过明楼脸上少有的尴尬,自当取笑他。   明楼轻松应付。“王大公子似乎更甚。”言罢,头也不回地路过他走向了训练场。   自明楼1927年被明镜送出国后,成绩优异,一年不到就取得了学位。但是他并没有按照大姐的吩咐继续在学校读书,反而悄悄回国,报考了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希望报效国家,祛除列强。   而在学校里,也因为出色的表现,被当时时任总教官的周先生所看重。而当时周先生正在帮着中正先生筹建特务组织复兴社,便推荐他参加了此次的训练营。   而阿诚则是背着他从法国回来,参加了蓝衣社,继而也进入了此次的训练营。   王天风家境殷实,但是他的脾气向来古怪。不喜家族明哲保身的态度,毅然决然地投身于国家中来。   在军校中,他们二人都因成绩出色被周先生看重,但明楼毕竟也算是出国深造,深得周先生所喜。文人之间自然多得是心心相惜。而王天风行事乖张,若不是一腔热血以及出色表现,想必很多老师也不太喜他。   王天风平日里与明楼深交并无,但也听过对方的名号,他一道不喜欢别人做事温吞,独爱快刀斩乱麻,自然对明楼也不怎么抱有好感了。   而明楼也不爱他风风火火的处事风格,对他也没了好脸色。   如今训练营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人偶尔拌嘴也是常有的事。   王天风被明楼晾在一边,冷哼一声便也转身走了。   训练营里,日日夜夜总是被各种训练蒙了头的。日子却也只能照常过下去。   “阿晏,在外面要好好读书,不要让祖母担心,知道吗?”周老夫人不舍地拍着苏晏的手背,念叨着。   “祖母放心,阿晏都长大了。”苏晏安抚祖母,看着眼前熟悉的人景,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回来。   小海从杨慧身旁跑来,紧紧抱了抱她,略带哭腔地说着:“姐姐一定要回来,小海会很想姐姐的。”   “小鬼头,要记得好好照顾祖母,知道了吗?”苏晏刮刮他的鼻尖,嘱咐着。   他连连点头,眼底满是舍不得。   “方应,阿晏就拜托给你了。外面比不得家里,万事小心。”   方应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保护好小姐的。   之后,苏晏走到父亲面前道完别后,便随着人潮上了船。   她和方叔要先乘船至香港,再由香港坐飞机抵达巴黎。   在船上,苏晏一直很苦恼。想起当时梁先生交代她的话,便心有郁结。   “明晏同志,我们会派一名同志暗中保护你的安全,并且向你传达组/织的任务。”   可是一直等到她来到南京,都不曾有人与她接头。不禁让她觉得心中无措。既然是暗中保护,或许就是公馆里的人,但是她一圈试探下来均无果。   难道组/织还没有派人来吗?   她都要被送出国了,却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无所依。   到达香港,她与方叔并没有停留,则是抓紧时间赶到机场。   在此期间,方叔买了份报纸却迟迟不看。苏晏虽疑惑,但并未放在心上。   飞机还未起飞,苏晏静静地看着窗外漆黑景色,心头一团乱麻。   远离故土,没有依托。她萌生了强烈的念头。   她想回上海,回到那个吵吵闹闹的家,回到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温暖自己的人的身边。但是如今已回不了头了。   “小姐,你可想看《申报》?”方叔虽然这么问,但是却强硬地把报纸推至她面前。   苏晏只得无奈接下。随意翻了翻,并没有要细看的意思。但是就在她即将要合上之际,她发现寻人启示处明晃晃写着。   “苏氏日安,走失许久,家人十分忧心挂念。还望见此玉佩者速速联系。”   报上贴了张她一直挂在脖颈上的玉佩。但是照片模糊也看得不甚清楚。   “小姐,想来这家人很是担心他们孩子的安危。”方叔冷不丁地说道,嘴角微微扬起。   苏晏猛地转头,脸上闪现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远在天边,竟是近在眼前。   抵达巴黎,方应即刻给公馆去电,报告苏晏的所在。   挂下电话,方应对上苏晏期盼的眼神,微微一笑。   “明晏同志,你好。”他伸出手,握住了苏晏的。   她的惊讶还没退,被动地和他双手相握。   “方叔?”待她缓过劲来,才明白,要和她接头的人居然是方叔。   一年前他的到来使自己离开了明家,来到南京。   而组/织迅速批准让她入党难道也是他们布下的局吗?   “我知道,你肯定有许多问题要问我。但是现在更要紧的是,你需要好好休息。”方应将苏晏推向房间,不容置疑。   方应观察了苏晏整整一年,对于上海同志予她的评价有些质疑。并没有像梁远同志说的那么难以管束。反倒是有些紧张,在公馆里太过小心,没了作为女儿对于父亲的那种热络感。   想起梁远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语,他至今都还未曾忘记。   “明晏同志,心思虽跳脱,但做事是有原则。可她的行事有些奇异,总能让人大吃一惊。所以尽量不要让她提早知晓你的身份。”   方应自然不理解。   不过,接下来这一年,他将会切切实实地体会到,梁远口中所谓的行事奇异实在是太恭维她了。   第二天。   苏晏顶着黑眼圈一大早地就坐在客厅里,面对着方应。   “你不用这么早起来,我不会跑。”   “我怕我跑。”苏晏一向讨厌别人骗她,哪怕是她所信仰的组/织也不行。   方应笑笑,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性。   “既然组织已经有你潜入进来了,为什么还需要我。”   方叔回答她。“我不过是个下人,很多机密的事是触及不到的。”   “我还有疑问。既然组/织看得到我的作用,那国民党也应该看得到。所以组/织选择我的原因不会这么简单。”总觉得还有部分核心她并没有触及到。   “不是我们选择你,而是你选择了我们。”方应纠正她的措辞。   是。是她自己选择了组/织。忽然心里的郁结一扫而空,世道凌乱,组织也是有他们自己的考虑的。今天不说,总有一天她也会知道。   父亲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就算是嫡亲骨肉他都怀疑,更何况是一个外人呢。   自己之所以可以回去,也是因为祖母的缘故。自己的生母是父亲的原配,但是在他遇见杨慧之后,便抛弃了母亲,甚至是她和哥哥。   在饥荒与战乱中,哥哥早就不知所踪,而自己幸运地被母亲安置在上海乡下的一处农庄里,也就是秦姨那儿。   祖母费尽千辛万苦才寻到母亲的下落,但她已是油尽灯枯,临死之际告知了祖母自己的所在。在祖母的施压之下,父亲才百般不情愿地派人来寻找自己。   “那我现在,要怎么做。”   “按照组/织的决定,你只需要听从他的安排就可以了。”   ? ☆、【二十】旧识 ?  1931年,南京训练营中,新的一批毕业人员站在操场上,等待着长官最后一次训话。   明诚年纪还不到,还需要在训练营中训练一年。   而明楼和王天风则双双站在队列中,等待着新的战场。   可谁也没想到,长官训话完毕后,众人都有了各自的去向,却只有他们二人迟迟没有被告知自己的去路。   随后,二人被秘密带往一间办公室。   在这里,他们见到了日后名震四方的特务头子——戴笠。   鉴于他们良好的成绩,戴笠吸收他们进入了特务组织调查通讯小组。却并没有给他们委派任务。   反让明楼回去巴黎,继续做他的巴黎教授。   而王天风则是更加神秘。   明楼坐在去往巴黎的飞机上,暗自思忱着戴主任的做法有何意义。   他知道自己深受周佛海的器重,而戴主任却又将自己吸收进特务组织,但又不给自己安排任务,难道只是想让周佛海更看重自己吗?他总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张巨大的棋网正在网住他们所有人。   明楼刚到巴黎便给大姐去了一通电话。   “明楼啊,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从来不会主动打给我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啊。”明镜在电话那头略显气恼的声音在明楼此刻听来就像是天籁一般。   两年的别离,让明楼思乡之情更甚。   “喂,喂?明楼?”明镜见电话中并没有传来意料中的讨饶,反倒有些奇怪。   “大姐,是弟弟的错。还请大姐不要生气才好。”明楼一改往常的巧言辞令,更让明镜觉着事有蹊跷。   她正想细问,却被一旁的明台抢过电话。“大哥大哥,巴黎好玩吗,我也想来巴黎读书,可是大姐不同意。”   被抢了电话的明镜在一边怒道:“臭小子,就这么想要离开你大姐我吗?”   明台还没等到明楼的回答,便将听筒扔在一边,讨好起一旁生闷气的明镜来。   “哎呀呀,大姐大姐,你就不要生气了嘛。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嘛,我可是要黏着大姐的。”明台缠着明镜,直到看见她隐隐露出笑容,才作罢。   明镜无奈,捏捏他的脸颊。“你呀,油腔滑调的本事倒是从阿晏那儿一字不差地学下来了。”   明台无辜地挠挠头,笑而不语。   明镜撒开他的手,继而走到听筒边,继续和明楼讲话。“阿诚也要成人了吧,在巴黎还住的惯吗?”   明楼随意敷衍。“阿诚和同学一道出去了。”   “是嘛。男的女的?”明镜一时兴奋起来,不过又转念一想,忙道:“不会是外国女孩子吧,这可是不行的啊。你可要告诫阿诚,再怎么样,我们中国女人可是要比外国女人好的。”   明楼轻笑。“大姐,您想哪儿去了。阿诚还不到这年岁呢。”   “都18了,也该想想了。要不等你们回来了,我帮他寻思寻思。”明镜话才刚出口,便在脑子里替阿诚安排起合适的人来。   明楼汗颜,急忙道:“大姐,您可千万别乱点鸳鸯谱。这种事还是他自己操心比较好。”   她还想继续讨论,但被明楼掐了话头。“阿晏的信,我收着了。”   明镜一愣,在听筒边沉默了许久。“过了一年了,你才收到,会不会白费人家心思了。”   一提到明晏,明镜总是露出担忧的神色,哪怕她过年过节都会来信。这和明楼不打电话不是同一个性质。   她终是人家的孩子了。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回来,缠着她,黏着她了。   “大姐,阿晏她过的很好,在国外读书也很用功。您就不要担心她了。”明楼岂会不知大姐的心思,只能默默劝导。   明镜没有回答,只是轻叹一声,将电话让给了明台,让他们兄弟好好聊聊。   打完电话,明楼拿着手中信纸,面色平静。   信上写的也不过是她平日生活,她似乎在日本读书,语气里总透露着遭人欺负的意味。但让他心有激荡的则是,阿晏的字与他的自己竟有了一二分之相像。   她的字一直都很好吧。只不过想天天赖着他,想让他教她写字才仍然胡乱描画。   这个鬼丫头,总是能让他心有所动。   “明晏同志,我已经告诫过你了。为人处事须得稳妥些,巴黎隐藏着我们组织都不甚明了的势力,你这样妄为是很危险的。”方应此刻才算彻底了解了梁远的好意。   想来在公馆里小心谨慎不过是她隐藏起自己本性的一种办法而已。如今任性胆大才是她的真实面貌吧。   第一次接头,还算循规蹈矩。可之后却让他大跌眼镜。   “小严,今天还是老样子。”苏晏其实不爱喝这个苦苦的咖啡,只是来咖啡馆不喝咖啡也只有那个男人做的出来。   她一般喜欢坐在吧台,这样可以和小严套近乎。而且她也知道自己要接头的人就坐在靠窗的第三个位子上,但是她现在还没有办法和他接头。   窗外卖花小贩时时来回移动,拿着手中的玫瑰询问着路过的行人。   “那个男人又来了。”小严擦着桌台,眼神却时不时瞅着坐在咖啡馆内侧的黑衣男子,小声地对苏晏说着。   苏晏靠在吧台上,目光自然地在咖啡馆内流转。此时,静谧的馆里的客人只有他们三个。而众人心绪又都不同,更显出了一丝诡异。   小严见她没说话,又凑近她,轻声说着自己的猜测。“你说,那男人是不是断袖啊。自从窗边客人来到这里之后,这个男人也天天来,位子都不带改的,还一直盯着他。”他脸上流露出一丝别样的意味。   这家咖啡馆是中国人开的,所以小严的中文很好,而且时常也爱与中国学生交流。   离开家乡太久,听听乡音会让他觉得安慰。   “没准啊。巴黎这么开放,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啊。”苏晏拿起刚放在她面前的咖啡,装模作样地饮了饮。   小刘眼睛死死盯着窗边男人,右手不时地插进口袋,仔细地摩擦着枪管。他是个新手。上司让他来跟踪这个男人,并且在必要时解决他。   可他总能在他的眼皮子的底下逃脱。组长虽然继续叫他跟着,但是他也能隐隐感觉到组长的不耐烦。   徐然要离开了。他还是没有等来他要等的人,孰不知此人就在他眼前。拿起身边的皮包,缓缓踱步离开咖啡馆。   小刘见状,也故作自然地起身想要离开。   苏晏虽低着头,但见此也急急起身,拿着咖啡似作无意地撞了上去。   咖啡溅了小刘一身,他却视若罔闻,因为徐然快要离开他的视线之内了。但意外的是,苏晏低着头连连抱歉,却硬拽着他的衣服不放。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您没事吧。”   小刘只顾着看咖啡馆外的情形,根本没注意苏晏正在偷梁换柱。   他一摆手,道:“没事没事,不用你赔。”说完,挣开苏晏的手便匆匆离开了。   “Susy,你问我拿那么多刀叉干什么用啊。”小严从后厨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的刀叉,面露疑色。   苏晏无辜地指指咖啡馆内的桌子上,说:“有小偷把刀叉都盗走了,所以我才让你去拿些刀叉来补上的。”   “什么!居然还有人偷刀叉?”小严瞪大眼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一排的刀叉都没了。   最后在苏晏的安抚下,小严的情绪才稍稍缓解。   回到家里。苏晏就看见方叔坐在沙发上,面色铁青地看着她。   “今天接头同志还没来?”   苏晏吐吐舌头,便知自己的谎话被拆穿了。   “梁远说你原则性强,恐怕还是恭维你了。三番两次地视组织纪律为无物,你觉得组织还能信任你吗?”方应大道理说了一大堆,却见苏晏不疾不徐地从手包里拿出了那把枪,放在茶几上。   方应眉头一皱,等着她的解释。   “从一个人身上偷来的。”苏晏耸耸肩,等着方应的回答。   “你想说,接头同志被盯上了。”   她点点头。随后又从衣服内隔里拿出了早就传递好了的情报递给方应,脸上全是得意的神色。   “你不是说他被盯上了吗?这份情报你又是怎么得到的。”方应讶然。   之后,苏晏才将事态大致与方叔说了一遍。   小刘的出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除掉他,恐怕他背后的人会立刻察觉到被发现了,从而不顾一切要致同志于死地。所以一连几日她都没有要和他接头。   反正离最后期限还有三天,她也不急。   最后一天,她顺着阿挽曾给她化过的老年妆,勉勉强强不会被人发现。还特意戴了帽子,不让有心人瞧她的眼睛。容貌可以变老,但是眼睛却很难。所以她只能避免与人对视。   咖啡馆外时常有卖花小贩,苏晏化成老婆婆交代了小贩几句,便买通他在咖啡馆外先截下接头人,送他一朵玫瑰花。   这朵玫瑰花做过手脚,它的枝干被掏空,里面放入了情报。   而徐然也了然,在离开咖啡馆后,又将那朵玫瑰花还给了小贩,说是让他等着,会有人来取的。   苏晏暂时牵制住了小刘,让他没能看到徐然和小贩的接触,更是把他衣袋里的枪给偷了过来。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啦。   “怪不得,组织居然打来电报赞赏你。”   本以为会受到批评的方应,根本摸不清组织的意图。   明晏同志以万变应不变,以资鼓励。   这个小丫头倒是块宝。只是。   “做情报工作最忌投机取巧,你年纪太轻,若是遇事可以与我商量。”方应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她,以及正确地引导她。但是苏晏的性子难驯,做事也不记后果,很是让他头疼。   “是是是,方叔。我谨记在心。”苏晏调皮地歪着头,做了个收到的手势。   王天风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怎么回事。不是跟的好好的吗,怎么人没抓到,还丢了把枪?”   原来戴笠也派了王天风来到了巴黎,交给他的任务是抓捕巴黎共产小组的成员。   原先他的人已经盯牢了徐然,但是被苏晏一搅局,人没抓到,自己的手下居然被摆了一道。   “属下原本已经在咖啡馆盯上他了,但是因为一个女孩子的阻挠,让他跑了。”小刘哆哆嗦嗦,不住颤抖。他是知道组长的手段的。不想这次任务,自己竟是赔了夫人还折兵。他匆匆忙忙走出咖啡馆,那人早就不见了踪影。他心下即对那女子产生怀疑,但是直觉告诉他,再去咖啡馆也抓不住那女子,他只得放弃。刚弯进一条弄堂,只觉身后有人跟踪,待走得更深些后,下意识拿出口袋中的枪,对着背后。   不仅王天风被他手中的东西一愣,连他自己也惊呆了。   一把刀叉?   “联络毒蛇,让他配合我。”王天风想起当时情景,不免冷哼一声后,随即下令。   自从被戴笠吸收进特务小组,明楼和王天风均有了各自的代号。   他行事乖张,是军校里出了名的疯子。因而代号毒蜂。   而明楼喜步步为营,爱蛰伏其中,再一击致命。遂代号毒蛇。   明楼如今没有任务,皆有戴笠的考虑。这一步棋还不是使出来的时候。? ☆、【二十一】绑架 ?  王天风约见明楼,趾高气昂。在军校与训练营皆没有分出胜负,如今要他配合,自然让王天风心中爽快。   明楼住处。   “明大少爷,许久不见了。”   一如既往的冷笑。明楼早就料到毒蜂便是王天风,丝毫没有惊讶。   “王大公子出现在这里,倒是让明某讶异。”可语气里却惊讶的意味都没有,全是嘲讽。   明楼自当知道了王天风任务失败的消息。不然他也不会火急火燎地来找自己了。   “明大教授,如今可是轻松自在啊。”王天风脸色一黑,当下即明白明楼暗讽他办事不利,继而也出言讽刺他,闲散在朝,无所作为。   明楼却不恼。“主任自有主任的想法,我等岂可胡猜。”   “我也懒得与你绕圈子。我需要启动你的势力。”王天风一点儿也不客气。   “你办事不利却想拉上我做垫背,似乎有些异想天开了吧。”明楼轻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既然要求人办事,当然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明楼虽不是个瑕疵必报的人,但是机会放在眼前,如果不利用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我人手不够,需要你帮忙。”王天风难得拉下脸来。   明楼微微一笑。“你要干什么。”   “这你不用管。”   就是这次的放任,才导致他们二人双双被训斥。   距离上次接头之日已过了一星期。方应向组织发报,希望暂时取消由变色龙同志传递情报。   但组织却回复,继续让变色龙同志负责传递情报。   变色龙是苏晏的代号,如今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此代号的存在。在方应看来倒是挺适合她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方应不知道组织有何打算。但是也明白一定有组织的考量。   与往常一样,苏晏来到咖啡馆。接头同志没来,倒是当时位子上坐着的人换了个。   相较于上一个,苏晏只觉得压力倍增。   他如鹰隼般尖利的眼神直射入她的身体里。   “Susy,你终于来了。”小严招手让她靠近自己,在她耳畔小声说道:“那人在向我打听你。”   苏晏没有回头,但却如坐针毡。   “终于有人看到本小姐的美貌了?”她尽量显得自然,打趣地和小严说笑。   小严难得严肃。“Susy,我总觉得那人怪怪的,你要不先走吧。”   走了才更让人怀疑呢。想来幕后黑手出现了。她一改常态,拿起咖啡优雅地走到王天风面前,自顾自地坐下。   “我并没有邀请你,小姐。”王天风一连五天坐在这里守株待兔。总算是不负有心人,他的猎物来了。   “我觉得咖啡馆里人太多了,我想要和你拼桌。”苏晏秉持着一本正经说瞎话的原则,面对着他。   小严实在不敢确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   人太多?   他环顾四周,空空荡荡的咖啡馆里,除了他,只有他们两个活人了!   王天风轻笑一声。   这说瞎话的本领倒是和毒蛇很相似嘛。但眼底狠戾一闪而过,嘴角的微笑也随之不见了。   “小姐就不怕我是坏人?”   “坏人难道会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吗?”苏晏搅着咖啡,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王天风最不爱绕弯子。“一个星期以前,是不是这位小姐盗走了我一位朋友的物品呢?”   “我最讨厌别人把我说成是小偷。”我那是光明正大拿的。苏晏撇撇嘴,表面上虽极致平静,但手心里的冷汗却越聚越多。   她才只有17岁,碰到一个凶神恶煞的疯子也是会害怕的。   “不如小姐和我走一趟,和我朋友对峙一番。”王天风不容人置疑的眼神对上苏晏吊儿郎当的眼眸,嗤笑一声。   “我不和陌生人一起回家,不好意思。”苏晏赶紧起身,就要离开。却被王天风死死抓着手腕,动弹不得。   王天风却道:“而我却喜欢送陌生人回家。”   于是,苏晏被迫地被王天风带走了。   “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没准我还会放过你。”王天风硬把她塞进车里,冷冷一笑。   苏晏却回嘴。“如果你老老实实地放我走,我也能大发慈悲地放过你。”   “哼,自不量力。”王天风有些气急,一记手刀便把苏晏打晕了。   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的王天风,此刻却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也许她说的不是假话。   但想来自负的他很快就能知道此言是真是假了。   已经很久没有被打晕的苏晏,此刻迷糊地睁开眼,周边恶劣的环境让她嫌恶不已。但下一秒,她也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椅子,粗绳,捆绑。和小时候的没有太大区别。   “小姐,我事先声明,我从来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所以我劝你,有话快说才最好。”王天风坐在她的对面,像看一个猎物地看着她。   苏晏却只是环顾四周,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其实她在思考,她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免受一些拷打。她怕疼呀!   “好,我说。”   让王天风惊讶,她居然只是沉默了几分钟,连反抗都没有就打算开口了。   看来还是个孩子,看到这样的情形也是知道害怕的。   只是。。。   “我不就是偷了你手下的枪了嘛,我父亲还有好多把呢,他从来不藏私。你若是想要回去,何苦把我抓来。”   话音刚落,一记鞭声也响彻密闭的空间。吓得苏晏缩了缩脑袋,连忙闭上嘴巴。   “你知道我想要你说的是什么,别敷衍我。”王天风冷下脸,共产党的嘴巴一向难撬,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也没想到,连一个孩子都能如此坚定自己的信念,只怕共党会成为党国最强而有力的对手。   苏晏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不。。。不就是偷了父亲的钱嘛。他何必。。。何必派你们来审问我呢?”她害怕极了,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王天风没有明楼那般的耐心,甩开鞭子,拿起摆在桌子上的小刀,靠近苏晏。冰冷的刀锋贴着她的脸颊,慢慢移至她的脖颈,冷酷的话语从他口中脱出。“如果这张小脸破相的话,你说该伤心的人是我,还是你呢。”   苏晏瞬间屏息凝神,微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小刀远离了苏晏的视线,她的心脏又重新恢复了跳动。   “你。。。你们是夫人派来的吧。。。我知道她从来都不喜欢我,可是。。。可是我好赖也是父亲的孩子。她就不怕父亲和她算账吗?”苏晏至始至终仍然在和他打马虎眼。   因为她在赌。   眼前的人既然不是自己人,那么就是国民党。她现在只能拖延时间,等到方叔来救她了。   王天风很是恼怒,一个女孩子嘴巴这么硬可不好。他跨步走至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瞬间他的手死死地掐住了苏晏的脖子。   也是一瞬间的事,苏晏呼吸急促,手脚不停地动弹,可在王天风手劲越来越重之下,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画面。   那个温暖的拥抱,迷人的微笑,深邃的眼眸。   是不是。。。以后就再也不能看到了呢。。。   突然,屋门被人踹开,王天风诧异地松开了手,看着来人。   幸而他松开了手,不然自己就真的归西了。苏晏强烈地咳嗽着,并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哇哇哇~方叔。。。”苏晏耍起赖来,眼泪鼻涕一大把,大声嚎哭。   方应一时安抚不过来,只能狠狠斥责王天风。   “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能把周小姐给抓了。周先生已经给你们的主任去电了,你们自己向他解释吧。”   苏晏还在不停地抽泣中,被方应搀扶着离开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方叔。。。我好怕啊。。。”苏晏靠在方应身上,故作柔弱。   方应无奈。“小姐放心,老爷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而后又在她耳畔言语。差不多得了,戏演过了。   苏晏撇嘴一笑,却哭的更大声了。   等她上了车,哭声还能从车内传来。   “组。。。组长,我们。。。是不是抓错人了?”小刘结结巴巴地看着黑着脸的王天风,问着。   王天风却苦笑。他似乎能看到明楼那副自在的神情,在嘲笑他。   这个女孩居然是。。。   不出所料,此事结束时,他和明楼都受到了主任的训斥。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周先生亲自打电话给校长,质问校长是不是对他的工作有意见。你们居然敢绑了他的女儿?”戴笠在电话那头着实气恼。一接到校长电话时,他自是有口难言。   王天风不做解释。   而明楼则道:“是卑职办事不利,误抓了周先生的女儿。”   “明楼,你虽然和天风平级,但是你的性子就比他温和许多,这有利但也有弊。但此事你默许他行动便也是有错。”   明楼立正行礼。“是,卑职明白。”   电话挂断。明楼的脸色也很不好。他在军校时颇受周先生照顾,没想到这次王天风居然是带着自己的人去抓了周先生的女儿。   “你不闹点事情出来,心里就是不平是吧。”明楼冷冷瞪着他。   王天风哼哧一声。“那女孩子扮猪吃老虎,和你一模一样。”   “那位周小姐还得感谢你夸奖了?”   “这次是我自己的判断有失偏颇,她明明提醒过我,可我却不当一回事。被训斥是一定的事。不过能把你拉下来,我也是蛮开心的。”王天风见明楼被训,心里倒是有些安慰。   公馆里。   苏晏看着脖颈上掐痕,不免咒骂那个该死的王天风。   “他问了你什么,你又回答了他什么。”当方应得知她失踪之后,急得火烧眉毛,但又突然想起她的身份来,赶紧给周先生打电话,请他出面调查。   还算及时,在用刑之前找到她了。   “真话不说全,假话全不说。”苏晏回答他。   方应还算欣慰。只是心头有些疑虑。按照她的说法,接头同志并没有按时到。而王天风则是在那里守株待兔的。   难道组织是在布一局棋吗?? ☆、【二十二】特殊 ?  几个月后,大街上。   “我都说了,不用你保护我!”苏晏气急败坏地指着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王天风,面色不善道。   自从绑架乌龙事件过去之后,戴笠便让王天风戴罪立功,开始贴身保护苏晏。   “周小姐,这是我的任务。”王天风铁青着脸,心里自然心不甘情不愿。   苏晏学着他冷哼一声。“任务?当时绑架我也是你的任务。我差点就要死在你手里了,如今让你保护我,岂不是羊入虎口?”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居然放任他贴身保护自己。害的自己行动受限。   难道父亲在怀疑自己?   苏晏转身弯进一条小弄堂,被王天风拦了下来。“周小姐,近来巴黎不安全,这种小道还是不要走比较好。”   “有你不安全吗?”苏晏懒得和他对话,自顾自地朝里走去。   王天风快抓狂了,如果不是主任下了死命令,他才不想跟在这位周大小姐身边呢。   她平时不是上学就是出去闲逛。   上学期间还算稳妥,可一到巴黎街头就让他很是心累了。   不是跟街边混混斗嘴,就是和缺德商贩吵架,甚至连路边的野狗都能斗上一斗。可事后替她擦屁股的人是自己啊。   他一个堂堂中央陆军军校出来的军官,更是戴主任的得力手下,如今却在替一个小姑娘摆平麻烦?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呢。他也向戴主任提出过异议,但是均被驳回了。   总的来说,只有一句话。   此人予党有用。   有什么用,还不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可戴主任难不成也要礼让三分吗?   王天风停下思绪,跟上她的步伐,来到了一家非常隐秘的餐馆。   “今天我请你吃饭。”苏晏难得不嘴里带刺地和他说话了。   王天风狐疑。但还是在她对面下坐下。   “这家餐馆只做上海菜。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地惯。”   他突然想起来明楼也是上海人。瞬间对上海的印象大打折扣。   “其实我从小是在上海长大的,父亲很少来看我,身边只有方叔。毕竟在南京的家里,有夫人在。”苏晏看着满桌子的上海菜却不动筷子,静静地说着。   王天风默默地夹起饭菜送至她的碗里。   “你吃吧,这顿是我请你的。我们就算一餐泯恩仇吧。”苏晏不像原先得理不饶人了,反倒让他有些无措。   不过王天风从来不知道客气两字怎么写,狼吞虎咽地将眼前的饭菜席卷而空。   待他吃饱喝足之后,苏晏才严肃道:“既然你吃了这顿散伙饭,就不许再跟着我了。我走了。”   她得意地冲他 摆摆手,飞也似的逃走了。   王天风起身正想追,却被服务生截下,让他结账。   他皱眉。“不是那女孩结账吗?”   “你该不会是想吃霸王餐吧。看你这一身打扮也不该这样啊。你不是请那女孩吃饭吗,怎么倒是那女孩反来请你了啊。”服务生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话。   王天风还想辩解。却被他出言打断。   “吼吼,肯定是你想甩了人家,才来请她吃散伙饭的吧。没想到连最后的散伙饭都不舍得出钱!”此言一出,餐馆里吃饭的人皆替苏晏打抱不平起来。   “是呀是呀,方才那女孩脸色难看,恐怕就是这负心汉要抛弃她才如此的。”食客叽叽喳喳,想着方才的情形。   服务生也道:“不错不错,当时女孩进来还笑容满面,分明就是这男人请她吃散伙饭还不付钱,惹恼了她,才掩面哭泣跑走了。”   王天风黑脸。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好啊,他倒是被苏晏的怀柔政策给害惨了。   此次来巴黎,王天风本来就是轻装简行,没带多少现金。这顿饭竟然还贵得渗人。只是他有任务在身,总不能被扣在这里。无奈,只得打电话求助于明楼。   不消一会儿工夫,明楼悠哉游哉,缓缓而来。   “没想到王大公子也有一日会因为吃霸王餐而被扣下。”明楼付完钱,与他一道走出了餐馆,不免嘲讽他。   王天风面色阴沉。“那周小姐倒是对我脾气,瑕疵必报。要不是因为她父亲的缘由,我早就好好教训她了。”他边戴手套边自语。   “你有工夫在这里发牢骚,还不如赶紧去找她,免得她又给你留下一摊子麻烦。”明楼对于王天风戴罪立功的事也有所耳闻。甚至也听说了他被那位周小姐日日折磨,也暗自只觉有趣。   在军校里,能招惹疯子的人除了他,就剩下一些没脑子或是找死的人了。如今,他倒明白了一个道理。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长官的孩子呢。   “你好好地在你的学校里当你的闲散教授吧。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王天风朝街道一瞧,嘴角冷笑愈显。   明楼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只看见一身利落裤装的女孩,轻松自在地在街上闲逛,一头飘逸的长发迎风而扬。明楼心里蓦地想起了那个远在海洋另一边的女孩,温暖的笑容浮现于脸。   只不过阿晏总嫌打理长发太过于繁琐,不喜留发。不过要是她留长发了,想必与那为周小姐有的一拼吧。   “你还是改改你的脾气吧。她好歹也是个女孩子。”明楼提醒他。   王天风没有搭理他,默默地跟上了苏晏的身影。   明楼则走出巷弄,朝相反方向离开了。   苏晏把王天风困在餐馆里,自认他身上肯定没有那么多现钱可以支付那顿饭,才肆无忌惮地在附近乱逛。   她并不是要彻底甩掉王天风,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再者,这是父亲的交代,她甩得掉吗?   趁着这段时间,她匆匆赶至咖啡馆,却依然没有看见接头的同志。心里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又急急赶回了餐馆附近。   突然,这附近多了一些巴黎警察,到处赶人看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还没等苏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左手臂被一个人一拽拉进了一条小巷。   紧随在后的王天风见势不妙,手揣进口袋,牢牢地握着枪,也闪进了那条小巷。   苏晏刚想大喊,却被熟悉的声音缄了口。   “阿晏!”谢挽惊喜地叫着她的名字。但脸上仍然时不时地出着冷汗。   她也觉得很欣喜。“阿挽?你怎么会在这儿啊。”但是她又觉得阿挽有些不对劲。   “你受伤了?”苏晏看到了谢挽左肩一处隐秘的血迹,脸色惊愕。   “来不及解释了。帮我。”谢挽紧紧攥着苏晏的衣袖,紧张且不时地朝她的身后看几眼。   苏晏手足无措。她做的最多的不过是传递情报,这这这,在巴黎警察眼皮子底下如何才能转移伤员啊。   难不成也塞进玫瑰花的根茎里?   就在苏晏慌忙想主意时,谢挽唰地举起枪对着巷道里,低吼道:“谁!出来。”   苏晏紧张地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不同于王天风的拷问,现在才是生死攸关之际。   “如果我是巴黎的警察,你们早就死在我的枪下了。”王天风阴沉着脸,默默地从转角走出。   苏晏轻轻地呼出口气来。将阿挽强撑举起来的手按了下去,替他解释着。“他。。。他是来保护我的。”   谢挽的脸色才稍稍好转。   “共/产党?”王天风上下打量,得出结论。继而又看了看苏晏,一副了然的意味。   “现在计较这个有什么用吗?还不快点想办法。”苏晏暂时敷衍过去,不想直视王天风的眼睛。   谢挽如今也没多少力气说话,虚弱地靠在墙砖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样下去,巴黎警察迟早会发现他们的。   王天风站在苏晏身后,依然沉默不语,只是对于苏晏,他又多了一份考量。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晏紧皱着眉,却一团乱麻。   ========================================   “现在安全了。阿挽,你的伤不要紧吧。”苏晏赶紧把大门关上,焦急地询问谢挽。方叔被父亲召回国去了,如今家里只有她和阿姨两个人住。也许是因为有王天风的保护,父亲便不再担心,于是便把方叔提前叫回去了吧。毕竟周家的事还是方叔在打理的。   可是苦了她了。方叔的回国,居然让她与组织的联系彻底切断了。方应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她只得天天去咖啡馆坐等,但有了王天风的保护,自然是不敢多待。可几个月来,接头的同志一次都没有来过。   “你是共/产党。”王天风拿出枪对着谢挽,不容置疑道。   谢挽沉默。倒是苏晏气恼。“你干什么啊。我们好不容易都从鬼门关回来,你这会儿是又要回去了吗?”她挡在阿挽身前,质问他。   “你果然跟共/产党有关。再者,我和她不是我们。”王天风一向自信于自己的直觉,这次也不例外。   谢挽从苏晏的身后走上前来。“阿晏曾经是我们要发展的进步青年。可如今她的身份是什么,我也很好奇。”她说完,惨白的脸庞对着苏晏,严肃询问。   当时,阿晏入党之后,却又莫名脱党,让她很奇怪。为此她曾请示过梁先生,却无果。又去明家找她,发现她竟然离开上海了。   现今再聚首,她自然也想问个明白。   王天风放下枪,冷冷地看着谢挽。见她说的也不像是假话,更何况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法逃走。   “我。。。我的身份,我的身份就是。。。就是我父亲的女儿啊。”苏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当时方叔对她说的特殊情况,居然是这样。   入党又脱党。   方叔告诫过自己,她的身份现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不能向阿挽说明。所以她只能尽量不说假话,更不能说真话。   “你父亲?你父亲是谁。。。”谢挽不了解。   苏晏不想说,但是总有人会替她说。   “他是国民党党内的中央执行委员。”   ? ☆、【二十三】回国 ?  “没想到你的父亲居然是他。”谢挽到底是听过他的名号的。不管是在党内,还是在党外。“但是,你是你,他是他。为什么你要和他做出一样的决定。”   苏晏无言以对,垂着头喃喃道:“他是我父亲,我又能如何。”   谢挽惨淡一笑,踏步就要离开别墅。   王天风唰地又将枪举起来,瞄准她。“你是共/党,休想走。”   “共/产党怎么了。我和你同样都是中国人。”言下之意便是,也只有你们国民党做的出枪口朝着自己人。谢挽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毕竟以前美好的回忆不能作假。   在阿晏离开之后,她设想过各种与她重逢的画面,却唯独没有这一种。她们是要渐行渐远了吗?   “王天风,你放下枪。你要是想杀了她,当时就不应该听我的话救她。”苏晏僵持在他的枪口下。   ============================================   “王天风,快点把你的外套脱下来!”苏晏急中生智,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见他不作为,苏晏上前生猛地替他赶紧把外套扯下来,盖在阿挽身上,   “都把枪收起来。”   两人默默地都又将枪揣回衣袋里。   “王天风,你搂着阿挽。”   这下轮到王天风惊讶了,她到底要干什么。   阿挽靠在墙砖上,动弹不得,却也很是惊愕。   “阿晏,你究竟要干什么。”   “快呀,时间来不及了。”脚步声的逼近让苏晏没空解释。她拉着王天风走到阿挽身边,硬是让他的手架住阿挽。   “阿挽,快贴着他,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的脸。”苏晏赶紧提醒。   谢挽也没有力气反驳阿晏的办法,只能紧紧地贴着王天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脸则埋在他的颈间。   王天风只能被动地扶着谢挽的身体,等着苏晏的花招。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蹩脚的中文刚随着大批警察传来。   苏晏便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扭了一下。眼泪唰地落了下来,她还不停地哭喊着。   “你们。。。你们。。。你们,怎么能背着我干出这样的事来!唔唔唔。。。”   这哭声堪比上次从王天风手中逃脱时的哭声。   法国警察虽然听不懂,但是这场面还是有些明白的。脸上均露出了一副了然的模样。   “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怎么能勾引我的男朋友!”苏晏边流眼泪边质问靠在王天风怀里的阿挽。   而谢挽则被她一本正经的胡话引得嘴角微翘。   这死丫头,这么多年不见了。唬人的功力还是宝刀未老啊。   王天风察觉到谢挽有些轻微抖动,捏了捏她的腰间,以示警告。   警察头子会一点点的中文,他好心地拍了拍正在哭喊的苏晏的肩膀,十分不流利地询问她:“不好意思,女士。你有没有看到过有人从这里走过?”   “唔唔唔。。。你觉得,我这样子还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吗?”苏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吼着警察。   警察被她这一吼,顿时缩了缩脖子。继而偏头想问站在她对面的王天风。   王天风正想开口,却被苏晏阻止了。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如果不是那个人撞了我的话,我还发现不了这对狗男女呢!”   “那他是朝这个弄堂里面去了吗?”警察瞬间来了兴趣。   苏晏故作思索,连忙点头。   那群警察便兴奋地朝弄堂里走去,打算大搜。只是那个警察头子在经过王天风身边时,感同身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宽慰他的意思,而后便匆匆离去了。   王天风苦笑。   当时的情形涌上脑海,王天风耸耸肩,只道:“此一时彼一时。”   “反正结局都是死,我宁愿死在他们那群警察手里,也不想死在这里。”谢挽一时气急,也管不得措辞了。   谢挽硬是要走,而王天风又不肯退让。   一时间别墅里,剑拔弩张,火药味浓重。   “你们都是怎么了。先是军阀混战,再是内战。难道我们要自己人打自己人一直打下去吗?我们的国家如今风雨飘零,你们居然还要自相残杀?都要死是吧,好啊,那就一起死啊。”苏晏气愤地打开大门,怒吼着。   见他们两人沉默,苏晏蓦地又关上了大门。“一个自诩是什么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连什么叫团结一心都不知道。”   “一个是。。。”苏晏对上阿挽的眼神,硬是截了话头。“算了,现在你们两个都在我家里,客随主便,都应该听我的,不许再把枪对准自己人的胸膛了。”   谢挽凭着一腔热血,硬撑了许久,如今才力竭,站立不稳,倒了下去。   待她彻底苏醒时,就听见耳畔一阵嘈杂声。   “你不是间谍吗?取子弹什么的,是你的专长啊。你快动手啊。”苏晏在一旁催促王天风,俨然忘记了男女授受不清的道理。   王天风只觉聒噪。拿着刚消过毒的刮刀,在苏晏面前晃了晃。“你再吵,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在割我舌头之前,先把她的子弹取了。”苏晏懒得和他斗嘴,一门心思都在阿挽身上。   “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你这么紧张她。”王天风迟迟不动,急得苏晏就差抢过刮刀,自己动手了。   要不是方叔只是教了她如何传递情报,如何应对拷问,她早就用不上王天风了。   “你知道什么叫朋友吗?你又知道什么叫闺中密友吗?”苏晏瞪着他。   王天风汗颜。   他有朋友吗?他不知道。死对头似乎有一个。似敌似友,亦敌亦友。   “嘶。。。”谢挽不仅肩膀疼,头也很疼。   苏晏总算安心。“阿挽,你终于醒了。刚才都被你吓死了。”   “不是都,是只有她一个被吓死了。”王天风赶紧撇清关系。   谢挽勉强撑起身子,对王天风道:“把刀给我,你可以出去了。”   王天风等的就是这句话。有时候他真想敲开苏晏的脑子看看,她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阿晏,你留下来帮我。”   苏晏连连点头。   最后,在苏晏鬼哭狼嚎地惨叫声中,谢挽总算把子弹给取出来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受伤了呢。”王天风从屋外进来,取笑她。   苏晏回嘴。“我怕疼,怎么了。”不仅自己怕,也怕别人的疼。   谢挽身体虚弱,实在不想让这两个不对盘的人在自己面前吵嘴,看的心烦。之后留下了苏晏,请王天风出去了。   只是在他出去之时,他留下一句话。“这次放过你,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日后再见便是兵戎相对。”   “彼此彼此。”   苏晏看着他们互不相让的情势,不知该不该出言劝解。   不过王天风的率先离开,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阿晏,你的事情只有你自己能解决。我只能忠告与你,希望你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谢挽言尽于此。   第二天,阿挽执意要走。苏晏拦不住,只得放她离开。   临走之际,谢挽覆上她的手,仍在开导她。“阿晏,做你正确的选择。”   王天风在她们身后,眉头紧蹙,不知在思索什么。   这件事被王天风一字不落地汇报给戴笠。   戴笠在电话那头沉默,不知低语些什么,使得王天风面露难色。   “主任,她异常滑头,我怕我教导不了她。”   戴笠轻笑。“别跟我打马虎眼。你的能力我还是了解的。这是命令,不得推诿。”   “那。。。周先生那里,该怎么应对。”   “这不是你该想的事。”   “是。主任。”王天风在电话这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而后挂断了电话。   王天风住处。   明楼对于王天风提出的要求,有些不解。   “你为什么需要那款药。”   “我都说了。不是我需要,是主任需要。”   “如果主任需要,他会告知我。”   “你尽可以打电话去问。”王天风极度不耐烦。   明楼静静地看着他,但从他脸上发现不了什么,从怀中拿出那瓶药递给他,却又在他面前缩回了手,警告他。“这药不稳定,你用的时候小心一点。”   王天风一把抢过,塞进自己怀里。   乙/醚,无色透明液体。有特殊刺激气味,带甜味。极易挥发。   “什么?你也要回国?”苏晏光顾着惊讶,没看到王天风眼底的狡黠。   “有新的任务。”王天风敷衍她。   苏晏故作轻松道:“也好,我终于可以甩掉你了,省的你每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跑。两两相厌。”除去他脾气不好,嘴巴太毒,爱摆脸色之外,总的来说,王天风也算是她在外面交的第一个朋友吧。虽然不知道他把不把自己当成朋友。   “既然你上次请我吃饭,那么这次我就请还你。”王天风能等到总账清算的时候。   “好啊。唔,我想吃红烧鸡爪,烧鸭,鸡腿。。。”苏晏喋喋不休地讲了一大堆吃食。等到来到一家面店时,她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就算没有刚才她讲的那些,那来一份蟹壳黄也好呀。   “经费都用来给你收拾烂摊子了。你就知足吧。”王天风瞥了她一眼,把一碗面推到她面前。这是中国城里最好的一家面店了。   苏晏撇撇嘴,不以为然。但也没有驳了他的面子,很快,一碗面见底了。   “卖蟹壳黄,卖蟹壳黄咯。”突然,街口有家小摊贩走来,边走还边叫卖。   苏晏惊喜地从木椅上弹起来,望着街口。   王天风抓住时机,拿着注射器将麻醉剂注射到她的身体里。   等她醒来后,天空又换了一个。? ☆、【二十四】训练班 ?  “你又骗我。”郭骑云怒目圆睁,不相信自己居然接二连三地被她蒙骗。   苏晏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摆了摆。“那是你自己笨,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来来来,收钱了。压过注的都不许跑啊。”苏晏从饭堂里站起来,熟练地向大家收钱。   王天风站在门外,脸色铁青。   “周晏!你欺人太甚了。”郭骑云在大家的嘲讽中,怒气上头,提拳就要冲到她面前。   还差一步之遥,却被另一名女子拦了下来。   “郭骑云,别输不起啊。”女子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郭骑云见是她,才讪讪地收回了拳头。   袁青,是这个训练班里格斗课程的翘楚,一般人还真不敢和她动手。老师十分看好她,但是她的来历不明,性情不定,很难掌控。   如果一名特工不能接受上级的领导,无论他完成任务的能力有多强,都只会是无功并且有过而已。   他们是一个团体,需要各人的协作。如果一环出现差错,有可能会带来整个系统的崩坏。所以教官们对于她很是头疼。   而周晏呢,年纪虽小,但是惹麻烦的本事却很大。在训练班里,和别人打架吵嘴那是常有的事。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出众被挑选上来的。   郭骑云说来也可怜,他的各科成绩普遍上乘,但是性子木讷,不懂事故圆滑。而且惟王天风命令是从。   而周晏在别的教官处性子还算稳当,但是唯独除了王天风,对待他是天天甩脸色,发脾气。   也不知他们两人曾经有过什么恩怨。   苏晏收完钱,路过郭骑云身边时,留下了一句话。“要怪就怪你的老师王天风好了。”   郭骑云不解。“那也是你的老师。”   苏晏瞪了他一眼,迈步就走。   跨出饭堂的门槛,便看见了黑着脸的王天风站在门外。   而她像是没看见似的,昂着头踏步就走,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   郭骑云略显委屈。走到王天风身边,报告。“老师,她实在太过分了。”   回想起这半年来的伤心史,他可真是要眼泪鼻涕一大把了。   不是被当成笑柄,就是被她捉弄,日日不得安生啊。他向教官们报告,却无果。也只能任由着她胡闹了。   就像这次。她突然找上自己,说是知道胡教官的喜好,可以让胡教官对他另眼相看。   其实郭骑云也并不想怎么让胡教官特殊对待,只是希望他可以在今年的考试中对他手下留情。   郭骑云别的科目都还行,就是理论方面还需要多加一把劲。但偏偏今年要考的内容是他最不熟悉的一些,他有些心悸,所以便让周晏钻了空子。   到现在为止,他可还记得胡教官面目狰狞的样子。   “郭骑云是吧,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绕操场跑20圈去!”胡教官拿着郭骑云给他的一罐东西,恼羞成怒。   原来胡教官有隐疾,他腋味有些偏重,所以时常需要换衣物,以免被学生发觉,没了面子。   而周晏给他的则偏偏是治疗腋臭的药水。   结果可想而知。   跑完20圈后,天都黑了。这第二天来找她算账,没想到她居然拿这件事做赌注,同学们也都跟着他一起胡闹。   “你先回去吧。”王天风面色平静,看着苏晏离去的背影思索。   下午,王天风的课。苏晏又缺席。他沉着脸,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王天风布置好任务,便去寝室里找她。   “你到底想要什么。”王天风踏进她的房间,就看见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看着书。   “我要寻个说法。”苏晏闹了一阵子的别扭,也知道最后自己仍是会妥协,但是她想知道她的作用究竟在哪儿。   王天风愕然。只能急忙给主任去电。   他很早就说过了,自己根本管教不好她。把训练班搅得乌烟瘴气的,主任责怪的只会是自己。   =========================================   半年前,苏晏被王天风下套,离开了巴黎,来到了杭州。   这是一所杭州特警训练班。表面上似乎很简单,其实不然。   其实这是由复兴社分支的力行社以浙江省警官学校的名义开办的。班主任是戴笠,按照性质分为甲乙丙以及电讯四个班。   她被分至了丙班。   丙训班专门训练女特工。   当她醒来时,她又被绑在椅子上,面前却是空空如也。   突然房门被打开,王天风身着军装在她面前的桌子处站定。   她艰难地转动手腕,却无用。   “姓名。”   此时的王天风又像回到了当时要拷问她的状态。只是如今多了份笃定,更让苏晏有些心惊。   “周晏。”这一次,她选择配合。   “年龄。”   “17岁。”   “籍贯。”   “。。。”   “籍贯!”王天风本就讶异她一开始的配合,但转念一想。当时在巴黎,她可是有后台的,如今她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还怎么趾高气昂呢?果然知道审时度势,聪明。   但是,问到籍贯却又卡了壳。   “我不知道。。。”   王天风皱着眉,又突然想起来在餐馆里她对他说的话,或许不是假话。也就跳过了这个问题。   随后发生的事情根本让苏晏无法预料。   一记沉重的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苏晏惊愕。“你干嘛打我!”   “说!你是不是敌人派来的特务,来盗取情报的。”王天风对她的质问置若罔闻。   “你有病吗?我是被你掳来的,什么敌人啊。”苏晏像是明白了什么。   方叔和他提过,国民党有很多隐藏在学校中的特务训练班,都是为了训练特务而创办的。而接受反侦讯就是他们必备的课程。   难道自己,现在正置身在这样的学校里?   王天风没有回答她,只是摆摆手,房门又被打开,进来一名女子,和他一样身着军服。但下手居然比他还要狠。   苏晏大叫,脸上的疼痛和心里的慌乱使得她经不住拷打晕了过去。   “体质太差,需要好好训练。不过看她的打扮似乎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怎么被你骗来的。”女人打趣他。   “不是我要骗,而是主任需要她。”王天风挑挑眉毛。   女人即刻闭上了嘴。   想起半年前的那次拷打,苏晏仍是心有余悸。虽然现在此类的拷问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但是她需要一个理由。   她进这所学校的理由。   过了几天,王天风单独找到她,将她带到了一间偏僻角落的屋子。对她说:“你要的说法。”   苏晏隐隐觉得紧张。   当她推门进去,在阴影笼罩之下的男人,勾起唇角。   “你好,周小姐。”   “你。。。就是,戴主任?”   戴笠笑而不语。   “听说周小姐,要一个说法。”   苏晏点点头。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个说法可以吗?”   “你们为什么要提防我父亲。”这个理由太笼统,她才不傻呢。   戴笠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保持常态。“周小姐何故这么说。”   “你们需要的不过是我的身份而已。而我成不成为一个特工,对于你们并没什么用处,难道不是吗?”   戴笠伪善的笑容撤下,换上了一副玩味的面容面对她。“冒昧问一句。周小姐有信仰吗?”   “信仰不是口头讲讲就会有的。”   “说的好。可您的父亲没有信仰。他既然可以从共/党叛入我们党国,自然也有可能叛入其他的。我们不得不防。”戴笠将话挑明。   苏晏沉默。   “所以周小姐,为了祖国,还是不要任意妄为了。”戴笠眯起眼笑了,语气里全是威胁的意味。   “对了,我也算是周小姐你的长辈了。听闻你前几日才过成年礼,我特地买了份礼物,算是我的心意了。”   一个毛绒盒子,不知装了什么。   此次谈话结束后,苏晏一反常态,不仅去上王天风的课,并且出类拔萃。   可是只有王天风知道,这位周晏周小姐还没消气呢。   “阿晏,都半年多了。你气还没消?”袁青见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无奈问道。   苏晏撇撇嘴。“把我掳来,这笔帐我也就不算了。只是他既然要绑架我,也不知道请我吃顿好的,居然拿一碗面就把我打发了。这不能忍。而且,他居然利用了我最爱的蟹壳黄!”   事后想起来,她才猛然醒悟。那天一系列的行动都是提前布置好的,她早就在王天风布好的陷阱里了。   “可他毕竟是奉命行事。”   “那他还打我呢。”苏晏不解气。可猛地一想,狐疑的眼神往袁青身上打量。“不对呀,以前我要要整什么人,你可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呢。怎么现在轮到王天风了,你就变得百般不乐意啊。有情况噢。”   袁青抿抿嘴,没回答。   “你该不会,真喜欢他那个疯子吧。”训练起来不是人,骂起人来也不是人,阿青真是太彪悍了。   袁青欲言又止。“其实,我进入这个训练班是因为他。”   “啊?”苏晏隐约觉得天大的八卦要来袭了。   原来袁青是王天风定的娃娃亲,但是由于他固执地离开家族,坚持来堪乱救国。才没有和他完婚。   而且因为是娃娃亲的缘故,王天风只在小时候见过她,如今早就忘了这一回事了。   “不负责任。”苏晏听完,下了结论。   袁青却替他解释。“其实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记得也是正常的。”相反与训练场上的干练,现在的袁青显得一副女儿作态。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柔软一面。   看着阿青难得的娇羞,她突然想起那个远在天边,却在自己心里的人。   每次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他,想想明家。又可以一鼓作气更向前一步。   为了她爱的人,为了她的家园。   这点苦算什么。? ☆、【二十五】蜘蛛抵平 ?  “明台明台,快过来,你晏姐姐来信了。”明镜在客厅里,翻着一堆报纸,总算翻到了阿晏来的信。赶紧叫着楼上房间里的明台下来。   明台兴冲冲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大喊着:“晏姐姐又去哪儿玩了嘛,她上次答应寄给我的东西都还没到呢。”   “你这小子,成天就知道压榨你晏姐姐,她可在信里向我抱怨了呢。”明镜瞧一脸喜悦地冲下来的明台,打趣他。   他撅着嘴,解释道:“晏姐姐现在这叫合理投资,以后我可是要加倍还她的呢。”   明镜捏了捏他的小脸,和他一道看起信来。   信里写着,因为到处飞的缘由,只能一年写一封信,还请明姐姐理解。之外,不过是说了些家常琐事,还跟以前一样。   只不过这次,明镜发现信封里还有张照片。是阿晏现在的照片。   前几年回信的时候,她不过随口说了句,想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没想到阿晏还真的寄了张照片过来。   黑白照片,却也抵挡不住她那名副其实的明艳笑容。   齐胸的长发安静地垂在身前,她搞怪地歪头拍照,还是同以前一样调皮捣蛋的性子。不过却是实实在在的长大了。   “唔。这张照片可得裱起来。”明镜欣慰地说着,蓦地又添了一句。“也得给你大哥寄一张去。”   明台则拿着照片笑眯眯地打量晏姐姐。“晏姐姐现在好漂亮啊,也不知道追求她的人多不多。”   他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反倒惹得明镜不快。   “你大哥也真是的,总是不表态,要是阿晏被人家抢去了,我可不情愿。”明镜心急了,居然就要给明楼打电话。   明台吐吐舌头,心里暗叹,大哥,这可不是我挑的事噢。   现在是下午两点,巴黎那边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喂,明楼啊,阿晏有给你去信吗?”明镜第一句便直奔主题。   每次阿晏来信,大姐必定是要来通电话教导他的。这几年话也万变不离其宗,都是让他早做打算,不要到最后追悔莫及。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大姐,阿晏懂事很多。只要给你寄信,一般也会寄给我的。”明楼很无奈。   “今年她可是多了样别的东西噢,你可要好好看看。”等打了电话,明镜才想起来,这不仅电话有时差,连信也是有的。   明楼忙称是,又被大姐念叨几句,遂才挂了电话。   他其实知道,因为每年寄照片是他要求阿晏做的,大姐那边也是大姐一提,她才觉得不能厚此薄彼,忙将自己的近照寄了回去。   只是大姐这么火急火燎地来电,恐怕这张照片的反响似乎挺大。   他倒是有些期待。翻阅她前几年的照片,清一色的短发,还是那么懒散的笑容,惹得他心里痒痒的。   前几年她过18岁生日的时候,他都没能给她寄份礼物,也不知她会不会记仇。   罢了罢了,等日后见面给她包份大的红包就好。一样会眉开眼笑。   只是。。。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这年,1935年。局势慢慢有了些变化。   日本帝国主义策动“华北自治”,扩大对中国的侵略,民族危机空前严重。中国共产党呼吁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并将反蒋抗日方针改变为“逼蒋抗日”。   而明楼在巴黎,却无所作为。   但作为另外一个身份,他却在大展身手。   作为巴黎共产小组的负责人,他一直活跃在国外。但他的代号却在响彻组织内部。   眼镜蛇,   他喜欢蛇这个生物,隐忍蛰伏,却能在一夕之间要人性命。他也希望自己能在敌人内部变成这样的存在。   “大哥,伍豪同志来电。”明诚拿着刚抄写好的电报递给明楼。   明诚自1932年从训练班毕业后,便成为了明楼的副官兼属下。在他的影响下,他也变成了一位光荣的共产党员。   “交给你的任务,都记清了吗?”王天风不忘嘱托她。   苏晏点点头,表示自己都记在心上了。   今时不同于往日。以前都是训练,如今要真的出任务了,她还是难免地紧张了。   尽管任务很简单,只是去秘密转移一位国民党内的要员而已。   “这期间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完成任务即可。”王天风没有将她要转移的人是谁告诉她,就是怕她一时激愤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苏晏虽然应下,但是心有疑虑。   “只要顺利地完成此次任务,你就可以毕业了。恭喜你。”王天风提前祝贺她。   “你居然舍得放过我了?”苏晏讶异。她也没想到这是她第一次任务,居然也会是她在学校里的最后一次任务。   王天风撇撇嘴。“所有的课程你都已经完成了。你可以出师了。”   “还有,主任说他当年送你的成人礼,你可以拿出来了。”   苏晏嘴角一弯,向他行礼致意后,便离开了。   那是一条银制项链,挂件是一只银制的蜘蛛,眼睛处是两颗小巧的红宝石,十分逼真。   毒蜘蛛,就是她在国民党内的代号。   这次是她单独行动,但是在北平会有人会接应她。   只是刚抵平,突然接到了王天风的电报,说是任务取消,要她马上回杭。   而她不知道的是,训练班早被自己的父亲闹得不可开交。   11月30日,她刚抵达北平。她的父亲也刚至杭州训练班。   “你们主任呢,我要见他!”方应跟在先生身后,不敢多言。   王天风行完军礼,即刻给主任去电。   “方应,去把小姐给我带过来!”言辞狠戾,眉头紧锁。   原来方应回巴黎后,发现苏晏失踪,本该焦急的心却沉稳下来。   他瞬间明白了组织的用意。   接头同志的不出现,以及自己的突然回国,只不过是为了给苏晏进入训练班埋下铺垫而已。   而当时谢挽的出现不过是加速了国民党的动作罢了。   明明他已经给巴黎的共产小组发电报,让他们暂停一切活动。可他们仍然在继续行动,想来也是伍豪同志下的一步好棋。   如今,在组织内部,鲜少有人知道变色龙同志的存在。她的身份需要严格保密,所以都是由自己单独负责她,再由他向伍豪同志汇报。   巴黎共产小组则和他们分属两条不同的线,一般情况下不会交叉。   看来这次组织下的棋比较深远。   所以在那一刻,他即刻给伍豪同志发电。   得到的回复则是。   “做出你正常的反应。”   随后,他便急忙给周先生打电话,汇报这一情况。   而王天风的突然离开,自然让他们联想到了什么。在调查之下,真相一目了然。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僵局。   “周小姐她不在这里。”   一道凛冽的眼神直射向王天风。   “她去北平了。”   王天风知道这件事总会被发现的,但没想到来地如此之快。   “什么?你知不知道北平现在有多危险!”   “方应,立即去北平把她给我接回来!”   方应点头,即刻出发。   戴笠电话也及至。   “戴主任,也不知我这不成器的女儿居然能入得了您的法眼,我是该自豪呢还是担忧。”   “周先生说笑了。令爱表现出色,是党国不可多得的人才。”戴笠岂会听不出话中另含他意。   “戴笠!不管你到底把她训练到何种地步了,我今天是一定要带她回去的。”   “。。。”戴笠沉默。   “如果你不同意,我也不怕去中正先生处评理。”   “周先生,言重了,戴某岂敢。既然先生执意如此,戴某也只好忍痛割爱了。”戴笠微微一笑,并不恼怒。   王天风在示意下,接起主任的电话。接到了最新的指令。   “取消毒蜘蛛的任务,另换他人。”   明楼从巴黎赶至北平,已是12月5日上午。   他的任务便是组织好这一次的学/潮运动,在运动中要保护好学生们的安全。而他也要根据情况及时做出调整。   北平地下党组织之前截获了一份电报。上面只写着五个字。   毒蜘蛛抵平。   明楼看着这五个字,眉头紧蹙。   看来国民党也做出行动了。   “方叔?你怎么来了。”苏晏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方应,不敢置信。   “先生向戴主任要求,要你离开训练班,回巴黎去。”方应一字不落地回答她。   苏晏愣了一下。父亲?   “戴主任同意了?可是我还有任务。”   “你早接到取消任务的电报了,不用试探我。”方应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让她学会这么多的东西是好还是坏,心眼是变得越来越多了。   “不好玩。我好不容易出次任务呢,没劲。”苏晏扁扁嘴。   方应坐在她对面,严肃道:“你知道你这次任务对象是谁吗?”   苏晏摇摇头。   “何应钦。”   听到这个名字,苏晏不禁张大了嘴巴。“怎么会是他?”   “果然不能告诉你。你一旦知道你要转移的人是他,你一定会抗命的。”   “他是卖国贼,我当然要抗命!”苏晏心里暗自腹诽着王天风。   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骗子!   但她转而一想,又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不对。何应钦犯众怒,主任怎么可能会让我去转移他呢?”   “他自有他自己的打量。我想他是想让你顺藤摸瓜找出那位汪主席的把柄吧。”方应自然之道其中原委。但是组织内部并不想让她这么快地进入敌人内部。只好真话不说全。   苏晏狐疑地盯着方应,却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端倪,只得作罢。   “所以,我来带你回去。”方应无奈,这毛躁的性子恐怕是改不了的了。   “那,我可以带她回去吗?”苏晏有些难堪地将卧室里的孩子叫了出来。   方应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个瘦弱的女孩。   “这是谁?”   “我。。。我叫锦瑟。”? ☆、【二十六】回沪 ?  “锦瑟?”方应皱着眉。   苏晏便把她的来历慢慢讲来。   她接到命令后,打算回旅店收拾收拾回去。只是在回旅店的路上,看了这样的一幕。   “父亲父亲,求求你。。。不要把我卖了进妓院,求求你了。。。”   14岁的锦瑟从妓院里跑出来,哭喊着拉住正醉心数钱的父亲。   他却无情地甩开她,喜滋滋地拿着钱走了。   而锦瑟则被迫地要被妓院的那群下人拖回去。   苏晏一时气急。奔上前,将女孩从那群人手里抢了过来,护在身后。   “你们逼良为娼,未免太过分了。”   “哼,那是她父亲把她卖给我们了,哪里是逼得,我们可是付了钱的。”为首的男子气势汹汹。   锦瑟哆哆嗦嗦地躲在她身后,不敢探头。   “多少钱,我把她赎了。”   “就你?你有那么多钱吗?”男子不屑地上下打量苏晏,轻哼一声。   苏晏抿抿嘴,她身上的确没有那么多现钱,她毕竟只是来执行任务的。但是气势不能弱。   男子伸出手指,比了个大概。“你有吗?”   苏晏细想了一下,即刻从手腕上脱下一只手镯来。   “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绝对超了你的价。”   男子没见过,但是掂掂分量似乎也不像是假的,又看了眼锦瑟,心想,不过就是个小雏儿,这世道什么不多,人最多了。   “好,那你带她走吧。”男子急忙拿着镯子要去邀赏,妈妈一定会喜欢,没准自己还能得些赏儿呢。   那群人总算放过了锦瑟,她也小心翼翼地从苏晏的身后探出脑袋来,一边啜泣一边紧紧抓着她的衣襟不撒手。   蓦地,竟让苏晏想起明台来。一时心软便把她带回了旅店。   如今便有了些许为难。   “阿晏姐,你要抛下我吗?”锦瑟咬着唇,低声问着。   苏晏摸摸她的脑袋,宽慰她。“不会,阿晏姐不会丢下锦瑟的。只是,锦瑟会有段时间看不见阿晏姐。”   最后她和方叔讨论之后的结果是,把锦瑟交给北平地下组织,也让她好好读书,日后也能为国家效力。   “她和我当年的年纪差不太多,可是境遇却差的太远了。”如果当时没有明家,她恐怕也会沦落至此吧。   人与人差的就是一个机遇。   “可现在你救了她,她就会变得不一样。”方应知道她话中的含义。   方应买的车票是12月5日的,先去上海,再经由香港到巴黎。   本来不用这么麻烦,但是却是苏晏自己提的要求。   她想回明家看看。她想家了。   五日上午。   方应带着锦瑟去找组织。   临走之际,锦瑟问着苏晏。“阿晏姐,为什么你不让我叫你晏姐姐呢?”   “因为啊,我有个弟弟,特别调皮,还任性。他不喜欢和别人用同样的东西,哪怕连称呼都不许。所以啊,这晏姐姐就只好赏给他叫啦。我们家锦瑟叫我阿晏姐,也是独一无二的呢。”苏晏想起明台那个小鬼头,眼底满是喜悦。   锦瑟很羡慕。“嗯嗯。谢谢你,阿晏姐,谢谢你救了我。”   如果没有阿晏姐,锦瑟真的不敢想自己日后会怎么样。   “锦瑟要好好读书,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苏晏摸摸她的头,嘱咐她。   她郑重地点点头。   在去上海的火车上。苏晏看着奔流不息的人群,想到了当年的五卅惨案。她蓦地偏头询问方叔。   “方叔,学生的意愿真的能影响大势吗?”   方应没有回答。   在他心里,革命就是需要流血牺牲。但是无谓的牺牲也只是亲者恨,仇者快而已。   如果能影响,就不会发生血案了。可是不抗争就没有说话的权利。   所以方应选择沉默,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当苏晏抵达上海的时候,已经是6号傍晚了。   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家园。苏晏时常提心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她并没有马上回去明家,反而是走到汪公馆附近,静静地看着。   “叔父,您不用送我了,我去北平会自当小心的。”汪曼春对着送她出来的汪芙蕖,贴心说道。   自从16岁那年起,他们汪家的关系算是彻底和明家撇清了关系。而师哥被他大姐送出国后,也随即断了联系。这让汪曼春对明镜的厌恶越发地深了。   而近几年,叔父把自己送去了一个特殊的训练营,她在营里也算是翘楚,光荣毕业。而后便跟着叔父一同为汪主席做事。   这次她离开上海去北平便是奉了汪主席的命令去保护北平几位重要人物。   “万事小心。”汪芙蕖也很是宽慰,叫人送小姐去火车站了。   苏晏离得远,只看得到他们的神态,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6年了。6年来第一次看到汪曼春,苏晏心里居然五味杂陈。   她隐约觉得日后相见,似乎会分外眼红。   第二天。   苏晏提着行李箱,恍如隔世般站在明家的大门前,看着一如往昔的装扮,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深了。   突然,房门被打开。就看见明台捂着脑袋慌慌忙忙地从屋子里跑出来,嘴里还不停讨着饶。   “大姐大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明镜则拿着藤条在后面穷追不舍,气恼道:“你还敢有下次啊。你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缺德事啊。”   明台一边跑,一边委屈地回忆着。   “不就是把先生的胡子给剪了嘛;让旺财咬了口同学的屁股,还有就是捏了捏同班女生的脸咯。”他还不以为意,更是把明镜气得咬牙切齿。   “就这些了?别跟我打马虎眼,你跟明晏一个德行,嘴巴上的工夫了得,学习却一塌糊涂!”明镜仍旧不放过他。   苏晏站在门口,无奈地摇摇头。但看着在梦中重复了好几遍的情景,竟感动地落下泪来。   这时候,阿香从屋子也走了出来,熟练地牵着旺财就要出去放风,不想大门一打开,旺财激动地冲着苏晏跑了过去,吓得阿香大喊:“大小姐,小少爷,旺财跑了!”   还在追逐战的姐弟两人纷纷跑到门口。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   要是让阿晏(晏姐姐)知道没有照顾好她的旺财,不知道又要闹多久了呢。   只是。。。   他们就看见,一个身材纤细的长发女子蹲下身,伸出手亲昵地揉着旺财的脑袋,还时不时地逗逗它。   明镜手中的藤条唿地落地,捂住嘴,有些激动。   连明台也惊住了。   苏晏放开旺财,站起身,歪着脑袋张开双臂,展开笑颜,对着他们说道:“明姐姐,明台,我回来了!”   一瞬间,明台飞也似的跑了过去,抱起苏晏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直到把苏晏都给转晕了才罢休。   而明镜也惊喜地冲到她面前,拽着她前后左右的打量。有些心疼。“国外就是磨人,以前养肥了送出去,如今却是变瘦了回来。”   “阿晏,你也真是的,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和我打声招呼呀。我好去接你。”明镜埋怨她。   苏晏欲言又止,扯扯嘴角。“明姐姐,我也是偷跑出来的,明天就得走呢。”   刹那,明镜和明台欣喜的笑容停滞在脸上,沉默了一阵工夫才缓和过来。   “没事没事。阿晏长大了,知道给我们制造惊喜了。”明镜拉着她的手走进了明家,还不忘吩咐阿香,多买些阿晏平常爱吃的。   明台17岁的个子都要赶上苏晏的了。坐在沙发上,苏晏伸出手捏捏明台的小脸。“我们家小少爷这几年有没有乖啊。”   “当然有啦。不信你问大姐。”明台傲娇地昂着头,性子仍然是个孩子。   明镜却打趣他。“和你以前一模一样,能乖吗?”   苏晏笑而不语。   “大姐~”明台撅着嘴,不开心大姐掀他的老底。   明家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多年不见,明台仍然和苏晏斗嘴玩闹,也还是斗不过她,被她取笑。   “你们两个呀,总是能把明家搅得天翻地覆的,谁也治不住你们。”明镜在饭桌上还要像以前一样管教他们。   明台却撇嘴,嘟囔着。“怎么会,大哥出马,一个顶俩呢。”   苏晏瞪他。“你说什么!”   他吐吐舌头,低下头默默扒饭。   明镜挑挑眉,细想一下,也觉得没错。   明台这小子,只要是明楼一发话了,哪敢像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样子呀,还不是被明楼管得服服帖帖的。   而阿晏嘛,就更明显了。一到明楼面前,就温顺地跟个小羊似的,明楼一不在,就是个凶神恶煞的小狼,谁也镇不住。   只是自家弟弟心思太难猜,好不容易有点苗头,阿晏又走了。这两人究竟啥时候能修成正果呀。她还想着抱侄子呢。   正在被明镜惦记的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打了个喷嚏。   第二天,苏晏收拾好行李,打算要离开了。   “唉,连个新年都不能过吗?”明镜仍是想让她留下来。   苏晏歉意地摇摇头。“明姐姐,学校有规定,我的课程还没修完呢。等我毕业了,我就回来了。”   “阿晏是真的变懂事,懂规矩了。以前啊,我深怕你在外面被人欺负。现在再看,是我多虑了。”明镜很是欣慰。   苏晏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她只能隐藏着所有的秘密,在明姐姐面前扮演着一个乖巧的妹妹。   “晏姐姐,我们大家一起拍张照吧。”明台最近一直鼓捣着照相机,总想着给晏姐姐留下些好看的照片来。好寄给大哥,让他羡慕羡慕。   苏晏点点头,但还是有些遗憾。那个日思夜想的人还是没能出现在自己眼前。   明台将照相机递给了杨叔,赶快在苏晏身边站好后,咔嚓一声,照片应声拍好。可又有谁能想到,完整的全家福则要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能如愿以偿地被拍下呢。   1935年一二九抗日运动中,虽然仍有许多学生遭到了反动当局的毒打以及被捕,但是其背后的意义不可估量。   一二九运动广泛地宣传了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抗日主张,掀起了全国抗日救国运动的新高/潮。? ☆、【二十七】乌龙 ?  1937年七七事变之后,国共双方终于建立了合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但是国民党对于共/产党仍然还是略有保留。   “我要回国!”苏晏站在方应面前,强调着她的诉求。   方应皱着眉,放下手头上的书册,很无奈。“这个月你已经要求过很多次了,如果组织同意的话,第一次就会让你回去。”   “既然组织不同意我回去,那我就去问问那位主任,或许有不同的答案吧。”苏晏不想在巴黎坐以待毙。既然她有能力,为什么要远离战场。   日本人觊觎中国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今终于让他们如愿以偿,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卑鄙的事来。   “明晏同志。请执行组织交给你的任务,不要轻举妄动。”方应难得叫她同志,恐怕也怕她会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来吧。   苏晏抿抿嘴。“我究竟要在巴黎待多久。”她虽然理解组织既然这么做,便是有他们的考虑,但是她不想做无头苍蝇。   “等待组织命令。”方应何尝不想回去,但是他也没有等来组织的回复。   明楼自从一二九运动结束后,回到巴黎,便也是得到组织继续蛰伏的任务。   一晃眼,两年过去了。这期间,明镜告诉他,阿晏回了趟明家,真是女大十八变,第一眼她都要认不出来了。   而后在信中寄来了他们三人拍的全家福。   不错,温柔微笑,飘逸长发,漂亮洋装。时间果然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那个熟悉的人变得和你印象中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已不是当年那个利落短发,到哪儿就闯祸的假小子了。明楼心里那块柔软的部分被触动,这个丫头总算有点像个女孩子了。   不过,相片中女子眼底的狡黠仍是没有逃过明楼的眼睛。这几年,他不在身边,恐怕还不知道要闯多少祸事呢。   “这丫头,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要是见面了,我恐怕也认不出了。”阿诚看着相片调侃。实在不能把照片中的女子和记忆中的小霸王重叠在一起。   明楼不置可否,眼底却全是暖意。   “也不知她这几年过的好不好。”阿诚特意买来相框,将照片好好安置。   “你买这个做什么。”明楼看着阿诚利索地将照片放进相框,有些无奈。   阿诚耸耸肩。“装起来啊,不然丢了大姐一定会念你很久的。”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没躲过明楼微眯起的双眼。   明楼也不掩饰,扯动嘴角。   “阿晏,你在巴黎还好吗?”电话那头是袁青,语气平淡。   苏晏撇撇嘴。“当年我都还没毕业呢,就回了巴黎,能好吗?父亲如今是加派了人手看紧我,行动都受到了限制。”   她生怕别墅里的电话会被父亲监听,以防万一地来到电话亭,打给袁青。   “你的身份太特殊了,老板也没办法替你求情。”袁青当时知道她的身份虽然惊讶,但也并没有对她另眼相看。难道因为身份的不同,她们就不是朋友了吗?   苏晏突然压低声线,轻声道:“其实吧,我是想。。。”   “我知道。”苏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袁青打断了。“老板不同意。”   “为什么。”   袁青也不知道,总之她接到的命令就是不同意。   “阿晏,有些事不是你能决定。因为你的身份,总是要比我们更艰难一些。”袁青只能如此安慰她。   苏晏沉默。每个人都要强调她的身份。她的身份到底特殊在哪里呢?   她觉得她才是被蜘蛛网网住的那个。   既然回国无门,只能继续在巴黎待着了。   “Susy,你最近怎么总是萎靡不振的啊。”在巴黎的同学顶顶她的肩膀,见她心不在焉,遂问道。   苏晏连忙拿起课程表,故作挑剔。“怎么全是经济学啊,我看到数字就头疼。”   “诶,这可是学校里最有名的那位老师的课呢,你竟然还嫌弃。”林琦羡慕地看着她的课程表。   苏晏如今上课也不过是两天捕鱼三天晒网的,父亲早就习惯了。能顺利毕业就好,再者这是选修课,可上可不上。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要是喜欢,你替我上呗。”苏晏随手就把课程表递给她。   林琦也不是对课程感兴趣,而是对那位明教授有兴趣,既然白送的机会,她当然收下了。“那实在是太感谢你了。你可不知道这位教授的课有多爆满呢。Susy,你放心好了,我到时候一定帮你喊到。”   “无所谓。”苏晏耸耸肩,拿起包离开了学校。   下午。大教室里人声鼎沸,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林琦拿着书直直地走到最角落的位子处坐下,不想引人注目。毕竟Susy在学校里比较出名,虽然并不是学业方面。所以她也只能低调行事了。   上课铃一打,大家正襟危坐,等待着教授到来。   明楼是学校里最年轻的教授之一,温文尔雅,是许多女同学的梦中情人。但是他一直严于律己,也没有什么绯闻传出,让大家都只能远观他,而不敢亵玩也。   例行点名。   阿诚拿着名册一个个点下来。   直到Susy。   林琦垂下头,轻声地应了声到。便被敏锐的阿诚注意到了。   明楼也顺着声音将视线移至林琦的身上,意味深长。   阿诚再念了一遍Susy,林琦无奈只得再应。而后,总算是跳过她,继续下一个了。   明楼则和阿诚相视一眼,尽在不言中。   阿诚将名册点完,习惯地放在了讲桌的一旁,供明楼察看。   Susy的名字被划上了一道浓浓的红线,顺着红线一眼望到的便是她的中文名字。当时这个名字让明楼十分错愕,不免让他想到了阿晏。   周晏。   这堂课与明楼以往上的那些一样精彩。只是明楼多分了些心观察那位传闻中的周小姐。   并不像毒蜂所说的那样任性妄为,反而还有些懦弱胆小。他不禁多留了个心眼。   苏晏提前回家,刚打开屋门,就看见方叔面前站着一位身材纤瘦的女孩子。   “曼丽,你看谁来了。”方应示意她看大门。   于曼丽充满希冀地转头,便露出了微笑,朝苏晏跑了过去。   “阿晏姐,我好想你啊。”   “锦。。。瑟。。。”苏晏也很吃惊。   两年前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现在也变得不一样了。   “阿晏姐,我改名了呢。我叫于曼丽了。”她腼腆地笑着。   苏晏捏捏她的脸颊。“是嘛。不错,曼丽的确比锦瑟更适合你。曼妙美丽,女孩子就应该取个漂亮点的名字。”   “只是,你怎么来巴黎了?”苏晏将目光移向方叔。   方应知道她会问。“因为你的双重身份,传递情报不易,所以曼丽是来帮助你的。”名义上方叔的侄女,来照顾她的。   “她还这么小呢。”苏晏不情愿。   “阿晏姐。我都不小了,我已经16岁了。我在北平替组织传递过好多情报了呢。”于曼丽很是骄傲。   方应也答道:“不错。你当年替我党工作的时候年纪可是还要小的呢。英雄出少年,你不会不知道。而且她是个新面孔,不会被怀疑。”   “你们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反对吗。”苏晏虽然被呛声,但还是很欣慰当初这个瘦弱的女孩,如今也和她一样变得勇敢起来了。   林琦感觉受宠若惊,这位吃香的明教授居然留下自己,说是要和自己探讨关于经济学方面的问题。   “明教授,你们聊,我先出去了。”阿诚很识相。   “你叫Susy,对吗?”明楼仔细打量这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孩,实在不能与王天风描述的女孩重合。   难道出了错?可又是哪个环节出现问题了呢?   林琦咬着唇,连连点头。   “你认为如今世界的经济如何。”明楼不过随口一问,但林琦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   第一次来上他经济学课的学生,居然能有条有理地叙述如今世界经济的弊端与利端,这让他很惊讶。对她的身份又染上了一层薄雾。   林琦代苏晏去上了一堂明楼的课后,便也没有再去。   让明楼起疑的周晏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也算安稳地过了一年。   苏晏这边,曼丽毕竟在北平工作过,也很快上手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事情急速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苏晏和曼丽正在整理情报,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是周先生的电话。   方应让她们停下动作,拿起电话应道。   “先生。”   “小姐在吗?”   方应捂住话筒,招呼苏晏来接。   “父亲。”   “你上了那位经济学教授的课程,你觉得他的水平如何。”   苏晏蓦地一愣。什么经济学教授?   “嗯?”电话那头有些不耐烦。   “不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经提醒,她突然想起林琦替她上过的那一节课了,赶紧回答他。   “没事了。我知道你不是读书的料,但你也不要担心,我总能让你飞黄腾达。”咯噔一声,电话挂断,而苏晏则不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   直到以后。   1939年汪伪国民政府在上海建立,以汪精卫为首的几位原国民党内的大员组成。其中自然有周先生的一席之地。   苏晏并没有感到吃惊,因为那位戴老板早就预言过了。   没有信仰的人,哪里肉多,他便会去哪里。? ☆、【二十八】任务 ?  1939年。   明楼因为汪芙蕖的推荐,被周佛海特聘为经济司首席财经顾问以及时局策进委员会兼特务委员会副主任。但还被没有公开。   此刻身负多职的明楼却在香港的一家咖啡馆里,和一位外国美女侃侃而谈。而一直紧跟其后的助理明诚却不见了踪影。   他的巧手在女子面前变出一朵玫瑰花来,惹得对方连连发笑,忙追问他是如何做到的。   “很多时候,人们总是会被靠得越近的东西所欺骗,视野狭窄了,才看不到更远的东西。”明楼微笑回答。   他的弟弟兼助理,以及手下正在替他扫清障碍。   只是似乎出现了一点偏差。   “你怎么还没回去。”方应坐在苏晏对面,质问她。   苏晏搅着咖啡,目光却注视着对面二楼的厕所,脸色凝重。   方应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下子想到了缘由。   “明晏同志。我跟你强调过很多遍了,不要视组织的纪律为无物!”他靠近她耳畔,警告道:“这个任务不是你的,你和眼镜蛇同志是两条相互不交叉的线,你不能干预他,他也不能干预你。”   “抱歉。月濯同志已经开始了。”   “你。。。”方应瞪着她,却也阻止不了她。   苏晏将情报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他。“我没有违反组织的纪律。”   电报上写着:变色龙同志可自行视情况而定。   方应实在不能理解组织的做法。   苏晏撇撇嘴,“原田熊二正在调查我们一位同志的疑点,而如今这位同志也在香港,为了他不被汪伪政府怀疑,趁着我还在香港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你想把他们的视线都转向你?可是你也知道他们暂时是不会怀疑你的。”方应知道这话不绝对。   “我的身份不一定是我的保护色,也有可能是一道催命符。”再言,父亲并没有完全信任她,何来的不怀疑。   “总之,有烟/雾弹总比没有好。”   方应突然感叹,当年那个稚嫩的孩子如今长大了,他仍然还是没有放心。按照她的脾气,什么事都是干的出来的。   “那那位同志的身份?”方应试探她。   苏晏摇摇头。“你放心,我没有好奇心去调查他的身份。”不过她隐隐觉得此人就是眼镜蛇。   变色龙和眼镜蛇是党内级别较高的代号。她是因为身份特殊,而对方恐怕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吧。   只是现在正值汪伪政府用人之际,眼镜蛇会担任什么样的职务呢?她倒是很好奇。   一阵抽水声从旁边的隔间传来,于曼丽细细听着。隔间门被打开,脚步声缓缓地远离了她。   袖子里的注射器落至她的手里,就要打开门给予原田熊二致命一击时,她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声音。   轮子滑动的声音,拖把划过地面的声音。   是清扫人员。   只是。   还没等于曼丽反应过来,原田熊二挣扎的声音已经渐渐削弱,没了动静。   变色龙同志交代的任务她还没完成。她屏气凝神,听着皮鞋擦过地面的声音渐渐向她逼近。瞅准时机,她迅速打开隔间门,看到摆在梳洗台上的公文包,猛地跑过去伸手要拿之际,身子却不能动弹。   明诚原本正要收尾,才刚将原田熊二的尸体拖到隔间前时,就惊讶地看见旁边的门霎时打开,从内冲出一个佝偻老头,直奔向他的目标。   他也眼疾手快,紧紧扳住这人的肩膀,让他挪不开脚步。   一时间,两人扭打在一起,不可开交。   于曼丽才18岁,怎么可能是26岁的明诚的对手呢。   最后她只能落荒而逃。明诚和他扭打之际,明显感到他只是想要原田熊二的公文包而已,并没有要置他于死地的意思。   难道是要和原田接头的人?明诚想再追却已然无用。他赶紧完成收尾工作,换好衣服赶去咖啡厅。   明楼见明诚已至,万分遗憾地和那位外国女子道别,临走之际还关照她,只要不去上海,去哪儿都是一样的。   上车之后,明诚赶紧将当时发生的事告诉大哥,生怕自己放跑了敌人。   明楼则抿抿嘴,叫他安心。“恐怕这是那位变色龙同志想要卖我一个人情吧。”   “可是我们和他不得交叉干预,这是组织的纪律,他敢公然违抗组织的命令?”明诚在明楼底下也听说过变色龙的代号。   他极少出面,几乎在党内影响极低,也不露面。但是大哥说能和他齐名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幸而他们虽在同一条线上,但从来都没有交叉过。   “想必他是得到了组织的首肯。不过组织一定料不到,他的目的只是想知道我是谁而已。”明楼看着被明诚到手的公文包里的材料,微微勾唇。   于曼丽被方应训斥。“不要她让你干什么,你就什么也不想就去干。”   “可是。。。我是阿晏姐的下线啊,不得不听。”她撇着嘴,很是无奈。   苏晏从房间里出来。“方叔,你都怪过我了,就不要再责怪曼丽了。”   而后她转头询问于曼丽。“失手了。”   于曼丽点点头。“他身手比我好,力气比我大。差点就逃不出来了。”想到方才的打斗她还有些心悸。   “你毕竟是个半吊子,我让你去不过是为了试探他们而已。如果有幸,也许还能知道他们的身份。”苏晏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意图在方应面前说出来。   方应居然无言以对。正想批评她时,被她出言制止了。   “日后总要在同一个战线上工作,知根知底岂不是美事一桩。”   方应还想说什么。“好了,方叔。我现在还不到回去的时候,你去告诉父亲他的建议我还要再考虑考虑。”苏晏此话让方应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你的任务,哪容你考虑。”因着周先生的要求,组织顺势将她打入汪伪政府,还省下一番心思来。   苏晏没有回答他,只是在于曼丽耳畔不知低语了什么,随后进屋子收拾东西去了。   方应轻叹一口气,他也只是负责她和组织之间的联络,毕竟不是她的上级。   但是接下来他收到的电报让他明白了苏晏的用心。   汪伪政府的成立,也让一个伪政府的特务组织威武而立。而军统在上海遭到了严重打击,自然需要反击。所以现在戴老板需要她的时候到了。   苏晏先将于曼丽送去王天风处,让他好生照料。   “那个女孩子,你的人?”王天风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很久不联络了,一联络便是塞给他一个小女孩。看她倔强的样子,想必和当年的她一样难以驯服吧。   苏晏微微一笑。“是要给我当副官的人。”   “你和我还不是平级呢,副官的梦现在做不起。”王天风嘲笑她。   她也不恼。“那就拭目以待。”   王天风挂下电话,目光在于曼丽的身上来回打量,见她不畏惧的模样,升起了作弄之心。挥手让人进来,把她带去了审讯室。这是规矩。   郭骑云从训练营毕业后,便被王天风收入囊下,做起了他的副官。作为副官,他尽职,作为手下,他尽忠。王天风的心思他多多少少也摸透了一半,只是方才老师打电话时别扭的神色,反倒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那个爬行动物要回来了,好戏要上演了。”王天风摸着下巴,神秘莫测。   当年苏晏离开的时候,托人寄的信还在,不巧被王天风知道,看着信封上不属于她家的地址,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吩咐人去查,才知道了她幼时的往事。没想到她居然和明家有着这么深的渊源。怪不得说瞎话的本领不输于毒蛇那家伙。   不过,他倒是很想看看如果毒蛇知道毒蜘蛛就是曾寄居在他家的那个小丫头,脸上会是副什么表情。一定很有趣。   送走曼丽之后的几天,苏晏独自一人出门,来到了一处湖边的凉亭里,等待着来人。   现今父亲还不知道她已经回国的消息,所以她行事不低调,但也不张扬。   没过多久,一身黑色长衫的男子也来到凉亭,只是静静地看着亭外风景。“小姐守时,是在下失礼了。”   “阁下的信我收到了,但是我还有个要求。”   “请讲。”   “三足鼎立,只有二足,如何成事。”   黑衫男子扯动嘴角。“这是您要的偏方。您提的要求,我会和东家商量。”   =========================================   “处长,您听说了吗?”郭骑云站在王天风身旁,心里有疑惑。   王天风站在训练场上,看着正在努力训练的学员。自然知道郭骑云说的是什么事。“我已经接到上峰的来电,的确是会给我们训练营配一位女教官。怎么了。”   “我听在重庆的同事透露,似乎是。。。毒蜘蛛。”郭骑云面露难色。   “她要回来了,自然会向局座讨个好位置。”王天风丝毫不意外。“她还有别的任务,不会在训练营里多待的,不过是挂个名而已。别犯怵。”他知道郭骑云被毒蜘蛛欺负出了阴影,宽慰他。   郭骑云略显尴尬,但还是应声称是。   上海。汪曼春跟随叔父汪芙蕖一起倒戈投向汪主席,坐上了76号情报处处长,一时间风光无限。   以她的雷霆手段,很多暗藏着的军统以至于□□分子一个个被她连根拔起,丝毫不剩。不愧是南田洋子的得力学生。   这次,她不仅处决了军统分子和□□分子,还放出风去,说是抓住了一个转变,好放长线钓大鱼。   明楼和明诚则要在此时回到上海,进入汪伪政府。   关于明楼的事,汪曼春想起了当时南田洋子和她深入的谈话,不免有些激动却又有些害怕。   这十年的时间,师哥会不会变了呢。? ☆、【二十九】身份各异 ?  1939年冬季。明楼到任后,把自己的办公地点安置在了上海市政府的楼上。   百废待兴,可明楼并没有急着处理文件,而是准备去见一个人。   汪曼春接到电话,整个人都洋溢着不一样的感觉。兴奋地小跑着下楼,直奔向76号的门口。   那个她想了10年的人儿,如今就打着伞微笑着站在门口,等候她。   她已经28岁了,居然还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对明楼的出现心花怒放。这一辈子就是这么死死地被师哥吃准了。   “师哥~”甜腻腻的嗓音从她的喉咙里迫不及待地跑出来,整个人都扑在了明楼的身上。她的鼻间全是她思念许久的味道。   明楼不由得被她扑地后退了几步,还是稳稳地抱住了她。“我们的汪大小姐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呢。”   “在师哥面前,我向来是小孩子。接到师哥的电话,真把我吓了一跳。”汪曼春本想矜持一些,可在看到明楼的一刹那,多年的想念喷涌而出,小女儿作态又忍不住跑了出来。但她仍没有放松自己的心神,还留了点心思试探明楼。   明楼故作讶异。“你不知道我回来?”   汪曼春笑容一滞,“我哪里猜得到师哥的心思呀。不过,师哥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明楼笑而不语。容着她挽过自己的手,随意走着。   “师哥不回家吗?”汪曼春问出口才觉得,这真是个愚蠢的问题。如果明镜知道师哥替新政府工作,恐怕又是一顿斥责吧。一想到明镜,她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不少。   明楼回答。“暂时还没有,我现在住在酒店。你也知道我大姐的脾气,她是不允许我们明家人牵涉政治的。可跟着老师替新政府做事,又怎么能脱离得了政治呢。”   汪曼春挑挑眉。“反正你大姐眼界高,自然看不惯我们这些杀杀打打的人。”话里一股怪味。   明楼也不计较,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最后,明楼要去汪公馆拜会师长。   在明楼回来的前几天,汪曼春还正在施行她的计划。她调遣梁仲春的人手,在上海一些有共党出没的可疑地点进行假抓捕,以此来诱出他们的锄奸行动。   天天进行此类行动,行动组组员有些不耐烦。但是他们不知道,终于有共/产党按捺不住了。   李成躲在人群中,听着大家叽叽喳喳闲聊,默默地将手移至腰间,碰到了一管冰冷的物体。   “啧啧,最近可真是不太平。”   “是呀是呀,这76号的人天天来抓人,这里会有那么多共党吗?”   “谁知道呀。听说呀,他们似乎抓到了一个叛变者,每天都带着他来查人抓人呢。”   “造孽呀。”   。。。。。。   李成一边听着,一边看着一家商铺里的老板及活计都被76号的特务给带走了,紧紧皱着眉不知在盘算什么。   苏晏打扮成驼背老太太紧贴着李成。   76号的囚车朝着大街开去,李成正要去追,却被一位老太太给拦住。   而腰间的枪也被老太太紧紧贴着,拿不出来。   而后被老太太逼到了角落。   “你接到组织命令了吗?你贸然行动只会让组织失去同志而已。”苏晏压低声音,警告他。   李成面目一怔。拔出枪的动作收了回来。   “这是组织新的命令,快点转移。”苏晏将情报递给李成。   李成愣愣地被老太太推走了。   他心有疑虑,但是上级也曾经有命令传来,说是变色龙同志和毒蛇同志抵沪,需要配合其行动。   李成回到家里,还在思忱,难道说这个人是两位同志的其中之一?也来不及多想,他打开刚送到他手中的情报。看完之后,赶紧让妻子带着孩子转移到安全点去,自己则处理好一些文件也需马上转移。   但是苏晏没想到的是,她救得了一个却救不了第二个。   街口,一位打扮朴素的年轻女子倒在了血泊中。而苏晏则看着一辆汽车忽然而至,从内下来的居然是汪曼春。她大声斥责着为首的一名男子,忙吩咐着众人赶紧一家一户搜查。   苏晏面无表情,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巷弄。   她本来就是来传送情报的,不想遇上了这样的事。得到组织紧急情报,又因为方叔不在,曼丽也被她送去了训练营。很长时间没有传送情报的她只好化上老年妆,赶去秘密联络地点。而在人群中又看出了李成的身份,便赶紧要他转移。没想到还是有人中了76号的计。   ==========================================   “你们这是绑架,是不人道的。”明台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装饰,对着那个本应该谢他救命之恩的男人大吼着。   王天风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对他的斥责充耳不闻。   “骂够了的话,看看这份保密协议吧。”王天风将一张纸递至他眼前。   明台当然不买账。“你们知道我姐姐是谁吗?我告诉你们,我不会待在这里的。”尽管他是被这个男人嘴里的生活产生了兴趣,但是他也不能辜负大姐对他的期望,他只是去港大读书的学生,只不过在飞机上救了人,怎么反遭算计的人是他呢。   “你是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王天风根本不怕他的威胁,相反继续处理手头上的文件。   “你。。。”明台没有手段,也没有势力,只能在这里像个泼妇骂街。   王天风当然知道他无计可施,继而怀柔。“你留下来,是为了祖国,为了家园,为了你的大姐。有什么不好。”   “可你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便强行把我带来这里,我讨厌别人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明台从小被宠坏,对于这种不人道的做法实在不能苟同。   王天风微微一笑。“将来你会喜欢的。”   “我不管,我要回去。”明台从沙发上起来,想要跑。但被他一把拉回去,强压在沙发上。   “这里不是你家,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王天风强硬的态度,让明台不免害怕。他以往遇到事,不是有晏姐姐帮忙,就是有阿诚哥和大哥,再不济还有大姐。可现在,他孤身一人被强迫地留在自己丝毫不熟悉的地方,心里很是慌乱。他瞪着王天风,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天风此刻才算满意地松开压着他的手臂,示意他把保密协议签了,就算正式进入了训练营。   明台迫于他的淫威之下,签下协议成为了训练营里的一员。   只是。   第二天,王天风坐在他身边,告诉他训练营的纪律。“你的所有物品必须上交,由训练营替你保管。”   “我别的都不要,我只要一块怀表。还有,我需要打个电话。”明台扒拉饭,却还不忘讨价还价。   郭骑云站在一边,严词拒绝。   “好,怀表我可以不要。但是电话打不打就看你们的了。”明台无所谓地耸耸肩,让王天风有些疑惑。   “你要打给谁。”   “我大姐。现在距离我离开上海已经有24小时了,按照正常道理来讲,我在抵达香港的时候就应该给她去电话的。现在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我可不敢担保我大姐会做出什么事来。”   王天风皱着眉,一拍桌子,忙道:“快去打电话。”   “可我饭还没吃完呢。。。”   王天风和郭骑云早就离开了食堂。明台无奈,只能放下饭碗跟随其后。   当苏晏抵达湖南后,有专门人员来接她去训练班。   “这位是周处长吧。”接她的司机开始和她唠嗑。   苏晏冲着室内后视镜点点头,看着周围风景,想起了几年前自己被骗进训练班的事来。   “果然是局座亲自任命的训练班处长,年纪这么轻,果然是年少有为。”司机摆着笑脸,随口调侃。   “谢谢。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弱女子也想报效国家。”苏晏礼貌致谢。   “不知道周处长知不知道最近王处长新招了位有些脾气的少爷进了训练班。他那脾气啊,肆意妄为的,不过倒是有些天分。”   她摇摇头。   “听说跟周处长还是老乡呢,都是从上海来的,听说是姓明。”   苏晏即刻正襟危坐起来,仔细问他。“姓什么?”   “日月,明。”   王天风和郭骑云站在营门口,等着远远驶来的吉普车。   “算算日子,她也有四年没回来了。当年的学员还剩下多少。”王天风难免感慨,询问着身后的郭骑云。   郭骑云沉默了一阵。“算上她,只剩下三个了。”   “你,她,还有袁青?”王天风讶异。原来当年的学员居然只剩下这几个了。   “袁青是潜伏在上海的杀手,极少露面。自从局座派去刺杀汪精卫的人都被76号给解决掉之后,他便让袁青暂时蛰伏了。”郭骑云面露戚色。   王天风没有再问,只是看着吉普车将至。   1935年一别,他和这位周小姐便再也不曾见过了。   吉普车在门前停下,就看见苏晏气冲冲地下车,朝王天风奔了过去,二话不说就是一拳。好在王天风一向警觉,迅速后退一步,讶异地看着她。   “你干什么。”   苏晏没回答,只顾着向他进攻。虽然最后还是被王天风钳制住双手,她仍怒气冲天。   “你自己干的好事,还需要我说?”   郭骑云愣在原地,根本没敢插手。   “你是说,明台的事?”   “哼,你还有自知之明啊,还不算没救!”苏晏瞪着他。   “好歹我曾经还是你的老师,懂点礼貌。”王天风迟迟不送手,教育她。   苏晏冷哼一声。“不好意思,那是以前。现在我是黔阳训练班的教官之一,和你平级。”   王天风却没当一回事。“也不过是平级而已。”   “没想到,时代在进步,可你的手段居然还停留在几年前,真是悲哀。”   “无所谓。只要能得到真正的人才,手段不重要,得到他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是个疯子。? ☆、【三十】相见 ?  “明台应该已经在港大报到了吧。”明楼算算时间,明台到香港也该有四五天了,但毕竟他年纪不大,性子还不稳,总归有些担心。   明诚边整理文件,边回答他。“他已经给大姐打过电话了,似乎还不错。”   “嗯。大姐她最疼明台和阿晏了,如今阿晏在国外读书,也不用大姐操心。倒是明台还像个孩子。有时间,你打个电话叮嘱叮嘱他。”明楼戴着金丝边眼镜,看着最新的财政报告。   明诚点头。   黔阳训练班。   明台一连几天训练卖力,成绩优异,让王天风很是高兴。倒是苏晏有些奇怪。   “你这弟弟,是块好材料。”王天风总觉得她有顾虑,特意让她躲在暗处看明台训练。   苏晏摇摇头。“你可别被他的手段给迷惑了,他一向古灵精怪,被我们给宠坏了。他这么卖力,反而有问题。”   “你为什么不现身。”   “他已经被你关在这个训练营里,如果让他知道我的身份,岂不是雪上加霜。他最讨厌别人骗他,强迫他了。”苏晏知道明台的性子,只等着一个好的机会。   中午。   明台总是和王天风一同吃饭,时不时地还能有个小灶。   “最近还习惯吗?”   明台撇撇嘴。“一两天或许可以,可是时间长了,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习惯。”一开始吃湖南的饭菜,只觉得新鲜。可如今吃多了,实在是太重口味了。   王天风挥手叫来郭骑云,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几句,就看见郭骑云迅速跑到后厨,不知要干什么。   明台却了然。“老师,我不用你给我开小灶。”   “为什么。”王天风黑脸。给他开小灶,还是他的错了。他难道以为自己真得想给他开吗?   明台看看周围的同学,轻声道:“我不想让别人认为我有后台。我不想被特殊对待。”   王天风郁闷。少爷啊,您还真是有后台的人呐。   他没再回答,因为郭骑云将后厨加的菜端了上来。   明台嘴上说说不想与别人一样,可吃惯了上海菜的他一瞥到那菜色,不免睁大了眼,就差流口水了。   “老师,你们这儿有上海师傅,怎么不早说呀。”明台一脸喜滋滋。   王天风则看着菜色,脸色难看。这特权用的,实在不忍直视。   郭骑云暗自在王天风耳边说道:“后面还有好多呢。”   王天风一时坐不稳,急忙站起来,匆匆奔至后厨,就见她绑着围裙,一份一份地做。   “你干嘛。”   “我家小少爷不是说了嘛,不想被特殊对待,那我就每桌做一份。”   “你当这里是餐厅啊。想吃什么便吃什么!”王天风看不下去,想要制止她。   苏晏没理他。“做都做了,总不能浪费吧。还有饭后甜点呢。”   “什么?”王天风气结了。   “不过,材料不是上海的,也不知道做出来味道会不会一样,将就吃吧。”苏晏将大勺还给厨师,又在一旁和起面粉来。   郭骑云也难得见老师的脸色这么难看,憋着笑不说话。   最后,每一桌都上了两道上海的特色菜。然后还上了一道小吃。   明台一见那蟹壳黄,就两眼发直。   “我家晏姐姐可喜欢吃这个了。”明台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向大家推荐。   于曼丽本来低着头吃饭,听到明台这么说,目光不免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难道说?   一时间,食堂里上海气息浓重。   苏晏则小心地扒着门,小心翼翼地看着明台,看他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很是欣慰。   这个小鬼,肯定很想家吧。当初自己在训练的时候,也很想很想吃一块蟹壳黄的。   “现在你满意了?”王天风斜眼瞪她。   “差不多吧。”苏晏揉揉酸痛的肩膀和脖子。   一连几天,明台都乐呵呵的,每天食堂都有加餐。但是他也嗅出了问题。   这蟹壳黄的味道太像晏姐姐做的了。可是晏姐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外国吗?   带着疑惑训练,自然会出错。   但是更大的问题来了。   明诚打电话去了香港,想询问明台的近况。   王天风连忙把线路接到训练班来,也急忙叫来了明台接电话。   “明台啊,在香港还习惯吗?”明诚在酒店给明台去电话,等了一会儿才等来明台。   明台尽量装得自然。“阿诚哥,除了读书,一切都不好啦。”   “你呀,大姐让你去港大就是去好好读书的,别每天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别让大姐担心。”明诚见他开玩笑,就知道他在香港肯定又是吊儿郎当。   “哎呀,阿诚哥,刚被大姐教育过。你怎么也要来教育我啊。”明台撇着嘴。   “香港天气怎么样,衣服带够了吗?”明诚随口一问,却吓得明台一阵紧张。   王天风忙示意郭骑云写下答案。   “喂,喂。明台,在听吗。”明诚有些紧张。   因为他听到了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   这时候,从房间外响起了一阵高跟鞋声,走了进来。   “明台,你那边怎么有高跟鞋的声音啊?老实交代啊,是不是认识什么女孩啦。”明诚打趣他。   苏晏将写好的东西递给郭骑云,让他摊开给明台看。   而明台则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晏姐姐?   “喂喂喂?明台?”   “啊,阿诚哥啊,我刚才看到我们老师了,和她打了声招呼。我这边天气蛮好的,衣服不够的话,我就管你要零花钱。嘿嘿。”明台回过神,赶紧回答阿诚哥。   明诚见时间也不早了,便嘱咐了几句明台,挂了电话。   等明诚挂下电话后,明台这边才算完全松下一口气来。   但是接下来。   “晏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明台觉得不可思议。又仔细看她身上的衣服,再一次问道。“你难道也是,训练班里的教官?”   苏晏默认。   =============================================   和平共建新上海舞会。出席的都是汪伪政府里重要的人员。据说风传已久的特务委员会的主任终于要露面了。   前几天。   财政司首席财经顾问明楼的办公室内。   明诚替他把外套挂在衣架上,顺便问他。“明先生,您听到传闻了吗?”   “你是指特务委员会主任的传闻。”明楼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   他点点头,皱着眉。“大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怎么了。”   “你已经是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了,而一开始主任的位置又一直空着,表面上你的权利似乎会被瓜分,但私下却是你掌握着特务委员会。可现在居然有风头传出,新任特务委会的主任即将到任,难道是那位周先生并不信任你吗?”明诚对这位即将上任的主任很有抵触。   明楼不置可否。“也许不是不信任,只是为了监视我。”   “噢,还有。变色龙同志即将抵沪,以及军统的毒蜘蛛也将至。”明诚将接到的情报一一通报给明楼。   明楼扯扯嘴角。“看来,上海要越来越热闹了。”   毒蜘蛛不同于他和毒蜂,一直以来十分隐秘。从不出任务,也不和他们联系,似乎只是单独受命于局座。第一次看到这个代号是一二九运动,可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人物跳出来,对于这位毒蜘蛛,他也是一头雾水。   “这位新任主任一到上海,我党以及国民党都派遣最为隐蔽的人物前来,看来这位主任来头不小。”   汪曼春利用伪造的叛变者,实行的钓鱼计划已经让上海党/组织内部收到了一些损失。李成的侥幸逃脱,以及程锦云的牺牲,都让明楼想要不露声色地终结掉钓鱼计划。   这次的和平舞会是一次机会。   在汪曼春不易察觉的话语中,明楼能感受到南田洋子正打算离间他和阿诚。既然她有此意,何不假戏真做呢。   在周公馆时,他的严词拒绝一定会让南田对阿诚另眼相看,从而生出想要把他收入囊下的心思。既可以在自己身边插一根钉子,又壮大了自己的实力。可谓一箭双雕。   这天的晚上,就是和平共建新上海舞会的举办日期了。   那个谜一样的新任主任也将浮出水面。   “阿诚,今天的舞会你先去。去趟银楼挑件饰品去安抚安抚汪曼春。毕竟要终结的是她的计划。”明楼一边怀柔,一边却又雷厉风行地阻断她的计划。   明诚抿抿嘴,点头之后便下去准备了。   苏晏看着眼前父亲替自己准备的衣服,有些犯难。   “父亲,我能不去吗。”   周佛海微蹙着眉,显然对她的问题很不耐烦。“晏儿,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成为这特务委员会的主任吗?”   她摇摇头。   “你要成为我的眼睛,成为我的耳朵。不仅仅是面对日本人,更是那些所谓的自己人。”   苏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知道你的能力,你一定可以完成地很出色。”他其实向南田洋子推荐自己的女儿,还有另外一重考虑。   虽然现在日本人所向披靡,但是总有一天会衰弱。而晏儿和军统是否还有联系,他没有细查,他不是不能查,而是不想查。这就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路。   苏晏刚从湖南回来,便被告知要去海军俱乐部参加76号承办的和平共建新上海的舞会,原先她已经拒绝了南田的邀约,但是被父亲知道了,反而对她谆谆教诲。还替她准备了舞会的服装,硬是让方叔开车送她去。   方应看着身着淡蓝色贴身晚礼服的苏晏,姣好的身形无不透露着女人的韵味。感慨时光匆匆,也感念中国在短短时间内被人欺凌至此。   “你对国民党内毒蛇的了解有多少。”方应从苏晏处得知了此代号,蓦地竟往眼镜蛇同志身上想去了。   苏晏摇摇头。“我不过在国民党里顶着个毒蜘蛛的代号,但却从来没有执行过任务。我不清楚毒蛇的身份,从王天风那儿了解的也不全面。但我总认为他似乎知道毒蛇的身份,却不告诉我。”想起王天风那张可恶的嘴脸,苏晏一时撇着嘴,面色难看。但她没有完全将自己得来的情报全数告诉方叔。   海军俱乐部此时已经灯火通明,但是来人稀稀落落,主要的人物还没有出现。   苏晏被方叔带上楼,先去休息。她心底却对自己的那位副主任很感兴趣,但又隐隐透着不安。   那位副主任不仅兼着特务委员会副主任,还是经济司首席财经顾问以及时局策进委员会副主任。   叮呤当啷的头衔倒是蛮多的。也不知道他是何许人。   舞会开始了。   明楼和明诚在汪曼春面前演了一出戏,让她觉得他们兄弟二人有了嫌隙。从而可以由她的嘴告知南田,进而加快南田拉拢明诚的速度。   当明诚去邀请南田课长跳舞时,楼梯上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响。   众人纷纷将视线移至高处,看着一身材曼妙女子款款下楼,走至明诚面前,伸出手问道:“在请南田课长跳舞之前,不应该请自己的上级先跳一支舞吗?”   明楼杯子里的酒水竟不慎晃了一滴出来,他目光凝重地看着站在明诚面前的女子,心头一滞。? ☆、【三十一】露面 ?  舞会开始后,明楼和汪曼春却还在房间里谈话。而她的脖子上戴着明楼托明诚去银楼买的一条珍珠项链,她不时地摩擦着珍珠,脸上全是喜悦的神色。   “师哥,你的眼光总是这么好。”   明楼低首,仔细看着她脖子上的项链,微微一笑。“珍珠配美人,是应当的。”   “师哥,明诚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你就不怕?”汪曼春将话点到为止。   他交叠着双腿,平静道:“阿诚自10岁起就进了我们明家的门,吃我明家的饭,喝我明家的水长大。我想他该懂得饮水思源的道理。”   “可似乎南田课长对他青睐有加,你难道真的不怕阿诚会有别的选择?”   明楼伸手搂过汪曼春的腰肢,慢慢靠近她。“什么时候起,你对阿诚的事这么上心了。”   汪曼春脸色一红,推推他的胸膛。“师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我也是替你担心,阿诚毕竟只是你的管家,万一哪天他。。。”   话没有说完,门外传来一声爆裂声,房门大开。明楼下意识保护好汪曼春,掏出枪对着房门外的人。   只是个小男孩而已。他愣愣地看着屋子里的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出声。   明诚赶紧从外赶来,忙把屋门关好,抱起了孩子就下楼了。   “师哥,你怎么也变得这么一惊一乍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汪曼春取笑他。   明楼收起枪。“生逢乱世,不得不防。”   “对了。你听说传闻了吗?这特务委员会居然派来了一位主任,这不明摆着要压你一头吗?”汪曼春一直在打听这位新任主任的背景,但保密地紧。似乎与周先生关系不一般。   明楼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无碍。“只要做事稳当,压不压我一头,我并不在乎,都是真心为新政府工作,谁当这个主任都可以。”   “师哥。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在汪曼春的记忆中,明楼一直是一个极富正义感的人,更何况明家家教甚严,可他居然敢背着他大姐来替新政府工作,这让她不得不心生疑虑。   明楼拿起桌案上的酒杯,摇晃着杯中的酒水。“以前,人人为了钱财斗得你死我活。而现在,则为了权利。而我,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权利。”   汪曼春静默了几秒,随即摆起笑脸也拿起了酒杯,与他碰杯。   “希望师哥能完成自己所愿。”   苏晏安静地待在房间里,望着窗外景色。   没想到再一次回到上海,居然要以这样的身份回来。   “你想先见一见梁仲春吗?”方叔看着手中的76号主要人员资料,询问她。   “他是谁。”   方应将他的职务念了出来。“汪伪政府行动处处长。”   “先打个照面吧,日后工作也能迅速展开。”苏晏点点头。   方应闻言,便离开房间,去了楼下。   这时候,明诚抱着小男子寻找他的母亲。而梁夫人则到处询问别人有没有看见过她的孩子。   直到看见明诚怀里的男孩,才算安下心来。虽说这是舞会,但是这场合里有这么多重要人物在场,万一孩子惹出什么事端来,倒霉的还不是他们家那口子嘛。   见找到了孩子,梁夫人对明诚是千恩万谢。此时,梁仲春也拄着拐杖缓缓走来。   “明长官。”梁仲春本想好好拉进些距离,不料明诚义正言辞地纠正他。   “76号里,只有一位明长官。”   梁仲春脸色有些挂不住,只能抱歉笑着。   他还想再与明诚说些什么,却被一名男子拦下,说是特务委员会的主任请他一叙,与明诚交往一事暂且作罢。   明诚只瞥了那男子一眼,便也转身离开。可走到一半,却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一时间记不起是在何处见过他了。便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细细思忱。   突然,灵光一闪,看着男人的背影难免瞪大了眼睛。   这个男人!   苏晏背对着梁仲春,只留给他一个美背。   梁仲春慢慢摩擦拐杖的顶端,慢慢思量着这位主任的心思。   “梁处长,是吧。”   梁仲春被点名,有力地行了个军礼。   “不用这么拘谨,现在是舞会期间,我们不谈公事。”苏晏悠悠转身,面对他。   梁仲春礼貌一笑,开始打量起这位新任主任的面貌来。   面容清丽,不似汪曼春那般浓妆艳抹,反而更有种不容忽视的气势。   “听说梁处长是新政府行动处处长。那么就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在为政府效力的目标上达成共识。”   “主任说的是,梁某自当效力。”梁仲春心中暗叹,看似年纪轻轻,却也知道敲打人的手段。总觉得她笑里藏刀。   之后,请他上楼的男人把他送出了房间。   一路上,他都在请教方应。“不知主任和周先生的关系?”   “梁处长,现在是娱乐时间,不谈公事。”方应指指舞会,示意他。继而方应转身上楼,没有给梁仲春挽留的机会。   梁仲春紧皱着眉,心中疑团重重。   此时,汪曼春和明楼也下了楼来,坐在吧台,相谈甚欢。   “不是说新任的特务委员会主任今天会到临吗?怎么全是些老面孔,没有新人啊。”汪曼春拿着酒杯,东张西望。   明楼却不着急。“好的人和物,总是要在最后才会让你目睹。”   他转头便看见明诚火急火燎地朝他们走来,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态有些奇怪。但在汪曼春面前,他仍是装出一副玩味的态度,冷嘲道:“阿诚,你应该去请南田课长跳一支舞。”   明诚面露难色,明显不懂明楼的话中意。   “感谢她的知遇之恩啊。”明楼抿抿嘴,面色难看。   明诚还想说话,却被明楼的脸色逼去了南田那边。   “师哥,你该不会生阿诚的气了吧。”汪曼春放下酒杯,拽拽明楼的衣袖,宽慰他。   明楼偏头对她莞尔一笑。   明诚按照明楼的命令向南田洋子靠近。这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由他来邀请南田跳舞,继而透露一点风声让她命令汪曼春停止钓鱼计划。   只是现在他发现了一件更严重的事,却无法告知大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南田课长,我有幸请您跳一支舞吗?”明诚满腹心事,仍是摆出一张笑脸来。   南田洋子有些讶异,毕竟在周公馆时,她提出拉拢他的建议后,被他严词拒绝。所以现在他来邀请自己跳舞,不免有些奇怪。   但这是一次机会,也许错过了这一次便没有下一次了。   只是。。。   “当然。。。”南田正想答应,却被缓缓传来的高跟鞋声打断了回答。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抬头望至光亮处。   黑发挽起,淡蓝色贴身晚礼服把苏晏的曼妙身材显露无遗,嘴角淡淡的微笑显示着她的亲和。   只一晚,苏晏便在新政府要员们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一旁的明楼则晃动酒杯的手一滞,神色凝重。   阿晏?   汪曼春细细打量她,总觉得她在何处见过。而师哥意外的反应也让她种下了一根刺。   而明诚更是有些慌不择路,伸在南田面前的手也不知该收不收。   见她慢慢向自己走来,他顿时有些紧张。   以前当她是个孩子,如今年岁已长,面容姣好,气势更是不弱。反倒让明诚无所适从了。   待她来到自己面前后,她并未变多少的嗓音冲自己暖暖问道。“在请南田课长跳舞之前,明先生不应该请自己的上级跳一支舞吗?”   周遭安静,苏晏的声音不出意外地传到了明楼的耳朵里,他蓦地将酒杯重重地放在台案上,杯里的酒也洒了些许出来。   汪曼春见师哥过激的反应,面色很难看。   明诚也不知该把手伸向何处,只能干巴巴地举着。   “周小姐不是说不来参加和平共建舞会的吗?”南田惊讶。   苏晏微微一笑。“南田课长不会不知道我父亲的脾气,他一知晓这次舞会我并没有打算参加,便好好地教导了我一番。说是让我来疏通疏通人脉,方便日后能更好地为您以及新政府效劳。”   “周先生真是有劳了。”南田洋子很是欣喜。   原先她是想让周佛海先生亲自来担任这特务委员会主任一职的,但是他推说自己身上担子太重,无法胜任,希望她另寻能人。可无奈一直苦寻无果,最后仍是周先生向她推荐了自己的女儿来担任这一职务。   对于周晏的身份,她也进行了调查。对于她以前在军统训练班里训练过的事情来看,管理76号实在是绰绰有余,可她到底与军统还有无联系却无从得知了。   南田虽然疑人不用,但是在新政府创立之初,还是可以接受这一点点缺憾的。毕竟76号内大抵都是中统军统叛逃而来的人,但他们为新政府效力的心却是一样的。所以她暂时能相信周晏和她的父亲是同气连枝的。   南田与苏晏的对话让在场众人瞬间明白了苏晏的身份。   大家一时间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所以,明先生可以请我跳舞了吗?”苏晏动动手,表示自己有些等急了。   而明诚则心里暗忱,这阿晏明摆着是想让大哥回去整死自己呢。今天他要是和她跳了,恐怕他的腿明天得像梁仲春一样跛着来了吧。   “周小姐,你认错人了。他是明先生的助理,阿诚先生。”南田出来打圆场。   苏晏心里却念叨,阿诚哥,千万别犹豫啊。快点请我跳舞,要是落在明大哥手里,我还有得活嘛。   她还没想到应对明楼的对策呢。   当时在楼上,待她看清楼下那人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物之后,竟第一次萌生了后退的念头。   她的下属,居然会是明大哥。   可明大哥的身份不是?   难道说,戴老板下了两步棋。   明大哥心思缜密,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可能隐瞒地了。   之后,她见阿诚面有难色地走向南田,便起了打圆场之意。   只是没想到阿诚居然在她和南田之间犹豫了。   是个人都知道应该选择谁的吧!   而南田替他解释更是让她没了方寸。   只见明楼脸上虽摆着笑,可眼底却是寒冰。步履缓慢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这位就是新上任的主任了吧。在下明楼,特务委员会副主任,是您的下属。”明楼伸出手,似要和她握手。   苏晏嘴角微抽,后怕地咽了咽口水。将手放进他的手掌中,礼貌性地轻握着。   而明楼不露声色地加重了力道,让苏晏有苦难言,只能僵着笑脸,笑而不语。   “不知,周小姐可否赏光和在下跳一支舞呢。”明楼特意在“周”字上强调,皮笑肉不笑。   但他根本没给苏晏回答的机会,便拽过她的手走进舞池,强硬地让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而他的手则亲昵地搂过她纤细的腰肢。   明楼强势的动作让苏晏感觉到他隐隐的怒意,却仍摆着笑,故作无知。? ☆、【三十二】同房而眠 ?  汪曼春看着师哥反常的行为,嘴角微撇,脸色不善。   这时候,梁仲春缓缓踱步至她身旁,嗤笑一声。“看来这位新任特务委员会的主任要比你这位老人更加吸引明长官的眼球呢。”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汪曼春轻睥他一眼,冷冷道。   师哥优雅的舞姿在舞池中央摇曳,晃得她心里着实不安。记忆中的师哥向来镇定自若,可当这女人出现后,他居然行为异样,让她心底怒火四起。   苏晏被动地和明楼共舞,心思紊乱。低垂着头,却仍能感觉到明楼灼热的视线紧紧盯着自己。   阿诚哥,你搞的我很焦灼啊。   怎么办怎么办。苏晏此刻脑海中闪过一条条理由,却又被自己条条打叉删掉。   明楼感觉到怀里的女子有些心神不定。在她耳边轻声道:“周小姐似乎心不在焉。”还故意加重了搂在她腰间的手劲,使她紧贴住自己。   苏晏的腰被他一用力,身子极其听话地靠在他身上。她下意识抬头,额头蓦地轻擦过明楼的薄唇。苏晏的脸瞬间红透了,慌乱地想要挣脱出他的怀抱。   明楼眯起眼睛,默默感受着方才她皮肤碰触自己薄唇的感觉,手劲不觉加重了。   而此刻,音乐也适时地换成了探戈。   苏晏脸色微沉,一只手已挣开明楼的怀抱,但随着音乐的节奏下,她不得不又重新回到他怀里。她脚步紊乱,有些心慌。探戈她跳的不是很好,更何况现在心绪已乱,也顾不得什么舞步了。   而明楼似乎觉察出她的窘迫,则一步一步地引导着她,随着音乐惊艳一舞。   身旁的人都慢慢停下了舞步,入神地看着他们二人纠缠不分的双人舞。   汪曼春则狠狠地捏着酒杯,神色难看。   在最后一个音的坠落时,明楼放松了对苏晏腰肢的控制。顺着舞势,苏晏弯腰仰头,即要完成探戈的最后一个动作。但明楼却低头凝视她,温热的气息惹得苏晏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脚一软,差点就要倒地。在明楼眼疾手快地拉拽下,总算是安然无恙。   一舞完毕,明楼冷着脸松开了她的手,点头致意之后,便离开了舞池中央,重新回到了汪曼春的身边。   “师哥?”汪曼春感觉明楼有些郁气,便出声叫他。   明楼没有应她,目光还在那女人的身上流转。   因为明楼和苏晏跳舞的缘故,南田并没有接受明诚的邀约,而明诚自然也没能把口风透露给她。   见苏晏跳完舞,南田迎上去后。明诚也默默地回到了大哥身边。   汪曼春咬着唇,目光黯淡。   从外进来一人,在明诚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又匆匆离开了。   而后,明诚在明楼耳边也不知耳语了些什么,便急急回去了,怕是有什么重要事物需要他去处理吧。   只是在临走之际,明楼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与南田洋子交谈甚欢的苏晏。明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觉压力倍增。   看来今夜是要无眠了。   “南田课长。”苏晏拿起酒杯与她轻碰。   “没想到周小姐的舞姿如此曼妙。”南田洋子称赞,继而又将话题转移至和平大会的召开上来。“想必周先生最近为了和平大会的召开,费劲心力吧。”   “父亲最近的确繁忙,而且不仅身体吃不消,连心情都有些不好呢。”苏晏比较担心。   南田疑惑。“怎么了,是和平大会的事惹得周先生烦恼了?”   “那倒不是。只是父亲最近一直听闻上海不太平,76号时不时地就出动人手去抓人,搅得他在家里都睡不安稳了。总认为上海不安全。”苏晏面露难色,将原因告知南田。   南田心下了然。“周先生为何不直接向我说明呢。”   “父亲知道此次钓鱼行动是南田课长默许的,自然不会过多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那周小姐又是如何以为这次的钓鱼行动的呢。”南田想要尽快让上海安宁下来,可总是事与愿违。   苏晏抿抿嘴,故作犹疑。“在我看来,这次的钓鱼行动根本就是毫无作用。它的施行不过是更加严重地加深了上海的不安定。我想南田课长需要的是在和平大会召开之前,让所有人看到上海和平吧。”   南田点点头。“那周小姐的意思?”   “毕竟我才刚到任,很多事情还需要了解。不过我在外就听闻过76号胡乱抓人,残暴不仁的传闻。这样的机构足以让上海市民闻风丧胆,也很容易让重庆以及延安分/子升起反抗之心。如此以往,上海能取得南田课长想要的和平和平衡吗?”苏晏一针见血,直戳中南田的心事。   “所以,钓鱼行动取消与否还是得看南田课长的意思,不是吗?”   苏晏的字字句句,让南田明白,这不仅仅是她的意思,或许也是周先生的意思。   深谈结束后,苏晏以不甚酒力先行离开了舞会。   走出海军俱乐部的大门,一阵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苏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有些暗恼。   早知道就不让方叔先回去了。   就在她苦恼之际,一件大衣披上她裸露的肩头,她蓦地转头,就看见明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走吧,先生正等着呢。”明诚在前方带路。可苏晏却艰难地咽咽口水,迟迟不迈步子。   明诚取笑她。“你难道想让大哥亲自来请你?”   苏晏连连摆手,讨好道:“没有没有,我怎么敢。”   距离海军俱乐部几十米远的小巷弄内,一辆汽车静静地停在那儿,车灯熄灭,似乎正等着来人。   明诚打开驾驶座的门,催促着她上车。   “阿诚,你在国外都白呆了嘛,居然还不懂什么叫绅士风度。你不应该先替我把车门打开吗?”苏晏抗议。   唿地,车门从内被打开,苏晏赶紧闭上了自己的嘴。   明诚憋着笑,关上了驾驶座的门。   苏晏哭丧着脸,眼睛刺溜一转,赶紧伸手想打开副驾驶的门,却被明诚眼疾手快地从内拉住了,她只得扁着嘴,默默地坐进车厢。   待她将车门关上,明诚便启动了车子,行驶在夜色中。   梁仲春的车则在海军俱乐部门前停留了一段时间,眉毛一挑看着那辆车渐渐驶远。   车内。气氛沉默。   苏晏裹着大衣,不敢乱动。明楼坐在左侧,面色清冷。   低气压让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明大哥和明姐姐果然是姐弟,连生起气来都一模一样。   借口,理由,说辞。她想了一大堆,却没一个管用。   她不知道明诚会把车开到哪里去,只知道今天肯定是回不了周公馆了。   在一家酒店门前明诚停下了车,明楼不由分说拉过苏晏的手,下车走进酒店。   苏晏心里一阵慌乱,明大哥到底要怎样。   房号317的大门被关上后,明楼才松开了紧拽着苏晏的手。   苏晏站在门边,看着疲倦的明大哥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平静地看着她。   这时候苏晏脑海中闪电般划过几个关键词。   装无辜?博同情?还是,胡说八道?死皮赖脸?   “解释吧。”三个字就让苏晏的盘算化为散沙。   苏晏委屈地扁着嘴,眼泪装模作样地掉了几滴下来。“呜呜呜。。。明大哥,你。。。你欺负人!”   明楼无奈,只好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她面前,揉揉她的脑袋。喷涌而出的思念将他淹没了。   “不过让你解释,你哭什么。”   苏晏就是因为不能解释,才哭的呀。一时间哭声更大,怎么也收不住。不过也是干打雷不下雨。   “好了好了。别哭了。”明楼无措,只能轻轻地拢住她,柔和地拍打着她的背。   本来不过是装的,但在明楼温柔地对待下,这十年来受的苦,十年来的思念之情让她悲从中来,哭得更厉害了。   小手也探进明楼的西装里,紧紧搂着。   只是。。。   苏晏抽噎着在他怀里抬起头,天真地问他。“明大哥,你怎么胖了。”   明楼蓦地黑下脸来,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腰间解了下来。   苏晏吐吐舌头,心里却暗喜,还好还好,这就算敷衍过去了吧。   明楼尴尬地走回沙发,又坐了下去。   “别转移话题,继续。”他差点就要被她糊弄过去了,连忙稳住心神,继续质问她。   苏晏收收眼泪,干笑起来。“我的身份是,新政府特务委员会主任,我父亲是周佛海先生。就这些了。”   “没有其他?”   “那明大哥除了新政府的头衔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吗?”反正都是试探,那就大家一起试探吧。   明楼哑然,无奈一笑。这小丫头居然将他一军。   “我的任务是成为我父亲的眼睛,耳朵,嘴巴。不仅要跟日本人搞好关系,还有76号的内部人员也要疏通人脉。”苏晏一本正经,义正言辞的模样让明楼不觉轻笑。   明楼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用了,便道:“睡吧。”   苏晏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睡觉?   谁和谁啊?她下意识捂紧了自己身上披着的大衣。   明楼指指她身上的大衣。“那是我的,可以还给我了?”   脱还是不脱,是个难题。   在脱掉大衣之前,苏晏问了明楼一个问题。“我在替新政府工作,明大哥就没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我也在替新政府工作,阿晏也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明楼不上当,反问她。   苏晏撇撇嘴,把大衣还给他时嘟囔着:“反正我要说的话,明姐姐会代劳的。”   明楼脸色一滞,心里却暗叹,这小丫头如今还知道威胁人了。不过,她的话也提醒了自己,大姐这一关着实难过。   可该来的终究逃不过。   最后,明楼把床让给了阿晏,自己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思考。   临睡前,苏晏还不怕死地来了一句。“明大哥,熬夜是要水肿的。”而且会越来越胖的~   。。。。。。   苏晏看到明楼的脸色实在难看,撇嘴一笑,赶紧闭上眼,不再多嘴。   还是和以前一样,真好。   第二日,阿诚先送苏晏回周公馆去了。路上,明诚一直回想着昨夜大哥和他探讨的问题。   “大哥,阿晏的身份真的只是那样而已吗?”明诚清楚明楼是有疑虑的。如果阿晏真的是真心要替新政府卖命,日后大哥狠得下心吗?   明楼反问他:“你怎么认为。”   “阿晏作为周佛海的女儿出现,并且任特务委员会主任一职,我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隐情。但是她一出现,我党和国民党也分别派遣重要人物到沪,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吗?”明诚隐隐觉得阿晏的身份很复杂。   明楼笑而不语。   “那只有一种可能。”   “要么,她谁也不是。要么,她是这两种身份的其中一种。”   “大哥希望她是哪一种。”   “我希望她什么也不是。”? ☆、【三十三】敲山震虎 ?  钓鱼行动被南田洋子叫停。汪曼春表示很不理解,可最终还是抵不过南田的命令下达。   需要亲善的面孔?汪曼春皱着眉,亲善和压制必不可少。她坐在办公室里,心里猜测究竟会是谁阻止她的钓鱼行动呢?   在她思考之际,梁仲春派人来请她过去。   在76号里,二春之争向来是公开的秘密。现在梁仲春叫她过去,想必也是为了钓鱼计划的取消而笑话她吧。   汪曼春虽然愠怒,但毕竟梁仲春是76号的负责人,她铁青着脸慢悠悠地赶去他的办公室。   “不知道梁处长找我来有何要事吩咐。”汪曼春倨傲地抬着头,并不看他。   梁仲春也不恼,只问她。“汪处长可知道自己的钓鱼行动被谁制止吗?”   汪曼春此刻才走到梁仲春面前坐下,细细听他讲。   “新官上任三把火,汪处长不会不知道吧。”   “你是说,那位周主任?”汪曼春不明白梁仲春的意思。   他笑笑。“这第一把火就冲着汪处长而来,恐怕那位周主任也是来者不善。你觉得她第二把火会往谁身上烧呢?”   “我师哥明楼?”   梁仲春把一张报纸递至汪曼春面前,慢慢说道:“上个月,日本军部派遣至上海经济司担任重要职务的原田熊二在香港遇刺。同日,明楼途经香港抵达上海。”   “你想说明什么。”   “也许那位周主任会抓住这个疑点对你昔日的爱人下手。毕竟,现在他们两个人可是手握着76号的权利呢,到底谁会更胜一筹呢。”梁仲春不紧不慢地解释给她听。   汪曼春不理解。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原田死的那天,还有位重要人物也在香港。”   “周晏?”   “你觉得她和原田在香港会做什么呢?而且听说原田的公文包不翼而飞,里面似乎有关于上海市政府的重要材料。而他的死亡又对谁最有利,想必汪处长心知肚明吧。”梁仲春不点破,只让她细细品味。   汪曼春面色沉静。“你的意思是,周主任已经察觉到了我师哥对于原田的死有嫌疑,所以有可能会对他进行更进一步的试探?”   “我不清楚当时这位周主任在香港要做什么。我只知道,她在原田死后,立刻飞回了上海,而后又去了趟巴黎,最近才回来。”梁仲春在得知了新任主任的身份后,便秘密派人开始调查她之前的行踪,总算有了些头绪。   而明楼对于周晏的行为,更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   “那你现在想让我做什么。”   “你难道不想在周主任之前查到明楼的疑点吗?”   汪曼春撇撇嘴。“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会相信你的话。”   “你已经开始在动摇了。”梁仲春看着她不停摩擦着的双手,微笑着。   最后她和梁仲春达成协议,由她派人试探明楼。   “梁处长认为明楼会是哪方面的人。重庆,还是延安?”   “都有可能。”   汪曼春很不喜欢被梁仲春牵着鼻子走的感觉。“那梁处长怀不怀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主任呢?”   “怀疑,当然怀疑。可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你我怀疑地起吗?”梁仲春扯动嘴角。   明楼在市政府内办公,却总是心不在焉。   以前是为了明台,如今又多了个阿晏。   对于阿晏的身份,他也实在是迷团重重。   “先生,这是汪先生送来的请帖。是关于明天的经济学者会谈的沙龙。”明诚从外走来,将请帖送至他桌上。   明楼低头看着手头上的资料,只是点头算作知晓。   “大哥,明台那边派去的人无功而返。”   在明诚给明台打电话后,总觉得有些奇怪。便以防万一地给香港大学的教务处打了电话,询问情况。在看出勤表时,并没有什么奇怪。明台还是像以前一样,隔三差五地才会去上课。但是在成绩方面却让他看出了端倪。   而后再一仔细调查,才发现明台居然被毒蜂掳走了。   明楼抬头,将手上的资料放在一边。“你想要在毒蜂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本来就是天方夜谭。”   “他让人带来了一张照片。”明诚从怀里拿出照片给他。   照片上熟悉的人脸,挺拔的身姿亭亭站立,好不威风。   “大哥,我们的推断果然没有错。只是阿晏她,居然是军统的人。”   明楼偶一思索。“早该想到的。当年在巴黎,王天风保护的人就是阿晏。”那么所有的事都可以串连起来了。   毒蜘蛛,也当是她。   苏晏收拾妥当,下午才出发去极斯菲尔路76号。   “昨天小姐宿在哪儿了。”   方应低头回应。“酒店。”   “她就这么不愿意回来?”   “毕竟家里。。。”方应没把话说完,但也知道对方明白他的意思。   苏晏刚到办公室,便叫人传了两位处长过来。   梁仲春和汪曼春皆各怀心事,纷纷赶来。   她率先让梁仲春进屋,让汪曼春在房间门口等候。   “梁处长,我们又见面了。”她坐在椅子上,抬头微笑看着他。“请坐吧。”她指指桌案前的椅子,请他落座。   “不知道主任找我们前来有何要事。”梁仲春不知道这位主任的手段如何,所以一时摸不透她的套路。   苏晏微微一笑。“听说梁处长在调查我的行踪。不知有何发现没有。”   梁仲春只感觉火烧屁股,急忙站起来,连忙解释。“主任,我。。。”   “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像梁处长这样谨小慎微的人,我很是欣赏。只是,调查我这件事恐怕在你之前,南田课长应该已经做过万全的准备了。不然,她也不会赞成我父亲的建议,由我来担任特务委员会主任一职,您觉得呢?”   三言两语便让梁仲春面色青白。这明里暗里都是在指责他多此一举。他抿嘴,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位主任,年纪轻轻,却不得不让他觉得压力倍增。   “主任说的是,是梁某自作主张了。”梁仲春抹抹脸上的细汗,不敢多言。   “听说梁处长自认为抓到了明楼副主任的疑点,我可不可以多一句嘴。”苏晏脸色淡漠,语气虽平和,但在梁仲春听来甚是冰冷。   他咽咽口水,讨笑道:“主任哪里的话。”   “明楼副主任虽说是我的下级,可却是你们的上级。以下犯上的后果,梁处长可知道?”苏晏的双手交叠,静静地看着他。   梁仲春时不时地揉搓手杖顶端,点头哈腰道:“卑职明白。”   “好了,如果梁处长查到了什么确凿的证据,应该向我汇报,而不是独自去找汪处长商量。如果没有别的事,请吧。”   梁仲春急急点头,满头大汗地走出了房间。   这一字一句都是在警告他,这76号如今归她管辖,她在这里布满着好几双眼睛,好几只耳朵。谁要是带着私心行事,后果自负。   汪曼春本想询问梁仲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见他急匆匆地落荒而走,心下一阵紧张。   “76号情报处处长汪曼春向周主任报道。”汪曼春行了军礼,站在她面前。   苏晏抿抿嘴,沉默地看着她。   以前的单纯活泼,如今的心狠手辣。她一直在提醒自己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曼姐姐了。她是汪曼春,伪政府里手段毒辣的汪曼春。   “主任?”汪曼春静等了许久,见苏晏不回应,有些奇怪。   “听说汪处长是汪先生的侄女,更是南田课长的得意门生?”   汪曼春点头。“主任谬赞。”   “对于我向南田课长建议暂停你的钓鱼计划,你是否心有怨怪。”苏晏开门见山,询问她。   “主任这么做,应该是有主任的考虑。”汪曼春讶异她竟率先将此事说来。   苏晏轻笑。“不用恭维我。我做的不过是传话的工作而已。真正管理76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我这个毛躁丫头呢。”   背后意味当然是在告诉汪曼春。她不是真正掌权人,她身后的人才是。   没想到反对她计划的人,居然是周佛海。汪曼春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汪公馆。   “叔父,你对周先生的女儿周晏小姐有什么了解吗?”汪曼春被周晏轻松打发,而且她还得知周晏知道了梁仲春想要调查明楼的事。这76号里的水自她来到之日起,恐怕不会浅了。   汪芙蕖正在准备明天沙龙要讲的文章,听到曼春的问题,唿地抬头。“其实我也只是在周先生嘴里听闻过这位周家小姐的事。听说她幼时便任性妄为,很难管教。但再具体的一些我也不甚明了了。怎么了,这位新主任让你感到压力了?”   “岂止是压力。她的耳目无处不在,我和梁仲春现在就像是砧板上的肉,可以任她摆布。”汪曼春略显苦恼。   “听说她还比你小3岁,居然这么有手段?”汪芙蕖倒是新奇这个周小姐了。   汪曼春撇撇嘴。“对了,叔父。明天师哥会来的吧。”她仍然没有放弃试探明楼,只要试探了就能堵上梁仲春那张臭嘴。   “他毕竟是经济司首席财经顾问,必须得来。”汪芙蕖点点头。   第二天。由汪芙蕖举办的上海金融界救世沙龙在上海大酒店开始了。   汪曼春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摇晃着酒杯,等着师哥讲完长篇大论。   明楼向那些学者道声失陪,便走到她身旁坐下,打趣她:“明明讨厌,还要来参加。这不是你的风格。”   “师哥也不喜欢,还不是来了。”汪曼春心里有事,脸上的笑容并不真诚。   明楼扯扯嘴角,“我的确是不喜欢。我去趟洗手间”他把酒杯放在茶几上,起身离开。   汪曼春则看着坐在一旁的男子点头示意。   那男人便也离了座位,走向了洗手间。? ☆、【三十四】惩罚 ?  苏晏捏着鼻子躲在洗手间里。   为了明大哥她也是蛮拼的。   不过,是谁拉的屎呀,比旺财的还臭!   突然,洗手间的门被打开,啪嗒啪嗒的皮鞋声朝隔间而来。   明楼随意挑了一间上了厕所。待他从隔间出来,走至梳洗台前时,又有一个人进入了洗手间。   但很奇怪,他并没有要上厕所的意思,只是慢慢地靠近了明楼。   “明先生,您难道不认识我了?”男子套着近乎,面带微笑。   明楼擦拭着镜片。“我应该认识你吗。”   “戴局长叫属下来找您,车已经替您备好,就在楼下。要不您跟我走一趟吧。”男子不死心,继续试探。   苏晏不敢大喘气,这梁仲春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自己都警告地这么明白了,居然还敢派人来试探明楼。   “我不认识什么戴局长,你到底是谁。”明楼面色沉稳,心下已了然。   男人却继续。“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此话一出,躲在隔间里的苏晏按捺不住,就要出来。但是明楼接下来的话却让苏晏停止了动作。   他嘴角一撇,“那好吧。”   这么容易?   苏晏虽然怀疑明楼就是毒蛇,可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今天的试探她想叫停,可自己却也想知道明楼真正的身份。   本以为明楼妥协,不想他拿过眼镜,卸下镜片,一瞬之际就要了对方的性命。   苏晏躲着,不知道外面情形如何,只听到男子临死的挣扎声,终是断了气。心头一颤。   “出来吧。”明楼朝着隔间说着。“既然躲了,就不怕被人发现。”在他进入洗手间的一瞬,便知道有人埋伏,只是对方身份不知,他才没有打草惊蛇。但是汪曼春派来试探他的人却在这时候进来,打乱了他的节奏。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苏晏低着头,推开隔间的门,走了出来。   明楼诧异。“阿晏?”   她嘿嘿傻笑,想敷衍过去。“明大哥,好巧噢,我们竟然在这里碰见了。”她脸上两撇小胡子被她的气息垂着,已经快要粘不住了,松松散散地耷拉在唇边。   “在这里碰见你,不能算凑巧吧。这里是男洗手间。”明楼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但也没拆穿她。   苏晏转转眼珠子,看着地上的尸体,以及镜子上的血迹,有些触目。   “没杀过人吧。”明楼熟练地将镜片上的血迹洗去,重新装回眼镜框上。   她摇摇头。她的双手还没有沾过血腥,虽然她接受过残酷的训练,可她真的没有杀过一个人。   此刻,明诚从外进来,讶异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以及躺在地上的尸体。   “阿晏,你怎么混进来的。”   “现在讨论这个是不是不是时候啊,你收尾吧。”苏晏指指尸体,示意他。   明诚倒双手环胸,不作为。“作为毒蜘蛛,你应该更喜欢收尾工作吧。”   “蜘蛛喜欢结网,喜欢追赶猎物。死了的太没劲了。”苏晏知道,她的这层身份根本逃不过明大哥的眼睛。而且那个该死的王天风向来喜欢揭她的底。   临来之际,他语意不明地向自己透露关于毒蛇的一点消息。   “他一定是你忠诚的伙伴。”   而曼丽早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毒蛇喜欢蛰伏,明大哥不是一直在蛰伏吗。   “你就不怕我真的替新政府效劳吗?”明楼反问。   苏晏原话奉还。“那明大哥也不怕我真的替新政府效劳吗。”   因为了解,所以信任。   “毒蜘蛛同志,你好。我是毒蛇。”明楼再次进行自我介绍,向她伸出了手。   苏晏扁着嘴。“这就是个你欺骗我,我欺骗你的时代。”她赌气地偏头,快要脱落的小胡子顺着她的气息一动一动的。   明楼无奈,走到她面前,贴心地替她把胡子粘好。“做戏要做全套。”他的手在替她贴完小胡子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就像以前一样。   “够全了。我都躲到男洗手间来了呢。”她有些嫌弃地看看四周,不满道。   明诚这时候抬手示意。“两位,就没人帮我一下吗。”他拖着尸体,有些艰难。这二位打情骂俏地是不是太早了一些啊。阿诚腹诽,请不要欺负一只单身汪好嘛。   “阿诚哥,这种体力活,你怎么能让我这么个弱女子来帮你呢。明大哥要出去应付汪小姐,要是被她闻到了身上的血腥味,这也不好吧。所以,只好辛苦你啦。”苏晏道理说了一大堆,唯一的潜台词就是,你自己解决吧。   明诚表示收到了一万点伤害,默默地把尸体移到了角落。   “师哥,你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啊。”汪曼春故作责怪,眼神却在明楼身后游移。   明楼面无表情地坐在她身旁。“曼春啊,其实昨天的事我也有所耳闻的。”   汪曼春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周晏敲山震虎的事情。但是明楼现在说有什么意义吗。   “你要试探我,无可厚非。”   “师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汪曼春急忙解释,却被明楼伸手制止。   明楼冷冷道:“我听闻周主任已经下达了禁止76号内部进行互相调查的命令,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啊。”   “师哥,我知道错了。是我没有把主任的命令放在心上。”她扁着嘴,十分委屈。   汪芙蕖刚和别人寒暄完,走到自家学生身边,就看见曼春抿着唇,很是可怜。   “怎么了。曼春是不是又说错话惹你师哥不高兴了。”   汪曼春顺着叔父给的台阶,顺势而下。“是曼春任性,惹师哥不悦了。”   “明楼呀,我家曼春从小就任性,也就只有你能镇得住她了。”汪芙蕖取笑他们。   明楼只道:“老师,说笑了。”   那些尽等着拍马屁的学者,瞅准了机会开口。“汪小姐和明先生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汪芙蕖却无奈地摇头,感慨。“唉,其实若不是你大姐她性子太执拗,我家曼春可不就。。。”   “可不就什么了?汪先生这句话莫不是在怨怪我不早点同意,好让您的宝贝侄女儿进我们明家的门?”明镜的声音远远传来。   汪曼春听到明镜的声音,倨傲着脸撇向一边,坐在沙发上不动弹。   而明诚则急忙赶来,站在大姐身后。   苏晏站在远处,睁大了眼,看着事态发展。   明楼脸色难看地站起来,走到明镜身旁,叫道:“大姐,我。。。”   “哼,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大姐。”明镜斜眼瞪着他。   汪芙蕖站起来打圆场。“哎哟,大侄女,你来了你怎么都不说一声呢。我也好让他们准备准备不是。”   “准备什么?准备那些企划书,合作书,硬逼着我签字,然后再吞掉我们明家的产业吗?”明镜冷笑道。   汪芙蕖脸色难看,眼角微抽。   “你们南京政府想给人扣帽子就给人扣帽子,我明镜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只是想奉劝你们几句,想整垮我,就拿出实质性的证据来,别玩些小孩子把戏!”明镜从包里拿出几颗子弹,重重地拍在桌案上。   明楼出言,却被明镜斥责。   “谁让你插嘴的!”   明楼只好讪讪地闭上嘴。   苏晏发觉事情不太妙,赶紧想对策。   等她拿着托盘时,就看见明姐姐隐忍怒气地走到明大哥面前,非常平静地问他。   “你回上海多久了?”   不对不对。越是这样,明姐姐才更生气呢。   怎么办怎么办。   她赶紧拿起托盘,上面摆着一杯酒,朝他们走了过去。   明诚在后面看见阿晏急急地朝他们冲过来,心道不妙,却无力阻止。   明楼见大姐如此沉静,也知道这回算是触了大姐的逆鳞了。   “一个多。。。”月字还没出口,明镜已经抬起手,就要挥将下去。   只是。。。   “啊~~~”一名侍者啪唧倒在不远处,大家的视线都被他引了过去。托盘上的酒杯也恰巧抛了过来,杯里的酒水眼看着就要洒了大姐一身。明诚见状,赶紧拉着大姐退了好几步,才幸免于难。   但,大哥的油头算是被这杯酒给毁了。   “你是什么人啊。怎么做事的。”明镜见自家弟弟狼狈的样子,顿时起了护犊之心。责怪起侍者来。   阿晏低着头,低着头沉着嗓子一个劲儿地赔不是。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时没了由头。   最后,明镜又对汪曼春放了几句狠话,让她对明楼死了那份心。还是那句原话,等哪天她死了,再想着进门的事吧。   汪曼春这几年积郁的怨气,都来源于这句话。她不甘心地回嘴。“哼,你可别把话说绝了,人有旦夕。。。”祸福二字未讲出口,却被明楼的一句“汪曼春”,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她眼眶含泪倔强地看着明楼,不再言语。   明镜撂下狠话,如果明楼今天不回家,那就永远不用回来了。随后便由阿诚送回去了。   待大姐离开之后,明楼转身摆起笑脸向诸位解释了一番。而汪芙蕖也帮衬着安抚大家的情绪。   汪曼春委屈地掉着眼泪,明楼见状,伸出手想安慰她,却被她甩开。   明楼只得把她拉至一旁,好生劝慰。   苏晏揉着自己的额头,扭曲着脸。眼睛却时不时地偷瞄着明大哥和汪曼春那边。   见明大哥掏出手帕来,擦拭着汪曼春的眼泪,一本正经地和她讲道理。也不知明大哥说了些什么,让汪曼春脸色凝重。苏晏则无聊地晃着酒杯。在观察他们之际,她还留了空观察汪芙蕖。   汪芙蕖放下酒杯,独自一人去了洗手间。她离开位置,尾随而去。   边走还边固定住自己的小胡子,以免被人发现。   刚进洗手间,就听见抽水的声音。她只好在洗漱台前,打开水龙头装作洗手。   汪芙蕖从隔间出来,毫无防备地走到苏晏身边,打开了水龙头。   苏晏拿毛巾擦了擦手,便要离开。   只不过迈了一步,她便迅速出手紧紧缠住汪芙蕖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   她拿出早就备好的胶带,粘住了汪芙蕖的嘴巴。预先在洗手间里放着的绳子也捆住了他的手脚。   其实她并不知道汪曼春还想试探明大哥,而她在这里的目的只是汪芙蕖而已。? ☆、【三十五】回家 ?  对于明楼的身份,苏晏表示自己其实早就有眉目了。   在黔阳训练营里的几天,她也没闲着。   曼丽告诉她,郭骑云似乎知道毒蛇的真实身份,但是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于曼丽是苏晏钦点的副官,郭骑云平常也蛮照顾她的。但是却一直看不惯明台。他显然不想承认,他这是在嫉妒。   明台比他聪明,又比他会说话,讨老师欢心。又有这么好的背景,和他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后来有一次,郭骑云在于曼丽面前说漏了嘴,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了。   “明台的哥哥就是毒蛇?就是和老师平级,神秘莫测的毒蛇?”于曼丽很惊讶。她在训练营里时常听人提起过毒蛇的名号。能跟老师齐名肯定也很厉害吧。而且她也在阿晏姐那儿听过这个名字。   “我和你说啊,这件事你可千万要保密,不许和你的阿晏姐说。”郭骑云千叮咛万嘱咐。   于曼丽虽答应,可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苏晏。   “你说的是真的?”苏晏又在心里打叉打勾了。阿诚×他还没有这么大本事呢。   那就是明大哥了。   既然王天风知道她和明台的关系,自然也知道她和明楼的关系。感情他是故意不说的,想看她的笑话。   自从明台得知了她的身份后,每日中午吃饭也不动那些她特意做的菜了。训练也比以往卖力,但是苏晏知道,他就是在赌气。   明天一大早,苏晏就要离开了。她要去上海执行任务了。   半夜,她潜进明台的房间,把他母亲留给他的怀表和一封信放在床头。正要走时,却发现他蓦地动了一下。   她霎时了然。这臭小子敢情是在她面前装睡。   苏晏默默地叹了口气。“我们家小少爷比较命苦,母亲去世你心里一定很难受吧。可你有你晏姐姐惨吗。从小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长成什么样,认祖归宗的时候也没有母亲。连唯一疼爱我的祖母也去世了。不过呢,我还是很幸运的,因为遇到了你们啊。”   明台装作翻身,脸庞面朝她。   她无奈笑笑。“我知道,小少爷在生晏姐姐的气嘛。也许现在解释给你听,你也不一定懂。但是晏姐姐只能告诉你,一个人总会因为迫不得已的苦衷而被迫骗人。你应该学会去体谅,去思考。那些骗你的人究竟是为你好,还是真的要欺骗你。”   “很多事情,不能光靠眼睛看,还要相信自己对亲近的人的了解。这个世道,需要做违心的事太多了。所以晏姐姐只希望你可以不变初衷,不忘本心。”   “呐,下次见面就要气消了。姐弟哪有隔夜仇的。我就当你默认了。”苏晏伸出手揉乱了明台的头发,离开了。   明台在她完全离开之后,倏地睁开眼,握着她放在床头的怀表,撇撇嘴,不满道:“哼,不管。除非下次见面你带我去吃好吃的。”   明台被王天风掳去黔阳训练班的事还是被毒蛇知道了。   黔阳训练班里。   王天风看着毒蛇给他发来的威胁性的电报,嘴角一勾。   晚上,王天风让郭骑云给局座发电,说是毒蛇主动推荐自己的兄弟来参加训练营。   “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发。”   王天风挑挑眉。“先下手为强,要把这件事变成既定事实,他就没有办法改变了。”   果不其然,戴笠见此电报,便立即给明楼去电,赞许他此种奉献精神。最后他也只能将此事作罢。   等苏晏离开训练班后。王天风开始替明台物色生死搭档了。   他先找上明台,主动问他。“你想让谁当你的生死搭档。”   “可以是女的不。”明台还不明白生死搭档的意义。   王天风汗颜。“当然是女的。”   “要于曼丽吧。”   “不行。”   “为什么。”   “那是毒蜘蛛订下的人。”王天风可不想训练班再被她搅得鸡飞狗跳。   明台撇嘴。“那也不妨碍她做我的生死搭档吧。”   “你为什么一定要她。”   “她漂亮呀。而且有魅力。”明台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子可以把男人给打倒的。   王天风打趣他。“你能不那么肤浅吗。”   “先要愉悦眼睛,才能愉悦心灵啊。不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嘛。”明台油嘴滑舌,颇有毒蜘蛛当年的风采。   “这件事,暂时先压后吧。”王天风在犹豫。   他的计划,需要明台。所以他心中抱有愧疚,以至于他很偏爱他。   为国捐躯,真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的。   之后,于曼丽虽然和明台一道训练,但是王天风迟迟没有让他们成为生死搭档。   ============================================   被大姐搅了局的救世沙龙在中午结束了,但是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汪芙蕖不见了。   在场的人都开始帮忙寻找,最后在女士洗手间发现了这位新政府经济司副司长。   他被人反绑住手脚,脸上赫然用口红写着大大的两个字。   汉奸。   众人脸色都不是很好,汪曼春更甚。原先的心情已经因为明镜惹得恼火,如今居然有人干出这种恶作剧来。   叔父的年纪已经大了,被这么一折腾又是卧病好几日。   明楼轻揉着太阳穴,默默地哀叹一声。   这天下午。轮到明楼召集76号两位处长开会了。   特务委员会的两位主任丝毫不怕事,该严惩的严惩,撤职的撤职,毫不手软。一时间76号内无人再敢风言风语,只能低头认真做事。   梁仲春和汪曼春身着76号正装站在明楼办公室的门口,只等着他传唤。   “唉。这两位正副主任可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本以为两个人会因为权利之争,明争暗斗呢。没想到他们倒同气连枝起来,倒霉的是我们下边的人啊。”梁仲春轻声埋怨。   汪曼春却嗤之以鼻。“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好怕的。我们都是为新政府效力,改个风貌不是蛮好的吗。”   “你当然是可以了。这位副主任可是你昔日的旧情人,而那位主任对你似乎也是青睐有加,我想汪处长这次恐怕是要扶摇直上了。”   汪曼春白了他一眼,没再回应他。   办公室的门从内而开,被人架着出去的一个男人扯着嗓子直喊饶命,但还是无济于事。这不由得让他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办公室里。明楼扶着额,神色疲惫。   待明诚禀告后,他就出去把门也带上了。   “坐吧。”明楼请他们落座。   梁仲春可是坐出了阴影,生怕明楼和周晏一样出言提点他。身子绷得笔直,准备随时站起来受训。   “梁处长,看看这个吧。”明楼将一份名单递给了他。   梁仲春赶紧站起来接过,战战兢兢地翻看着。“这。。。这是。。。”   “这是76号最近处决的中统分子的名单。”   “不知道这份名单有什么问题吗?”梁仲春明知故问,这里面有一大部分是他曾经的死敌,而他则利用特权将他们一一灭口。   明楼有些头疼。“梁处长难道不知道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什么吗?”   “我们需要和平,需要安定。暂时不要杀戮,不要血腥。”   “可是你们看看这几天以来,76号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杀人,抓人。”   “既然杀人抓人可以解决问题,那我们何必要召开和平大会呢。”   明楼的表情已经是不耐烦。   梁仲春低头,皱紧眉头,无话可说。   明楼字字戳心,连汪曼春也不免心中紧张起来。   对于汪曼春,明楼则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趋利避害的种种说法,让她懂得他的良苦用心。她也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最后,约谈结束。让梁仲春与汪曼春都见识了这两位主任的手段。可梁仲春对于明楼的怀疑仍是没有改变。   明诚将车停好,拿上大哥的公文包,跟在他身后。   明楼疲倦地走进大厅,阿香便迎了上来,满面笑容。“大少爷,您回来啦。”阿香也顺势接过明诚递过来的公文包。   明楼也上下打量阿香,回应她:“阿香啊,几年不见长高了呀。”   阿诚正吩咐阿香泡茶,却被她的话打断。“大少爷,你可休息不得。大小姐说了,您一回来就得去趟小祠堂呢。”   明楼笑容渐止,边脱手套,边点头。   阿诚让阿香先下去了。继而转头朝着大哥,还想宽慰他几句,却被他摆手阻止。眼神瞥向楼上的小祠堂,微一思量,起身上楼去了。   阿诚抿抿嘴,轻叹一声。   一进小祠堂,明楼就看见大姐面对着祖宗牌位,背对着他。   “大姐。。。”他称呼才出口,就被明镜一句“跪下”截了话头。   明楼无奈,将大衣放在一旁,恭敬地跪在蒲团上。   两人互相试探正处白热化状态时,楼下却传来一阵阵的哭喊声。   而阿香也冲小祠堂喊着:“大小姐,阿晏小姐回来了。”   这时,明镜早已举起鞭子就要挥下去了,却被阿香的这句话硬生生地停住了动作。放下鞭子,也不管明楼走出了小祠堂。   明楼却趁势要起来,但被大姐呵斥:“谁让你动的,给我好好跪着。今天不许吃饭。”他只好又默默地屈起膝盖,摇头轻笑。   “呜呜呜。。。呜呜呜。。。”苏晏抱着阿香使劲地抹眼泪,好不伤心。   明镜急急地下了楼来,见阿晏如此模样,心里自当心疼。她连忙跑到她身旁,询问着:“阿晏怎么了,怎么这么伤心呀。”从小到大,明镜也只见过阿晏为了王妍的死如此伤心,而今天是又出了什么事了吗?   苏晏见是明姐姐,急忙搂住她,不住地哭着。并且断断续续地告诉了她原因。   明镜在她的抽噎声中,总算知晓了缘由。原来她今日回国,就发现自己的父亲已成为了人人喊骂的大汉奸。而她去和父亲讲理,还被他打了。这才拿着行李,哭着跑来了。   “好了好了。阿晏,别难过了。或许。。。或许你父亲他是在曲线救国也不一定啊。”明镜也想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劝解她,只好抚着她的脊背,安慰她。   苏晏捂着脸,抽泣着。“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可是。。。可是他投靠了日本人是真的呀。”说完,哭声更大了。   阿诚和阿香则站在一边,憋着笑。这阿晏呐,不忽悠人就是不舒服。   明镜词穷,只好抚慰她。将所有跟忍辱负重有关的人物都统统对她说了一遭,才算将她的心绪安抚下来。   待她情绪稳定了,明镜也放下了悬着的心,伸出手点点她的额头,嗔怒道:“你这丫头啊,就是让人不省心。”   苏晏抹抹眼泪,朝客厅看了一圈,奇怪道:“咦?大哥呢。大哥不是也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他啊。”   明镜一听这话,脸色又不好起来。“不用管他。在小祠堂罚跪呢。”被苏晏这么一闹,明镜心里也亮堂不少。的确,这个弟弟是她一手带大的,他的脾气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什么曲线救国,恐怕他啊,是自有打算吧。只是他究竟是哪方面的人明镜是猜不着了。   晚饭时分,也没见明镜消气,但是眼底的怒意已经少了许多。苏晏提出要给明大哥送饭也并没有遭到她的反对。只是,明镜把两张免检货物特别通行证塞进了她的手里。   苏晏一看到这两张通行证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饭菜给打翻了。但是转念一想,明姐姐恐怕才知道明大哥在新政府的身份,对于自己应该还不知晓吧。   “阿晏,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嘛。”明镜知道阿晏毛躁的性子,见她走神连忙在她眼前晃了晃,提醒她。   苏晏忙点头,赶紧上楼去了。? ☆、【三十六】毕业行动 ?  苏晏利索地上楼,明镜看着她的身影钻进小祠堂,皱着眉。也不知道阿晏能不能让明楼乖乖签字。   “大姐,您就放心好了。您的事,大哥什么时候敢不答应呀。”明诚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给明镜吃定心丸。   明镜回头瞪了他一眼。“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倒是真听你大哥的话啊。”   明诚撇撇嘴,低着头,不声不响地端着餐盘进厨房了。早知道就不插嘴了。   小祠堂的门被打开,跪的膝盖酸痛的明楼闻到了一股饭菜香。但是最让他心里一动的则是那股皂角味。   苏晏向来不喜欢小祠堂,因为不是被打就是罚跪。双手端着饭菜,只好脚一踹,将房门关了去。   “你呀,还不知道怕啊。每次这么做,罚的还不是你。”明楼取笑她。   苏晏撅着嘴,不服气地在他身边盘腿坐下。“我给你端吃的来,不知道感谢我,你还想罚我呀。”   她晶亮亮的眼睛在自己眼前眨巴眨巴闪着,灵动可爱。嘴角调皮的笑意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也没变。   “怎么啦。看傻了?”苏晏拿着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示意他。   明楼接过筷子,就在她头上轻敲了下。也不管大姐的责罚了,艰难地坐下,和她一道盘腿坐在地板上,拿着饭碗,开始吃饭。   “你就不怕哪天大姐知道了你的身份。”看样子她是不怕。明楼看她眼巴巴地看着他碗里的菜,无奈地把碗里的肉夹至她嘴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罚的是你呢。”明楼打趣她。   “嘿嘿。”苏晏阿呒一口,将整一块肉都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支吾着:“木似啊,拉姐肯定会认为似唔福气高德龟。”   “把肉咽下去再说。”明楼替她顺背。   苏晏吧唧嘴,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巴。“没事啦,大姐肯定认为是我父亲硬逼地我进新政府的呀。”她摆摆手,早就想好了对策。   “你呀。满脑子都是鬼主意,可一旦搞砸了,还不是我替你善后。”明楼放下筷子,腾出手捋捋她散在耳廓旁的碎发,亲昵着。   苏晏却不领情。“呐,明大哥。我听说,你今天是不是召见了那两位处长啊。好像还对汪处长青眼有加的。”   明楼轻笑,捏捏她的鼻尖。“原来我家阿晏也是会吃醋的。”   她被他捏着鼻子,声音变了调。“唔,哪有。我哪有吃醋啊。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是你家的了。我只是,不想让你骗她而已。”   “你还认为她是你当初的曼姐姐吗。”明楼松开手,脸色微变。   苏晏抿抿嘴。“如果不是你的爱,她会变成这样吗。所以我也怕我变成这样。”   “你不会的。”明楼很是笃定。   她眉毛一挑。“怎么不会。爱是毒药,是让人发疯的毒药。”   “可我并没有见你中毒啊。”明楼细细打量着已经长大了的阿晏。以前只能看照片,如今真人在眼前的感觉果然不能同日而语。   苏晏嘟囔。“那是你没看见。”   明楼没有戳穿她,只是嘴角的笑意深重了些。   “明姐姐说,这是你的保命符。签了它,你就不用跪了。”苏晏将口袋里的两张通行证递给明楼。   明楼接过,想也不想就拿出衣袋里的钢笔。倒是苏晏紧张,一把拦下。“你难道就不好奇这里面的东西。”   “还能是什么。除了药品就只剩药品了。”明楼笑她笨。   苏晏扁扁嘴。“你知道明姐姐的身份?”   “无非就是红色资本家。她也只是个外围工作者而已,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不把她牵扯进来。”   她点点头。   “明台的事,你知道了吧。”苏晏试探他。   明楼嘴角一弯,点头。   “不生气?”   “生气有用吗。明台还是踏上了这一条不归路。我唯一能替他做的就是扫清他面前的障碍。”明楼神色严峻,没了方才的轻松。   “我陪你。”苏晏搭上他的肩膀,愿意与他并肩。   明楼心头一阵触动,下意识地抚上她的手背,满是欣慰。   “只要,你不嫌我能吃能睡能捣蛋就好。”苏晏歪头一笑,引得明楼一下没绷住,大笑起来。果然,阿晏就是正经不了一秒钟。   小祠堂内传来一阵阵的笑声,让明镜很是讶异。忙招来阿诚,同他一道上去一探究竟。   “明大哥!”苏晏诧异他的放声大笑,急忙捂住他的嘴。还嫌明姐姐罚的不够嘛。   明楼笑声渐止,但唇上的触感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柔软且带有微香的纤手,在他梦里萦绕了许久的阿晏,果然能让他不能自已。   他眼睛微眯,扯下她覆在自己唇上的手,一把拉入怀中。温暖的怀抱,在她离开后,他一直思念。   对于自己的感情,明楼一直抱有犹豫的态度。一来,阿晏的年纪还太小。二来,当时汪曼春也着实可怜,他也不愿在她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可直到阿晏离开,离开之前的那个拥抱。他才明白他可以等到阿晏长大,等到她能嫁给自己的时候。   “唔。还是小时候肉肉的质感好。”明楼将下巴搁在苏晏的肩膀上,感念道。   苏晏弯起嘴角,却还故意打趣他。“唔。还是小时候健硕的比较有料啊。而且啊,我自然比不得那位汪处长啦,身材丰满,要胸有胸。可是明大哥难道不知道胸大无脑嘛。”她有些气恼。   明楼嘴角一撇,知道她是故意的,松开她,让她面对自己。   “你呀,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话啊,这么粗俗。”   她撇撇嘴。“王天风啊。明大哥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我的老师。”   “我知道。”   “是啦是啦,明大哥一向什么都知道的。”苏晏转转眼珠子,笑着贴近他的耳畔,耳语道:“明大哥无论变成什么样,在阿晏心里永远是那个专心致志,认真生活的,教阿晏写字的明大哥。”   “就只有这些?”   “也还是那个能让阿晏动心的明大哥。”   情话永远比拍马屁有用一百倍。   “不过,明大哥现在可比我小时候还有质感呢。”话里话外都在取笑他胖了。   好啊,看他不好好教训她一番。   明楼将她手一拽,身子便倒在他腿上,苏晏见状,扯开喉咙就喊:“救命啊,打人啦!明姐姐!”   大手就要落下,明镜和明诚就冲了进来。八目相对,场面一片混乱。   最后,明镜又斥责了一番明楼,又让他继续跪祠堂才算作罢。苏晏故作委屈,扁着嘴跟着明镜出去时,还不忘故意回头朝明楼吐吐舌头。   明楼就喜欢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任性妄为又如何,有他在,什么事摆平不了呢。   阿诚汗颜,这世上呀也就阿晏天不怕地不怕,不怕大姐不怕明台。以前好歹还会怕大哥,现在可倒好,有大哥宠着她,更要无法无天了。   过几天,明镜要去香港一趟,不仅是出手自己的货,也正好去见见明台。他在港大都这么久了,除了刚到港大时来的一通电话后,就没了音讯。也不知道他最近过的好不好。   明镜去公司后,明楼和阿诚也要出门。明楼刚起身,就听见阿晏迷楞着双眼,迷迷糊糊地下楼来。   “作为76号的负责人,你睡到日上三竿这样真的好吗。”阿诚本要去备车,但见她懒散的模样,还是想要取笑她。   苏晏伸了个懒腰。“反正我这个主任在他们眼里还没副主任厉害呢,去不去也无关紧要吧。”   “胡说什么呢。”明楼嗔怪她。   其实吧,苏晏是想用他们的电台。   “明大哥,我能用你书房里的东西吗。”   明楼先是一惊,但又微微一笑。“自然可以。”   明诚当然知道大哥房里有什么猫腻,但见大哥都不介意,他的意见有屁用呀。   “只要你别捣乱就好。”   苏晏点点头。   待明楼和阿诚离开之后,苏晏熟门熟路地进入书房。毫不意外地找到了她需要的东西——电台。   她用只属于她的频道给王天风发了一封电报。   “以假乱真。”   身在湖南的王天风久久地看着她的这份电报,心里居然开始迟疑。   “主任,计划是要开始了吗。”郭骑云看着在训练营里表现出色的于曼丽与明台二人,也知时间已到。   “毒蜘蛛果然够资格了。”王天风感慨。   郭骑云从来没有见过毒蜘蛛执行任务,这次也无缘得见。   “当年那个油腔滑调的人居然从来没有出过任务,还真是讽刺。”王天风嗤笑,却又有些隐隐不安。   郭骑云也笑。“主任,是派于曼丽吗。”   王天风点点头。   “她要的人起码得有下手的能力。不然,她没有资格做毒蜘蛛的副官。”   郭骑云点头,去寻于曼丽了。   第二天,毒蛇来电,说是波兰之鹰已到港,点名要让明台下手。王天风知道,明台也要上战场了。无名的战场。   只是到时候他能接受那样的任务吗。   因为明镜也到港的缘故,明台得赶在她之前回到学校方能不引起她的怀疑。一路上有王天风的人在替他铺路,所幸没有让明镜有所起疑。   见到大姐之后,这几个月来的煎熬以及身份的伪装让明台不由得化作撒娇,缠着大姐。   “你呀,来,让大姐看看。嗯,是瘦了,还黑了呢。”明镜很是心疼,摸着明台的脸颊,一阵肉疼。   明台嘟着嘴。“这香港的太阳比上海毒嘛,大姐~我想回上海了,我不想读书了。”他蹭蹭明镜的肩膀,一个劲儿地撒娇。   “你这学习的劲儿啊,要是能有你大哥的一半,我也就放心了。”明镜点点他的额头,知道他的懒筋又作祟了,便敲打他。   明台撅着嘴。“大哥是全才,我可比不得。”   “也是。你大哥什么都学,好的坏的一锅乱炖。”明镜一想到自家弟弟干的差事,脸色又沉下来。   明台赶紧换话题。“大姐,你有没有带什么好吃的来呀。我可要被香港的饭给折磨死了。”   “知道你嘴馋,当然给你带了。还有你晏姐姐亲手做的蟹壳黄呢。全给你带来了,你大哥都没得吃。”明镜摸摸他的脑袋,宠溺着。   “晏姐姐?她回上海了?”当时训练营里的不告而别,让他有些自责。没想到她竟然回上海去了。   “是,她回来了。我又少操心一个。你呀,可得好好读书。”明镜还不忘叮嘱他。   明台嘿嘿直笑,打着马虎眼儿就敷衍过去了。而后,随意找了个理由便跟着大姐去了酒店。他的任务也就要开始了。? ☆、【三十七】受伤 ?  “晏儿,你知道波兰之鹰吧。”   苏晏站在他面前,点点头。   “这次他到港,只是中转站而已。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到上海来视察上海驻军的情况。而你的任务是保证他的安全。”   她皱着眉,很不明白。“父亲,这不是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我没有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在命令你。”   苏晏嘴上虽这么说,但心底还是很需要他的首肯的。毕竟现在她若是贸然离开上海,一定会引起南田洋子的怀疑,更不用说她身后的藤田芳政了。   只是父亲又在盘算什么呢。   周佛海知道南田洋子仍然对周晏有所怀疑,更别提她身后的藤田芳政了。这次他特意提出要晏儿去保护长谷川刚,也是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决心以及努力。   如今抗日分子日益猖獗,而他却将自己的女儿暴露在日光下,吸引对手的注意力。说到底,他还是把周晏当成了他取悦特高课的一枚棋子。   苏晏坐在前往香港的班机上,极力平复自己的心绪。第一次的任务居然就这么的动魄惊心,让她既紧张又兴奋。   上海市政府内,明楼办公室里。   “明台到港大了吧。”明楼算算日子,明台现在应该已经和大姐碰上了。   明诚递给他一杯咖啡,点点头。   “阿晏呢。这几天怎么不见她在家。”明楼因为和平大会召开的事,显得很忙碌。   “周先生有事情找她。”明诚将阿晏的话转达给大哥。   明楼皱眉。现在?在长谷川刚到港的这段时间,周佛海会有什么事要找阿晏呢。   “大哥,家里的电台被动过了。”   明楼摆摆手。“我知道。阿晏用了她的频道给毒蜂发报,但是内容是什么,不得而知。”   “会有危险吗。”明诚知道毒蜂的手段。   “毒蜂应该还不会胆大妄为到罔顾既定的计划。只是阿晏却不知在走哪一步棋。”明楼心底总有些不安。   明楼知道,现今日本人还不怎么相信他们这两位主任。而他毕竟兼顾经济司的顾问,受汪芙蕖照拂,日本人的手暂时是不会伸向自己的。但是阿晏不同,她的身份太复杂了。父亲虽然是深受日本人信任的周先生,但是正是因为这个,她如果犯错后果必将严厉。而她在军统受训的经历也不免让日本人有所忌惮。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的状况有些不利。   不过最近汪芙蕖重病的缘故,明楼倒是接手了他经济司的大部分事物,一时间风头无限。因为在众人面前尽失颜面,汪芙蕖一气之下旧疾复发,终日只能卧床养病。   但当时沙龙事件一直查不到作案之人。反倒是汪芙蕖惊魂未定之下,胡言乱语竟说是苏日安回来了。让汪曼春也难免觉得叔父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   明台随着明镜来到下榻的酒店。明镜为了将手上的货出手,先让明台拿着房卡去洗澡休息,等会再带他出门吃饭。   此次行动,皆有明台一人完成。在港大的时候,所谓的同学已将房间的钥匙传于他。明镜的离开,无疑给他创造了机会。   他迅速来到房间,套上大姐替他新买的大衣,又匆匆出门了。   于曼丽坐在面朝着窗户的椅子上,待在房间里等着人来。窗帘被她早早拉开,刺眼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很温暖。可她的心脏却在慢慢趋于冰冷。   房门被外人用钥匙打开。   明台利索关上房门,等看清屋内人身份后,面露讶色。   “于曼丽?”明台疑惑。这不是他的任务吗,难道老师又派了人来?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对他,平静道:“待会儿,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要惊讶。”   “你要干什么。”明台不明白她的意思,出言询问。为什么心里有些害怕呢。   于曼丽从床底下拿出枪盒,干净利落地打开,组装完毕。“你的枪在柜子里。”   “你也有任务?”明台这下算搞明白了。看来她也是有任务要执行吧。不对,这个位置是射杀波兰之鹰的绝好地点,难道她和自己执行的是同一个任务?   “时间快到了。”于曼丽伸出左手手腕,看了看手表,提醒他。   明台的问题总是没能得到解答,在时间的催促下,他满怀疑惑地拿出属于自己的枪,和她一同站在窗边两边,等到时机。   “周小姐,您的手艺很棒。很像是我家乡的味道。”长谷川刚细细品尝苏晏为他做的日本料理,露出浓浓的思乡之情。   苏晏微微一笑。“长谷先生谬赞了。”她自然地走至窗边,却并没有打开。而是透过窗户看着对面射程最好的位置凝视着。   “等我开完枪后,你才能开。”于曼丽语气几近冷漠,完全没有当时在训练营里的热络。   明台虽然紧张,但仍然笑眯眯地问她。“你的任务是要杀谁啊。”据他所知,今天到港的日本人就只有波兰之鹰啊。   “你不用管。”于曼丽不住地摸着狙击枪的枪管,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她的心跳仍然激烈地像鼓声。   紧张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她的手里握着的是别人的命。   明台碰了壁,扁扁嘴,也没在意。只是注意对面的动静。   苏晏看着秒钟正在滴答走着,很自然地打开了眼前的窗户,邀请着长谷川刚。“长谷先生,您还没有看过香港的街市吧。整日被闷在酒店里的滋味很不好受对吧。”   长谷川刚当然犹豫,作为军人的直觉,窗口永远是危险的边缘。   “长谷先生害怕也是有原因的,我能理解。不过,作为一名帝国军人,躲在一名女士的身后都不敢出现在窗口,恐怕是会让人耻笑的吧。”苏晏自然知道他的顾虑,却故意拿话刺激他。   这时,正当他的秘书不在身旁,也没有人能劝阻他此番举动将会带来多大的危险。被苏晏一步步编织的巨大蛛网困在其中的长谷川刚,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周小姐说笑了。作为帝国军人,怎能让女士替自己引开危险呢。”长谷川刚作为日本人的大男子主义即刻涌上脑海。颇霸气地起身,走至她的身后,但也只是身后而已。   苏晏听到他的脚步声在自己的背后停下,嘴角一勾。心道,终结的时候到了。   于曼丽在心里默数三声,迅速探身朝对面开了一枪。   明台震惊。也急忙探头,冲惊讶抬头的长谷川刚就是一枪,爆头终结。   两声枪响,足以让对面的人开始躁乱起来。   而于曼丽又迟迟不离开房间。明台强忍着杀完人之后的呕吐感,伸手去拉她,却被她甩开。   只见她顺着墙壁滑下,坐在地上,捂着脸低低哭泣着。   明台想安慰她的手停在半空中,无所适从。   “你走吧。”   “那你怎么办。”明台诧异。   她低沉着嗓音。“我既然能混进来,自然有办法出去。你别让你大姐起疑才是。”   明台一愣,默默起身,不经意地朝对面的房间瞧了一眼。看见一个男人抱着颈边全是血的女子,急急就要出门。他没得多想,赶紧跑回大姐的房间,换好衣服。等他完全放松下来后,那一阵阵恶心感才席卷而来。   他。。。杀人了。。。真的有人,死在自己手上了。。。   他没能忍住,一个劲儿地在卫生间里狂吐。   等明镜交完货回来时,明台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当子弹在苏晏颈边擦过时,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以后她再也不想当靶子了,痛!还有就是,明大哥,千万不要再罚她了。   她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意识游移。   明楼在上海,得到消息后,手边的资料被他不小心地滑落在地,耳边充斥着关于上海经济改革的一些政策,却已经不能占据他的大脑。   明诚见状,即刻先让那些秘书暂时离开了。他面有担忧的问着明楼。“大哥,你。。。还好吧。”   明楼没有回答他,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几分钟后,他才完全意识过来。这才是阿晏的计划。   “阿晏她,没事吗。”   南田洋子通报给他以及76号的内容是,特务委员会主任在港遇袭,波兰之鹰意外身亡。日本人得到的结论是,长谷川刚的死只是意外,而阿晏却是对方的目标。   “还好,没有伤到颈动脉。不过也已经很危险了。”明诚打探得来的消息就是如此,没有更多的了。   明楼的手慢慢握成拳,抿着嘴。连明诚都无法猜测他此刻的心情。   他无处发泄,因为这样的结果是阿晏自导自演得来的。他不能责怪任何人,因为别人都没有错。但是他还是怨怪了自己。   他不配做他们的大哥,只能一步一步地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一记闷锤,他的手狠狠地敲在光洁的桌面上。   “大哥。。。”明诚紧张。   当苏晏真正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长谷川刚的死讯。   方应站在她的床头,面色难看地盯着她。   “你这么做太危险了。”   “苦肉计,只有对自己狠了,别人才会相信。”她虚弱地回应他。“曼丽,她还好吧。”   方应虽有怒气,但看在她面容憔悴的模样上,也并没有太为难她。“她不明白你的用意,但是她无条件信任你。心里承受不住,受了点刺激。”   “我相信她,才把这么艰难的计划交给她来完成。她很出色。方叔,她可以来我身边了。”苏晏需要有人替她做事了,76号的眼线都是父亲的人,她总得要有自己的人。   方应点头。“我会找时间和先生说的。但她的身份只会是你的秘书。”   苏晏笑笑,又睡了过去。? ☆、【三十八】一箭双雕 ?  于曼丽的枪法一直很好。所以苏晏的伤其实根本就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严重。   而她的计划也是意料之中的成功了。   周佛海面对藤田芳政,大声质问。   “藤田先生,我实在认为我的女儿真的无法胜任特务委员会主任一职,您还是另请他明吧。”   “周先生,您这话说的不妥了。”藤田芳政知道他目前在气头上,只好默默安抚。   “怎么了。难道要把我这老骨头也一并豁出去了,你们才能放了我的女儿?她上任虽没有几天,可是好歹也是把76号好好地整顿了一番。这次更是成为了抗日分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接连两枪,都是冲她去的。如果,为你们日本人效力是要付出死亡的代价,而且还要遭到你们无端的怀疑。我想任何一个替你们效劳的人都会心寒吧。”他铿锵有力,硬是让藤田芳政开始慢慢改观他们父女俩的价值来。   一开始他的确心有疑虑。毕竟一介女流,又不是他们大日本帝国的帝国之花,周晏能真正地带领76号解决掉一切的麻烦吗。   而南田对于周晏的态度也持保留意见。但是她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些成效的,她和明楼的配合,让76号一改往日萎靡不振,明争暗斗的情势,取得了一些不俗的成绩。   而这次更是让他意想不到,抗日分子的目标居然会是她。而长谷川刚的死亡近乎意外。看来她对于76号的领导的确让重庆以及延安分子产生了畏惧心理,继而需要尽快除掉她。   而周佛海的一番话,也不过是在控诉自己对于他们的不信任以及没有把权力完全交托于他们。   周佛海的性子,藤田早就摸索出来了。哪一方能给他的权力越多,他便效忠于哪一方。而他自己也是有野心的,他喜欢那种将别人的生死置于自己指间的感觉。   而周晏,则更好掌控。她唯周佛海的命令是从,丝毫不敢违背。   藤田芳政安抚好周佛海后,特意又召来了明楼。   虽然明楼深受周佛海的喜爱,但他的身份却还是更加倾向于汪主席一边。   对于现在上海混乱的局面,他不仅要敲打明楼,更想让他发表一下自己的想法。   藤田芳政先是趾高气扬地表示要他们成为帝国的爪牙,忠诚于大日本帝国。可明楼的回答却让他开始思考日本人的高压政策是否能完全压制住猖獗的中国人。   待明楼离开后,他拨通了南田洋子的电话,不知交代了她什么。   回到市政府,明楼疲倦地坐在椅子上,拿过阿诚递过来的咖啡。“阿晏还在香港?”   “在养伤。”   明楼皱眉。阿晏迟迟不回来,他心里总担着一份心。   明镜见完明台的第二天便离开了香港,但她没有直接回上海,而是去了趟苏州。   作为明楼严重担忧的人,此刻却已经在上海周公馆里。   “伤的怎么样了,不严重吧。”周佛海平静的语气丝毫听不出他的担心。   苏晏摇摇头。“父亲可是如愿以偿了。”   “不错。藤田芳政总算不再模棱两可了。你的计划非常好。”   她点头致意。“只要能帮到父亲就好。”这个结果她也很满意,唯一的不足就是她脖子上的伤口了,医生说恐怕要留疤了。   等周佛海上楼去准备和平大会的事宜后,周公馆的电话响起。   苏晏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报纸看着近几天上海发生的事情。   “大小姐,找您的。说是76号行动处的。”   下人把电话递给她。而对方的内容却让她噌得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   苏晏急忙自己开车去往苏州。   明镜小心留意着身边人事物,谨慎地走向一家古玩店。   只是,她敲完门,前来替她开门的人却不是以往的老板,她心生顾虑,神色镇静地说道:“不好意思,我走错了。”立马转身离开。   才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人截了下来。   那人问她现在几点,她毫无防备地回答他后,竟莫名地要被抓起来。   明镜一时紧张,甩手就给了对方一个巴掌。那男人凶狠着脸,下意识就拔出腰际的手枪对准她。   “你敢开枪吗。你要是开枪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明镜心里很害怕,但仍强装镇定,高昂着头,气势不减。   男子身边一个的手下,小心翼翼地提醒他。“队长,我看这女人恐怕有些来头,还是先把她带回去。”   男子经提醒,虽然气恼自己被打,但还是命人把明镜铐了起来,就要送上车。   “你们在干什么啊。放了我明姐姐。”一声女声打断了他们的举动,男子不善的眼神瞥向了她。   明镜也惊呼出声。“阿晏,你怎么在苏州?”她使劲挣脱,但还是被人狠狠押着。   “你们是谁啊,抓我明姐姐干什么。”苏晏故作疑惑,但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明镜赶紧给她使眼色。“阿晏,你别管我。快去找你明大哥,他能救我的。”   她的话刚说完,男子便下令。“哟,还有同伙啊,给我抓起来,带回去一起审。”一声令下,身边的人纷纷上去,将苏晏也铐了,和明镜一同押上了车。   “阿晏,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呀。”明镜在车上数落她。   苏晏赔笑。“明姐姐,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不过,他们为什么要铐你啊。”   “我怎么知道。我不过是来苏州进点货,就被他们铐了。”明镜尽管心虚,但仍然不松口。   “他们是哪里的人啊。”苏晏悄悄问明镜。   明镜一脸怒气。“还能是哪里的,76号嘛。”   苏晏打量着车上众人,抿抿嘴,不再说话了。   到了76号总部,几个人押着她们两个人下车,明镜不停挣扎,脸色难看。   争执之际,苏晏便看见了阿诚和梁仲春在前面走过。不由得故意大声叫嚷。“不要碰我,你知道我是谁嘛。”   果然引得他们纷纷偏头来看。明诚一见被人押着的大姐,急忙冲了过来,斥责着。“你们在干什么。谁抓的,是谁抓的人!”明诚把那两人推开,站在大姐身前,怒不可遏。   话音刚落,他的眼睛便看到了一同被铐着的阿晏,面露讶色。   明镜见是阿诚,急忙示弱。   “阿诚,他们不由分说地铐了我,还有阿晏呢。”   他面向阿晏,看见他薄唇轻启,嘴型是在说:赶快带明姐姐离开。   阿诚心下即了然。连忙大发雷霆,把抓了明镜来的男人打了一顿,拿了钥匙搂过大姐就要离开。   而明镜却还惦记着阿晏,拉着阿诚的衣袖。“你怎么不管阿晏了。她还铐着呢。”   “大姐别忘了阿晏父亲的身份。”明诚轻声提醒。   明镜面露难色,只能先由着阿诚把她带走了。   阿晏的身份还不是时候告诉大姐。   梁仲春原先并没有看见苏晏,但心里已经很焦躁了。他的手下居然抓了明楼的大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待明诚把明镜带走后,汪曼春也来笑话他时,他突然睁大眼睛看到了第二个被铐起来的人,吓得急忙捡起地上的钥匙,匆匆跑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替她解开手铐。   汪曼春讶异梁仲春的急急忙忙的举动,顺着他的方向也看到了对方,也难免微张着嘴。   周晏?   “梁处长还真是有着一批好手下呢。”苏晏冷冷道。   梁仲春冷汗直流,赶紧道:“周主任,是我御下无方,御下无方。惊扰到您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   梁仲春此言一出,让周围76号的人才猛然惊觉,原来她就是新任的特务委员会的主任啊。   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着实让梁仲春心底的不安愈发深了。   才刚走到76号门外的阿诚与明镜也听到了些许声响。   “原来,她就是新任的主任啊。”   “年纪这么轻,就当上了主任?”   “什么呀,还不是有后台嘛。”   。。。。。。   明镜诧异地朝阿晏处看了一眼,询问阿诚。“他们在说些什么啊。什么主任?”   明诚脸色一滞。“大姐,快上车吧。大哥肯定担心死了。”   明镜糊里糊涂地被阿诚急急地推上车,不做停留地离开了76号。   汪曼春暗道,这梁仲春不仅要得罪师哥,连周晏也要一起得罪了吗。但作为共事的同伴,她摆着笑上前来,也替他说话。“周主任。梁处长平日的工作很是兢兢业业,许是这次底下人没有通报他的原因吧。”   苏晏却不领情。“他的工作认不认真,现在看不出来。不过他底下的人狂妄自大我倒是很清楚。汪处长,梁处长,想必二位也不想让你们的部下在这里看76号高层的笑话吧。”   汪曼春被噎地无话可说,即刻让大家都散了。苏晏走在他们前面,路过下令铐他们的男人面前时,勾起嘴角却没有说话,缓缓地踏上台阶,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梁仲春则摆摆手,让他从地上起来跟在他们后面。   汪曼春压低声音,埋怨他。“梁处长,你的人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的情报处不也一样无所作为吗。”梁仲春一向看不惯汪曼春所谓的背景,时常和她唱反调。   “哼。至少我的人还没有到不认识主任的地步。”汪曼春嘲讽他。   梁仲春黑脸,不免回头瞪了一眼自己的手下。不过也不能怪他,周晏自担任起特务委员会主任一职后,很少准时上班,每次她来76号时,行动处的一些人员都正在外奔波,自然都无缘得见主任的真容。   那人被梁仲春一瞪,一哆嗦,将头埋得更低了。   梁仲春和汪曼春一同被苏晏叫进了房间。而抓错人的梁仲春的手下只能胆战心惊地等在房间外面。   苏晏今天的打扮很休闲,脖子上的伤口让一条丝巾遮挡住了。   梁仲春和汪曼春都知道,现今这位周主任的身价大涨,得罪了她不仅是得罪了周先生,还是得罪了日本人。   “梁处长,你手下的人不认识我,我可以理解。不过这随意抓人倒是成了76号的传统了。我不过是管了个闲事,居然也能被铐起来。您难道不打算解释解释。”   梁仲春无话可说,咽咽口水只等训斥。   “汪处长嘛,我之所以把你叫进来,就是为了提醒你,希望你不要擅自越权调派行动处的人。以免又发生此类情况。”苏晏打算借着机会今天一次性就把他们的问题一并解决了。   汪曼春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她情报处的人手较少,她才不愿意使唤梁仲春手下那群歪瓜裂枣呢。   “把那个人叫进来吧。”苏晏开始算总帐,算算时间,明大哥也该来了。   那人还没进来多久,明楼便气冲冲地闯入了她的办公室。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一枪便崩了那个男人。   梁仲春和汪曼春不敢再有半句多言。   倒是苏晏神色自在,拿起桌前电话。   “叫人来收拾一下。”随后便把他们请了出去,只剩下了明楼一个人。? ☆、【三十九】汇上海 ?  明楼得知大姐被误抓,故作气恼,匆忙开车赶往76号。   刚至,就被人告知,所有相关人员都在主任的办公数里。他酝酿情绪,满脸怒气地冲了进去,大声质问梁仲春,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梁仲春哪敢回话,倒是他的手下不怕死,直说明镜一定有问题。   明楼冷哼一声,反问他:“你有证据吗。”   “审一审,就会有了。”   梁仲春心里暗骂他是蠢货。   “砰”的一声,枪响之后,那人也就没了气息。   汪曼春从来都知道师哥极其敬重明镜,这人说话不干不净还想审问明镜,岂不是找死。可是她没想到师哥居然就这么一枪崩了他,还是当着梁仲春和周晏的面。   杀鸡儆猴?还是其他?   梁仲春哪想得到明楼真的敢开枪。他微微张嘴,正想说些什么,但看见周晏的神色平静,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蓦地把嘴巴闭上了。   难道说这是一个专门设给他的局?   “好了。两位先出去吧,我有事情要和明副主任谈。”苏晏发话,使得他们不得不各怀心事地离开了。   梁仲春赶紧回到行动处,开始询问其他人事件的真相。   汪曼春则仔细回想师哥和周晏的表情。周晏是默许师哥开枪的,可师哥却是看在周晏的示意下动手的。   是一个局吗?   待他们完全离开后。明楼啪地一声将枪重重拍在苏晏的桌上,神色严峻。   苏晏知道,受伤这件事纸包着不住火。她讨笑,小心翼翼地叫着。“明大。。。”哥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明楼打断。   “站起来。”语气里全是不容她质疑的意味。   苏晏暗道不妙。此次是触了明大哥的逆鳞了。她默默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低着头,余光时不时地瞄着明楼。   就看见他绕过书桌,走向自己。见他抬手,还以为他会惩罚自己,吓得闭上了眼睛。   只是,出乎意料。什么疼痛都没有袭来,倒是脖颈的丝巾被撩开,明楼的手指慢慢抚摸着那道有些慎人的伤口。   “明。。。明大哥。。。”苏晏睁开眼,就撞见了明楼眼底的心疼,才心中一软,手不由自主地拽下他抚着自己伤口的手,轻轻握着。   明楼冷峻的神色才缓和过来,喃喃轻语。“以前就怕你性子执拗,不懂得保护自己。现在,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愿意自己扛。我很早的时候就说过了,你还有我。”如果子弹再进一公分,她不会再呼吸,不会再惹祸,也不会在他面前撒娇拍马了。   梦中醒来,也觉得这是一件绝对不能发生的事。   明楼真心后怕。   “明大哥。难道我在你眼里,还是小孩子吗。以前是因为年纪的差异以及力量的差异,而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站在你身边和你并肩作战了。我不想当你眼里一辈子的小孩子。”自己不愿意当他眼里的小孩子,她想成为和他并肩的人,一起努力向上的人。   明楼怎会不知苏晏话里真正的意思。“你已经和我并肩了。可这并不妨碍你是我眼里的小女孩。你会一直是我眼里的小女孩的。”   苏晏还在细细琢磨他的意思,却被明楼一把搂入怀中。“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必须和我商量。”   “强硬霸道。明大哥以前可不这样。”苏晏的脸贴近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她知道,她会是他眼里永远的小女孩。   “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更何况,我家的小女孩古灵精怪,不强硬一点,她的鬼点子可太多了,深怕治不住呀。”明楼将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呼吸着蛊惑了他整颗心的皂角味,甚是满足。   苏晏捂嘴轻笑。“谁叫我家大哥太睿智,如果不另辟蹊径,怎么能帮得了他呀。”   “这次,南田可是要完全信任你了。接下来你要作何打算。”明楼松开搂着她的手臂,一本正经。   “接下来该是让他们吃吃苦头了。明大哥不也早就制定了计划吗。”   和平大会。   ====================================================   “你们都在骗我。你和晏姐姐合起伙来骗我!”明台在于曼丽的房间里大声质问,一脸怒意。   于曼丽没空理他,默默地收拾行李。   “你要走?”明台这才注意到她拿好行李箱,正准备出去,急忙拦下她。   她抬眼,惨淡一笑。“你的生死搭档不是我。我没有生死搭档,我要走了。”   “可是是你和我一起训练,一起生活的。我和老师提议过,你是毒蜘蛛的副官和是我的生死搭档,这一点儿也不冲突。”明台跟在她身边,固执地想要她留下个答案。   “大家都是和你一起训练,一起生活的。不止我一个人。”于曼丽提着行李箱,走至训练营大门处。   王天风和郭骑云都已经站在那里,打算给她送行。   “你怎么来了。”郭骑云看到了于曼丽身边的明台,不解。   明台昂着头,抗议。“我为什么不能来。我的生死搭档都要走了。”他撇撇嘴,眼睛时不时瞥向于曼丽。   “明台。她不是你的生死搭档。”王天风语重心长地劝阻着他。   吉普车在门前久候许久,于曼丽向王天风以及郭骑云点头致意。“老师,我走了。”   “嗯。万事只能自己小心了。”王天风知道因为毒蜘蛛的命令,给这个小姑娘的心灵上受了些刺激。   幸而,毒蜘蛛总算要启用她了,俗话说的好,心病还需心药医。也只有毒蜘蛛能打开她的心结。   明台嘛。他向来心思敏捷,什么事都不用说透,他就会明白。但是他又偏偏讨厌别人欺骗他。在这次行动中,于曼丽以及他还有毒蜘蛛无一不是在蒙骗他。得到这样的结果是必然的。   于曼丽走了。唯一和晏姐姐有些关系的人也离开了他。明台执行完任务,回到湖南。仔细回想发生的一切,再努力回忆男子怀里血迹斑斑的女子面貌时,他才惊觉。   是晏姐姐!   可是于曼丽为什么要杀晏姐姐。晏姐姐不是军统的人吗,怎么又会和长谷川刚扯在一起。他再一猜测,心里隐隐觉得晏姐姐和老师口中所说的毒蜘蛛很相似。   明台那时才有了一个惊天的联想。晏姐姐就是毒蜘蛛。   而毒蜘蛛和毒蛇皆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   他本想从于曼丽口中套出可以证明自己猜想的证据,可是没想到她居然要离开了。去向又不明。   明台满腹心事,迎来了毕业。   王天风以一把□□告诉明台一个关乎他最终走向的道理。   要懂得牺牲。   明台临走之际,还是耐不住好奇,问了王天风一个问题。   “毒蜘蛛是明晏吧。”   王天风默认。   “当时在长谷川刚身边的人,就是明晏对吗?”明台质问。   “她已经不是明晏了。她是周晏。”王天风撂下这个名字,转身离开。   只留下明台一个人站在原地沉思。   这天晚上,明台离开了湖南,投身到了上海的敌占区内。   当明台来到上海后,按照指示前往了属于他的联络点。一家照相馆。   在这里,他久违地碰到了应该在湖南的郭骑云。一见到他,明台心下即刻了然,他是老师派来监督自己的。而郭骑云又说,他还有另一个组员,但是不受他管辖,在必要时刻自然会出现。明台知道纪律,也不多问,但自己同时也多留了个心眼。   近日,一趟满载侵略者和汉奸的专列即将从上海出发,国民党和□□两方政府都在筹备着炸毁这辆专列的秘密任务。   而古玩店的意外事件,导致国共两党都未能顺利取得炸药。而炸毁任务迫在眉睫。   这几日,在古玩店抓到的一个人,在汪曼春的拷问下,供出了上海军统站的联络点。她即刻请示派人去裁缝铺抓人。   苏晏来不及通知,只能希望明台他们可以安然无恙。   前几日,曼丽在方叔的推荐下,成为了她的秘书。苏晏和她深谈后,才算把这丫头的疑虑给解开了。   “阿晏姐,以后可别再安排我执行这样的任务了。我既不能违抗,又不得不开枪。”她回忆当时的情况,还是后怕的狠。   苏晏摸摸她的脑袋,欣慰道:“我家曼丽长大了,枪法很好。阿晏姐相信你。”   “阿晏姐,明台有可能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了。”于曼丽想起离开之前,明台的紧追不舍,有些犯难。   苏晏没在意。“就算你不说。王天风也会说的。”只是,明大哥的身份要是被明台知道了,恐怕后果会更严重吧。   “还有呢。他好像也知道我当时射杀的人是你了。”于曼丽很是无辜。   这件事苏晏倒没料到,面色微微一怔,有些晃神。   汪曼春的抓捕行动还是失败了,不仅人没抓到,相反还损失了不少人手。   先是周晏的遇袭,再是长谷川刚的死亡,接着又是抓捕行动失败。让南田洋子不免压力倍增,回想起当时藤田长官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心上一计。   她阴沉着脸拨通了一串号码,幽幽道:“唤醒孤狼。”   一个月前,周公馆内,书房里。   “晏儿,和平大会的安保工作你就全权委托给明楼吧。你在当天随我一同去南京。”   苏晏蓦地抬头,不太明白父亲的用意。“父亲,这是我表现的最好时机,怎么可以让那位副主任抢了我的风头呢?”   “晏儿,说你还是个新手果然不为过。无论和平大会的安保工作做的如何严密,这趟列车都开不到南京去的。”   “为什么。”苏晏一问出口,便知道自己提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他轻笑。“你太小看国共两党了。你敢说76号以及上海市政府里会没有重庆和延安分子吗。所以,不能相信任何人。”   “那为什么要把安保工作委托给明楼。父亲,是不相信他吗。”苏晏抿抿嘴。   “我这是保护你。之所以交给他,也是为了考验他。最近,你似乎和明楼走得很近啊。你们的关系不是上下级那么简单吧。”周佛海听手下人回禀,发现大小姐和那位副主任走的很近。   苏晏低下头,适宜地红了红脸。让周佛海理所当然地自以为了。   “这个明楼嘛,当时在军统就是个出色的学员。而且又有知识,我女儿的眼光果然和我相差无几。只不过嘛,他似乎和汪芙蕖的侄女纠缠不清啊,那个汪曼春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你只要不要引火自焚就好。”   她顺从地点点头,离开了书房。? ☆、【四十】和平大会 ?  “阿晏啊,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明镜拉着苏晏的手左看右看,打量着她全身。发现她是完好无损地回来的,才算安下心来。   苏晏挽着明镜的手,坐在沙发上。“明大哥很快就来救我了,他们没敢把我怎么样的。”   明镜被阿诚送回家后,赶紧叫来了明楼,和他说了自己和阿晏被误抓的事,还让他赶紧去救阿晏,晚了就怕出意外。   明楼也不敢在大姐面前露馅,故作恼怒地冲出明家,启动车子就开出了明家。而明诚则被大姐赶着去阻止明楼做傻事,眼巴巴地跟着汽车跑。   而明楼也没过多为难阿诚,在离明家不远的地方,让他上了车。   “阿诚,这次是个教训。做事做的细致一些。”明楼提醒他。   明诚面色尴尬。“我本以为大姐是会径直回上海的,没想到她居然去了苏州。”   “阿晏又是怎么知道行动处的人在调查黑军火的事呢。看来,她的眼线布的也挺深的。”明楼虽疑惑,却还不忘夸奖她。   “大哥。你去了说什么。”   “是时候扔些烟/雾弹了。”   明诚居然同情起梁仲春和汪曼春起来。大哥向来做事干净利落,不留情面。而阿晏最喜出怪招。这两个人联手设局,谁招架地住呀。   如此一来,便有了一怒之下,枪杀行动处人员的行动。还丢下了一个□□,便是在警告梁仲春他们,76号应该听命于两位主任,而不是只认处长不识主任。   这么一来,这梁仲春又得找上自己,谈论买卖的事了。明诚撇嘴一笑,这替明家赚的外快还是蛮划算的。   因为这件事,梁仲春又特地叫来了汪曼春。   “唉,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呀。”梁仲春没头没脑地冲着汪曼春说了这么一句。   她因为被南田训斥的缘故,心情很不好。“别阴阳怪气的。你要说什么。”   “我是说,你的旧情人有了新欢,就立刻把你这个旧爱抛至脑后了。”梁仲春不遗余力地想让汪曼春怀疑明楼。   汪曼春冷笑一声。“梁处长,你就不能再编些新鲜的,总是老一套,我都听烦了。”   “不要告诉我,你没有看见我们的周主任和你的旧情人眉目传情啊。”   她面色一滞。“你胡说什么呢。”   “不妨告诉你。在当时的和平舞会上,我就觉得他们两个不对劲。舞会结束后,我看到了,阿诚请周晏上车了。阿诚可是明楼的贴身管家兼司机啊。你说这车上还能是谁呢?”梁仲春因为如今情势急转而下,也顾不得这么多,把疑点尽数告诉了汪曼春。   汪曼春被他激地面色苍白。她怎么可能没发觉呢,师哥看她和看周晏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平常的亲昵虽然很亲昵,可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在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跨越不过去的横沟。而周晏的出现,也让师哥性情有变。   “你想说什么。”   “你说他们会不会原先就认识,而此次见面各自有任务,才装得丝毫不相熟。”梁仲春根据这一系列的疑点,得出了这个结论。   “你不能因为他们之间关系密切,就怀疑他们都是抗日分子。”   梁仲春挑眉。“噢?难道你是觉得明副主任太优秀了,而我们的周主任对他一见钟情?”他不禁嗤笑。   汪曼春当然知道这个理由很难让人信服。但至今为止,周晏所做的都是为了新政府,而且似乎从南田课长处得知,她唯周先生的命令是从,是一个很好控制的人。   而师哥,虽然有疑点,但是她也还是不愿意破坏这份友情的。   最后,他们二人的谈话还是不欢而散。   明公馆。   “阿晏,多吃一些。都是按照你爱吃给你做的。”明镜总觉得阿晏遭难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今天分外对她好了些。   “不过,阿晏啊。这都在家里了,怎么还戴着丝巾啊,摘了吧。”   苏晏一口饭才刚送进去,吓得不住地咳嗽着,明楼在他对面,鞭长莫及,只能看着阿诚伸手替她轻拍后背了。   “怎么了怎么了。不就是摘个丝巾嘛,紧张什么呀。”明镜总感觉,这次阿晏回来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儿不对。   明楼替她打圆场。“大姐,她一向喜欢特立独行,就依着她吧。”   “诶。不对噢,以前可是你要我好好管教阿晏的,现在怎么啦。是身份要变了,所以叫我手下留情嘛。”明镜心里真是跟明镜儿似的,自家弟弟的心思难猜,但是阿晏心底的小九九她还是有数的。   这几日,眉目传情,甜蜜宠溺。她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呢。   阿诚憋着笑,嘴角微翘,默默地扒拉饭。暗自看好戏。   明楼被大姐这么一打趣,甚是无奈。“大姐,可别被阿晏带坏了。”   “你才不要把阿晏带坏呢,你这个性子啊,什么时候能娶到她呀。”明镜说教。   苏晏心里又苦又甜的,明姐姐一招比一招放得大呀。   不出意外的,她又被饭呛到了。   阿诚实在憋不住了,看着阿晏再次被呛,终于哈哈大笑。明镜也不掩饰,笑得开怀。   书房里。   “你呀,饿了吧。”明楼像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掏出了一包蟹壳黄递到她面前。   苏晏扁扁嘴。虽然饿,但是从来都是取笑别人的她,如今也被人抓住笑料了,她表示很不开心啊。   她毫不客气地接下。“可别想用蟹壳黄买通我。”她别过头,不理他。   明楼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走到窗前后,又从背后揽住她。“小女孩,脸皮还是那么薄呀。”他当然知道她在气什么了。   “哼。等以后阿诚也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我也使劲取笑他。”   “你呀,就是不肯吃一点亏。”明楼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苏晏的耳畔,她蓦地缩起脖子,满脸笑容。   “人家都说吃亏是福。可是这是个吃亏就被人算计的时代。我可不想让自己被别人算计。送给汪芙蕖的大礼,看到了吗。”苏晏一直没有问明楼,汪芙蕖如今的状况。   明楼抬起手,捏捏她的脸颊。“你这个闯祸精,还真是胆大妄为。老师他已经卧病在床许久了,还时不时说胡话。”   “没有我,你怎么可能独揽经济司的大权啊。现在你在经济司可是人人都想巴结的香饽饽呢。”苏晏昂着头,对自己的作品很是得意。   “再说了。那是他应得的报应。”   明楼知道,她心底最想亲手解决的人是汪芙蕖。可她没有办法亲自动手。   “汪曼春,你打算怎么处理。”明楼抱着她,明显感到她的身躯震了震。   苏晏摇摇头。利用还是舍弃,她一向抉择不出来。“明大哥想怎么样便怎么样。不过嘛。。。”   “不过什么。”明楼倒是好奇她接下来的话。   “不许牵手,不许拥抱,不许像对我一样对待她,不许。。。”   明楼嘴角一弯。翻转她的身体,面对自己。猝不及防地贴上了苏晏喋喋不休的唇,堵住了她的要求。   清冷的气息蹿入苏晏的口腔中,她显然没料到明大哥居然偷袭她,眼睛瞪得铜铃大,晶晶亮地特别好看。   明楼对上她的眼睛,由不得加重了唇上的力道。   一如想象中的味道般美好。   温暖,甜蜜,沁入心田。   这小女孩要是在别人的怀中,和别人亲吻,他连想都不敢想。幸好,她现在在自己的怀里,在和自己亲吻。   晚上,明楼心情颇好。替大姐泡了杯咖啡,打算和她商量一些事情。   为了取得炸药,明楼不得不将自己的一重身份告知了大姐,成功GET炸药。   临上楼前。明镜问他。   “阿晏知道你的身份吗。”关乎于未来的弟媳妇,明镜倍加小心。但根据最近的种种迹象来看,阿晏似乎并不在意明楼的身份。不过也对,阿晏的生父和明楼一个政府的,也没法在意了。   唉,只要阿晏一点头,明楼有时间,就得赶紧把此事敲定了。阿晏父亲那边嘛,想必明楼搞得定。要是万一日后出什么事,阿晏可是他们明家的人,和汉奸可挂不上钩。   “知不知道,没有意义。大姐。”明楼并不知道明镜心里的小打算,无奈道。   “怎么没有意义呀。阿晏要是被人抢走了,你觉得有没有意义呀。”明镜皱着眉,和明楼讲着这其中利害。   只是,明楼敷衍点头,迅速上楼没了踪影。   只留下明镜一人在客厅干瞪眼。   国共两党的行动人员都取得了炸药,也拿到了列车行程表。   炸毁列车,已提上了日程。   这天,就是和平大会召开的前一天,也就是列车将要启航的一天。   早上,苏晏特地以特务委员会主任的身份叫来了明楼。   “明大哥,你也知道等待着你的责罚,我今天要随我父亲去南京。”   明楼知道她的意思。“我做情报工作可不止一两天了。就这么信不过我?”   “怎么会。我是怕我舍不得骂你。”苏晏撇撇嘴。   “到时候,你一定会骂我的。”明楼点点她的额头,让她安心。   苏晏坐在开往南京的汽车上,心神不定。   “阿晏,你的小秘书呢。”身边的父亲询问她。   “她在上海替我收尾呢。”   “听方应说,她的工作能力还蛮强的。南田也称赞过她。”周佛海不希望于曼丽成为第二个明诚。   他知道南田拉拢了明诚,所以也多留了个心眼。   “父亲放心。曼丽可是方叔的侄女,就算她敢背叛我,也不敢背叛方叔吧。”苏晏当然知道周佛海话中意味。   他点点头,没再问。   汽车开到一半,便有南田的人追上他们,告知他们列车被炸毁,车上的人员基本殒命。   周佛海震惊,赶紧叫人开车回上海。   在路上。他又恢复了平静的面貌。   苏晏心道,这世道真是处处需要演技呀。   “接下来要做什么,不用我嘱咐你吧。”他偏头问她。   苏晏了然点头。? ☆、【四十一】大礼 ?  苏晏在上海市政府门口下车,酝酿情绪。   上海市政府今天晚上出乎意料的热闹,所有的人都是因为樱花号被炸而不得安眠。   她顿下脚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免苦笑。继而摆上一张怒颜匆忙赶去明楼的办公室。   还没等她敲门,就看见房门从内打开,明楼的秘书们皆紧皱眉头,胆颤惊心地走了出来,匆忙按照明楼交代吩咐地去办。   苏晏清清嗓子,正要说话,却听到了第二个人的声音。   “师哥,你还好吧。”   是汪曼春。   “曼春,那一列车的人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啊。”明楼的声音带上了一些紧张以及疲倦。   汪曼春看着明楼轻抚着太阳穴,神色疲惫。忙安慰他。“师哥,这是那些抗日分子太过猖獗,你不要太过自责了。”   “曼春,你知道吗。我有种特别不好的感觉,我感觉我的权力正在慢慢流逝,我快要失去日本人的信任了。”明楼故作害怕。和汪曼春坐在沙发上,微闭着眼,神色戚然。   汪曼春急忙表忠心,还宽慰他。“师哥,你别乱想。你放心,如果他们怀疑你,大不了我们一同离开这个鬼地方。反正我也不情愿待在这儿。”而后又说到自己的情报处监听到了两台电台,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方面的,但至少也是份收货。   “哼。既然汪处长向明副主任表忠心,不如也向我这个主任表表忠心吧。”苏晏眉毛微挑,脸上虽笑着,可眼底却冷若冰霜。   明楼知道,她是真的恼了。嘴角微撇,心里暗笑。   汪曼春哪敢再坐,急忙起身。“周主任,您不是去南京了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作为76号的主任还可以置身事外吗?虽然我将樱花号的安保工作全权交托给了明楼副主任,并不代表我对于此次事件没有任何责任。”苏晏铿锵有力的话语,让汪曼春连连点头。   她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苏晏出言打断。“汪处长如果没有什么事,就先出去吧。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明长官商量呢。”   汪曼春看得出来,这位周主任肯定是要责骂师哥了。可她却无能为力,只能顺从她的命令默默地退了出去。   但她并没有马上离开,开始在门口又悄悄地偷听着。   “明长官不需要向我解释解释吗。”苏晏冷着脸,心里的无名火烧得很旺。   明楼无奈。从沙发上站起来,踱步走至她面前,拽过她的手,轻轻揉搓着。   “卑职无话可说。”   “我父亲将安保工作交托给明长官,明长官就是这么报答我父亲的知遇之恩的?”苏晏咬着唇,想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但无奈敌不过明楼的强硬霸道,她只能撅着嘴,冲他干瞪眼。   明楼微笑。“这件事,请周主任转告周先生。我一定会彻查所有可能泄密的途经,给日本人以及周先生一个交代。”   苏晏昂头指指门外,嘴型却道,我词穷了。但脸上怒意还不减,撅着嘴甚是可爱。   明楼没忍住,在她唇上偷了个香,还意犹未尽。   她皱着眉,发出哼哧哼哧的声簦疽馑磐饣褂腥四亍   汪曼春听了前几句,也碍着市政府内人来人往,也不再厚着脸皮听下去了,早早地离开了。   明楼拽着她的手,一同走近了门边,只听得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想来汪曼春应该已经离开了。   苏晏见状,恼得迅速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走到他的书桌前坐下。   “明长官真的不解释?”   “周主任想让我解释什么。”明楼一改方才的疲倦,理理领结,勾唇问她。   苏晏气不打一处来,开始控诉他。“你牵她手了吗。抱她了吗。还有。。。唔。。。”   明楼大步朝她走来,低头吻住了那张叽叽喳喳却又总能引得他心向往之的小嘴。   苏晏挣扎,还在气他方才的事。可明楼不留一丝空隙地专注地吻着她。   她眉毛一弯,眯眼看着他专心的模样,顿时没了恼意,双手挽上他的脖颈,青涩地回应他。她的主动无疑是对明楼最大的诱惑。   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心内的欲望,松开她的唇,柔柔地抱住她。浑厚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语。“原来我家猫儿也是会吃醋的。”言罢,还不忘轻笑几声。   苏晏捶了捶他的胸膛。“明大哥,猫儿也是会咬人的哟。”   而后,她不由分说举起明楼的右手,亮出她锋利的牙齿就是一口。   明楼也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会咬,没防备。手背处就留下了她的牙印,还有些深。   他讶然。而苏晏却张牙舞爪,赶紧离他远了点。趾高气昂道:“我留下印记了,明大哥就是我的了。”   明楼看着手背上的牙印,默默地笑了。   因为樱花号被炸的原因,76号和日本特高课压力倍增。可是无论如何调查,也没有太多的线索。就这样,此事就要拖到年后了。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诶。明台真的不回来过年吗。”苏晏在餐桌上问着大姐。   明镜也很遗憾。“是呀。他说学校放假时间短,就不回来了。”本来还想着一家人总算能聚一聚了呢。   苏晏挑挑眉,不置可否。   晚上。阿诚特意叫住苏晏,说是有事情问她。   明姐姐和明大哥都各自回房了,她隐隐知道阿诚要问她的事情是什么。   “你派了你的人去行动了?”阿诚和她分属不同的线,实在不能替大哥看住她啊。   她耸耸肩。“怎么可能是我的人,是明台的人啊。他才是上海行动A组的组长。”   “那他应该有两个组员,可是出现的只有郭骑云一个。还有一个呢?”阿诚知道她胡说八道的功力,也没真想从她嘴里套出什么来,只是想让她也紧张紧张。   “这你不应该问我呀,应该去问毒蜂。他们可是他的学生呢。”苏晏撇撇嘴,一脸无辜。   阿诚也懒得同她说教,嘱咐了她几句,便回房去了。只是他心底却对当时的女子上了心。   除夕。苏晏正在迅速收尾中,但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曼丽心不在焉,还时不时的抚摸着自己的嘴巴。她利索地把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完毕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旁,叫了一声。吓得于曼丽噌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   “阿晏姐。你吓死我了。”她还嗔怪苏晏。   “曼丽,你最近很奇怪啊。自从派你去收尾后,你做事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是出什么事了吗?”苏晏明知故问。   于曼丽被苏晏这么一提,又想起了当时和那男人相互缠斗的事来,不免有些愠气。   苏晏看着她微妙的变化,心下即刻了然。“是明台他。。。”   “不是他。”于曼丽解释,那人是在香港时,阻止了她取得公文包的男人。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了,居然还能遇到。   苏晏认真思考着,弯弯嘴角。“想来你是碰上毒蛇的人了,是吧。”是阿诚。   曼丽点点头,撇着嘴。“这是第二次了,在香港我碰到人也是他。”她的话说完,只见苏晏的脸色微变。   香港?难道。。。   “阿晏姐,他有问题吗?需不需要我。。。”曼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晏抬手制止了。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要是以后在别的地方碰到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她有些犯难。“可是,阿晏姐,我。。。我打不过他,要是他和我要做的事是一样的,那我是动手还是不动手啊。”   “打不过是正常的,总之尽量不要让他知道你的身份。其他的,我也不强求了。”苏晏没有太过为难曼丽。   她点点头,细细揣摩着阿晏姐的话。   “好了,我们快走吧,不然就赶不上好戏开场了。”苏晏将一小瓶玻璃瓶放至自己的包中,面色温和却又严肃。   于曼丽有些担心。“阿晏姐,你真的要亲自动手吗?”   “我以前发过誓的,他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上。”   于曼丽知道她尽量让自己的手上不沾血,可是她和阿晏姐都说了,她可以替她代劳,却还是被她严词拒绝了。看来这位汪先生肯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明台想杀汪芙蕖很久了。当年如果不是他,他的母亲怎么可能惨死。   而在计划此次行动前,他给自己在上海的上级申请了这次行动。其实他也是在赌,他在赌这个毒蛇究竟会不会是自己认识的人。   得到的结果让他一下子又陷入了泥潭。   毒蛇赞同他刺杀汪芙蕖。   在餐厅里,明台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差点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郭骑云奉命解决掉在餐厅里的六个人。   而他自己则上楼亲自去终结汪芙蕖。于曼丽也会出现协助他。   果不其然,在二楼就看到了那些汪芙蕖的保镖直盯着于曼丽曼妙的身材直发愣。明台浅笑,走至她身旁,自然地搂过于曼丽的腰肢。   二人配合默契,瞬间便解决了门口的那群保镖。   明台帅气地一抬腿,大门应声倒下。只是眼前的景象让他大跌眼镜。   汪芙蕖穿着女装,口红腮红涂的满脸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临死之前还要这么折腾,也是蛮可怜的。   明台咽咽口水,嘴角抽搐,变装癖?见他紧紧扒着橱柜,不住地哆嗦,嘴里还不时地喊着。   “别杀我,别杀我。”   明台冷哼一声,强忍笑意。“也不看看你究竟干了多少坏事,不杀你,天理难容。”   “苏日安,别过来,你别过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汪芙蕖已然精神混乱,开始胡言乱语了。   明台听着他的话语,毫不迟疑,硬是把枪里所剩的子弹全数打完了。   完成任务后,明台把于曼丽送至河边,看着别人所放的烟花都心有感触。   “新年快乐,明台。”于曼丽望着他的侧脸,对他说着。   “谢谢。你也新年快乐。刚才替你拿包的时候,看到了红包,难道是给我准备的?”明台一向厚脸皮。   于曼丽顺手把红包拿了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说这个吗。当然。。。不是给你的了,这是我姐姐给我的。你回家去吧,你家人肯定还等着你回家过年呢。”   明台讶异地看着这个日渐成熟的女孩,居然也一反常态地逗趣他,不免露出了温柔笑容。“我真的可以回家吗?”   “为什么不行。这对于你的家人来说,可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呢。”于曼丽按照阿晏姐同她说的话,转告给了明台。   明台心动,但又有些犯难。“那你呢。”   “我?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姐姐还等着我呢。再见。”于曼丽冲他摆摆手,转身就离开了。   “我想问一个问题。”明台还是没能绷住,叫住了她。   于曼丽微微皱着眉,心里不禁暗忱,还是被阿晏姐说中了。明台果然会问她,这红包钱还是要输给阿晏姐了。   “毒蜘蛛来过了,对吧。”明台等射杀完汪芙蕖后,才开始思量显而易见的疑点。汪芙蕖的脖颈处有针孔的痕迹,而且在破门而入之时,于曼丽对于汪芙蕖的打扮并没有很惊讶,说明她提早就知道了。   于曼丽默认,也不回头看明台的表情,抬步就走了。? ☆、【四十二】过年 ?  苏晏伪装成餐厅的服务员,推着餐车来到汪芙蕖的房间。   当门口的保镖把餐车上的食物都调查了一遍之后,才给她放了行。   她微垂着头,小心地替他布菜。   正要替他倒酒的时候,汪芙蕖发话了。   “把茶几上的红酒替我拿来吧。”汪芙蕖不喜欢餐厅里搭配的红酒,相反他总是喜欢自己带红酒来吃饭。   这几个月以来。76号以及新政府内事情繁多,好的坏的一股脑儿地都在这段时间爆发出来。   他心底对于明楼的怀疑越来越深,多疑的性子让他打算瓜分明楼的权力。只是没想到,沙龙的那件事让他手中的权力正在渐渐流失。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不是她的重新出现,汪芙蕖恐怕早就忘了当年那个要被自己置于死地的孩子了吧。   汪芙蕖想起当日情形,仍是心有余悸。获救后,他终是把久违的记忆调动起来了,苏日安可是在明家住过的,可想而知,明楼也是有可能知道他曾经做过的龌龊事的。而且,明楼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又是否是真心实意地在帮助自己,这一切都还有待商榷。现在最关键的一点便是要将自己流失的权力再重新握回自己的手中。   对于这一点,汪芙蕖信心满满。   苏晏听从他的话,走到他背后不远的茶几处,拿出他精心包装过的红酒,缓缓朝他走去。   汪芙蕖根本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降临。   苏晏把酒瓶打开,替他倒酒,却装作无意地都洒在了他的身上。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汪先生,我马上叫人来收拾。”   “不用了,叫人去我的车上拿套衣服来就好。”汪芙蕖虽皱眉,但看在除夕之夜的份上,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眼神在苏晏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就在等候底下人取衣服的时间,汪芙蕖越看她越心悸。   他刚想抬起手指着她时,却被来人的话打断了。   “汪先生,您的衣服。”是于曼丽假扮的服务生。   汪芙蕖先指了指茶几,让她把衣服先暂时放在那儿,便叫她先离开。   不知怎的,汪芙蕖人噌得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右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苏晏,不可思议道:“是。。。是你。。。你回来了,这。。。这不可能。”   汪芙蕖正想大喊,于曼丽一个跨步,将针头迅速插中他的脖颈,针剂便缓缓进入到了他的体内。   因为药物的缘故,汪芙蕖觉得头昏,胸闷。但是昏迷之前看到的人,不得不让他强撑起厚重的眼皮。   等他完全清醒后,发觉自己被捆绑在椅子上,嘴里被塞了一团面巾。而身上的西装也被扒了,里面却是艳丽的女士长裙,只不过被他的体形撑的很难看。他蓦地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事来,心里一阵恐惧,不住地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   “汪先生,没想到我们的位置换过来了吧。”苏晏坐在他的对面,品尝着原本该属于汪芙蕖的餐食。   汪芙蕖含糊着声音,根本听不清他的话。   于曼丽本想把他嘴里的面巾拿出来,却被苏晏阻止了。   “我和汪先生不一样。当年我不叫,是因为没有人会来救我。但是现在我却有理由相信,我要是拿出了你嘴里的东西,之后你一定会给我惹出一身骚。我可不想在除夕夜出名,所以,还是委屈您了。”苏晏虽然面上笑着,但是汪芙蕖却知道,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向来才是最致命的。   汪芙蕖支吾,使劲求饶,但是苏晏连一丁点的机会也没有给他。药物开始在他的体内发作了,气短、心悸、恶心。让他的心蒙上了一层阴影。   “汪先生可还记得,我当年是怎么许下诺言的。”苏晏自顾自地说话,在他对面优雅地切着牛排,喝着美味红酒,无一不是在汪芙蕖的心上下着一剂又一剂的猛药,他感觉自己濒临崩溃。   “恐怕时光飞逝,您也早忘了吧。可是,我永远都不会忘,也不能忘,更是不敢忘!”刀叉厚重的声音拍在餐桌上,不由得让汪芙蕖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   汪芙蕖挣扎,想发声,却毫无办法。   “汪先生,你也不用做太多无谓的挣扎。就算你现在不死,难道永远不会死吗。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让您死的很好看的。”苏晏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冷酷严厉,让汪芙蕖噔时想起了当年自己的神情,是不是也一样的凶狠冷漠。   话音刚落,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脖颈有一阵疼痛席卷至大脑,又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中。   之后,于曼丽干净利落地做好收尾工作,和阿晏姐一同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苏晏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却并没有感觉到轻松。难道汪芙蕖的死能换回妍妈妈吗。死了的人终究还是死了。   那只不过是汪芙蕖迟到的惩罚而已。   “阿晏姐,你。。。还好吧。”曼丽难得看见她面露悲戚,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苏晏摇摇头。“没事的,好好表现。还有别忘了把妆容换了,他们就认不出来了。”   于曼丽点点头,挽着她的手一同上了车。   接下来的任务极其顺利,只是当明台搂住自己时,不知怎的,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男人的面貌来。   ==============================================   明诚满意地看着樱花号被炸毁在轨道上,走回车边时,却脸色微变。   “出来吧。”他的手搭在车顶上,等着来人现身。   于曼丽慢慢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今天是炸毁樱花号的日子,她按照阿晏姐的命令来看最终的成果。   明台和程锦云配合地还算出色,总算是不负众望吧。   于曼丽认出了明诚就是当初在香港和她打斗的男人,而她则有自信这个男人肯定认不出自己。   “你是谁。躲在这里干什么。”明诚警惕。看到一名瘦瘦小小的女孩从树林深处走来,不免心头一惊。   于曼丽微微一笑,歪着脑袋没有说话。   明诚面色平静,眼神时不时地上下观察她,总感觉似曾相识。   她没有再给明诚思考的时间,迅速出手,抢占先机。   明诚的格斗无人能及,更何况只是个女孩子。   几招对试下,胜负即分。   于曼丽被明诚反压在车上,勉强抵挡。她面色冷峻,又一次输给他了。   明诚在对照中,隐隐对她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想,便顿时松了压制的力道,使得于曼丽赶紧逃脱,清瘦的身影在树林中渐渐隐没了。   “是她?”明诚嘴角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微笑。   于曼丽完成任务,和明台告别后,朝着角落里方叔所停的汽车走去。   “组织有任务要将我调走,所以和上海地下党联络的事就交给你了。”方应坐在驾驶座上,吩咐着于曼丽。   “方叔,你要走?”于曼丽反倒有些不舍来。   方应反笑。“你把这消息要是告诉给变色龙,她肯定捂着嘴狂笑呢。没有我罗里吧嗦她,她倒可以为所欲为了。”   “方叔,阿晏姐没有你说的那么不服从命令啦。”于曼丽赶紧替她说好话。   方应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今天去干什么了。不服从命令向来是她的专利,我日后也管不着了,倒是你,有些时候还是劝劝她吧。”   于曼丽讨笑着,连连称是。   而后,方应便把她带至了黎叔处,正式地交接了工作。   “老黎,她就是日后与你接头的同志了。由她来负责你和变色龙同志的联络。”方应拍拍于曼丽的肩膀,向黎叔介绍着。   黎叔点点头,但还是有些顾虑。   “黎叔你好,我叫于曼丽。你也可以叫我月濯。”   月濯?黎叔诧异,睁大眼睛直直地打量着眼前年纪轻轻的女孩,根本不敢相信。月濯是党内数一数二的杀手,擅于伪装。传递情报更不在话下。   “好了,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们自己商量讨论吧。我就先走了。”方应告辞道别。   于曼丽站起来送方叔时,连忙从包里拿出红包。“方叔,变色龙同志说,这是给你的红包。祝您新年快乐。”脸色难堪。   方应无奈地摇头轻笑,这个苏晏呐,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一甜枣。   “回她四个字,新年快乐。”方应想也不想抽走了于曼丽手中的红包,不拿白不拿。   汪芙蕖的死讯很快就传到了汪曼春的耳中,当时她正打算和明楼一同去吃饭,听到这个噩耗,悲痛欲绝。   明楼安抚好她之后,便赶去了现场。   但现场的情况却让他瞠目结舌。   汪芙蕖被套上女士长裙,死相甚惨。身中数十枪,脸上被化的浓妆掺杂着血迹,显得面目恐怖。   他的身上还贴着一张纸,纸上只写了五个大字。   汉奸之下场。   字迹之丑,简直不堪入目。   明楼故作悲痛,却暗叹阿晏的恶作剧心理。   梁仲春看着此种惨状,不免嗟叹一声。还好还好,自己的脖子还在自己的颈上呢。这汪司长死的还真是惨呐。   因为之前明镜的事梁仲春自觉得罪了明楼,特意向他请罪,但被他大方谅解。此时梁仲春自是觉得明楼一定不会是个公私不分之人,反而起了一份忠心。   而明楼对他的另眼照顾,更是让他觉得自己找到了靠山,更加的卖力起来。   明家。   明镜看着眼前满满的一桌菜,可身边却空无一人,轻叹一声,只吩咐阿香晚点做饭。方才明楼来了电话,说是临时出了些事,要晚些回来了。   阿晏呢,又不知跑去哪儿疯了。虽向她保证过,肯定会回来吃饭。但是人迟迟不来,倒让她心里有些担心。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烟花声,明镜狐疑起身走出了屋子。就看见明楼和阿诚站在烟花面前,只觉鼻尖一酸。   但作为大姐的威严,还是让她强忍住心头的感动,嘟囔着:“我说你们两个,只顾着放烟花,就不知道进去吃饭了吗。”   听见明镜的喊声,明楼和阿诚纷纷回头,微微一笑。二人边说边走近她。   “大姐,新年快乐。”   明镜也应道。“新年快乐。”   “嘿嘿,明姐姐,新年快乐呀,我要大大的红包。”还没等明楼和阿诚说红包拿来呢,就听见远处传来阿晏的叫喊声。   苏晏小跑着来到明镜身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好好。阿晏的红包当然要比你明大哥还有阿诚的大了呀。”明镜嗔怪她,这么大了还这么好动。   就见明台站在在门口,手里提着行李箱,一脸不服气。“哼,大姐只疼晏姐姐,不疼明台了吗?”   明镜很是惊讶,瞪大眼睛看着他。“明台?你不是说留在香港,不回来了吗?”   “怎么啊,大姐有了晏姐姐,就不要明台啦。”明台嘟嘴傲娇。   “你这个小鬼头啊,就学你晏姐姐好了,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就知道哄我开心。”明镜嘴里虽责怪,但眼底满满的都是满足。   明台放下行李,跑到明镜身边,挽过她的手,撒娇着。“那大姐开不开心啊。”   “开心,开心。这下子呀,我们明家的人可是都到齐了呢。”明镜看着明楼阿诚,再看着阿晏和身旁的明台,满满的幸福。? ☆、【四十三】新年快乐 ?  “还有烟花嘛。我要放烟花。”苏晏缠着阿诚,眼巴巴地看着他。   阿诚只能将求助的眼神瞄向大哥,哪想明楼只是撇着嘴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特意给明台准备的新年礼物。   “给你的。”   明台诧异。大哥是怎么知道他会回来的呢?接过礼物时,他的神色试探,却看不出大哥任何的疑点。   明镜倒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明台要回来的呀,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明台这臭小子也真是的,骗她不回来,居然还先和明楼通了气。   “明台的心思一点也不难猜。”明楼随意敷衍,明镜也没当一回事。   苏晏把阿诚拉到一边,缠着他要烟花。   “你拉我也没用,烟花都已经放完了。”阿诚苦着脸解释。   她耸耸肩。“谁问你要烟花了。我是有话要问你。”   阿诚立即严肃起来,等着她的问题。   “你别这么紧张嘛。我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也可以默认。”   阿诚皱眉。“这两种答案差不多吧。”   “眼镜蛇。。。”苏晏的话才出口,阿诚明显脸色僵硬,但一眨眼就又恢复了常态,等着下文。“这种生物,阿诚哥你见过吗。”   阿诚抿抿嘴,刚想回答,就被大姐的声音打断了。“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都进来吧,吃饭了。烟花的话,吃完饭再点。”   他无辜地耸耸肩,急忙逃脱了阿晏的眼神攻势。   苏晏暗骂。算你走运。不过她还是有点收获的,不是吗。   菜上齐之后,阿香也在座位坐好后,大家唠嗑的唠嗑,玩闹的玩闹,年味浓浓。   明台好奇,就想拆了明楼送给他的礼物。   明楼却教育他。“吃完饭再拆。”   “我好奇嘛。大姐,你看大哥。”明台急忙抱大腿。   在明镜的默许下,明台如愿地拆了礼物,但看到礼物又沉下脸来。“啊~又是皮带。大哥,你怎么就不送我点别的东西嘛,手表也好啊。一点都不用心。”   明楼哑然。给他礼物,还要被他嫌弃不用心,早知道就不费心了。   苏晏站起来,冲明台说。“晏姐姐也有份礼物给你,你收吗。”   “礼物当然收了。再说了,晏姐姐送的礼物肯定比大哥的要好。”明台直瞅着苏晏,猜想着礼物。   “我这礼物,说好也不算好,但是嘛,寓意肯定好。”苏晏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明台。   明台奇怪。“晏姐姐,你该不会,是送我钱吧。”接过信封,在耳边晃了晃,明显的沙沙声,让他不免撇嘴。嘟囔着:果然比大哥还没有心意。   “你看了就知道了。”苏晏也不恼,又重新落座。   明台在众人面前拆开了信封,里面透出了夺目的红色。   “是红包嘛。还不就是钱。”明台虽然表面嫌弃,但是还是蛮在意里面钱的数量的。   只是。   这红包很眼熟。   于曼丽红包上的花纹和晏姐姐给他的一模一样。   明台虽然知道于曼丽真正的顶头上司是晏姐姐,但是像晏姐姐这么明目张胆地告诉他,这样真的合适吗。   明楼见明台神色有变,便也猜到了几分。   “好了好了。你晏姐姐给你红包还不好呀。”明镜出来打圆场,总算是又恢复到了其乐融融的状态。   吃完饭,明台吵着要听戏,缠着大姐答应。   明镜只好依着他,询问明楼,要不就给明台听一首,就当过年喜庆喜庆。   明楼一向听从大姐的话,虽不甘愿,但还是叫阿诚去准备了。   苏晏却不相信明台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明大哥。   果不其然,在曲目的挑选下又出岔子了。明台吵着闹着要听《苏武牧羊》,而明楼又岂会不知他点这出戏的真正含义。   一时之间,二人僵持不下。   “要不,听《卧薪尝胆》吧。”   在一旁安静坐着的苏晏提议着。   明镜见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还想劝阿晏别生事。但明台却妥协了。   “那好吧,就听《卧薪尝胆》。”   明楼深深地看了一眼阿晏,便让阿诚起调了。   明镜倒嘟囔。“倒是听阿晏的话。”   戏文已毕,众人纷纷叫好。这时,大门却唿地打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居然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阿诚定定地看着来人,面目严峻地转身就走。   明楼书房。   “她怎么回来了。”苏晏不明白,一直在明楼眼前踱步,晃得他脑瓜疼。   他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她面前,拉过她的手让她安稳地坐在沙发上,不许再乱动了。“大姐说了,桂姨时常给她来信,说是乡下的日子不好过,想着能不能再回来。”   “她想得倒好。”苏晏还想说下去,却见明楼神色平静,似乎已成事实。“难道说明姐姐答应了?”   明楼摇头。“那倒没有。还是要看阿诚的意思,如果他放不下,也不可能违了他的心意。”   “阿诚怎么可能会原谅她呢。也不想想小时候她是怎么对待阿诚的呀。”苏晏打抱不平。   明楼轻笑,点点她的额头。“你呀,别总想着管闲事了。你自己今天干的好事不需要和我解释解释?”   “嘿嘿。明大哥果然聪颖过人,就知道瞒不了你。”苏晏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在她身旁坐下,搂着她。“你的心愿了了,可开心了。”   苏晏窝在他怀里,默默地摇摇头。“明大哥,我还是手上沾血了。我一直想着自己可以很干净地等到把所有的侵略者赶出中国的时候呢。”   “这是必然的。为了我们的祖国,只能不断地抗争。”明楼握紧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   “如果有一天要杀的人是,是汪曼春呢。明大哥下得了手吗。”   明楼在迟疑,但还是异常坚定地告诉她。“会。”   迟疑是对的。这证明明楼对她怀有歉疚,但回答也是对的,因为她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了。   “我也会。”苏晏第一次在汪曼春的问题上,确定了自己的立场。   明楼心疼。她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与以前的自己彻底切断关联呢。   “明大哥不用心疼我。我虽然行事乖张,可我还是知道大是大非的。其实很早我就已经明白了,我只是还在幻想,她可以回头的。但是现在应该机会渺茫了吧。”苏晏伸出手环住明楼的腰际,想多攫取一些温暖。   明楼亦搂紧她,不让她感觉寒冷。也是相互取暖。   离零点还差半小时。明楼感觉到怀中的小女孩呼吸平缓,鼻息时不时地喷洒在自己的脖颈处,有些痒,也有些诱人。   明楼小心翼翼地怀抱着她,走向大床,想让她好好休息。   才刚将她在床上放置好,还来不及替她盖上被褥,就听见她不知低语呢喃了什么。他下意识地凑近她嘴边,想听清楚内容。   明楼刚靠近她的脸颊时,苏晏嘴角一弯,倏地睁开眼,双手搭上了他的脖颈,薄唇便映上了他的。轻轻一吻,没有欲望,没有激情。   只有温暖。   这动心一吻,使得明楼心中一动。行为比不得脑子,做出了最真实的反应。   他甩掉皮鞋,翻身上床,压在她的身上。   不知是邀请还是引诱,苏晏稍稍加重了力道,让明楼的身体和她靠的更近了。   明楼加深了这个吻,更加深了力度。   理智在这一刻断弦了,明楼的吻渐渐游移,似乎要调动起苏晏身上的每个细胞,为自己疯狂。   才一瞬的时间,苏晏的衣衫渐褪,明楼的衬衫也正在土崩瓦解。   明楼的手顺着苏晏的身体渐渐下移,直至那曲径幽处,却无端被人打断。   “晏姐姐,快要零点了,快出来放烟花啦~”明台不知情,作死地敲着书房的门,硬是让明楼艰难地停顿住自己的动作。脸色暗沉的他让苏晏不免轻笑。   但苏晏也脸色通红,急忙把明楼推开,赶紧整理衣饰,调整好呼吸,回应着明台。“知道了,别催了。”   明楼很挫败,但心底的欲望也渐渐隐没。他看着苏晏姣好的身材及微红的脸色,无奈地挑眉。“快去吧,明台已经很久没有和你一起过年了。”   “你明天可别凶他啊。大过年的,小心他又去明姐姐那儿告你的状。”苏晏憋着笑。   明楼抿抿嘴。“我虽然不会瑕疵必报,但是送上门来的讨教训我还是很乐意的。”   “你呀,公报私仇吧。”苏晏说完,赶紧打开房门出去找明台了。   他被阿晏的话搅得气恼,但是又恢复了往常神色。   “晏姐姐,谢谢你的红包。”明台和苏晏一同坐在门口台阶处,晃晃手里的红包,感谢着。   苏晏笑笑。“你不是说这是合理投资嘛。我可是在你身上下了本钱了,到时候可不许不给分红,也不许没缘由的倒闭噢。”   明台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可是晏姐姐,我还有个问题。”   “你是想问明大哥的事。”   “不能说吗。”   苏晏看着他,反问。“你觉得呢。”   “晏姐姐,你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和我说过。要我看清楚所谓的欺骗是对我有利,还是于我有害。我现在看不清楚。”明台知道大哥的气节,可是又不可能当眼前的事不存在。   苏晏拍拍他肩膀。“我家小少爷终于长大了。就按你自己的心走,不好吗。你只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他永远都是我们的大哥。”   明台若有所思。   “好啦,虽然是除夕,但也不要玩的太疯了。我累了,我先回去睡了。”苏晏站起身,转身就要走。   “我还有问题呢。”明台撅嘴,不乐意。   “有什么话,明天再问我。我尽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了吧。”苏晏摸摸他的脑袋,离开了。   苏晏如今住在明楼房里早就成为了公开的秘密,也就明台会大惊小怪了。   刚进房间,就看见明楼还坐在书桌前看书。   “明大哥,都说了很多遍了。熬夜是要水肿的。”苏晏时常取笑他的体格,但明楼也早就见怪不怪,当没听见。   而平常又适时地给她买些小零食,致力于把她养的和自己一样胖的进程中。   苏晏熟练地藏进他的被窝里,微眯着眼。   果然,才躺下没几分钟。明楼便放下书册,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替她掖好被褥,习惯地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唇。不过今天例外,他还特意在她的唇上偷了个香。   不过,还是被苏晏逮了个正着。她微眯着眼,笑嘻嘻地直瞅着明楼看,双手又搂上了他的脖颈,与方才的情形一模一样。   明楼暗叹,还真是被她撩拨地毫无还手之力啊。   苏晏这次并没有引诱他,只是抱住了他,在耳边呢喃。“其实原本给明大哥准备了新年礼物的,但是被明台给搅黄了,只好下次咯。”说完,赶紧躲进被窝里,硬憋着笑。   明楼一反常态,从另一边上床,准确无误地抓到了这只小野猫。   苏晏不敢胡乱动弹,紧张地心跳声如擂鼓。   “就只是纯睡觉,别担心。”明楼知道她也不安,忙安抚她。   得到了明楼的保证,她倒放了开来,手脚并用地缠上了明楼,汲取温暖。可苦了明楼一整晚强撑着理智了。   等到他真正入睡之前,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明天明台肯定得罚一罚了。? ☆、【四十四】桂姨 ?  汪芙蕖的死让汪曼春瞬间消瘦了不少。   她独自一人住在上海大酒店,面容憔悴。酒店冷冰冰,可汪公馆更让她觉得冰冷。很多没有时间细想的事情正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形。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汪曼春讶异。如今她落魄至此,还会有谁来看自己呢。   她憔悴地打开房门,却惊讶地看见南田洋子面露担忧地看着她。   “南田课长,您怎么来了。”汪曼春将她迎了进来。   南田宽慰地冲她笑笑。“我是特地来看看你的。”   “多谢南田课长关心,我不会耽误工作的。”汪曼春以为她是来提点自己的,赶紧表态。   她却摆摆手。“我真的只是来关心汪处长。毕竟汪先生是新政府里的要员,他的遇害让我们损失了一位真诚的朋友。”   汪曼春一听到叔父的名号,抿抿嘴有些难过。   “最近抗日分子的猖獗,让76号和特高课都有些心有余力而不足。我是有事要汪处长帮忙的。”南田直入主题。   “我?南田课长需要我做什么。”汪曼春诧异,她已经没有了叔父的这层关系,更没有76号的掌控权。她能做什么呢。   南田微微一笑。“我怀疑明镜和共党分子有关。”   明镜?汪曼春脸色微变,听着南田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汪处长和明董事长的关系颇有渊源,如果不是因为她,恐怕你和明长官早就终成眷属了,对吧。”   汪曼春神色不耐。“南田课长是想让我调查明镜,可是您也知道明楼极其重视他的大姐,我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自然会有证据能证明明镜和抗日分子有关。你替我调查她,得到证据,我便可以抓了她。你得到明长官,我得到共党。两全其美。”   汪曼春没有犹豫,点点头。“何乐不为。”   “汪处长果然是个爽快人,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南田伸出手,象征性地和她握了握手。随后,虽告诉了她埋在明家眼线的代号,却并没有告知她此人的身份。   孤狼。   将会是她整垮明镜的,最有利的武器。   大年初一,明家公馆。   明楼早早就醒了,蹑手蹑脚地从床上起来,尽量不吵醒还在熟睡中的阿晏。换好衣服,正在整理袖口领结时,阿诚便端着早餐推门而入,浑然不知地喊着。   “大哥,早啊。吃早。。。”饭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因为明楼的脸色,他赶紧又吞了回去。   明楼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噤声。又指了指床上的某人,让阿诚小声点。   阿诚探了探头,就看见阿晏微皱着眉迷糊地将被褥盖过头顶,翻身继续睡。也不知是屋外阳光还是自己的声音吵醒她了。   他撇撇嘴,小声地将餐盘放在茶几上,打趣的眼神盯着缓缓而来的大哥。   阿诚压低声调,询问明楼。“大哥,这几天大姐都问我了呢。阿晏天天睡你房间,恐怕对她的声誉不太好吧。”   明楼摊摊手。“这丫头不愿意回房睡,我也使唤不动她,你让我怎么办。”   阿诚抿着嘴,嘟囔着。“你哪是使唤不动啊。明明就是不想使唤吧。”   明楼斜眼看他,看的阿诚连忙讨饶。“好了好了,我不取笑你了。我是相信你们的,可就是大姐那儿有些难办。不过大姐也巴不得你们赶快生米煮成熟饭呢。”他捂着嘴,尽量轻点笑。   “吃早饭吧。我就怕连早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呀。”明楼把牛奶递给他,却被他婉拒。   他摆摆手。“不吃了。我还要去趟海军俱乐部呢。”   明楼眯眼。“南田洋子找你。”   阿诚点头,转身要走。却被明楼叫住。“桂姨的事,事先没和你商量,是我们做的偏颇。但是毕竟她还是你的养母。。。”   明楼头一次没能把话说完。阿诚的脸色阴沉,默默地转过身面对他。“我不想提她,我甚至都不想看到她。”   “大姐说她在乡下的日子过的很苦,一直来信求大姐让她回来。你也知道大姐的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但要是你不愿意的话,我今天下午就把她送走。”明楼知道这一直是阿诚的心结,他没有办法替他去解开,只能靠他自己了。   阿诚沉默。“我不想看见她。一看见她就会想起那段灰色的时光。”   明楼答应了他。“我今天下午会送她走的。好了,替我把明台叫下来吧。”   “大哥,今天是大年初一呀,就不用训斥他了吧。”阿诚无奈。   明楼坐在沙发上,蓦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要训斥他了。快把他叫下来吧。”   阿诚没在求情,反正阿晏在不是吗。便麻溜地上楼去把明台叫醒了。   书房里。   “阿诚哥不会原谅她的,对吧。”苏晏闷在被子里,不确定地问他。   明楼沉默。   之后,明台来到明楼书房,默默被训斥。   这一过程中,苏晏又华丽丽地睡过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就听见有人划拉公文包的声音。她讶异,但又明白了。   她故作迷瞪地掀开被子,就看见明台正在用微型照相机拍照。   明台一直不相信自己的大哥会是汉奸,但苦于没有证据证明,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入大哥的书房,便赶紧搜集情报来。可谁知道,大哥的床上居然还有人在。   训练有素的他并没有被吓到,但看清对象后,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晏姐姐?   她竟然在大哥的床上,难道说?他们两个。。。   明台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设想。   “明台?你进明大哥书房干什么,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苏晏故作严肃地盯着他,质问道。   明台却自然地继续拍照,嘴上说着。“晏姐姐,你怎么就不向我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在大哥的床上呢。”   “我睡觉呀。”苏晏一向厚脸皮,反正是纯睡觉,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明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话也就晏姐姐敢说了。   但是之后,他却笑不出来了。   房门突然被打开,阿诚搬着梯子走了进来,就看见阿晏和明台都坐在茶几上,认真地看但丁的《神曲》。   “你醒了。早饭给你放在厨房了,记得吃。”   “明台,你怎么把你晏姐姐给吵醒了。”阿诚看看他们,故意显得很轻松。   明台嘟嘴,埋怨他。“阿诚哥,你都不告诉我晏姐姐在大哥的书房里。”   “阿诚,我想看《战争与和平》。”苏晏指了指书架最顶端的那排,随意说着。   他一怔,回头看她。“原版的还是译本。”   “原版吧。”苏晏坦然地对上他的探究的眼神,毫不退缩。   明台却夹在他们中间,有些奇怪。   阿诚在书架上翻来覆去找了很久,还不是为了让明台能将收尾工作做好。等到他把书都拿下来后,便要赶明台出去。他自然不服。   “为什么晏姐姐就能一直待着啊。我要和晏姐姐一起看书。”明台撅嘴。   阿诚正想说什么,明楼便从楼上下来了。“你们俩说什么呢,明台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啊。”   “大哥你偏心。为什么晏姐姐从小进你的书房就可以,我却不行啊。”明台偏头,表示不满。   这时候,书房门从内打开,就见苏晏挥舞着拳头,昂着头阴森森道:“怎么,不行吗~”   明台吞吞口水,只顾着嘿嘿傻笑,连忙说着。   “我找大姐看书去了。”一溜烟儿的,就不见了人影。   苏晏梳妆完毕,要出门。明楼本想让明诚送她,却被婉言拒绝,便也没强求。   在她离开后,明诚一脸严肃地对着明楼。“大哥,我觉得阿晏也许不止是军统那么简单。”   明楼挑眉。   “我今天碰到在樱花号炸毁那日碰上的女人了。而我怀疑她就是在香港和我打斗的人。”   原来今天阿诚去海军俱乐部,见南田洋子,给了她几个可供怀疑的线索后,打算回来。一出门,便撞上了一名女子。明诚即刻就认出了她就是当时在铁轨边和他动手的女人。此刻她身着76号的秘书制服,敲响了南田洋子的门。   “于小姐,你来了。”   “南田课长,这是您需要的76号内部所有在编人员的名字以及背景。”   于曼丽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海军俱乐部见到这个人,虽然表面平静,但是心底还是在紧张的。   当她走进南田的房间后,关上房门时,看见明诚还带着探究的眼神盯着她,她眼神闪烁,迅速地关上了房门。   “那个女人的身份,你查了吗。”明楼问他。   阿诚在第一时间就调查此人的身份。“于曼丽,阿晏的秘书。”   “你的意思是说,阿晏是变色龙。”明楼抿嘴,眉头紧蹙。   他不是没有设想过,但是没有任何情况表明阿晏是我党的人。   书房内,二人陷入沉默。   苏晏出门也不过是走个形式去给周佛海拜年而已。   等她从周公馆出来后,发觉有人跟踪。她时而加快脚步,时而放慢。突然拐进了一条小巷,对方也不急,慢条斯理地跟了进来。   苏晏在小巷深处,背靠着墙壁,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喃喃道:“阁下跟了我这么久,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发现呢。”   隐在阴影处的对方,笑声传来。“毒蜘蛛果然与众不同。”   苏晏笑意隐去,面对他,明显一惊。   “你是谁。”   “帮助你的人。”? ☆、【四十五】孤狼 ?  在给周佛海拜年之前,苏晏先去了一趟76号。   在明楼房里听见阿诚说要去见南田洋子,便知道南田目前较为信任阿诚,并想从他的地方得到一些关于樱花号爆炸的线索。   而明大哥自然愿意推波助澜,让南田得到一些所谓的线索。   那他们一定会把怀疑目标推给死人的,那个被明大哥打死的原第二行动队的队长陈亮一定是他们不二的选择。   而她却是要去敲打敲打梁仲春这个榆木脑袋。让他不要将视线在盯在自己的身上了。   苏晏坐在办公室里,敲门声起,她便让门外的人进来了。   “主任。”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没有紧要的事不要明目张胆地来见我。你就不怕梁处长发现吗。”苏晏皱眉,看着眼前的人斥责着。   对方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我是了解到重要的事情,才冒昧来找主任的。”   这个人就是当时打电话给她,告知她陈亮在苏州设伏,要端掉一窝贩卖黑军火的窝点。原本苏晏只是想去苏州看看这个据点是否会和组织有关。没想到看到了他们抓走明镜的那一幕,便挺身而出了。而此人在之后也因为审时度势,被梁仲春任命为第二行动队的队长。   苏晏挑眉,示意他报告。   “从梁处长处那儿听闻,日方的神秘特工孤狼被派到了汪曼春的手下,并且听说孤狼已经成功潜伏到共/党手下了。”   “孤狼?”她抿抿嘴,垂下眼眸细细思考。“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他摇头。   “你不过是个小小行动队队长,梁仲春怎么可能会把这件机密告诉你呢。”苏晏知道他是父亲的人,所以他的话只能信一半,考量一半。   “主任也知道,我这队长之职还不是托了主任的福嘛。孤狼这件事,也是我无意中偷听梁处长和自己要好的特高课内的人说的。”   苏晏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让他先离开了。   日本神秘特工,孤狼?   没过多久,梁仲春敲门,继而走了进来。   因为樱花号以及汪芙蕖被杀的事件,他最近忙得焦头烂额。而自己的商业电台却在前几个礼拜被汪曼春的情报处监听到了,若不是有阿诚兄弟的提醒,恐怕自己的烂事早就要径直摊在南田洋子的桌案前了。   而今天,这位年轻主任居然又召他来,也不知道又要敲打他什么。   苏晏蓦地将侦听记录砸在桌上,眼神直直地盯着梁仲春。   梁仲春咽咽口水,视线却不敢落下,紧张地眨眼睛。   “梁处长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他抿抿干涸的嘴唇,挺直脊背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抑扬顿挫道:“没有。”   “既然没有。那我就把这份监听报告交给南田课长了。”苏晏装模作样地拿起电话,开始转动按钮。   梁仲春急了,忙道:“周主任,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他一改强硬势头,连忙求饶。   “你倒/卖军火,我没空管你。我也知道这种事在76号根本就是见怪不怪,可就是你这军火倒卖才会使得樱花号爆炸。你觉得就算我绕过了你,南田洋子会放过你吗。”苏晏没再咄咄逼人,反倒趋吉避害,同他说起此事的利害。   梁仲春没明白她的意思。“主任的意思是。。。”   “因为明诚的提点,你找到朱徽茵替你改掉这两个电台的存在,你真当我不知情吗。”苏晏把他的把戏悉数说出。梁仲春脸色大变,正想开口解释,却被她抬手阻止。心里不禁思忱,这位主任的手伸的简直太长了,看来他的行动处也不干净了。   “不过现在我也没有工夫管你的生意,既然解决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但是军火倒卖的事肯定会被南田知道,你有应对的方法了吗。”苏晏没有步步紧逼,倒是给了梁仲春喘息的机会。   他摇摇头。   苏晏继续提醒他。“这件事也不用你操心。你和阿诚的勾当我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点的。这件事牵扯到他,他自然会替你想办法的。”   “主任就没有别的话要吩咐我的吗。”梁仲春凭着一个特工的直觉,当然知道这件事周主任提点他,当然不是白送的买卖。   她轻笑。“你以为我和那位明诚先生是同一种人吗。你的生意我还没有兴趣来分一杯羹。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们现在需要日本人的信任,这样,你跟我的日子才会更好过一些,不是吗。”   苏晏虽然这么说,但是梁仲春哪敢怠慢,从口袋里拿出笔,迅速写下一个账户,递至苏晏的面前。   “此事有主任相助,梁某不甚感激。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还望主任笑纳。”梁仲春怎么会把周晏的客气当成一回事,自然要下本钱讨好她才是。   不过日后有了她的默许,也不怕他的生意不做大。梁仲春一直以来对周晏抱有敌意,是以为这个主任软硬不吃,没想到也不过是乳臭未干的毛丫头而已。他不禁撇嘴一笑。   苏晏没有漏下他嘴角的一抹微笑,也不露声色地扯扯嘴角。   ============================================   “你到底是谁。”苏晏略显吃惊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脸色不善。   他耸耸肩,摊手道:“我都说了,是帮助你的人。”   “毒蜘蛛,是谁告诉你的。”   他伸手就要从怀里拿东西出来,苏晏迅速出手,将匕首架在他脖子上,示意他不要妄动。   男人一点也没有停下他的动作,从怀里拿出一串手链在她面前晃了晃。   苏晏压制的力道霎时松懈下来,被男人瞅准机会逃脱,又轻松地站在她面前,勾起嘴角。   “她在哪儿。”   男人摇摇头,强硬地挽过苏晏的腰,朝大街走去。她挣脱不开,只能默默地顺从,脑袋却在高速运转。   “你也知道你身边并不安全。至于你一直住在明家,而南田不知道的缘由你难道都没有思考过吗。”男人亲昵地凑近她的耳畔,缓缓道。   他们如今的行为完全就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在上海的街头闲逛,只是谁都看不出苏晏眼底隐藏极深的厌恶感。   “周小姐,不介意和我去咖啡馆坐坐吧。”男人真挚邀请,却不容她拒绝。   苏晏被动地被他带去了咖啡馆。   于曼丽才从海军俱乐部出来,刚停车想去买些蟹壳黄,就看见了阿晏姐被一个男人半推半就地走进了一家咖啡馆,她心下一惊,便想跟上去看看。才没走几步,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拉至小巷。   她瞬间便做出了反应,和对方打斗起来。   招式简单利落,于曼丽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又是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这么一想,她不免加重了力度,赌气地和明诚纠缠在一起。   明诚贴着墙壁,轻松应对。   只见于曼丽一拳挥来,他偏头躲过。但是她却一下收不回拳,眼见就要硬生生打上墙壁,阿诚也不知怎的,下意识拽过她的手,往身体一带。可于曼丽却以为他在小瞧她,心里更是不服,使劲挣脱,身子就要撞上墙壁。   明诚眼疾手快,率先护住她的脑袋,硬是被她用力地磕在了墙壁上。他也不过是微微皱眉,又恢复了原样。   彼此之间的距离近的暧昧。   于曼丽此刻才算真正看清楚了他的面貌,精明能干,眼神锐利,嘴角微抿,不由使得她心跳加速,眼睛也不知该放哪儿了。   “还打吗。”明诚静静问她,看她局促的模样,他竟然觉得很可爱。   她默默摇头。反正打不过,阿晏姐说了,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求饶。百试百灵的。   明诚见状便松开了她的手,将护在她脑后的左手抽了出来。   纤长的手指因为墙壁的坑洼,擦破了一些皮,细碎地可怖。   于曼丽有些自责,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垂着头,喃喃道:“对不起。”   “打架就是会受伤,不是你伤就是我伤,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明诚轻笑。   于曼丽撇撇嘴。道歉还不接受,什么怪人。   “你追上去想做什么。”明诚没有忘记正事,询问她急匆匆想追上阿晏的事。   她咬着下唇。“我奉了周先生的命令保护小姐。她被一个男人带走,我当然要跟上去了。”   “可是你去见南田却不是听了你家小姐的话。”明诚一针见血地指出她想隐藏的事。   于曼丽眼睛不断闪烁。既是在迷惑对方,更是给自己拖延时间,寻找说辞。   她和南田的亲近不过是为了让她以为自己和阿晏姐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而并不是心腹。从而让南田下决心来拉拢她,便可以取得一些更多的情报。   阿晏姐也不时在众人面前,挑自己的刺。好让大家都以为自己只是周先生不放心她,而派来监视她的棋子。   果不其然,不出几天,南田果然来找自己了。计划进行地非常顺利。   只是,南田还是对她怀有疑虑,并没有完全信任她。   阿晏姐也说,凡事需要慢慢来。   而她的身份不能被识破,希望自己的沉默可以让对方觉得自己并不和阿晏姐一条心吧。   明诚没有逼她,只是走到街旁,看着咖啡馆里的男人,不免惊讶。   “他不是高木吗。”   于曼丽顺着他的视线移过去,也难免讶异。   他不是南田身边的人吗。   明诚则危险地眯起眼,转身就走。   于曼丽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你就这么走啦。”   “怎么。你还想和我打?”明诚转过身,勾唇看她。   她也算是在苏晏的底下练过几年的,抿抿嘴,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走至他面前,拿出绢子,替他包扎好伤口。“反正你回去也不会清理伤口,这个就当你当时护我的谢意吧。”   明诚的心蓦地一怔,静静地站在原地就看着于曼丽转身慢慢走远的背影发愣。从小到大,无论是什么伤,对于他来说都跟擦破皮一样渺小。可是这一次不同,他居然觉得他心里一直以来的洞不知被什么莫名的东西补好了。? ☆、【四十六】情敌 ?  明诚之所以会出现在那儿,真的是个巧合。   他和明楼在家猜测无果,最后选择了一个最为直接的办法。先和黎叔接头,并通过黎叔向变色龙同志传达见面的要求。   所以他便和黎叔在一家咖啡馆中接头,传达了眼镜蛇的指示。回来路上就看到了这一幕。   因为于曼丽的沉默,让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来。但转念一想,也许是烟/雾弹也不一定。   反正阿晏的手段和大哥的所差无几。   而于曼丽的被拉拢,完全有可能和自己是同一种原因,   只是阿晏和她究竟是哪方面的人呢。   黎叔告诉他,变色龙从来没有露过面,倒是他的下线和他们保持联系。   阿诚不再多想,回明家去了。   于曼丽则将车停在距离联络点还有些距离的地方,披了件外套,戴上帽子走向了黎叔的家。   她瞧了几下门,还以为黎叔不在,正要转身离开时。大门唿地开了,她心有戒备地蹿进屋内。对方二话不说,和她颤抖起来。   于曼丽反手就压制住对方,见是个女人才放松了力道。   “你是谁。”   “我来找黎叔的。你又是。。。”于曼丽狐疑地皱着眉,细细打量着她。   黎叔匆匆从屋内出来,忙斥责那人。“程锦云同志,她是我们的同志。”   “可她穿的是。。。”   “76号的汉奸服是吧。”于曼丽虽然套了件外套,但是程锦云依然看出了她里面的衣服,明显就是76号的制服。   黎叔批评她。“月濯同志的身份特殊,不是你该问的。”   于曼丽冲她笑笑,正要和黎叔进屋,却突然记起来这个名字为何对她有种熟悉感了。   “黎叔,你刚说她叫什么。”   “程锦云。”黎叔回答她。   程锦云?她不是当时汪曼春施行钓鱼计划时牺牲的同志吗?难道起死回生了?为了这件事,阿晏姐还有些自责,只救下李成却没能救下她。   程锦云看着她的脸色,便解释道。“当时牺牲的是我的妹妹,程月云。当时我已经取得了上级的命令,说这件事有诈。可我没能赶在我妹妹行动前拦住她,她拿了我的枪还打扮成我的样子,想去击毙那个叛徒。可是最后她却,牺牲了。。。”她语气哽咽,微垂着眼,面色悲戚。   于曼丽拍拍她的肩膀,宽慰她。“为了把侵略者赶出中国,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着生与死的考验。你的妹妹很勇敢,我们会记得她的。”   程锦云抿抿嘴,点头致谢。   “变色龙同志有什么指示吗。”黎叔以为于曼丽来是因为这个久违的上线会有任务交给他们。   而她却道。“不是。变色龙只是让我来给黎叔您拜年而已。”说完,还把手上的蟹壳黄递给他。   黎叔一脸诧异,但对于变色龙同志的拜年还算感动。他也没有忘记青瓷同志的指示,便将眼镜蛇同志想要见面的想法告知了于曼丽。   “眼镜蛇同志想要和变色龙同志见面?为什么。”于曼丽惊讶。他们分属不同的线,为什么要交叉。   黎叔摇摇头,青瓷同志只说了需要见面的要求,并没有说明原因。   于曼丽想了想。“我会转达给变色龙同志的,至于见不见面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好的。”   明诚在苏晏到之前回到了明家,把看到的事全数都和明楼说了一遍。   在听到阿晏和一名男子在咖啡馆喝咖啡时,明楼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而明诚又说是南田身边的高木时,他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大哥,你认为高木和阿晏见面,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吗。”   明楼皱眉,没有说话。   阿诚正想继续问,书房门噌得就被打开了。他眼神不善地盯着来人,发现是阿晏才消去了警戒。   “你们俩怎么啦,脸色那么难看,是出什么事了吗。”苏晏奇怪他们的表情,急忙关上房门,仔细问着。   阿诚见大哥不说话,连忙应下来。“没什么重要的事,大哥还不是为了明台的事烦心嘛。”   苏晏才不相信阿诚的鬼话,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但在他脸上看不什么,便就作罢。继而转向明楼,却从他的面色上看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明诚知道大哥肯定是恼了,点头致意后,迈步就要离开书房。而苏晏也赶紧摆起笑脸,想跟着阿诚一起走。   这时候,明楼总算发话了。“阿晏,我有事要问你。”   阿诚毫不留情地走出房间,还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苏晏抿抿嘴,背对着明楼,哭丧着脸。   “今天你去哪儿了。”   她慢慢转身,尽量显得自然些。“我去给父亲拜年了。”   “然后呢。”   苏晏不知道明楼想问的是什么,只好努力回想今天干的事。“在去周公馆之前,我去了一趟76号。”   “没了?”明楼继续询问。   她蓦地想到了高木和她说的那番话,脸色虽平静,可一些常有的小动作还是出卖了她紧张的情绪。   明楼看着她不断地绞着手指头,便知道她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这件事难道会和高木有关?   最后明楼并没有问出什么有关的信息,暂时先放过她了。只是他心底无名的一团火唿地烧了起来。   特别是在阿诚说,她和高木相谈甚欢的样子时,他便压制不住心底的焦躁。以至于见到她后,也并没有消气。   之后几天,76号的人皆处在水生火热之中。   不仅仅是因为梁仲春的人马损失,还因为两位主任最近意见不合,导致76号唇枪舌剑,一触即发。   “有什么问题吗,明副主任。”苏晏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明楼,面露愠气。   76号内部开会,只要她提一个方案,就会遭到他的反对。他经济司没事的时候,就会来她的办公室探讨各类行动的计划,搅得她正事也干不了。   而高木那个家伙也偏偏在这时候来捣乱。   “周小姐,您可以下班了吗。我们约好一起吃饭的。”他从外探出头来,一脸牲畜无害地看着她。   而她心底却恨不得把那张可恶的嘴脸给撕了。他的一出现,苏晏便觉得房间的气压瞬间变低,气氛紧张。   明诚和于曼丽作为他们二人的秘书,都看出了些端倪。他们两人却浑然不觉。   一连几天,苏晏的桌上都准时放着两捧玫瑰花。想都不用想,一捧是明大哥的,一捧就是那个该死的高木的。   早知道当时就不出那个馊主意了。现在倒好,家里那个先怒了。   最近几天,苏晏都很晚回家,就是想暂时避开那个被醋罐子塞饱了的人。但是今天却没能逃过。   “阿晏,你还知道回来。”   她本想趁着灯光昏暗,赶紧上楼回房。但是他话音刚落,客厅的灯就唰地一下全亮了。只看见明楼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   苏晏也赌气,站在原地一直不过去。明楼叹了口气,这倔强的脾气不就是自己惯出来的吗。他幽幽地从沙发站起来,一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   从没有觉得这短短的距离居然在他心里会显得那么冗长。   苏晏的脸被他的身影盖住,她仍是垂首,偏头,撅着嘴。明楼没再犹豫,拽过她的手直直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关,霎时三个房间的门同时打开,三个脑袋齐刷刷地伸了出来。   明镜问阿诚。“明楼不会教训阿晏吧。”   明台却撇嘴。“大哥才舍不得呢。”   明诚轻笑。   明镜也笑,意味深长地看着被牢牢关上的自家弟弟的房门,再问道。“那他们两个。。。”   明台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起来。   “大姐,我们还是睡了吧。”明诚自然知道大姐话中的意思,但大哥的墙角他还不敢听呢。   明镜很是欣慰满意。“当然是睡了,我还巴不得他们赶快睡呢。这下子得赶紧把事情办起来了。把明楼嫁出去之后,就轮到阿诚你了呀,如果明台也快的话,要不就一起办了吧。”她开始盘算起自己弟弟们的终生大事来。   明诚&明台扶额汗颜。   “大姐,你搞错了吧。大哥是娶进来呀。”明台还在纠错。   明镜无所谓地摆摆手。“反正都是进我们明家的门,没区别。”   明诚才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赶紧溜进房去了。   明台见状,也急忙关上了房门。   明镜边关房门边开始了她的计划。   两位当事人完全不知道他们的事就这么爽快地被定下了。   苏晏被明楼拽进屋里,房门关上之际,她也被明楼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正想抗议,薄唇被明楼霸道地堵住,气息紊乱,欲望控制了大脑。   明楼的吻带着强势的气息,有些重,有些急。仿佛想把她深深地描绘在脑海中。   苏晏只能微张着嘴,被动地承受着他略带怒意的吻势,而手却不由自主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明楼像是收到了信号,辗转阵地。急切的吻顺着她的锁骨渐渐下移,直至她胸前的柔软。手也顺着记忆移至那幽径。   双重的刺激让苏晏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嘴里呢喃。   明楼抱起她,快步走向床榻。   接下来的事似乎是理所当然。可明楼却只是放慢了动作,沉静地看着她。   苏晏对上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吻上了他的眼睛。   明楼诧异,搂紧了她的身体。   “明大哥,迟到的礼物。”她凑近他的耳畔,低喃着。而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明楼疯狂。她细碎的吻从他的耳垂,直至他微微抿紧的嘴唇。   和除夕夜一模一样的吻,再一次勾起了明楼压抑已久的欲望。   他闷哼一声,虽迫不及待但仍保持着温柔的力道,褪下阿晏身上那碍人的布料。几乎是同时,他的指尖又再一次来到秘境,轻柔地满足地让自己的欲望得到暂时的缓解。   苏晏就像孤舟在海上无依漂泊,只能艰难地承受着来自最爱人的热爱。她紧咬下唇,不想让羞人的喘息出口。   可明楼偏偏越发想要逗趣她,迅速地褪下衣裤,那个火热的东西直直贴在她的大腿根部。看着她瞬间红透的脸颊,不由得低低笑着。   只是下一秒他也笑不出来了。苏晏羞得想要后退,明楼怎会让她如愿。俯身为狼,小心进入。   苏晏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一股刺骨的疼痛缓缓而来。而明楼还在不断地深入,只想品尝美好。   她微眯着眼,模糊地看着明楼温柔的脸凑近来,在她的耳畔呢喃。她顺从地听着他柔软的话,紧绷的身体被他撩拨地无处安放。   情/欲似海,而他们则是同一叶扁舟,相互依靠,相互纠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明楼的鼻息间都是彼此的味道,那股萦绕于心间的味道此刻就在自己的怀里,心里,脑海里。   此刻,他只想凭着本能满足自己。? ☆、【四十七】见面 ?  明诚仍然选择留下桂姨。苏晏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妥协。   而梁仲春那儿。果不其然,南田召了梁仲春,说有事问他。而明诚也如约而至,替他想了说辞以搪塞南田。   南田虽然不信,可已经死无对证,只得作罢。   梁仲春此刻倒对周晏的分析深感佩服。又暗叹,幸好自己并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不然以这位主任的手段,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而明台一边,则接到了共/产党的求助,希望他们小组可以帮忙营救他们的一名同志。明台直觉认为是当时樱花号任务的女子,不免立即答应相救。   此次任务中,他们不仅营救出了程锦云,还将梁仲春的小叔子童虎击毙了。76号数十名特务皆死于非命。   一时间,76号内人心惶惶。   梁仲春强忍悲痛,安抚人心并表示他一定会抓到凶手,给死去的兄弟一个交代。   苏晏此刻在咖啡馆,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咖啡,却迟迟不动。   “南田派给汪曼春一个秘密特工,代号孤狼。”高木面上带笑,却慢慢将所得的情报告诉她。   她不满地撇撇嘴。“这我知道,你叫我出来就想告诉我这个?我需要孤狼确切的身份。”   “你怎么知道的。南田从来没有告诉过除汪曼春以外的第二个人。”高木讶异。   她随意地翻看着今日的报纸,勾勾唇。“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怎么知道的。毒蜘蛛难道是白叫的吗。”   上次的交谈,让苏晏知道自己如今住在明家没有被南田知晓的原因,就是有眼前这个人的帮助,南田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和明楼的关系。   但她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却只能确认他的确是自己这边的人。   因为他当时给自己看的那串手链,是袁青的。   “这几天,我追求你似乎惹得那位明长官心情不好嘛。”高木还有闲工夫打趣她。   苏晏拿起咖啡杯,轻轻呼了呼。“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再过来讨嫌了。不然整个76号都不会好过的。”   “他怎么那么小器啊,我家阿青,她想跟谁在一起我都乐意。”高木无所谓地耸耸肩,但又补了一句。“反正是假的嘛。”   她扯扯嘴角。“王天风呢。”   一个名字就让高木的脸色大变,他阴沉着脸,低声咒骂。“别提他的名字。”   “阿青肯定放不下他,你就自欺欺人吧。”苏晏满意地笑了。让他这几天作死地来找自己,这几天她的办公室就差打起来了。   高木调整心绪,继续道。“这个孤狼曾经在哈尔滨特务机关立下过战功,看来是个厉害的角色。”   “管她哪来的,照样打得她不认识回去的路。”苏晏挑挑眉,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你上次和我提的,要和阿青见面的事现在还不行。”   苏晏询问。“为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高木说完,转身就走。   苏晏也没多待,起身就要离开,却见服务生来请她付账。她黑着脸,默默地吃了个哑巴亏。   明台救下程锦云的第二天,没想到又和她见面了。   在樱花号上的互相帮衬,再到昨天的舍生救护,以及今天的偶然相遇,都让他们的心底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明台下意识顺从内心的告白,却得到了程锦云的婉言拒绝。   不同的阵营,不同的信仰,他们有可能在一起吗。   =============================================   阳关丝丝点点洒在苏晏的脸上,她腰酸背痛地翻了个身,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迷糊的双眼噔时张开。艰难地爬起来,就看见那个藏在她心底的男人正神清气爽地坐在书桌前,仔细地看着那本她借走却又放在一旁的《战争与和平》。下意识嘴角勾起,懒洋洋地又躺倒下去。   “还睡啊。要不我陪你睡?”明楼看着书,却明显注意到了她的举动,不忘取笑她。   听到他的话,脑海中又想起昨夜的旖旎,嗔怪他。“大白天的不正经,明长官什么时候和那些新政府的官员一个样啦。”   苏晏向来不爱吃亏,特别是嘴巴上的亏。   明楼知道她的性子,放下书本,踱步至她身旁。苏晏没成想他居然会过来,连忙拿着被褥就要盖住自己的头。   “今天明台要相亲,不想去看看?”明楼在床榻边坐下,苏晏只觉得身边的床沉了沉。   她撇撇嘴。“反正他要捣乱,我去岂不是更添乱。”   “你去了,他才不敢造次呢。”明楼把盖住她脑袋的被子掀开,定定地瞧着她晶晶亮的眼眸。   苏晏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她和眼镜蛇约定见面的日子。不过,原本就没打算去,她笑笑答应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得罩着我呀。”   “你呀,就你这张巧嘴,大姐恐怕也舍不得教训你吧。”明楼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地笑了。   苏晏唿地又脸红了,忙隔着被子推推他。“哎呀,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明楼勾唇。“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现在再推我出去,还有必要吗。”   她羞红的脸色隐隐藏着恼意,支支吾吾着。“当然有必要啦。你不出去,我就叫明姐姐了。”苏晏嘟着嘴,甚是可爱。   明楼自然妥协,轻笑着出了房门,撞上了前来送资料的阿诚。他见大哥被赶出来,便知是阿晏的杰作啦。   “大哥。他答应见面了,就在今天。”明诚边递给他资料,边轻声告诉他。   “时间,地点。”   阿诚在明楼轻声低语。   苏晏换好衣服,小心地打开房门,发现门外已经空无一人。才轻呼一口气,利索地下楼。   这时候明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斜眼看见阿晏下楼了。轻咳了几声,阿香便立刻从厨房把早餐送到她面前。   苏晏吞吞口水,后脊梁骨发凉。她默默地坐在餐桌前,扒拉早饭。才吃到一半,明镜便走了过来,亲昵地在她身边坐下,拍拍她的肩膀,自然地问她。“阿晏啊,昨天,睡得还好吧。床有没有什么问题呀,或者被子够不够大啊。有什么问题尽管说,明姐姐马上就替你办好。”   她脱离出明镜的魔爪,一头雾水。“明姐姐,今天不是明台要相亲吗。您怎么没陪他去啊。”   “相什么呀,改时间了。”明镜一脸狡黠,暧昧的眼神一直盯着她。   苏晏哪敢再吃,连忙随意吃几口,忙站起来,说自己吃完了,还有些事要办,拿好外套和皮包,吓得落荒而逃。   明楼则和明诚早一步离开,躲过了明镜的追问。   “大哥,你觉得他会出现吗。”阿诚总觉得变色龙会耍他们。   他也不知道,摇了摇头。而脑海中却全是昨晚的侵城掠地,嘴角笑意分明。   到达了约定的咖啡馆,阿诚将车子停在路口,率先下车走向了咖啡馆。   按照约定要求,明诚背靠着3号桌的沙发背,警醒地听着背后脚步声的来临。   而曼丽其实已经提早抵达,只不过是躺在沙发上补了眠,并没有发现明诚已经来了。   相亲的时间改了,苏晏又不敢待在明家,只好独自一人出来闲逛。想起曼丽一人应对那个眼镜蛇,便有些担忧。遂心下决定,就去会会这个神秘的同志吧。   明楼坐在车子上,不时地看着手表,就快要到约定的时间了。   苏晏赶在约定时间到达之前,走进了咖啡馆,却没察觉不远处的汽车里,明楼微微皱眉,却又勾唇微笑。   她随意找了个位置,想要观察三号桌以及四号桌。只是抬头之际,就看见了明楼挡在了她的眼前。   一看到他,昨夜的激烈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中。苏晏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敢瞧他。   明楼知道她的心思,伸出手将她捂着脸的手拉下来,紧紧握住。坐在她身旁,搂住她。温热的气息还不停地洒在她的脖颈间。   苏晏蓦地缩了缩脖子。只听到醇厚的嗓音缓缓进入她的耳畔。   “阿晏,嫁给我。”   明诚看着手表的针正在慢慢地逼近约定时间,但身后却没有脚步声传来,难道变色龙爽约?   于曼丽压低嗓音,但还是改不了的女声低声出现。   “你好,眼镜蛇同志。”   明诚一惊。对方是怎么逃过他的耳朵,坐在后面的呢。不过现在也想不得这些了。   “你好,变色龙同志。”   于曼丽唿地觉得这声音像是在哪儿听过。“你要求见面的原因。”   “为了让我们配合更加默契。”   “我们是两条互不相干的线,不存在配合不配合的问题。”   明诚轻笑。“日后也会见面。我现在不过是加快了进程而已。”他听得出对方女声的怒意,不免觉得实在小家子气。   “可是你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于曼丽听出他在笑,难免撇嘴不屑。   “你的什么计划。”   于曼丽撇嘴一笑。“你无权干涉我的任务以及计划。”她就知道对方会问,阿晏姐说,既然对方要试探他们的身份,那就在放一个烟/雾弹过去,不怕他们不露出马脚来。   只是,自己人也要试探的阿晏姐,真是太任性了。   “作为同志,实属关心。”   于曼丽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一下子无言以对。   苏晏被明楼的话简直吓到了天际,吓得手脚冰凉,心脏狂跳。   “明。。。明大哥,你你你,没发烧吧。”她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很快地覆上了他的额头,想试试温度。   明楼汗颜。为什么他求个婚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就不能正常的惊讶或者感动吗!   #有个特工老婆,心好累#   (作者君默默飘过。。。。大哥,你老婆不是正常人啊~)   他无奈地把覆在他额头的调皮小手抓了下来,眼疾手快地在她无名指上套了一枚镶嵌蓝宝石的戒指。   感觉到温热的触感后,苏晏蓦地低头一看,自己的无名指上已经被套上了一个不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你怎么就不能感动感动呢。”明楼捂着额头,有些头疼啊。   苏晏不想摘,却只能摘。只是动作才起了个意,就被明楼看穿。   “不许摘。”   她才不敢动弹。   现在是求婚的好时机吗。南田还在怀疑他,孤狼也被南田指派给了汪曼春。所以她怕,难道明楼是查到了什么,才这么迅速地向自己求婚的吗。   苏晏不敢设想。所以她不敢接受这枚戒指,哪怕心里是情愿的。? ☆、【四十八】怀疑 ?  最近几天明台又接到了新的任务,要他获取日军对第三展区兵力部署计划。而他在进行调查时,发现了共/产党和他们的目的相似。   当时程锦云被抓的原因,便是和他此次的任务有关。所以他便提出了与黎叔见面,想从他处得到跟任务有关的信息。可没想到,黎叔只是给了他两根金条,却只字未提情报的事。无奈之下,他只得向黎叔建议,共同合作。但他的回答却是考虑,让明台有些焦急。毕竟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而他们却对日本领事馆一点也不熟悉,更别提这份兵力部署计划会藏在哪个保险柜里了。   之后,明诚则不遗余力地暗地相助于明台,让他出入海军俱乐部甚至还指点他构造图纸的不足。   而明台也利用自己的美色认识了日本领事馆内机要员桃子小姐,成功取得了参加舞会的机会。   明诚则在海军俱乐部的门前偶遇梁仲春的夫人,便上前故作安慰,让她得知了自己的丈夫在外边还养着女人。看来,梁仲春最近是不会太好过了。   ===========================================   “好了,变色龙同志,也该是我们上场的时候了。”明楼凑近苏晏耳畔,喃喃着。   苏晏蓦地偏头,唇极其凑巧滑过他的脸庞,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还没等她完全消化这个事实,就被明楼从椅子上拉起来,走到明诚和于曼丽的面前,笑而不语。   明诚一看身旁的大哥,连忙站起来。而于曼丽更是在见到苏晏的一瞬间,从沙发上直起身,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抬手阻止。   苏晏看着有些混乱的场面,突然觉得心安了。   到头来,明大哥果然永远是大哥。   四人一同坐下,面面相觑,却都不想先开口。   明诚坐在于曼丽的对面,细细打量她,嘴角扯起好看的弧度。   于曼丽被他瞧得有些尴尬,时不时地捋捋鬓发,看看一边的阿晏姐,向她求助。   苏晏自然接收到曼丽的求助,忙道:“阿诚,别看了。再看人家,她身上也不会多出一个洞来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取笑。   她撇撇嘴,总算把上次的亏给补回来了。   阿诚默默地收回自己探究的目光,自顾自地喝着眼前的咖啡。   明楼却一直不说话,搅得苏晏是有话说不出口,只能僵持着。   他就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苏晏实在憋不住了,拍了拍桌子,吓得阿诚拿着咖啡杯的手一颤,差点就要泼自己一身了。   “眼镜蛇同志,你要求见面的原因。”苏晏视线一直不敢落在他身上,眼珠子不停地转溜。   明楼幽幽出声。“联络感情。”一本正经地假公济私。   “那。。。那如果没有别的事了,我就先走了。”苏晏受不了现在沉默的气氛,急忙想撤。   谁知道明楼接下来说的话,让苏晏以及阿诚他们都不免大吃一惊。   “以及,尽快向组织打报告请求结婚。”   明诚和于曼丽讶异的眼神纷纷朝他们的身上打量。   大哥开始放大招了。明诚心想,赶紧想拉着于曼丽的手先离开再说。   于曼丽对于明诚伸手拽她显得更加惊讶,但竟然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他,顺从地离开了。   “如果变色龙同志认为这样的求婚没有诚意,我可以郑重地向你求婚。”苏晏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明楼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到边上,面对着她,单膝下跪。变魔术似的变出了一朵玫瑰花,递至她面前。   突如其来的求婚让苏晏嘴角下意识地勾起,却仍然为难他。“就只有一朵玫瑰花啊,明长官不是新政府的要员嘛,这么寒碜。”但她仍然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伸手想要去拿眼前的玫瑰花。   可没想到明楼却挑挑眉,眼疾手快地将花收了回去。遗憾道:“原来周小姐是嫌花太少啊,那就没办法了。明某人也只好作罢了。”只见明楼作势要起来。   苏晏赶快道:“谁说我嫌弃了,只是觉得你没诚意罢了。”顾不得许多,她赶紧拽住明楼的手,强硬地把玫瑰抢了下来,开心地放在鼻尖轻轻细闻。   明楼弯着唇,顺势在她身边坐下,大手一捞,就牢牢地将她梏在怀里,闻着发香,心向往之。   “反正你也跑不掉,大姐已经开始在着手准备了。”明楼捏捏她这几日已被自己养肥了的小脸,很是喜悦。   苏晏被他这么一说,便想起来今天一大早大姐的话来,恼得轻捶了下他的胸膛。“大姐肯定都知道了,都是你啦。”   明楼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尖,享受着片刻宁静。   孰不知,咖啡馆外不远处有人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求完婚的明楼和苏晏回到了明家。   明家书房里,苏晏百无聊赖地看着书,一边不时地瞄向明楼。心底还在思考关于高木的身份她要不要告诉他呢。毕竟他的身份很隐秘,而且阿青的安危就很难保障了。   “还犹豫呢。可以告诉我了,高木到底是谁。”明楼没错过阿晏欲言又止的神情,心里一阵明了,率先提问。想来,高木也许会把关于孤狼的事也告诉阿晏吧。   苏晏抿抿嘴,转转眼珠子,将真相缓缓道来。   “你就那么确定他不是日本人。”明楼不像阿晏,只见了一件信物便巴巴地相信对方。不过他细想之下,也不再怀疑。   汪曼春的人在监视自己,他知道。南田有没有派人他不知道,但做最坏的打算,那便是有。   所以,如果南田一直不知道阿晏住在明家,就证明这个高木的确是自己人。但是阿晏明显还有事瞒着自己。   “就这些了?”明楼继续追问。   苏晏站起身,走到他身旁,拽拽他的衣袖,撒娇着。“明大哥~她的身份是军统的,并不是我党的。所以你就不要问了吧。”而她也想等查到孤狼的确切身份后再告诉明楼。   “她是那个杀手。”明楼想起了当时局座对自己说起过的,他曾在上海埋下了一颗炸弹。也就是那个神秘的杀手了。   苏晏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一时间哑口无言,只得默认。   “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你不用担心。而且听说这个杀手只听局座的命令,我们是使唤不了她的。何况她一直在蛰伏,不会有事的。”明楼似乎觉察到阿晏有些紧张,连忙安抚她。   苏晏摇摇头。“我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别担心,还有我。”明楼拉住她的手,亲昵地贴在自己的心上。心驱使下,微微拉拢她,贴上了她抿紧的薄唇,轻轻舔舐。   正要更近一步时,不适时宜的敲门声应声而起。   明楼挫败地离开心心念念的唇,调整呼吸,让门外人进来。   阿诚一进门就看见大哥的脸色不好,心下了然,赶紧把事情汇报完,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苏晏看见阿诚战战兢兢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可正想叫住他,询问曼丽的情况呢,他麻溜地就跑了。   她见状,就想出门寻他。却被身后而来的人,一把抱住,略有醋意地问她。“你和他见过几次面了。”   苏晏一时间没明白明楼口中的他是何人。   而耳垂旁的气息越来越浓重,她才猛然惊觉。“才不过三四面。”话音刚落,明楼便不由分说地含住了她的耳垂,惹得她一阵颤栗。   明楼加重力道,以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苏晏身子发软,只能无力地依靠着他。终于,他的唇远离了自己的耳垂。只是,“以后,你去见他一面,我便这么惩罚你一次。”   明楼并不尽兴,但只能止于此,作怪地在她耳畔喃言。   苏晏蓦地转身,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瞧,正想反驳。就听见楼下明姐姐叫大家下楼的声音,只得作罢。   明镜宣布的事,不过是明堂要开明家香发布会的事而已。她要求大家都出席,可明台这时还没回来,便打算日后再同他讲。   明台此时却在烟花间,利用美人计套出陈炳的情报,再把他灭口。   所以于曼丽当时被阿诚拽出咖啡馆也正和她意。   “你就是月濯。”阿诚上下打量她,根本不敢想那个闻名的杀手是个瘦弱女孩。   于曼丽被他打量的眼神惹得不快。“怎么啊,难道我不像吗。”   “像。”阿诚扯扯嘴角,从怀里拿出手绢递给她。   “干嘛。”于曼丽看着他把手绢递到自己面前,有些奇怪。   阿诚笑笑。“就当是你当时替我包扎的谢意了。”他拉过她的手,郑重地把一方男士手帕塞进她的手心,转身就走。   于曼丽一时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方格手帕有些晃神。   她这算被调戏了?   任务完成地很顺利,陈炳死了,情报也拿到手了。在陈炳认出她的一刹那,于曼丽迅速地结束了他的生命。   陈炳毕竟是军需部的人,在海军俱乐部见到过她实属正常,所以一开始这个任务她是拒绝的。但为了兵力部署计划,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但从房间出来,找到明台时她却慌了。   和明台谈话的人不是汪曼春吗?于曼丽不能保证自己的妆容会不会被她认出来,所以她咬着下唇,有些头疼。   怎么办,怎么办。她默默地先退回了长廊,赶紧想对策。   只能先下手为强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   她调整呼吸,高昂着头悠悠地晃了出去。眼睛瞥到明台和汪曼春,故作焦急道。“明少,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害的我好找呢。”   汪曼春一身黑衣,头戴鸭舌帽,保护地极其严密。于曼丽微微皱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   明台像是见到了救星,赶紧搂过她的腰肢,不好意思地冲汪曼春笑笑。希望她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汪曼春自然了解,但也不免教导他。“明台,你家大姐自诩明家家规严苛,可你这作派岂不是打你大姐的脸了。”她看向于曼丽,心头疑惑。这女子像是在哪儿见过。正在头脑中思索之际,于曼丽倒喊了她。   “汪处长?您。。。您怎么会来这儿?”于曼丽故作惊讶,有些震惊加害怕。搂着她的明台,下意识偏头看着于曼丽。她的第二重身份究竟是什么?   汪曼春被这么一称呼,即刻想起了她的身份。   她不是周主任身边的秘书吗,而且南田课长还蛮信任她的。似乎也在拉拢她。她怎么会在这儿?   汪曼春难免探究,于曼丽也不恼。只道:“汪处长也知道,我做的不过是小小秘书的工作,那点薪水根本就不够。我家还有老人要养,自然得出来赚些外快了。”语意不详地点到为止,还暧昧地挽上了明台的手臂,点头微笑。   汪曼春心下一阵嫌恶,但也明白。“周主任,知道吗?”   “汪处长,您说笑呢吧。要是主任知道了,我早就被开了。所以汪处长您可得替我保密呀。”于曼丽相求。   汪曼春也没工夫管她的闲事,只说没见过她。   于曼丽笑笑,算作答谢。   随后,明台便急急地搂着于曼丽要离开。但于曼丽却慢条斯理地开始整理皮包中的物品来,搅得明台心里很焦躁。   她边走边不露声色地在地板上掉了枚玉佩,丝毫不知情地和明台离开了。   而汪曼春自然瞧见,上前拿起玉佩一看,抬头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面色惊愕且凝重。? ☆、【四十九】设套 ?  汪曼春之所以会出现在烟花间,纯属是因为孤狼约定的见面地点就在此。不然,请她来她都不愿踏上这里。   孤狼的身份,让她很好奇。所以再接到对方的见面要求时,她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   但此时,她心底却复杂至极。低头细细观察着手里的玉佩,不敢置信。   她。。。她怎么会是日安呢?   日安又怎么可能不认得自己了呢。一系列的问题萦绕在汪曼春的脑海中,无法解答。   阴暗的包房里,孤狼现身。   汪曼春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孤狼只是个年纪略上头的中年妇女,根本看不出特别之处。她心头很是顾虑,一直持枪冲着她。   直到她将关于明镜的一些情报告知她之后,汪曼春才算卸下了心防。但她仍然没有彻底信任她。   “我要的是确凿的证据,而不是你模棱两可的怀疑。”   桂姨撇撇嘴。“明镜在汇丰银行有一个秘密保险箱,你觉得她是替谁开的呢。”   “你的意思是共/党?”汪曼春不要推测,要证据。   “汪处长,你完全可以在汇丰银行安插一个你的眼线,等到有人来这个保险箱取东西,你便可以放长线钓大鱼了,不是吗?”桂姨替她制定出一个完美的计划,让汪曼春的脸上也多了些得意之色。   “不愧是南田课长的得力干将。我今日算是领教了。”汪曼春适当地夸赞她。   桂姨只是扯扯嘴角。“汪处长您不用恭维我。我们都是替南田课长效力,尽自己所能而已。”   之后,桂姨提醒汪曼春不要被自己的私人情感所迷惑,该怀疑的人一样要怀疑。   “你的意思是,明楼?”汪曼春自然之道她指的是谁。   桂姨点到为止。“我知道你不愿意怀疑他,但是现在他却有着重大嫌疑,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我怀疑那位周主任恐怕也并不那么简单。”   周晏的名字,如今在汪曼春听来只能是加深了她心底的怒火。   来的路上,她路过一家咖啡馆,却瞧见了她一辈子都不愿意看见的一幕。梁仲春果然没有说错,周晏果然和明楼关系不一般。看着师哥宠溺的眼神,以及周晏耀眼的笑容,现在看来就像是一把把利刃往自己的心上剜着肉。   憎恨,愤怒,仇视。   “你怎么知道周晏的。”汪曼春冷着脸,面色不善。   桂姨讶异。“汪处长不知道吗?当年的明晏就是现在的周晏啊。”   汪曼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烟花间的,心里燃起的一把火却无处发泄。   明晏!周晏。。。   他们居然还装作不认识!汪曼春实实在在地恼了。   哼,周晏是吧,一样会折在自己手里的。   第二天梁仲春外面有女人的事被阿诚故意捅破后,家里便没了安宁。而阿诚反倒来做和事佬,替他摆平了嫂夫人,还让梁仲春真心实意地认下了他这个兄弟。便将自己得来的小道消息告诉了明诚。   回去路上,明诚一直在思考梁仲春说的这件事。   孤狼,会是谁呢?   没有头绪,只好赶紧回家告诉大哥这件事。   但偏偏不凑巧,大哥并不在家。而他也打算再去调查一下这孤狼的确切身份。   明楼在汪曼春经常跑步的地方候着她,想最后劝解她。但看见她时,明显觉得她对自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有些诧异。   “曼春。。。”还没等他叫完她的名字,就被她打断了。   “明长官还真是好闲心,特地在这里等我吗。”汪曼春一看到明楼,便想起昨日他与周晏的亲昵,以及孤狼同她说的情报,怒火中烧。   明楼不明所以,拽住她。“曼春,你说什么呢。”   “哼。明长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昨天才讨好周主任,今天就要来安抚我了吗!”汪曼春恼得奋力甩开他的手,偏头不看他。   其实她真的需要一个解释。她可以理解师哥没有公开周晏以前的身份,毕竟她现在已经是周先生的女儿了,以前的身份根本阻碍不了她。可是昨日在咖啡馆里的亲密,还是让汪曼春心尖长了根刺。   “曼春,你误会了。”明楼明显惊诧,微微皱眉,但又神色坦然。   汪曼春却抿着嘴,反驳他。“我误会?你们俩都抱在一起了,还是我误会吗?”那一幕现在想来仍是让她心疼。   明楼紧紧拽过她,使她面对自己,郑重地看着她。“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了她的身份。好歹也是以前相处过的好妹妹,兄妹之间的拥抱,你也要吃醋?”   汪曼春撅着嘴,半信半疑。但看着明楼泰然的模样,心里的怀疑又减了不少。说到底自己总是想相信他的。   见他愿意向自己解释,这就表明他还是在意自己的对吧。汪曼春积压一天的怨气现在总算是散得干净了。“原来当年的明晏竟是周先生的孩子,真想不到。”   明楼沉重地呼了口气。“是啊,谁能想到呢。”   “那你那位大姐,知道吗。”汪曼春这一刻突然很想知道明镜知道这件事的表情。自己养过的孩子居然成了特务委员会的主任,更是汉奸的女儿,也不知她会作何感想。她想想就觉得解气。   “要是知道了,还不闹翻天了。”明楼叹了口气。“阿晏也是身不由己,毕竟她的父亲是周先生。”   汪曼春却撇嘴。“要不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周先生,她也不可能踩在我们头上的。”   明楼原先想汪曼春收手,可没成想被这件事阻了,只得作罢。但他在疑惑,汪曼春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只有明家人才知道。   怀疑的视线很快就锁定了在一个人的身上。   苏晏办公室内。   高木捂着自己的脸颊,愤愤道:“能麻烦你家那位吗,要动手提前知会一声,我好歹也有点准备不是。”   一想到方才被南田呼了一巴掌,高木的心情就很烦躁,便赶紧来苏晏这儿打小报告了。   “怎么了。”苏晏难得见他挫败的模样,撇嘴笑着。   高木摊开手,指着自己的脸颊,控诉着。“这就是那位好阿诚搞的呀。”   之后,他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悉数讲给了苏晏听。   她听完,只是反问高木。“既然你知道南田和孤狼的情报都放在那个上锁的抽屉里,你怎么不看。”   他耸耸肩。“还不相信我?如果我在南田不在的时候去调查,她肯定会怀疑我。我还没有笨到这种地步。”   “你要消除我的怀疑,很简单。。。”苏晏话没说完就被他抬手打断。   “我没有接到阿青的指示,所以你别做梦了。哪怕你怀疑我,我也不能违规办事。”高木显然不吃她这套,神在在的模样让苏晏很是头疼。   苏晏还想说什么,高木却抢先出口。“汪曼春怀疑你。”   “她为什么要怀疑我。”   “听说是孤狼怀疑你,南田让我看牢你。”   “那你这么直接来找我,就不怕她起疑心?”   高木笑笑。“我这不是按照你的计划来办的吗。我在追求你啊,当然要天天来找你啦。而且南田是知道的。”   苏晏黑脸,怪自己!   “汪曼春你打算怎么处理。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你了,更何况连孤狼都觉得你有问题。恐怕你好不容易制造的信任就要变成镜花水月了。”高木一脸严肃。   苏晏却不在意。“汪曼春那边,我已经设套了。只是孤狼,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根本就没有应对的方法。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还有,那个叛变的人被送去哪儿了。”   高木没想到她会问这件事。“那是他们共产党的事,跟我们无关。你该不会是想除了他吧。”   “都是一起抗日的,分什么我们你们啊。叛徒本来就应该除之而后快。”苏晏撇撇嘴,对他口中的你们我们很是反感。   “随你。需要帮忙的话,找我。”高木潇洒地摆摆手,随即离开了76号。   之后,于曼丽在高木离开后走进了苏晏的办公室,还瞥到了汪曼春叫住高木的一幕,但她仍然迅速地关上了房门,并未在意。   “她叫住高木了,对吧。”苏晏一副料到的面貌。   于曼丽点头。“阿晏姐,我那天在烟花间执行任务的时候看到汪曼春了。我把计划提前了。”   苏晏难得沉默。   “看来她当时应该是要和孤狼接头。她认出你了?”   曼丽摇头。“不,是我先下手为强的。但不知道我的理由她会不会相信。”   “不相信又如何,她不是照样会跳进下一个圈套里吗。”苏晏站起来,站在窗边,看着景色,心中苍凉。   “阿晏姐,那个苏日安是谁啊。为什么你要利用这个名字来解决汪曼春呢。”于曼丽当拿到那枚玉佩的时候,心里很疑惑。但一向阿晏姐吩咐的事,她从来不推辞。   而且阿晏姐还让她背下了一段故事,说是汪曼春日后若是来找自己了,必定会对她说这段故事。但是自己要假装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这是,我的故事。。。”苏晏呢喃着。   曼丽没听清,探头询问。“阿晏姐,你说什么?”   苏晏摇头,再也没有说话了。   回到明家。苏晏还没坐下沙发呢,就被刚下楼的阿诚拽上楼去了。   她哭丧着脸,着实疲累,走进书房,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你是知道孤狼的吧。”阿诚直截了当。   苏晏也不隐瞒,点点头。“但是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或许,她就是桂姨。”明楼背对着她,悠悠出声。   苏晏咬着下唇,转头看向一旁的阿诚,有些难过。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保持常态。阿诚,你先出去吧。”明楼把阿诚支走,脸色却依然没有轻松下来。   苏晏察觉到明楼的反常,正想开口问。   明楼便道。“汪曼春知道你的身份了。”   “既然孤狼是桂姨,那么我身份的曝光是正常的。你怎么忽悠她的。”苏晏不觉得奇怪。如果桂姨没说,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明楼轻叹着,转过身走到她身边,拉她至沙发前坐下。一手紧紧地搂着她,使她牢牢地依偎着自己。“自然是哄骗住了。但是我有些害怕。”   这是第一次,苏晏听到明楼说害怕。她蓦地抬手搂住明楼的腰,往他的胸膛里钻。软糯糯的声音,却响起。   “没关系的。我傻人有傻福嘛,一定能逢凶化吉的。我应该庆幸,桂姨不是直接向南田汇报,而是要通过汪曼春来传递情报。”   明楼没应声,只是搂着她肩膀的手更紧了些。? ☆、【五十】入套 ?  汪曼春因为自己的私心,并没有把周晏原先的身份告诉南田洋子,而是自己私底下开始调查她来。   虽然师哥向她解释了,但是对于周晏的背景她也开始怀疑了。   不过,现在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玉佩的事。汪曼春慢慢抚摸着那枚她思念了许久的玉佩,静静沉思。   当时,她看见高木从周晏的办公室里出来,特地叫住他,想从他口中探听点情报出来。可没想到,高木却微笑地拒绝了她。   说什么,他现在是在追求周晏,并不是谈公事。所以根本就没有谈任何有关公事的事情。汪曼春愣了一下,心里却在思量。   高木是南田的人,而他现在追求周晏想必也是经过了南田课长的默许。难道南田课长也并不信任她?   想到当时的事,又不免想起于曼丽来。   她真的会是。。。   这天,是明家香的发布会。明镜和明楼明诚穿戴整齐后,正要出门。就看见明台正悠闲地在门前浇花。   明镜皱眉问他。“真不去呀。”   明台摇头。“不去,我要在家好好学习呢。”   “什么时候都好学习的。这可是明家香的发布会呢。你不是最爱凑热闹了嘛。”明镜讶异。   阿晏临时有事没得去,还不忘托她拿几瓶明家香给她呢。这小祖宗倒好,居然一反常态,怎么不令她起疑呀。   “大姐,你就随他吧。时间要来不及了。”明楼也没强逼他,只催促着大姐上车。   明镜摆摆手,也只好作罢。“你在家要好好的,别到处乱跑。”   “知道啦,大姐。你们快去吧,不然明堂大哥又得念叨了。”明台一脸坏笑地,拿起水管就冲他们喷去。   明楼见状,急忙护着大姐上车,还不忘斥责他。“看我回来不好好收拾你。”   明台作怪地在后面做鬼脸。见他们的车子开远了,急忙进屋,打算换装出门。   阿香看他的样子,便取笑他。“大小姐他们一不在,你就要出去疯。小心我告诉他们去。”   “哪有,我是在家里认真读书,好吧。”   阿香一向会替他圆谎,连连称好。   明台先去了陆军医院,偷到了海军军服,不想又遇上了程锦云,两人唇枪舌剑,好不热闹。最后他自然成功地潜入了日本领事馆先行探路。   但是他可疑的行为被市政厅来送文件的李秘书盯上了,便尾随在他身后,想要一探究竟。   明台倚在墙上,手里拿着程锦云给他防身的手术刀,以备不时之需。脚步声渐渐逼近,明台紧皱眉头,心中犯难。   突然,一阵高跟鞋声从他身后传来,他下意识就冲对方一刀挥去。看见她的脸后,明台硬生生地将手术刀收回,差点就伤了自己。   晏姐姐!   李秘书自然也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急急跑来,便看到他怀疑的对象正站在周主任的面前。   周晏用熟练的日语故作自然地询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给我妹妹办签证的。”   “迷路了?”   明台恭敬地点头称是。   “我在找洗手间。”   “洗手间在右边,你又左右不分。”   明台低头不说话。   李秘书多多少少听明白了一些,看来周主任是认识这个人的。   苏晏这时候装作才看见李秘书的样子,惊讶地问他。“李秘书,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见这位长官似乎不知道洗手间的方向,本想来提醒他一下的。没想到周主任原来认识啊。”   她笑笑。“不是很熟,我只是认识他的妹妹而已。”   李秘书心里的疑惑减了不少,但还是有些犹疑。   但见周主任认识,也就不在意了。   明台跟着她走出了日本领事馆,苏晏拽着他的手,硬是把他推上了车,脸色难看。   于曼丽坐在驾驶座内,惊讶地看着明台被推进车来。   明台一脸络腮胡显得滑稽异常。   “说。你进来干嘛的。”苏晏看着他这副样子气得不行。   他撅着嘴,略显委屈着。“晏姐姐,我刚才差点就要被人发现了,性命攸关。你现在还凶我。”   “你不是已经有日本领事馆的图纸了吗。怎么还要进来。”苏晏知道阿诚有提点过他,难道提点的还不够?   明台撇撇嘴。“那哪儿够呀。我需要实地考察。”   “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还打算在领事馆杀人了?你知道他是谁吗?”苏晏挑眉看他。   “他是谁啊。不就是汉奸嘛。”明台嘟囔。   苏晏伸出手拧着他的耳朵。“你的意思是,我也是汉奸了!”   他疼得呲牙咧嘴的,赶紧求饶,连连摆手。“怎么能呀,晏姐姐可是巾帼不让须眉!”苏晏见他还算嘴甜,便松了手。   “他是明大哥的秘书,你要是在日本领事馆杀了他,后果不堪设想你知道嘛。”苏晏皱眉,一本正经。   于曼丽也搭腔。“他还是个日本人呢。”   明台脸色沉静。“晏姐姐,这周主任是什么职位啊。”他方才明晃晃地听到那个李秘书叫晏姐姐周主任,便想问她,顺便转移话题。   “明大哥的上司。”苏晏偏头看着窗外景色。   明台虽然知道晏姐姐潜伏在新政府里,但从来都没有问过她在里面的职务。   “大哥真的是汉奸吗。”明台才不信。如果大哥真的是汉奸,大姐怎么可能会让他住在家里,晏姐姐又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呢。   晏姐姐可是毒蜘蛛啊。   难道说?   明台心底升起了一个答案,却不敢置信。   “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你怎么就那么爱问啊。”苏晏无奈的摇摇头。“曼丽,开车吧。”   明台嘟嘟嘴,就知道没有答案。“晏姐姐,你送我去哪儿啊。”   “当然是明家香的发布会现场啦。给明姐姐一个惊喜嘛。”   明台低头看自己的打扮,哭丧着脸。“这哪是惊喜呀,这根本就是惊吓嘛。”突然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晏姐姐,你去日本领事馆干什么啊。”   “小鬼头,上级的任务是你能试探的?你老师是怎么教你的。”苏晏捏着他的脸,警告他。   而明台则声声求饶,惨叫声不绝于耳。   于曼丽看着后视镜里两个人闹得不亦乐乎,不免轻笑。   最后,在苏晏和明台的双双登场,让明镜着实惊喜。而明楼却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台上这两个小鬼,心累啊。   明诚则在门口看见了于曼丽,便悄悄起身晃到了她的身边。   “她们俩不会又闯祸了吧。”明诚站在于曼丽身边,视线却还盯着台上玩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嘴角笑意明显。   于曼丽偏头看他,抿抿嘴。“阿晏姐,从小就这样吗。”   “小的时候更甚。天不怕地不怕的,谁也管不住她。”明诚想到幼时的事来,脸色无奈。   “应该很幸福吧。”她看着明诚沉静的侧颜,胡言乱语着。   明诚转头看她。“你说什么。”   “你们以前肯定很幸福,很快乐。因为阿晏姐是个会传播快乐的人。”   “是吗。我倒觉得她是个传播麻烦的人。”明诚想起小时候被她整的糗事,实在不愿回想了。   于曼丽将视线移至台上苏晏的身上。“总之,我很庆幸我遇到了她。”   “我也庆幸,不过不是庆幸遇到她。”明诚直直地看着于曼丽,脸庞开始柔软起来。   她蓦地把视线转向他,便对上了他专注的眸子。“那庆幸什么。”   “我庆幸,她让我遇到了另外一个人。”明诚低沉的嗓音钻进了她的耳中,似乎也击中了她的内心。   于曼丽紧张地咽咽口水,却舍不得移开视线,莫名的情愫在他们之间急速流转,发酵,萌芽。   一曲弹毕,场下爆发出轰雷的掌声。这时,于曼丽才回过神,尴尬地低头,心跳吓人。   明诚却仍旧注视着她,仿佛想把她印进自己的脑海里。   明台和苏晏从台上下来,就被明镜拉着数落。“你们俩个呀,就蒙我好了。一个说不来,一个说有事不能来。还不是都来了嘛。”   苏晏走到明镜身旁,亲昵地挽过她的手,撒娇着。“还不是要给明姐姐一个惊喜嘛。”   明台在身后陪笑。   明楼却挑挑眉,怎么会相信他们的说辞,但是在大姐面前他没有拆穿他们。   第二天,李秘书在上班路上无端被打,却查不到下手之人是谁。反倒将自己日本人的身份公之于众。   这李秘书原先是汪曼春的手下,她得知他日本人的身份后,疾声厉色地要求李秘书以后为自己服务。   而明诚听闻他被打,特意让他去陆军医院养伤,还特地去慰问了他,顺便察看地形。从高木的嘴里得知了有人叛变的情报,他们自然要开始锄奸行动了。   汪曼春监听电台时,发现了毒蜂的电台又开始在活动了,并命令朱徽茵尽力确定方位。次日,等她去76号上班的时候。看见于曼丽正在被周晏斥责,见她唯唯诺诺的样子,汪曼春皱紧了眉头。待周晏将房门关上,于曼丽一个人默默地捡起扔在地上的资料,面色苍白地走过来时,她心底似是做了个决定。? ☆、【五十一】狩猎行动 ?  明台借口说今天有同学会,打扮得体的出门了。其实他则是为了日本领事馆的祝捷大会,偷取情报去的。   日本领事馆的酒会上,觥筹交错间,明台手端一杯酒冷眼观察着。这时,程锦云款款地走进来,走到吧台,正要往一杯酒中下药,明台过去跟她招呼。两人目标是一致的,档案馆的七号柜。明台对认识的日本档案馆文员桃子小姐使用了美男计,却中途被桃子识破,他勒死了桃子后前往档案室。程锦云跟看着有日本军人饮下了那杯药酒引发了混乱,也急忙赶往档案馆,两人在档案馆门口相遇,相互配合,取出了文件。   但极其不凑巧,被两个日本人拦下,察觉出了不对劲。一番打斗下,程锦云开枪救下明台,却惊动了南田洋子。   瞬间,日本士兵纷纷赶来,迅速包围了领事馆。而明台则拽住程锦云躲在了屋顶,才躲过一劫。   但明台不知道的是,自己在和那两个日本人打斗中丢失了一块手表。就是这块手表却送南田上了不归路。   日本领事馆遭袭,苏晏和明楼急急赶来。同时来到了档案室里,看着满目狼藉,纷纷皱眉。   苏晏环顾一周,愤懑不平。“这些抗日分子实在是太猖獗了,居然连日本领事馆都赶闯。”   明楼没说话。倒是阿诚在四处察看。   南田面色难看,却没有回应苏晏。   =============================================   汪曼春叫住于曼丽,把她带至自己的办公室里,却一言不发,只是仔细地上下打量她。   “汪处长,您有什么事吗?”于曼丽手抱资料,有些警惕。   她静静地盯了几分钟,轻叹一声,从怀里拿出了她那天掉在地上的玉佩。   于曼丽看着那枚玉佩,惊喜着。“我还以为我弄丢了呢,没想到被汪处长您捡了呀。谢天谢地,可算是找到了。这可是我从小戴到大的呢,可不能丢。”   “这真是你,从小戴到大的?”汪曼春紧紧瞅着她。   于曼丽满心欢喜地从桌上拿回玉佩,不由分说地就戴上了脖子,连连点头。“是呀,姨妈说了,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   汪曼春噌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近乎呜咽地询问她。“日安,你不记得我了吗?”   于曼丽听到这称呼,身子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汪,汪处长,您怎么知道我小时候的名字啊。”   “我是汪曼春啊,我是你的曼姐姐啊。”汪曼春诧异她居然忘了自己。   于曼丽捂着头,面露难色。“我。。。我以前的确是叫日安,但是小时候我生了场大病,很多事都不太记得了。而且,而且后来我找到了我叔叔,便跟着他改了名字。”她故作头疼,有些犯难。   汪曼春哪想得许多,直奔上去,抱住她,低声哭泣。   于曼丽心中诧异,但表面上仍保持原状。   汪曼春真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找到日安,当年的离奇失踪,让她心中不禁起疑,难道日安真的会与那群暴徒联合起来对付妈妈吗。   可是时光流逝,如今叔父也不在了,汪家就剩下她一个人。现在遇上日安简直就是让她再次得到了依靠。她汪曼春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之后,她们畅谈一日,汪曼春只想着好好照顾曼丽,不再让她受苦。但曼丽却告诉她,现在她暂居周公馆,听从周先生的安排,不能无故搬走的。   汪曼春知道她是周晏的秘书,便也不强求。只是嘱咐她,闲暇时一定要来找她。   祝捷大会当晚,于曼丽听从周晏的命令,去陪着汪曼春。所以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苏晏走到窗前,突然瞄到了地上的手表,正欲去捡,却被阿诚撞了一下,差点就倒在地上。   她瞪了他一眼,却一下子想通了这块手表的疑点。   可没料想,阿诚却趁南田和明楼在讲话的时候,脚踩住那块表,故作自然地蹲下身,将明台的表收在衣袋里。   孰不知,南田已通过一面镜子看见了他全部的举动。而明楼则紧皱眉头,心里思量对策。   “阿诚,你这么想立功也太不厚道了吧。把那块手表拿出来。”苏晏将计就计,直截了当地对他说着。   阿诚显然没想到阿晏直接就点出他拿了这块手表。   南田觉得事情有变,但不说话,只看他们如何解决。   明楼更是头疼,就知道阿晏怪招太多,就怕阿诚抵挡不住。   阿诚犹豫片刻,还是把手表拿了出来,递给苏晏。   苏晏细细察看这手表,惊愕道:“居然是他。”   南田走近,挑眉问她。“周主任难道对这块表的主人有印象?”   “这是毒蜂的手表,没想到这次竟然是他亲自出马。”苏晏知道汪曼春最近监听到了有关毒蜂的电台,而南田洋子也和毒蜂斗了两年了,因此毒蜂一直是南田的心病。把这块表的主人往毒蜂身上推太合适不过了。   南田一把夺过,细细打量。狐疑地看着周晏。“周主任能确定吗?”   “南田课长难道忘了我曾经也是军统的一员吗,我好歹也是见过毒蜂的。他最爱用此种款式的手表,一定是他无疑。”苏晏斩钉截铁,让南田不免激动起来。   才接到汪曼春的汇报,说是有人联系毒蜂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现了。但是南田对于阿诚的怀疑并没有落下,将任务交给明楼,让他们离开后边派人秘密盯紧他们了。   而南田则单独留下周晏,说是有事要问她。   对于方才的事,她也需要一个解释。   明楼冷着脸坐在车里,斥责着阿诚。“若不是阿晏替你打圆场,你早就是南田的猎物了。”   “我怕留下对明台不利的证据。”阿诚自知理亏,但仍不明白大哥话里的意思。   “那么多人清理过现场,难道南田会没有看见那块表吗。她明显是想利用这块表让内应跳出来。阿诚,你太心急了。”明楼抿抿嘴,心里思忱,看来南田是不能留了。   阿诚有些自责。“那阿晏替我圆场,岂不是把怀疑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的身上了吗,那她不就有危险了?”   “南田不会轻易相信阿晏的话,所以她一定会派人监视我们。”明楼分析。   苏晏站在南田面前,眼神游移,并不安分。   “周主任,难道就没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南田坐在椅上,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却并没有看她。   苏晏抿抿嘴。“我怀疑明楼。”   这时,南田才唿地抬头,因她的话紧皱着眉。“为什么。”   “南田课长不也在怀疑吗,原因我也就不重复了。”苏晏看破不说破。   南田噌得一下从椅上站起来,猛地一拍桌面。“周主任,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我足以把你关进特高课的牢房里去。”   “南田课长,我是在帮你呀。”苏晏没因为南田的恼羞成怒变脸,反倒苦口婆心。   她撇撇嘴,根本不相信苏晏的话。“原先,我就是要利用这块表来揪出内应,阿诚明明已经拿走了,你何必要打草惊蛇?”   “南田课长,我是想让阿诚知道,站在我们一边才能取得更大的利益。”   南田挑挑眉,自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明诚本就是个哪边利益多便往哪边靠的人。南田课长不会不知道他私底下和梁处长的往来吧。”苏晏缓缓道来。   南田看着她,“那跟你阻止他把手表拿走有什么关系。”   “能在日本领事馆杀人自然是有内应的,明诚恐怕是想利用这块表去和毒蜂谈判,得到更多的利益吧。”   被苏晏一分析,南田暗自思索,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她看了一眼苏晏,顿了几秒,才慢慢接起来。   是阿诚。   苏晏没兴趣听他们对话的内容,只是默默地走向办公室内的沙发前坐下,等着下文。   果不其然,阿诚的心思果真如苏晏所推测一般。而他更为了将功折罪,表明自己愿意成为靶子,替她引出毒蜂,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南田只给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不然后果便自负。随后,她便让人撤走了在明公馆就近监视的人手,但也只是撤远了一些而已。   “周主任果然是帝国真正的朋友。”南田挂下电话,望向她。   她微微一笑。“南田课长说笑了。只有帝国强大了,我们才有好日子过,不是吗。”   “不过,周主任可否向我解释一下,这明晏到底是谁。”南田从孤狼处得知,周晏原先曾住在明家,还用过他们家的姓。可现在摇身一变却成为了周先生的女儿,南田自然不会放过一点一滴的疑惑。   苏晏也不在怕的。“南田课长果然消息灵通。可是,就能这么确定我一定会是明晏吗。听闻明晏15岁离开明家,已过去十年了,音容样貌改变也是常事吧。所以,明晏到底长什么样,谁都不知道。但是现在,我就是这个明晏。”   南田略一思索,便了然地笑了。   待她离开后,南田便召来了高木。   “我让你监视她,怎么连她住在明家,你都没查到?”南田冷冷询问。   高木低头回答。“她每次都会回家,我们总不可能去周公馆里监视她。”   南田皱眉。如果这位周小姐没有这层身份,恐怕她也不会倚重她吧。但是,她真的和藤田芳政说的那样很好操控吗?   根据这件事,南田反而觉得周晏深藏不露,以前的不言不语都像是在伪装。但现在,抓住毒蜂才是重中之重。? ☆、【五十二】谍中谍 ?  明台和程锦云因为戒严的缘故,没能离开旅店。   在生死面前的配合,让他们二人都生出了对对方的一些丝依赖来。   房间里,明台还极其绅士地将床让给了程锦云,让她心中不免越发对他更加看重。   幼时记忆的突然侵袭,让明台没了睡意。他见程锦云也没睡着,居然自然地和她谈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以及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还将他母亲留下的唯一物品,那块珍贵的怀表递给她,让她看自己的母亲。   程锦云一改以往的唇枪舌剑,温柔地和他谈心。   一夜促膝长谈,明台对于程锦云的爱恋更是难以压抑,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不仅是侵略者,还有两党不同的政治倾向。   不过现在,明台最担心的还是回去之后,该怎么敷衍大姐和大哥呢。   突然,一个转角处。一辆汽车拦在他眼前,明台正要大骂,却见车窗摇下,露出熟悉的人脸来。   “晏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明台很诧异。   苏晏挑挑眉,上下打量他。“我还想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呢。一夜没回去?”   明台挠头讨笑,赶紧上了她的车。   “你昨晚去哪儿了。”苏晏明知故问。   他眼神闪烁,随意敷衍。“我去参加同学聚会啦。”   “同学聚会,会掉手表吗?”苏晏看着他右手手腕干干净净,反问他。   明台连忙捂着手腕,撅着嘴。“和同学打赌,打输了嘛。”   “你以为这个理由真的能唬的住明姐姐?”   “嘿嘿。晏姐姐,你最好啦。你帮我想一个呗。”明台拽着苏晏的衣袖,不住地摇着。苏晏伸出手点点他的头,凑在他耳边,耳语着。   明台狡黠一笑,拍拍胸脯。“不仅唬的住大姐,还能把大哥给拉下水。晏姐姐你真是太棒了。”他束起大拇指,直拍马屁。   “夸我没用,这次就算是你欠我一个要求了。以后要是我让你做事,不得推诿。”苏晏才不吃他这套。拍马屁这工夫上,明台还只是入门呢。   明台急忙点头,先安抚下来。   之后,苏晏把他在明公馆附近放下,让他自己回去。   “晏姐姐,你不会去吗?”明台见只有自己下车,一脸疑惑。   苏晏摆摆手。“我还有事要做,你先回去吧。千万别说见过我。”   明台一副了然的模样,回去了。   果不其然,明镜一听见明台回来,气得走到他跟前,发狠地让他跪下。不由分说地斥责了他一顿。   明台委屈,连忙把晏姐姐教他的那番话拿出来。立刻见效,明镜面色难堪。瞅瞅身旁的明楼,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了。而后明台又说到自己还摔了一跤,丢了手表,更是让明镜担心。急忙让他站起来,察看他的伤势。   最后,明台完胜,倒是明楼和明诚被明镜定下规矩,日后不许在家里穿新政府的制服了。明楼摇头轻笑,便出门办公了。   “明台编的这么流利,肯定是遇上高人了。”明楼坐在车里,一想便想到了阿晏。   明诚见大哥这么说,就问。“阿晏教他的?”   “还能是谁,能把大姐的脾气摸得这么透的。”明楼抿嘴。   76号内。   “和明台道别的女孩子是谁啊。”苏晏在路上见到明台,自然没错过那段道别。   于曼丽弯起嘴角。“是程锦云。”   “是她啊。”苏晏从曼丽那儿知道了程锦云的未死之谜,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的。”   “当时樱花号爆炸就是他们互相合作,才成功完成任务的。”于曼丽继续解释。“而且,黎叔似乎想要程锦云策反明台。”   苏晏陷入沉思,考虑了一下。“也是,虽然现在国共两党共同抗日,但是等到把日本人赶出去了,国民党会容得下我们吗。把明台带到正路上来,是该提上日程了。”   “阿晏姐,汪曼春已经算是信任我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做。”这几日,汪曼春几乎天天来找她,对她极致的疼爱,可又时不时地向她套取关于阿晏姐的情报。   苏晏面色平静。“是时候开始了,双管齐下。”她冲曼丽微微一笑。   ========================================   会议上,南田高谈阔论,制定新的对抗抗日分子的一系列计划。新政府的各级人员皆各怀心思。   汪曼春却被围绕在身边的烟雾惹得咳嗽不断,头昏脑胀地拿起水杯,却已见底。本不想再拜托别人,却被明楼看在眼里,他便示意阿诚替汪曼春去倒一杯热水来。   苏晏坐在明楼对面,看着他们相视一笑,面色冷淡。   于曼丽坐在苏晏的后面,故作认真地记录着南田的讲话。眼神却时不时地瞥向汪曼春。   会议又继续进行了半个小时,明楼不露声色地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果然身边的汪曼春脸色有些难看,解开衣扣并没有觉得好受。站起身后,腿一软就倒在了明楼的身上。   明楼向大家解释了汪曼春自有的病,让他们安心,并说送她去隔壁的房间好好休息。   这段小插曲,总算让会议结束了。   明诚也提醒南田,要开始计划了。   明楼在房间里才让汪曼春躺下,就见于曼丽拿着水进来,要让汪曼春吃药。明楼有些诧异,进来的不应该是阿诚吗。   汪曼春虽面色苍白,但似乎症状并不严重。她接过于曼丽递来的水杯,抿了一口,直呼烫口,硬是不愿吃药。   明楼取笑她,替她尝了一口水的温度,并不像她说的那般烫。“曼春,你都多大了,还不爱吃药。”   只是,他的话才讲完,面露诧异,只觉得眼皮沉重,眼前一片黑暗,昏了过去。   在明楼的计划中,水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药才对。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于曼丽和汪曼春现在是一伙儿的了。   “曼丽,这样真的好吗。”汪曼春皱着眉,其实本不赞同她的计划,但为了师哥不受伤害,她答应了。   “等明长官醒来,一定不会怪你的。反而还会夸你是他的得力助手呢。”原来曼丽在周晏身边得知,南田欲引出毒蜂,进而诱捕他。而毒蜂则有内应,但内应的身份不明确。并且南田则打算用明楼的座驾吸引毒蜂出手。   汪曼春还是有些担心。“曼丽,你能肯定毒蜂一定会出手吗。”   “如果情况有变,我们也可以及时做出调整,曼春姐,你就放心好了。”于曼丽尽量显得自然一些。   汪曼春因为叔父的死,在76号内的势力大大削弱,因此她也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的能力,重新进入大家的视线里。她汪曼春绝不会成为一颗弃子。   她重重点头,对于此次计划她势在必得。而且,抓住毒蜂,便可以着手开始调查周晏的身份了。   靠近周公馆的司各特路,事先就准备好的两间房现在派上了用场。   南田和阿诚小心翼翼地摸到房间,大力踹门,无奈是楼去人空,南田不免又对阿诚重新拾起怀疑的心思。   但在阿诚一番调查下,才算放下心头防备。   于曼丽站在对面房间的窗边,姿势沉稳。每次这种打自己人的事怎么总能找上她呢。这回竟是他了。   阿诚知道自己打开窗户的一刹那,迎来的便是一颗不能躲开的子弹。   风声呼啸,子弹准确无误地嵌入阿诚肩膀处,南田被两名尉官牢牢护在中心,而她则还不忘冲对面送去几颗子弹。见枪声停止,南田即刻察看阿诚的伤势,心中对他的怀疑一扫而空,拿出自己的证件对刚刚到达的救护车说将他即刻送至陆军医院,赶快进行手术。   而阿诚则在上车最后一刻,拉住南田,告诉她毒蜂的第二个联络点,让她赶紧去追,还特意嘱咐她开自己的车,这样可以让毒蜂没有防备。   南田此刻哪想得许多,急忙和尉官匆匆上车,直往阿诚说的地点急速开去。   汪曼春在二楼,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枪击声,心下紧张。   交上火了!   而曼丽急急赶来,冲她说道:“曼春姐,不好了,南田课长恐怕没抓住毒蜂,还让他开着明长官的车跑了。”   汪曼春惊讶,这么严密的计划居然也能让毒蜂逃跑。所以她这里是最后一关,绝对不可以让他跑了。   两人贴窗准备,汽车的引擎声缓缓而来。   于曼丽准确一枪,击中车胎。而汪曼春则瞄准人影,准确一枪爆头。其余的那两个小喽啰自然死在了于曼丽的枪下。   计划顺利完成。“曼春姐,你先回去吧。不然明长官醒来看见你不在,肯定会着急的。”于曼丽从阿晏姐那儿学到最多的便是睁眼说瞎话,小小伎俩也能唬的汪曼春找不着北。   “那这车。。。”汪曼春还沉浸在射杀毒蜂的喜悦中。   “曼春姐,你放心。我一定把这车开到海军俱乐部门口去,让新政府的人都看看你的杰作。”于曼丽拍马屁也是一把好手。   汪曼春高傲的本性展露无遗,想到梁仲春那张即将颓废的脸,她自然高兴。欣慰地拍拍曼丽的肩膀。“曼丽,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可能立下这功劳呢。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从小到大都是。”   于曼丽微微笑着,目送她离开。转身勾唇一笑。   明台和郭骑云站在关卡路口只等着明楼的汽车驶来。明台心里摸不透,可他却在设想,到时候下来的真的是自己的大哥,自己真的开得了枪吗?   喇叭声把明台的思绪打断,他严阵以待,一脸严肃地看着明楼的汽车驶来。   只是。。。   他抬起枪后,从驾驶座下来的居然是于曼丽。   郭骑云也诧异,但看了车内的情况后,便也了然了。   于曼丽在善后之时,还冲南田补了几枪,以防万一。   “怎么会是你?”明台放下枪,看着她费劲地把南田的尸首从车上抬下来。   而她却没工夫回答他的问题。“你们两个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郭骑云见状,连忙上去替她抬尸体。   最后他们三人把现场伪装成是在路上遭袭的模样。? ☆、【五十三】死里逃生 ?  汪曼春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楼车里坐着的人变成了南田课长。当时被她打死的人不应该是毒蜂吗?   一连串的疑惑她得不到解答。她很想叫曼丽来解释解释,但是因为南田洋子死亡的缘故,日本特高课已经乱作一团,群龙无首,面临暂时的崩溃。   76号内。   于曼丽站在苏晏面前,向她汇报事项。   “阿晏姐,接下来我要怎么做。”南田死后第二天,不仅是特高课乱作一团,连76号都有些受到重创的样子。   苏晏看着她。“证据做了吗。”   “那两间房间的租客已经全部改成了汪曼春,但是不细查是查不到她的。现场也留下了一些所谓属于她的物品。”于曼丽点点头。   “很好。现在开始要动明公馆里的那位了。”苏晏勾勾唇。   于曼丽示意。“阿晏姐,你还没告诉我,接下来我该怎么稳住汪曼春呢。”   “你过来。”苏晏冲她招招手,在她耳边低语着。   对于汪曼春,苏晏虽然一直保持着不过问的态度,她不是没有想过把自己真正的身份告诉她。但一开始碍于汪芙蕖的存在,可等她把汪芙蕖送上绝路后,苏晏才算真正的明白了。她和曼姐姐都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她们了,她们渐行渐远,总有一天会反目成仇。而那一天,会是苏晏亲手制造的。   她想起几天前,明姐姐的身份差点就要被揭开。她便后怕。在汪曼春心里,究竟有多恨明姐姐呢?其实这个问题,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她一向好的不灵,坏的灵。   自汪曼春踏上这条路开始,她们便已经不会再有温情脉脉了。   于曼丽垂着头从苏晏的办公室出来,便被等候在一旁的汪曼春眼疾手快地拽走了。   高木眼尖瞧见了,却没当一回事,走进了办公室里。   “你不是向汪曼春设套吗,怎么死的是南田洋子。”高木撇撇嘴,把玩着她桌上的茶杯,询问她。   苏晏一把抢过。“懂不懂什么叫一箭双雕啊。汪曼春已经不足为惧了。”   “那孤狼呢。你应该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吧。”   她点点头,思索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阿青要和你见面。”高木冷不丁地冒了一句出来。   苏晏蓦地抬头,不明所以。“为什么是现在。现在到达那个时机了?”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你一直盼望见面,现在能见了,还不好啊。”高木满脸嫌弃。“时间地点,会日后通知你的。”   高木没给苏晏问话的机会,潇洒地摆手离开了。   而另一边的于曼丽却抽抽搭搭,泣不成声。“曼。。。曼春姐,是我们,我们杀了南田,南田课长啊。。。”   汪曼春急忙捂住她的嘴,一阵心颤,连忙安抚她。   “曼丽,别哭了。不是我们,我们没有杀南田课长。”汪曼春压低嗓音,小声地在她耳畔提醒。   可她不停抽噎,眼泪也不断地掉,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袖子。一时间,汪曼春对于她的怀疑也有些消散。看来她应该与此事无关,恐怕也是被周晏故意透露出来的情报给误导了。   但是该问的仍然要问。   “曼丽,我问你。当时你不是确定周晏和毒蜂的内应有关联吗。而且,我师哥车上坐着的就是毒蜂。可最后怎么会变成是南田洋子了?”   于曼丽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回答她。“当时,我,我是偷听到了办公室里,小,小姐和一个人陌生人的谈话,涉及到了毒蜂,还有什么打算引蛇出洞的。”   “后来,我,我就去调查,发现小姐似乎和毒蜂还有联络,但没有确凿的证据。明长官的车也是在司各特路那儿被毒蜂抢走了。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这车上怎么会变成南田,南田课长的。。。”   话说至此,曼丽又开始后怕地低声哭泣着。   “可最后不是你去收尾吗,但是这辆车怎么又会在半路遇袭呢?”汪曼春当然还记得曼丽当时的话。   她低声抽噎。“我要去开车的时候,有一个自称是小姐派来的人,说是会替我收尾。而且还说,还说什么不要以为小姐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心里,心里害怕就,就把车交给他了。”   “那人,你还认得出来吗?”汪曼春暗自思忱,周晏果然和重庆方面有关联。   于曼丽低着头,捣蒜似的点头,不住地哭着。   最后,汪曼春一直宽慰她,让她明白此次事件只是一个意外,而且自己不说,她不说,便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南田洋子的死只会归咎到毒蜂的头上。   汪曼春在得知曼丽就是以前的日安后,便一心想着要和她一起发达,好好地在76号内闯出一番天地来。在曼丽的帮助下,她对于周晏的行踪异常了解,甚至还能套取出一些有利于她的情报。   总的来说,孤狼的作用还没有曼丽的大。而孤狼还不会完全听命于她,相比之下,汪曼春更需要曼丽这个心腹。   但想到前几天的事来,又对曼丽和明台的关系有些头疼。   因为有孤狼的情报,汪曼春在汇丰银行安插了一个眼线。好不容易有鱼上钩了,她急忙带人去抓。不想,要开这保险箱的人居然会是明台和曼丽。   “曼,汪处长。。。”于曼丽知道汪曼春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她的关系,所以在外面她一般和她保持距离。   汪曼春扶额。“怎么会是你们?”   “嘿嘿,曼春姐。”明台不好意思地瞥瞥她,又时不时地望着身旁的于曼丽。   汪曼春自然联想到在烟花间看到的那一幕,皱着眉盯着曼丽。   “曼春姐。你也知道我的,我为了她已经欠了不少钱了。只好背着我大姐来拿她保险箱里的东西了。”明台哭丧着脸,解释着。   汪曼春指指他们两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就在这时,阿诚赶来了,冲着明台就是一顿教训,却还是替他向汪曼春求饶,让她手下留情,别让明楼知道。   汪曼春自然也不想让明楼知道曼丽的真实身份,也就作罢了。那日回去后,她还好好地教育了曼丽一番。让她不要再去那种地方工作了,如果经济上有什么困难,自己完全可以帮她。   而这件事,更让汪曼春知道了于曼丽的难处,想要抓紧她简直不费气力。现在,能抓在手里的,才算是真正属于她的。   因为阿诚被送进陆军医院之后,上海地下党小组也成功的处决了叛徒许鹤。   可明台却心里难受,连于曼丽都对毒蛇的身份有所了解,而他却被自己的上级玩弄于股掌之间。   各种证据表明,大哥一定不会是新政府官员那么简单。那么剩下那个最不可能的答案或许就是真相。   这几天,明镜和桂姨都去了苏州乡下,阿香回家照顾母亲去了,明家只剩下了明楼他们三人。   明台受不了无端的猜测,打算试探大哥。   三人持枪而对,各怀心事。   明诚肩上还有伤,但在明台持枪冲着大哥时,他也顾不得伤势,相对而立。   一番唇枪舌剑,最后以一声枪声最为结尾。但兄弟二人间的较量仍没有结束。明台和明楼缠斗在一起,明诚挑挑眉,拿起掉落在地上的苹果,随便擦擦衣袖,张口就咬。   只是。。。   “你们干嘛呢,打劫明家呀。”苏晏带着于曼丽踏步进来,对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客厅目瞪口呆。   明诚见状,连忙扔了苹果,暗自吃痛着。   于曼丽一眼就瞥到了一旁的他,脸色苍白,捂着手臂似是痛苦。她急忙走过去,扶住他。面上有些自责,轻声询问。“你,没事吧。”   明诚故意将身体的重量都依附在她身上,抿嘴摇头。   苏晏哪不知道明诚的小伎俩,撇撇嘴。“苦肉计演过了吧。”她瞪了一眼阿诚,也没在打趣他。反倒将视线瞄向地上两个半大不小的人,纠缠在一起。   “你们俩闹够了没有。”苏晏蹲下身,拍拍明台的手,示意他放手。   明台撅嘴不满。“大哥先放。”话音刚落,夹着明台头部的腿又用了些力,不免让明台喊痛。   见明台说不通,那她就找能讲道理的人去说。走到明楼一边,温柔道:“明大哥,你怎么也和明台真计较起来了呢。他还只是个孩子呢。”   “我哪是孩子了,我也是大人了。”明台不服,抗议着。   苏晏一记眼刀丢过去,他赶紧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   最后还是明台妥协,松开了腿。这场闹剧也算是收场了。   明楼被苏晏扶起来,还被她嗔怪。“明大哥,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跟明台一般见识,羞不羞啊。”苏晏有些心疼地替他掸着灰尘,虽然语气怨怪,但是眼底满是细心。   明楼却牢牢地拥着她,细细地瞧着她,看她紧张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够。   明台东瞅瞅,是阿诚哥秀恩爱,西瞧瞧大哥虐狗。   锦云呀,你在哪里哟。   我也要虐狗!   明台尴尬地看着他们四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暗自气恼。不过打了一架,也算消气了。   “伤口裂开了吧。”苏晏戳戳明诚的肩膀,看他吃痛的模样还是蛮有趣的。   曼丽倒开始护起食儿来。“阿晏姐~他还是个伤患呢。”   “啧啧啧,我还没怎么着呢,我家曼丽就护起食儿来啦。”苏晏最爱打趣别人,特别是自家人。   明楼抓住她调皮的手指,紧紧攥在手心,不让她乱动。   “那曼丽,就辛苦你替阿诚换药了。”明楼一声令下,曼丽不好意思地瞅瞅阿晏姐,还是小心扶着阿诚上楼去了。   苏晏被明楼圈在怀里,强硬地拉了上楼。   明台看着他们忽视自己,委屈地撅着嘴,弱弱举手,示意大哥。“大哥,那我,干啥呀。”   明楼没说话。   “整理客厅啊。要是等会我们下来发现有哪处不干净的,拿你压岁钱来顶。”晏姐姐的魔音入耳,让明台生无可恋啦~   晚上,大家坐在一起,等着明台煮的面。   “真的只吃面啊。”苏晏无肉不欢,但见明台这么生气的份上也就随他了。   于曼丽知道阿晏姐的心思,站起来作势要出门。明诚拉住她,望着她。   “我去买些菜,大家也算是死里逃生,好好吃一顿也是应该的。”拿起大衣就要出门。   阿诚趁势也要站起来,跟她一起去。   苏晏瞅准几乎就打趣他们。“怎么,妇唱夫随啊。都别去了,今天就吃面吧。也该好好和明台解释解释了。”她知道,明台满肚子的委屈正要哭诉呢,肯定也见不得他们吃好的。   话刚说完,明台便端着四碗面从厨房走出来。“还是晏姐姐明白我。”   虽然满肚怨气,但还是贴心地帮他们煮面。明台也很久没有和大哥他们谈心了。? ☆、【五十四】解惑 ?  于曼丽跟着阿诚上楼,进入了他的房间。   “没想到你的房间还是蛮干净的。”   阿诚笑笑,不说话,只是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   于曼丽被他看的不自觉捋捋头发,结巴道:“干嘛,干嘛这样看我啊。”   “因为,你好看啊。”明诚一本正经的模样反让于曼丽更生了些羞怯。   “听阿晏姐描述,你应该不是个善于说甜言蜜语的人吧。”怎么今天话那么多啊。于曼丽眼神闪烁,就是不瞧他。   明诚站起身,走向她。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眼对眼,鼻对鼻。温热的气息洒在于曼丽的面上,她痒的想要倒退,却被明诚紧紧搂住,退不得。   于曼丽狡黠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胛骨,力道不轻不重,整好让他皱眉,松开了环抱着她的手。   “看来阿晏一定把你带坏了。”阿诚吃痛地捂着自己的伤口,摇头浅笑。   她嘟嘟嘴,拉他在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西装脱下。明诚拉过她的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别想歪了,我要替你换药啊。”于曼丽满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将桌上的医药箱拿了过来,熟练地替他脱衣换药。   明诚眼底慢慢的暖意。   明楼房里。   苏晏却扁着嘴,站在明楼面前,不敢乱动。   “你就不怕汪曼春起疑吗?你怎么能那么大胆。”明楼隐隐的怒气,严肃地看着她。   她偏头,嘟囔。“明大哥不也是仗着汪曼春信任你吗。”   “你还有理了?”明楼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直视她。   一堵人墙遮挡着她,压迫性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   大丈夫还能屈能伸呢,她这个小女子也行。   “明大哥~我没有提前和你打招呼是我的错嘛。我还不是怕你被发现了,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嘛~”苏晏撅着嘴,挽上他的手臂,不住地晃着。见他脸色柔和下来,小脸贴上他的胸膛,嘴角微微勾起。   搞定!   明楼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搂过她的腰肢,捏了一把,亲昵地在她耳边低语。   “晚上再好好收拾你。”   苏晏蹭蹭他的胸口,汲取温暖。   明楼亦紧紧搂住她。   晚上吃饭。   明台把四碗面放在他们面前后,自顾自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拿出酱肘子,满足地吃起来。   苏晏张大眼睛看看自己面前的面条,再看看明台手里的酱肘子,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满道:“凭什么你可以吃酱肘子,我们就只能吃面啊。”   “谁让你们骗我的。”明台还故意吃得油嘴油手的,让苏晏气得咬牙切齿。   于曼丽见阿晏姐这副样子,便道:“我还是去买些菜来吧。”说完,还瞪了一眼明台。他倒好,吃得更起劲了。   苏晏抿嘴抬手,“不用!只要能让我们明家小少爷开心,怎么都行。只此一天而已,明天怎么着,还不一定呢。”她微眯起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明台。   明楼和明诚可不敢搭话,这时候还是默默吃饭比较好。   于曼丽不明白,用手肘顶顶身旁的阿诚,小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看明台的脸色那么差,而且你们怎么也都不说话啊。”   “这是阿晏发大招了。一般她这样笑,明台都没什么好下场的。谁帮他,谁的下场也不会好。我们还是乖乖吃饭吧。”阿诚小心提醒。   于曼丽赶紧低下头,默默地扒拉面条。   明台被晏姐姐笑的,抖了抖身子,知道自己有些过头了,赶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酱肘子递给苏晏。讨好道:“嘿嘿~晏姐姐,我忘了别人也不敢忘了您呀。酱肘子~”   苏晏撇撇嘴,看着他没说话。明台哪敢再多话,把酱肘子放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去厨房端了碗面条出来,使劲扒拉。   待众人吃完。苏晏把酱肘子递了回去,冲他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明台抬眼看看大哥,再瞅瞅阿诚哥,然后是于曼丽,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晏姐姐的身上。他别扭地清了清嗓子,转转眼珠子,便发问了。   “为什么要让我袭击大哥。”   苏晏被噎。一上来就这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啊。“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想必你已经知道此次计划是什么了。”   反正按照明台的聪明才智,看到南田洋子的尸体就应该明白了吧。   “可南田没有死在我手上啊,她到底死在谁手上?”   苏晏有些后悔让他提问了。“这个是我的计划,和你们的计划并无关系。”   明楼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还在隐瞒。   “晏姐姐,你还有别的身份吗?”   苏晏恼了。“你怎么只问我啊,这个问题我不回答。”她偏过头,有些犯难。   “只有你让我问啊。大哥他们又没答应我。”明台耸耸肩,面露无辜。   给明台解惑的这部分告一段落。先把他赶上楼后,他们四人一同聚在明楼的书房里,苏晏嘟着嘴,还有个更大的问题儿童需要自己解惑呢。   “好了。。。”明楼话还没讲完。苏晏便打断他,侃侃而谈。   原来,当时明诚被苏晏威胁,给汪曼春倒的那杯茶水里并没有让她发病的药物。之后的事,明楼也是知道的。   “那大姐保险箱的事呢。”   其实阿诚也不明白。当时他得到线报,也只是火急火燎地通知了明台,让他去救场。但没想到曼丽也会在那儿。而且,汪曼春的线人也不见了。   “汪曼春的那个小秦算是我的人吧。基本上,她告诉汪曼春的事都会来告诉我。我就让曼丽去救火了。”苏晏嘿嘿笑着,满脸讨笑。   明诚恍然大悟。   “那小秦还是失踪了。”明楼问她。   “不能留下一丁点线索嘛。”苏晏心虚地不敢看他。这是第二个局,还是得保密。   于曼丽和明诚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就当是看好戏了。   “你就能那么确定,汪曼春会相信曼丽?”明楼隐隐有些察觉,但是还不敢确定。   重点问题来了。她示意曼丽,把那枚玉佩拿出来。   明楼粗粗一看,便明白了。   所有的弯弯绕绕在此刻也都理干净了,现在是算总账时间。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曼丽就住下来吧。”明楼发话,明诚自当窃喜。   苏晏抿抿嘴。“阿诚啊,你笑什么啊。”   “唔。我在想她今晚该住哪儿呢。”明诚一脸坏笑。   她指着他。“你可别被明大哥带坏了,我的房间不是还空着吗,曼丽就住我的房间啊。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   “阿晏,你的房间多久没打扫了,全是灰尘,她怎么能住啊。”阿诚不满。   苏晏撇撇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啊。我家曼丽可是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可不许像明大哥那样先上车,后补票。”   话音刚落,阿诚和曼丽的眼神都覆上了一层怪异的意味。   阿诚恍然大悟。“噢~原来是先上车,后补票啊。我懂了,大哥,我一定认真贯彻您的领导思路~”   连曼丽也捂着嘴偷笑。   啊啊啊~完了,她的一世英名呐。苏晏气得偏过头瞪了明楼一眼,捂着脸不再看他们。   明楼也有些尴尬,理理领带轻咳了几声。   明诚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劲爆的笑料呢,肆无忌惮地狂笑着。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隐忍急促的笑声。明诚才算收敛,迅速打开房门,就看见应该躺在床上的明台穿着睡衣,咧开嘴傻乎乎地冲他们笑。   “好啊,你这个小鬼,还敢来听墙角了是吧。”苏晏正瞅没人给她动刀,明台这小子自己撞枪口上来,可不能怪她了。   明台赶紧溜上楼,边跑边说:“我上楼睡觉去啦,大哥,阿诚哥,晏姐姐,曼丽晚安哈~”   苏晏也不过作势吓吓他,没想到他溜得倒快。众人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免失声大笑。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各回各房吧。”大哥一声令下,于曼丽和阿诚便点头致意,打算上楼。   苏晏也理所当然地跟在他们身后,也要上楼。   但被眼尖的明楼一把拽住,质问她。“你上去做什么。”   “我回房啊。”   阿诚没忍住笑声,赶紧拉着曼丽上楼。   “喂,阿诚,你不许欺负我们家曼丽啊。”苏晏还想追上去,但是明楼怎会让她如愿,霸道地将她拉进房间。   “现在该来谈谈我们的问题了。”明楼喑哑的嗓音传入苏晏的耳朵里,不由得让她浑身一颤。   “我。。。”   苏晏刚说一个字,就被明楼紧紧抱住。而她似乎感觉到他身上莫名的怒意,蓦地推开他,想要逃跑。却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的薄唇。双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游离,似要撩拨起她的欲/望。   苏晏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迎合他的吻,迎合他的手。   明楼作怪地咬住了她的下唇,她呜咽出声,微皱着眉,略撅着嘴,好玩地很。   辗转战场,明楼还没等她躺倒在床上时,便全身压了下来,紧紧地贴住了她的身体,不留一丝空隙。   气息灼热,让苏晏的最后一根弦也绷断了。她无力地搂住他的后背,一个无声的邀约。   明楼急切地剥下碍人的衣料,心底却一直在后怕。   虽然这次行动她一点也没参与,可一旦有人被抓,她一定逃不掉被怀疑。而汪曼春已经急功近利至此,难保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么一想,明楼不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看到她在自己的撩拨下迷离,明楼低吼一声,挺身而入。   秘境之中,只剩欢愉。   这一次不同于第一次的浅尝辄止,而是明楼的担心与害怕夹杂在一起的惩罚。他不放过她身体的每一处,不仅让她感觉到疼痛,更让她感觉到喜悦。耳边充斥着她诱人的喘息以及羞人的呻/吟,让他疯狂。   欣喜又害怕。   欣喜你在我怀里,害怕你会离开我。   直到天边鱼肚白渐起,明楼才算绕过她。   苏晏累得不想动弹,疲软地紧靠着明楼的左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缓缓入睡。   我欢喜想念,都是因为你。   最在乎,最重视,最特别,最珍惜的人,也都是你。? ☆、【五十五】闯祸精 ?  原先应该是明楼的任务,最后居然被阿晏截了胡,虽然任务完成地不错,但是明楼还是免不了斥责阿诚。   等他在房间醒来后,只看见汪曼春故作虚弱地躺在沙发上,但枪火味却还有些遗留。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阿诚事后却解释。“大哥,你也知道阿晏的手段呀。我不听她的,后果真的挺惨的。”   “那你就可以瞒着我了?”明楼趁着阿晏不在的时候,好好教训他。   他却笑。“大哥,我合计了一下,如果我帮阿晏,她起码能帮我哄住你嘛。不帮她的话,恐怕我两头都不落好。所以嘛。。。”他还不傻呢。“而且,大哥也不想让阿晏再次受伤吧。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还不忘指指自己肩膀上的伤,示意他。   明楼无奈。“你啊,算了。南田一死,藤田一定会来接替她的位子。他不像南田那么好糊弄了,所以尽量少出错。”这些话自然是阿晏教的,阿诚才会这么有恃无恐呢。   “那孤狼怎么办。”阿诚知道,南田已死,桂姨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和藤田取得联系,再次进行她的任务。   明楼抿嘴,没有说话。   他和阿诚在桂姨面前演的戏,让她已经开始慢慢信任阿诚了。这是一个好兆头,除掉她的计划却只能慢慢来。   而且,阿晏似乎还有另外的计划,明台和她都不让自己安生呐。   南田一死,藤田芳政即刻开展调查。对于明楼他们故意留下来的证据他俨然当作调查方向,却不知已经被明楼带入了死胡同。   汪曼春私底下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但所有和此事有关系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失踪,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没来由的,她心底升起了一个猜测。   带着疑问,汪曼春去找于曼丽。在周晏的办公室门前,发现房门微微掩着,里面时不时地传来责骂声。   “于曼丽,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什么。监视我也就罢了,你和汪曼春搞出来的事,居然想让我替你擦屁股。你真当我好糊弄吗?”苏晏提高音调,狠狠地骂着。   曼丽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这件事我没有证据,你也没有证据,所以你更应该牢牢地烂在肚子里才是。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出去!”苏晏指着房门,让她离开。   汪曼春皱眉,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就看见曼丽微红着眼从办公室里出来。还没等她关上房门,就被汪曼春拉走了。   角落里。   “她这是什么意思。”   于曼丽看看周围,四下无人才道。“她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干的,而我们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她和重庆有关系。”   “所以,她想让我们闭嘴。”   曼丽点头。   “她想得倒好,我一定会找出证据来的。曼丽,你受委屈了。”汪曼春安抚她。   藤田芳政在第一时间见了明楼。毕竟车是他的车,而且他们截获的电报也是要清理他。最后南田只是误袭而已。并且陆军医院也遭到袭击,他们抓捕到的一名□□叛变者死于非命。所以他们两人便达成共识,查出内奸,共同合作。   南田死后第二天,藤田芳政也找了苏晏去。   “不知周主任如何看待这件事。”原先是南田的位子,如今已是他人之位。   苏晏故作焦虑。“这件事只表明,我们76号以及日本特高课里有内奸。”   “那周主任有头绪吗?”藤田放下资料,定定看着她。   她看看站在她身后的日本人,示意藤田。   藤田摆摆手,便让那人下去了。   “藤田先生有怀疑的对象吗?”苏晏不想把自己的底先透出来。   “周主任,现在是我在问你。”   苏晏无辜地耸耸肩。“我怀疑明楼。”   “为什么。”   “南田课长的死对谁最有利呢?我听说南田课长死前似乎是在调查明长官的呢。”   藤田挑挑眉,对于她的话有所保留。最近他也知道,明楼手中的权利已经快要多过周晏了。他一方面抓着上海经济的命脉,另一方面对76号也有决定权。恐怕现在明楼已经对她产生威胁感了吧。   不过对于她的怀疑,藤田也是有自己的看法的。不过目前没有任何的证据,他自然不想没来由的怀疑明楼。   “其实周主任也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还是专心和明先生一起为帝国效力吧。”话里意味当然是表示,自己知道她的心思,劝她不要总和明楼过不去。   苏晏本以为,藤田会知道自己和明家的关系。现在来看,恐怕南田也是在防着他的。她暂时安下心去。   苏晏从特高课出来后,沉沉地呼出了口气,曼丽上前替她把车门打开,送她上车。   “算是忽悠住了。”一进车里,她就开始发牢骚。   于曼丽刚坐进驾驶座,听见阿晏埋怨,不免扯了扯嘴角。   苏晏泄气地想靠着汽车背,却发现后背硌得慌,回头一看,满脸诧异。   她拿起花瓶询问曼丽。“这要干什么。送礼?”   “阿晏姐,你忘啦。昨天明家被打劫成那样,你不是吩咐我照原样买回来吗?”于曼丽连忙解释。   苏晏揉揉太阳穴,算是想起来了。“不是吩咐阿诚去买的吗,怎么变你买了。”   “他,他不是受伤了嘛,不太方便。”于曼丽有些不好意思。   “阿诚哥是个好人,把你交给他我也挺放心的。只是现在,时局动荡,你们两个身份复杂,我有些害怕啊。”苏晏很少叫阿诚哥哥,面上虽然逗弄他,但还是尊敬他的。   于曼丽边启动车子,边说。“阿晏姐,我和他还没到那地步呢。”她害羞了。   “你当我看不见啊。平常阿诚只要跟着明大哥来我办公室了,你都会出现,时不时的眉目传情真当我是瞎的。”苏晏打趣她。   于曼丽羞涩笑笑,没说话。   苏晏突然觉得心里很安定,她在乎的大家都好好的,真好啊。   就差明台了。   “阿晏姐,今天是您和高木约会的日子。”于曼丽提醒她。   经她提醒,苏晏才想起来,她点点头。   苏晏今天睡到日上三竿才算完全清醒,等她醒来,明大哥早就去上班了。要不是曼丽跟她说藤田芳政要见她,她还真的不想起来。   走出房间看见客厅已经打扫干净了,还算欣慰。只是不见明台,不知道他又去哪儿疯了。   苏晏撑着头,闭眼补眠。   突然对面传来东西放下的声音,她微撑开眼,就看见一身利落男装的袁青。苏晏惊喜就要叫她,却被她出生打断。   “小姐一人在这里喝咖啡,未免有些太寂寞了吧。”袁青头戴鸭舌帽,压低嗓音。   苏晏撇撇嘴。“这位少爷,不如陪我喝一杯?”   “何乐不为。”   最后,苏晏跟着袁青从咖啡馆的后门离开了。   明台不过出来买个相框,居然还能遇上李秘书。当时虽然晏姐姐已经让他脱离危险,但后来他气不过便找上他,打了他一顿。却不想被他记住了,导致他现在被跟踪,被迫躲进了百货公司。   紧要关头,手臂突然被一个人挽住。明台下意识就要挣开,但被那人阻止。   “臭小子,你还真是个闯祸精。”苏晏摁下他扬起的手,小声诘问。   明台傻眼。怎么哪儿都有晏姐姐啊。完了,以后他可不敢再做坏事了。   “跟我上来。”苏晏故作自然地挽着他上楼,继续挑衣服。其余的客人却悉数围在门口,抗议着要出门。   苏晏打开一扇门,将明台推了进去。   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明台戒备。   袁青上下打量明台,扑哧一笑。歪头问她。“这就是你那个捣蛋鬼弟弟,长的还蛮标志的。”   “可别夸他了。到时候夸上天,还不是要救他。”   明台看着她们你来我往,有些奇怪。   袁青扔给他一身修理工的衣服,叫他换上。明台见晏姐姐没动静,便乖乖听话换上了。   “等会,你就跟着她跑。也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前辈。”苏晏微微一笑。   袁青摆摆手。“你也别夸我,万一出糗岂不是丢你的脸。”   苏晏摇摇手指,反驳她。“是丢毒蜂的脸。”   明台总算明白了一个大概,看来晏姐姐也是从老师手里训练过来的吧。   “别愣着了,跟着我。”袁青拍拍明台的肩膀,利索地打开窗户,轻松落地,让明台佩服。   明台正要下去,却被苏晏拽住。“以后要打人,也得确保自己没被盯上吧。不要总是让我和你明大哥替你擦屁股了。”   他扁着嘴,不免嘟囔。“没你我也可以逃跑的。。。”   “快走吧。”苏晏听见了,也没过多为难他。   明楼接到线报,急忙让明诚安排人去做掉李秘书。   一些被困在百货公司里的客人气急了,直往外冲,那些警察也不敢动手打人,只得维持现状。   明台站在远处,看着袁青趁着混乱靠近李秘书。   而苏晏待在百货公司里,随便给了一个人一些钱,就让他换上明台的大衣,来回在楼梯上走动。   李秘书眼尖瞧见了,忙叫那群警察进去抓人。但场面已然失控,大部分人都纷纷冲了出来。袁青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他。   等程锦云赶到之际,就看见人群已经散去,李秘书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看来有人先她一步救下了明台。   汪曼春才到,就看见李秘书已经被抬走了。梁仲春点头哈腰地请着苏晏出来,连忙赔不是。   “汪处长来啦。听说这个李秘书原先是你的人啊,怎么就死了呢,太可惜了。”苏晏故作遗憾。   汪曼春心头一股怨气。“李秘书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人了,我不过是身为76号的情报处处长,来现场调查而已。”   “既然已经不是你的人了,那自然有管他的人来调查。汪处长是想邀什么功呢?”苏晏话里话外都在暗讽她,只知明长官,却忘了她这个正牌的76号主任。   梁仲春却乐得自在。他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两边都不忘讨好。   过了不久,阿诚作为李秘书的顶头上司出现了。他看到阿晏,明显脸色微变。   他刚到没多久,于曼丽也过来了。   汪曼春一见到她,脸色才好看不少。   只是。。。   “作为我的贴身秘书,竟然比两位处长来的还迟。也不知道我养你干什么用的。”苏晏说完,还不忘瞧了瞧汪曼春,似有深意。   于曼丽抿嘴没敢接话,默默地接过她的皮包,跟在她身后。   汪曼春有气撒不出,更是气结。? ☆、【五十六】屁股真的要开花了 ?  晚上苏晏回到明家,就看见明台狗腿地站在大门口迎接她。她抿抿嘴,把刚脱下的手套递给他,朝客厅四处看着。   “明大哥还没回来?”   明台摆着笑脸,连忙点头。   “那你那么殷勤干嘛。”苏晏疑惑地望着他。   “嘿嘿,晏姐姐。这次我逃脱还不是托了您的福嘛。能不殷勤嘛。”明台赶紧拍马屁。   苏晏撇嘴。“你又惹什么祸了。”   “大哥这次肯定不会放过我。他和我说了,要让大姐知道我被港大开除。你也知道大姐的脾气呀,她知道以后我还有活路嘛。”明台委屈地扁着嘴,求救命。   她瞪了他一眼。“等大姐回来,我尽量替你说好话吧。”   “耶!就知道晏姐姐对我最好了。”明台晃晃她的手,欢喜地很。   吃饭的时候,明楼谈起明台的那次相亲来。   苏晏向来八卦。“明台,你没捣乱吧。”   明台却没应话,反而只是自顾自地扒拉饭。   “怎么会捣乱呀。听大姐说,似乎是相中了,好像还不介意年底订婚呢。”明诚揶揄他。   苏晏惊愕。这小子转性了?   “哎呀,阿诚哥,对上眼了自然要先下手为强啦,不然媳妇儿跑了怎么办啊。我不像你,于曼丽可是阿晏姐的下属,可以天天在你面前晃悠。”明台不服气,撅着嘴。   于曼丽蓦地被点到名,白了明诚一眼,继续低头吃饭。   明诚无辜地指指自己,抿着嘴还是不插话了。   “是哪家的姑娘啊,能入得了我们明家小少爷的眼?”苏晏好奇对方的身份。   明楼搭腔。“是苏医生的表妹,程锦云小姐。”   苏晏噔时张大了眼睛,是她所知道的程锦云吗?   明楼似乎明白她的讶异,藏在桌下的手,悄悄地探过去小心捏住,牢牢地握在手心里。苏晏偏头,看到明大哥颇有深意的眼神,便也明了了几分。   “苏医生的表妹呀,应该挺不错的。”苏晏没有做过多评价,也继续吃饭了。   几天后,明镜从苏州回来了。   又要开始新一轮的伪装生涯。   明镜气冲冲地坐在沙发上,茶杯押着一封从港大寄来的信,以及上海的一份报纸。   明台认命地跪在她面前,不敢动弹。却时不时抬头看看大姐身边的阿晏姐,努嘴让她向大姐求情。   不料。“你别看你晏姐姐,今天就是你大哥来,也救不了你!”明镜怎么会没看见明台的小动作,噌得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抽出那份信,在明台面前猛烈地晃着,还不停质问他。   “要不是人家港大把这份信寄过来,我到现在都还被你蒙在鼓里呢。好呀,你倒好。在香港好的不学,坏的倒是学了一大堆了啊。学人家打架啊,赌钱啊,还有什么你不会的呀。”明镜气势汹汹,恨铁不成钢。   明台弱弱地来一句。“搞大人家肚子。”   “怎么!给你胆,你敢吗?”明镜被他这一回嘴更是气得怒不可遏。   还想教训他时,明楼和阿诚回来了。明镜便把这些事全和明楼说了一遍,说完还不住地顺气。   “逃学打架也就算了。这桃色新闻你居然还敢招惹上来,你让我们明家以后怎么见人啊。要不是你大哥和那家报社的编辑熟,勉强压下来,我们明家啊可要名震上海滩了!”明镜一想到那报纸上的内容,越发恼怒。   明台扁着嘴,和明楼眼神交汇,控诉他。   苏晏捂嘴偷笑,暂时不加入他们的□□会。只是轻松地靠着沙发,默默地吃橘子。   明诚看大哥和明台眉目流转,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弯绕,也不说话。   明镜见他们两人对视,便把怒火撒在明楼身上。怪他这个哥哥不关心弟弟,明台都闯祸至此,他这个做哥哥的居然事后才知晓。   苏晏和阿诚纯属看热闹,见明姐姐殃及池鱼后,他们憋笑憋得更困难了。   明镜自然看见明楼身后的阿诚偷笑,也顺势把他教育了一顿。而后苏晏实在没忍住,被橘子呛到,不住地咳嗽着,咳得面色通红,实在可怜。   明镜回头,见她没命地咳,心里的怒气才算消了下来。还不忘提醒明楼。“阿晏都咳成这样了,你也不去替她捶捶?”   明楼见状,连忙迈开步子走到她身后,体贴地替她轻抚着后背,咳嗽声才渐渐缓了下来。   最后明镜让明楼好好教训明台,不许留情。便气冲冲地上楼回房了。   明台撅着嘴,自然知道这一系列的事都是自家大哥搅出来的,怒目相视。没想到大哥居然来真的,他急忙把视线望向晏姐姐,祈求她救命。   苏晏眼珠子转转,拦在明楼面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家法杖,嘴里还不忘喊着:“好啊,我让你好好读书,你居然给我去花天酒地了呀。”   雷声大,雨点小。轻轻拍在明台屁股上,他当然窃喜。但还没来得高兴,后脑勺就被赏了一个脑瓜崩儿。   苏晏凑近他耳边。“不会大点声叫呀。”   明楼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俩的伎俩,却也只是看看笑过,就作罢了。   桂姨在厨房帮助阿香熬百合粥,听着客厅传来的一声声惨叫,抿抿嘴。“会不会太苛责小少爷了。阿香要不你到时候上楼去向大小姐求求情吧。”   阿香连忙摇头。“我哪敢呀。大小姐发起脾气来可吓人了,我才不想讨骂呢。”   桂姨听着一阵阵哭闹声,无奈摇头。   苏晏挥累了,靠在明楼身上,就看着明台自演自导地喊痛,还不忘变换叫声大小,看来开心地很呢。   之后,明楼做了收尾,故意高升斥责。“今天你给我不许吃饭。”   明台撇着嘴,故意一瘸一拐地被阿诚哥扶上楼了。   苏晏看明楼。“你真不给他饭吃啊。”   “他是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情。这一顿打还算是轻的呢。”明楼皱眉。   她挽上他的手,讨好道:“好啦,我们的明长官就别气了。”凑近他耳畔,低声呢喃:回房,我有事要和你说。   之所以故作亲密,苏晏视线瞥到了刚从厨房出来的桂姨,微微撇嘴,万分亲昵地和明楼一同走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明楼仍然没松开搂住她腰肢的手。“你为什么要让桂姨看到。”   “这样,她才能把这一幕告诉汪曼春啊。”苏晏搂过他的脖颈,面对他,也不欺瞒他。   明楼紧张,不自觉地加重了力度。“你又想做什么。”   “明大哥想做什么,我便想做什么。”苏晏被他捏的有些生疼,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明楼知道自己拦不住她,暗自气恼。挫败地松开了手,面露悲戚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苏晏哪见过这般的明楼,着实有些自责。她抿抿下唇,却像是想通了什么。   “你骗我。”苏晏抬头便瞧见明楼微微弯起的嘴角,实在气恼。跑到他面前,不满地看着他。   明楼拉过她的手。“我的小女孩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呢。”   “因为小女孩想帮忙。”   “可是我会害怕。虽然我家的小女孩长大了,有能力了,也敢算计我了。可我还是害怕。”明楼紧捏着她柔若无骨的纤手,很怕如果有哪一天这样鲜活在自己脑海中的女孩万一坠落了怎么办,他不敢想像。   苏晏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恐惧,在他身旁坐下,贴上他的胸膛,静静地听着心跳,轻声呢喃。“明大哥如果也相信我,不就好了。”说完,还使坏地蹭蹭他的胸膛,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便知道这就算默许了。   “只要你不要受到危险就行。”明楼当然相信她,他从来没有像相信她一样相信别人。阿诚除外。   苏晏重重点头,算是做下承诺。   晚上吃饭,明台果然被关在房间里。饭桌上气氛凝重,没人敢出腔。   明镜筷子一放,吓得大家停止动作,愣愣地看着她。   “明楼啊,我打算去周公馆一趟,你帮我安排一下。”   苏晏着实被吓到了。   明楼心下一思索,也算明白了大姐的用意。“大姐,阿晏的事我会办妥的。”   “我早就让你办了。可你办好了吗,再者,双方家长本来就是要见面的。先把婚定了,结婚的事可以推后,不然阿晏住在我们家这算怎么一回事啊,这对阿晏的声誉不好。”明镜一锤定音,根本让明楼插不上嘴。   明诚偷瞄已然愣住的阿晏,小声嘟囔。“她哪还有什么声誉可言啊。”   “你说什么呢,阿诚?”明镜听到阿诚嘟囔,却没听清。   他连连摆手,默默低头吃饭。要是被知道,大哥和阿晏还不整死他呀。   “明,明姐姐。我,我和明大哥。。。”苏晏结结巴巴,却什么也解释不清。   明镜抬手。“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订婚的时间也得赶紧,不然万一出什么岔子,大家都会闹得不愉快。”她指的不愉快当然就是汪曼春。   明楼还想说话,可明镜已经先一步离开了餐桌,他只得将未完的话又吞了回去。   明诚抬手恭喜他们。“大哥,你可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呢。”恼得苏晏一根筷子冲他扔了过去。他急急逃开,还不忘大声笑着。   明楼无奈抿嘴。“也是该提上日程了。”说完,目光炙热地瞧着她。   苏晏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低头不敢看他。   吃完饭后,苏晏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明家只亮着客厅的一盏灯。她突然觉得安心,这就是家的味道啊。   闻闻手里食物的味道,轻手轻脚地上楼,走进了明台的房间。   明台饿的不行,却只能一直喝水。心里却不断腹诽大哥,还真不给他饭吃,也太狠了。   突然一阵熟悉的香味飘进了他的鼻尖,他下意识地掀开被褥,就看见晏姐姐站在他眼前,手里还捧着两袋食物。   “是蟹壳黄。”明台惊喜。   苏晏揉揉他的脑袋。“还有栗子。”   “就知道晏姐姐才舍不得饿着我呢。”明台连忙抢过她手里的袋子,狼吞虎咽着。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苏晏顺手替他开始拨起栗子来。“手伸过来。”   明台一只手正忙着拿蟹壳黄,急忙伸出另一只手递过去。掌心一阵温暖,一颗剥好的栗子正安稳地停在上面。   他微微一愣,想起了当时程锦云剥好的栗子来,不免面上一暖。   “想你的锦云妹妹了吧。”苏晏从大哥处得知他那一口一个锦云妹妹,可把明姐姐给吓着了。   他撅撅嘴,不满。“晏姐姐,看破不说破!”话音刚落,就又哎呦一声,见他艰难地挪动屁股。   “晏姐姐,你还真打呀。”   苏晏摊摊手。“最后那几下重的,可不是我的打的。是你明大哥打的。”其实呢,她也是有下过重手的啦,反正是明大哥打的,明台他也就私下骂骂,也不敢明面上和他做对的。   “晏姐姐,你的笑容出卖了你。”明台指指她嘴角的微笑,一脸嫌弃。   苏晏一个脑瓜崩儿赏了过去。现在不止屁股开花,脑袋也要开花了。明台吃痛地捂着额头,扁着嘴。   “谁让你听我墙角的。”   “明明就是你自己说话声太大了嘛,我路过才听见的。”明台委屈解释,但见晏姐姐又扬起手来,连忙讨饶。“是我故意,故意来听的。可别再打我了。”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苏晏要走,却被明台拽住衣袖。   他晃晃她的手,满脸希翼道:“晏姐姐,你陪我一起睡吧。自从你离开以后,我就再也没能和你一起睡了。”   “你就不怕你明大哥找你算账呀。”苏晏捂嘴笑着。   明台昂着头。“有晏姐姐在,我才不怕呢。”   “好吧。我家小少爷开心就好。”苏晏翻身上床,像小时候一样把他揽在怀里,轻柔地拍着他的背,让他入睡。   明台没来由地安了心,沉沉睡去。   苏晏见他入眠,小心地从床上起来,也没离开,在沙发上过了一夜。? ☆、【五十七】订婚 ?  第二天,明镜果然叫明楼安排去拜访周先生的事宜来。   明楼没得反驳,只得照大姐的意思办。当着她的面给周公馆去了个电话,明楼本想自己说明,却不料明镜一把将电话抢过,亲自上阵。   明镜说明拜访之意后,挂下电话,正打算回房换身衣服。一想到明台的事,便停下脚步,询问明楼。   “昨天教育的怎么样啦。明台到底为什么这样做你知道不知道啊。”明镜皱眉。   明楼连忙道。“昨天打了他一顿,又没给他饭吃,现在还在睡呢。”   明镜一听,急了。“你怎么不给他饭吃呀。”   “大姐,不是您说不要手下留情的嘛。”明楼汗颜。   “那我也没让你不给他饭吃呀。”明镜怨怪他。“算了,等我从周公馆回来再数落你。还不赶紧去看看他,别再病着了。”明镜催促明楼去看明台。   明楼忙点头,上楼去了。   明镜穿戴整齐后,又吩咐了阿香几句,让她好好照顾小少爷,便出门了。   当明楼走进明台房间时,就看见明台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件衣服装睡。   他走到他面前,挑挑眉。“还装?”   就见明台拉下衣服,扁着嘴不满地看着他。   “知道错了吗。”明楼看他这副模样,声音不觉拔高。而明台则小心地看着床榻,示意他小声点。   在房外的明诚有些奇怪,走到床边,拉开被褥瞬间傻眼。他略显尴尬地看看大哥,再指指床上的人儿。   许是光亮晃眼,苏晏伸出手来,把被褥重新又盖回脑袋上,继续呼呼大睡。   明楼刹那变脸,面色暗沉地盯着明台。   明台赶紧把昨晚的事全数告诉了大哥,不敢欺瞒。   明诚闻言,捂着嘴轻笑。   明楼压低嗓音,数落明台。“你昨晚怎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不让我出房门嘛。而且,那么晚了,大哥您肯定早就睡着了。我哪敢打扰您呀。”明台极其狗腿地笑笑。   明楼看着床头柜上的两袋零食,便知道昨夜明台可享着福呢,倒苦了他了。自家媳妇儿去哪儿了,他都不知道,害他白白担心那么久。   苏晏迷迷糊糊地听着周围吵杂的声音醒来,她掀开被褥,微眯着眼看着眼前三人,有些微愣。   “嘿嘿。晏姐姐,你醒啦。睡得好吗。”明台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问着他。而他身旁的明楼似乎脸色难看,有些郁闷。   她没有回答明台的问题,反而反问他。“我什么时候睡床上的。”   “你睡着的时候啊。”明台调皮眨眼。   苏晏倒是明白了,敢情这小子昨天蒙她呢。“你睡沙发,不冷吗。”   “没事没事。我身体好着呢。”话音刚落,明台一个响彻房间的喷嚏逗笑了大家。   明楼抬手贴着他的额头,皱眉。“看来是有些发烧了。还不快去床上躺着?”   苏晏也慢悠悠地从床上下来,把床让给伤患了。   明楼见他躺好,正要和他谈组织纪律时,桂姨凑巧上楼来。瞬间就变成了新一轮的批判会,但以为明台生病的缘故,明楼反而没有再责怪他。相反,还送给他一家面粉厂,让他好好学做生意,别再惹大姐生气了。   桂姨自然将这话记下,想方设法传递给汪曼春。   但她不知道的是,汪曼春根本对她的情报嗤之以鼻。明明孤狼隐藏在明家,却连一点有用的证据都不曾传递给她,还时常拖她后腿,这已经让汪曼春很不开心了。   而且,曼丽替她查过孤狼的背景。在没有去东北之前,她曾经是明家的帮佣,只不过因为明家赶走她,让她没了立身根本,而对明家怀恨在心,一心想要把明家拖垮。   她汪曼春虽然恨明镜,但是也没有想要搞垮明家的念头。这个孤狼行事自我,谁知道她的情报究竟是真还是假。再者,如今她的顶头上司南田洋子遇刺,没了靠山。恐怕她现在也是想利用自己去联络藤田芳政,继而得到另一个靠山吧。   想借她做跳板,孤狼未免也太自作聪明了。   而桂姨也并未将周晏与明楼相处亲密的事告诉汪曼春,她自有自己的一番考虑。   因为明台发烧,明楼赶忙叫来了苏医生给他看病。   在苏医生来之前,苏晏则在明台的房间里查找起来。   “晏姐姐,你别乱翻我的东西啦。”明台靠着床背,不悦地撅着嘴。这时候苏晏刚好翻到他画的那些海军俱乐部的图纸,以及那张有司各特路招租启示的报纸。   苏晏瞪他,晃晃这些纸张问他。“这些东西,你还留着干什么。留下来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   然后,二话不说地就被她利索烧掉了。   明台无辜被骂,只得默默受着。   下午,明镜从周公馆回来后,单单找了阿晏去谈话。   房间里。明镜拉着她的手坐在床榻边,细细地看着她。“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家阿晏也长这么大了。”   “明姐姐。。。”苏晏心里有些惶恐,没来由的。   明镜覆上她的手,慢慢道来。“阿晏,你今天回周公馆吧。”   苏晏讶异地抬头,望向她,不明所以。   “你父亲会和你说明一切的。”明镜脸上安然的表情让她很疑惑。   最后,苏晏被周公馆的人接走了。   明楼和阿诚刚回到家,就被明镜通知,说是订婚宴三日后举办。吓得明楼还没做好准备,急得想要询问大姐。   可明镜却没给他机会,兀自一人上楼了。   明楼郁闷,这不是他自己的订婚宴吗,怎么连他都不能过问了?   苏晏回到周公馆,周佛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满面春风的等候着她。   “父亲。”苏晏点头致意。   之后,周佛海的话一样令苏晏感到震惊。   订婚宴居然就要在三天后举办,周佛海竟然同意了。   “晏儿,是觉得太快了吗?”周佛海看着自己女儿的脸色,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苏晏点头。   “不快了。现在因为南田被杀,明楼在新政府里的权力更甚。你虽然是他的上司,但是他毕竟还手握上海经济的命脉。相较之下,你是比不过他的。可如果我们成为一家人,那就不存在相互争斗的问题。他们明家在上海滩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掌握经济,而我们掌握政治,珠联璧合,百利而无一害。而且我们。。。”周佛海到头来也只是将她作为棋子在摆弄而已。   苏晏冷下脸来,没听他讲完,迈步上楼了。   “反正订婚宴就定在三天以后,我会派人看住你的。”周佛海和明镜深谈之下,才知道自晏儿回到上海以后,一直住在明家,她和明楼早就私定终生了。这么一来,周佛海好久没活动的脑筋又开始重新活络起来,趋吉避害,自然知道和明家结亲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三天后,订婚宴。   苏晏毕竟是周佛海的女儿,而周佛海的身份特殊,所以订婚宴的地点就被安排在周公馆。明镜一大早便打扮得体,先行一步赶去了周公馆。   明楼和明诚还有明台,则在明家面面相觑,有些焦虑。   “大哥,你到底要不要去啊。”明台站在门口催促着。   明楼不想成为棋子。他知道周佛海会答应,肯定是因为他们明家有利可图而已。不然不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大姐的求亲。可他也是愿意的,却又不想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去表达自己的对阿晏的情意。   阿诚知道大哥在犹豫什么,只是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声。   “只要心意相通,由于什么目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们彼此相爱。”   明楼恍然了。心中坦然,跟在明诚身后走出明家,去往周公馆。   周公馆内,其乐融融。政界要员,新政府官员,乃至藤田芳政都亲自到场了。   苏晏坐在梳妆台前,明镜细心地替她打理头发。   “明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叫明大哥娶我呀。”   明镜是真的唯恐夜长梦多。她握紧阿晏的肩膀,有些紧张。“你和明楼赶紧订婚,我也才能安心呀。”这当然有她的私心。   只要让阿晏成为他们明家人,等到日后日本人被赶出去了,别人算周佛海的帐也算不到阿晏的头上来。   明楼有重庆方面的身份护着,不怕。可阿晏却没有,她自然要替她打算起来。   “会不会,太快了一些。”   “不快不快。你这么不清不楚地住在明家,明楼不急,我可是急的。”明镜眼底全是笑意。   虽然时间仓促,但该有的订婚步骤也都没有免。   明镜和周佛海站在一边,各自看着楼梯上两人款款下来。   苏晏一身纯白晚礼裙,脖颈上戴着的是周佛海母亲的遗物,坠子是古朴典雅的和田玉,就算是周佛海给她的其中一份嫁妆了。手上戴的则是明家传下来的祖母绿戒指,只传给明家媳妇儿的。   待他们走至客厅,众人纷纷朝他们敬酒,皆说恭喜。   音乐声响起,该跳舞的跳舞,该寒暄的寒暄。   明楼紧紧搂着苏晏,虽然这次订婚并不是他们的本意,可如果没有大姐这么硬插一脚,恐怕这场订婚宴会延迟很久吧。   苏晏感受到他手上的力道,昂头看他俊朗的侧颜,不免入了神。   只听见明楼悠悠道。“怎么,看入迷了。”   “知道还说出来。”苏晏一只手调皮地绕到他背后,拧拧他挺拔的后背。   明楼勾唇。“知道拧着不痛,那你还拧。”   苏晏哼哧一声,嘴角却挂着笑容。   明楼瞧着她的脸庞,微怔。这一幕他幻想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有生之年是不会实现的时候,居然就能让他这么抱着他的小女孩,眼里心里怀里,都是她。   情到深处,明楼趁人不备,迅速地在她唇上偷了个香。   看见她满目惊愕,羞得嘟起嘴的模样,真好!? ☆、【五十八】毒蜂来了 ?  订婚宴结束之后发生的事才算是真正的好戏。   汪曼春当天在76号上班时,总觉得大家看自己的眼光有些怪异,但一开始并未当成一回事,直到回到办公室里,叫来朱徽茵问她原因。   朱徽茵支支吾吾,一直不肯说。要不是她施加压力,朱徽茵才肯说了实话。   汪曼春不知道自己听完这番话是什么心情,她头脑一热,急冲冲地冲出76号,驾车驶往周公馆。   她看着从周公馆里慢慢走出来的那些日本人,以及新政府的高官,还有藤田芳政为首的主要特高课人员时,面露凶光,咬牙切齿。   根本没来得及思考,从腰间拔出枪,怒气冲冲地走向周公馆的大门。   这时候,明镜和周佛海也一同出来送客。   汪曼春一看见明镜,自然把枪相对,嘴里还直喊。   “明镜,我要杀了你!”   日本人还没散尽,周公馆护卫的人见状急忙阻拦住汪曼春,训练有素地下了她的枪。   藤田芳政也知道些内情,这位汪处长倾慕明楼,求而不得,这般作为也属正常。不过她似乎是闹错地方了。   明楼和苏晏站在他们后面,透过人群也算看到了汪曼春那般泼妇样。   明镜这时缓缓开口。“汪小姐,你不请自来,是要恭喜我弟弟和周小姐喜结连理吗。”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汪曼春更加恼怒,不时挣扎,也口不择言起来。“明镜,你还不是照样趋炎附势吗?要不是因为周晏的背景,你会让师哥和她订婚吗?”   汪曼春话音刚落,明楼便站出来呵斥她。   “师哥,你。。。”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明楼,脑子里一闪而过的都是他和自己亲密的情景,可如今他却要成为别人的丈夫。   凭什么!她周晏不也是替日本人办事的嘛,为什么明镜能默许她和师哥在一起,却永远不会答应自己和师哥在一起呢?   一怒之下,她也顾不得许多。“明镜,你自诩不与日本人以及汉奸同流合污。那你可知道,你这位弟媳可跟日本特高课,还有76号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呢!”   苏晏有些慌,她的身份从来没有和明姐姐挑明过,如今汪曼春闹场至此,她特务委员会主任的身份恐怕是纸包不住火了。   “那又如何。就算她和你同在76号工作,我也只会选择她成为我的弟媳,而永远不可能是你。”明镜将话说绝,汪曼春心痛难忍,薄唇微颤,捂着胸口瘫倒在地。   明楼见她这样,于心不忍,便想开口,却被明镜斥责。“还不赶紧带着阿晏回去,你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还嫌不够乱吗!”   周佛海站在门前,脸色难看。好好的订婚宴居然让汪曼春搅成这模样,这是欺负他们周家无人是吗。   藤田芳政出来打圆场。“本是高兴的事,周先生不必因为插曲而恼怒。我会好好整顿整顿76号的风气的。”   汪曼春悲怮大哭,愤恨地盯着明镜以及周晏,而对明楼她却恨不起来。   宴请的客人纷纷离去,周公馆一时间又清静下来。周佛海也懒得管汪曼春,进入公馆里后,叫人把大门关上了。   汪曼春不知道哭了多久,泪眼婆娑间,看见有人站在她身旁。   是于曼丽。   “曼春姐,你先起来吧。。。”于曼丽面露难色,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汪曼春倚着于曼丽,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臂,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早已开远的明家车。   “我总有一天会让她们都死在我的手里!”   于曼丽抿嘴,没有说话。   回到明家后,原本的欢乐气氛因着汪曼春的搅局,大家脸上都没什么好脸色。也没人敢再触大姐的霉头,明诚和明台纷纷上楼,先远离战场才是。   明楼拉着苏晏正要回房间,却被明镜拦下。   “阿晏跟我上楼一趟。”明镜示意明楼自己回房去。   明楼想说话,却因为明镜的脸色,默默地点头走进书房了。   等大姐和阿晏都上楼以后,明楼赶紧拿上外套,匆匆出门。这倒让桂姨有了可趁之机。   “阿晏,你的身份,周先生同我说了。”明镜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缓缓道来。   苏晏低头沉默,脑子里却不断在想解释的说辞。   “你别担心,刚才在周公馆说的那些话是我的真心话。你从小什么样,我是知道的。你和明楼一样有自己苦衷,我也明白的。”明镜不是傻子,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是她能插手便可以插手的。   “明姐姐。。。”苏晏欲言又止。   “你的出身我或许没有办法改变,但是你只要一天是我们明家人,我明镜一定护你到底。”明镜拍着她的手背,做下保证。   苏晏自然感动,依靠着明镜,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明楼这边。他赶到酒店时,遇上才出来的于曼丽,她眼神闪烁算作示意。   当汪曼春打开房门之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直到真正看清之后,猛地就想合上门。却被明楼眼疾手快强硬地闪了进去。   “明长官不好好陪着您的未婚妻,来找我做什么?难道还要看我的笑话不成!”汪曼春不住地流着泪,语气倔强。   明楼轻叹一声,一把将她拽入自己怀中,慢慢解释。   ==============================================   劳工营的事解决的还算顺利,起码让明台和明诚都赶上了大哥的订婚宴。   只是这一战让明台心中对□□的看法愈发不同了。国民党人的贪生怕死,以及之前在阿诚哥无意间的提点下,让他发现了关于重庆方面与新政府方面的龌龊行径,更是让他对国民政府失去了信心。   在生死之间,他脑海中闪过了程锦云,大姐大哥,还有晏姐姐。也让他开始审视自己究竟要为什么战斗。   明诚和明台趴在斜坡下,手中的枪都没了子弹。危难之时,明台居然还开得起玩笑。   他扁着嘴,委屈着。“唔,我都还没把大姐和晏姐姐送的礼物拿给程锦云呢。我还没向她求婚呢!”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明诚无奈,听着枪声越来越近,心里不觉也浮现了于曼丽的脸庞来。   明台嘴上却埋怨,但是脑子里却一直在想对策。“就因为那个该死的刘参谋,这一仗完全可以避免。”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沉下心来好好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吧。”阿诚听见日本人的脚步声慢慢接近,环视四周,察看着逃跑的有利地形。   无论如何也要让明台逃出去。   只是还没等他察看完毕,又一阵急促的枪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和明台微微露头,就看见日军装扮的于曼丽正拿着枪扫射呢。她身边还有黎叔等人,看来他们是获救了。   明台撇嘴,打趣他。“阿诚哥,我怎么觉得你的地位会越来越低啊。曼丽简直一个顶俩嘛。”   于曼丽刚至,就听见明台开的玩笑,拿枪托顶了他一下。“你差点就没命了,知不知道啊。还有闲工夫打趣别人。”   “哟哟哟,美救英雄啦。”明台赶紧跑远点,给他们独处的机会。   明诚看着她被硝烟染黑的脸庞,一阵心疼。蓦地伸出手就替她擦擦。   “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被你吓死了。”于曼丽心里很是后怕,比上次打他一枪时还要害怕。那时毕竟是她动手,她可以控制,可现在真真切切的战争就在他们面前上演,每个人都在生死之间徘徊,她是真的很害怕。   明诚看着她愠怒的神色,听着她的数落,一时冲动将她拥入怀里,闻着她身上暖暖的味道,劫后余生才显得更有意义。   订婚宴后,明楼和阿诚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毒蜂的死间计划了。为了让桂姨能查到毒蝎有可能就是明台的信息,他们也是做了一些工夫的。明楼和阿诚上演不和,让桂姨觉察到自己能利用这个机会赶紧去阿诚修复关系,进而得到他的信任。如今明诚与桂姨的关系有了更进一步的缓和,不仅是桂姨乐于见到的,连明楼和明诚也是喜闻乐见。   只不过,他们的计划似乎正在被另一个计划所影响。   而毒蜂也已秘密回到了上海,约见明楼。   桂姨在明楼的房间里查到了一些线索,托人给汪曼春带口信,说是自己要见她。   前一天晚上,她发现阿诚在客厅检查一幅画框,里面有一份租房合同。听他讲,说是明台在司各特路租的。作为一个特工的直觉,她立刻就觉得明台或许也并不简单。   当她将这件事告诉汪曼春时,汪曼春的脸色虽有疑色,但是并不明显。   “汪处长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你不觉得你的话有问题吗。”   桂姨挑眉,不明白。   “你说你在明楼的书房里找到一张关于司各特路租房启示的报纸,你觉得明楼有问题。而后,你又发现明台租下了司各特路的房子,他也有问题。那到底谁更有问题一些呢?”汪曼春对于她的情报保留意见。   “自从明台接手面粉厂后,便开始行踪不定。现在看来,他有着重大嫌疑。但是对于明楼,我仍然持怀疑态度。”桂姨抿抿嘴,也有些一头雾水。   汪曼春却道。“我有另一个更大的怀疑对象。”   “周晏?”桂姨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她,只不过是因为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订婚事件而已。她只觉得汪曼春已被自己的个人感情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正常的判断。虽然一开始她也怀疑周晏,但在最近的观察中,桂姨反而觉得周晏似乎也在调查明楼,或许和她的目的是一致的。   回想到上次无意间撞见周晏小心翼翼地在明楼书房寻找东西的样子,她对她的怀疑一时间消散不少,不过也并没有证据能表明周晏是完全忠于日本人的。   而现在,目前的怀疑对象锁定在明台。她自己也正在想法设法地和藤田芳政取得联系。? ☆、【五十九】死间 ?  劳工营的事情结束之后,梁仲春虽然损失了自己的劳工贩卖生意,不过好赖在日本人处的信任并未受到影响。   倒是汪曼春大闹周公馆,她的价值正在被藤田芳政重新估计。   “你对于汪曼春和明楼之间的事怎么看。”藤田坐在办公室里,叫来高木询问他。   高木沉思片刻,缓缓说来。“不得不说汪处长有些偏激了。她总是对所有接近明楼的女人持有怀疑态度,有时候还会利用自己的职权去调查一些本不该调查的人。”   “你的意思是,她一开始就对周晏不友好,并且在调查她?”藤田芳政自接手特高课后,毫无建树。连南田的死因以及陆军医院遭袭都未能得到有利线索,如今76号势力的分布更让他头疼。   高木默认。   “周晏则怀疑明楼,汪曼春却怀疑她。我倒要看看南田的那颗钉子选择怀疑谁。你想点办法和孤狼联络上。”藤田知道南田在明家安了颗钉子,现在需要拔出她了。   高木点头表示自己会着手去准备。   汪曼春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下面人的回禀。等待过程中,不免想起当时师哥对自己说的话。   “曼春,你要相信我。”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都已经和她订婚了,连你大姐都已经让她进门了。明明,明明她也在替日本人做事啊。为什么!”汪曼春歇斯底里地低吼着。   明楼想让她冷静下来,但看来有些困难。   “曼春,其实这次订婚是周小姐提出来的。她是奉了周先生的命令调查我。”   此言一出,汪曼春抬起红肿的眼,没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因为我的势力越来越大,周先生感觉到了压力。而且最近发生的一些事都不利于我。他借这次机会让周晏进入明家就是为了来监视我,乃至调查我!”明楼一字一句,万分诚恳。   汪曼春抽抽搭搭,仍留有余地。“这,这是,是真的?”   明楼上前一步,抱住她。“我何苦骗你。这只是一场交易。”   “那你大姐,她。。。”汪曼春自嘲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明镜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   明楼摇头。“我大姐自然不知道。她只当周晏还是以前的样子,孰不知她也早替日本人办事了。”   汪曼春这么一听,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师哥,你可别被她给迷惑了。我很快就可以找到证据,证明她和南田课长的死脱不了干系。”   “什么意思。”明楼不解。   她想了想,告诉他。“于曼丽,是我的人。当时南田课长遇刺之前,她对我说她曾经听到周晏的办公室里听到了有关毒蜂的话。而且我亲耳听到周晏威胁于曼丽,让她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汪曼春几乎省略了南田洋子死亡的真相。   “可是我们,我们并没有证据。”明楼皱眉。   汪曼春勾勾唇。“我很快就能找到了。”   她没察觉明楼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几天后,汪曼春的办公室房门被人推开,就见属下人急匆匆地对她说:“处长,处长,人。。人我们抓到了。但,但就不知道是不是他了。”   她欣喜地即刻从椅子上弹起来,边走边问。“人送去审讯室了吗,还有,去请于秘书过来。”   底下人连连点头,身边人也赶紧按照她的吩咐去请于曼丽。而她则被人领往审讯室。   苏晏办公室内。   高木坐在她对面,等待着她开口。   她则手托下颌,慢慢思索阿青对她说的那个死间计划。谁会是死间,而谁又会是死棋呢?她完全没有头绪好吗。   “你想通了没有。孤狼再不除,就会危及到你们。到时候我是不可能会现身救你们的。”高木不耐烦地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苏晏摁下他的爪。“她根本不足为惧好吗。现在难办的是毒蜂才是。”   高木正想发难,于曼丽从外而来。   “阿晏姐,汪曼春请我去她那里。”   苏晏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高木诧异,正想开口。但被她打断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吧。”   等于曼丽离开以后,高木问她。“你到底在下什么棋。”   “你刚刚不是说藤田芳政让你联络孤狼吗。那你就去联络,并且把孤狼告诉你的信息一丝不落的汇报给藤田。”苏晏勾唇微笑。   “你就不怕孤狼传递的情报对你不利。”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苏晏没有正面回答,倒是让高木感觉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他撇嘴,冲她摆手打算离开。   等高木走到门前时,苏晏站了起来,极其郑重地向他道谢。   “谢什么。我这是为国效力呢。”   苏晏看着他慢慢走远的背影渐渐微笑。   ==================================================   明台的订婚宴也很快来临了。明镜这次好好地布置了明家,请来明家亲眷,倒不像明楼订婚宴时,只有他们三人。毕竟阿晏的身份有些特殊。   苏晏站在明楼身边,跟着明楼去认识那些不怎么见面的苏州长辈和远房亲戚。   有些人虽然不住在上海,但对于上海的事情还有有所了解的。嘲讽明楼。   “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呢,娶了个汉奸老婆,也好意思出来显摆。真不知道明镜是怎么想的,真是丢尽了他们的脸面。”   明楼也不恼,点头致意后边拉着阿晏的手又重新回到大姐身旁,但他的脸色却难看起来。   苏晏倒是厚脸皮,那些亲属平常也不来往,要不是因为明姐姐想把明台的订婚搞得盛大一些,一般日子还见不着他们呢。   她见明大哥脸色难看,反而劝慰他。   “明大哥,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呀。”苏晏挽着明楼的手臂,小声问他。   “他们说我什么都可以,但不可以诋毁我的家人。”   明镜看见明楼回来脸色不好,也知道是那群人哪壶不提偏开哪壶,也拍拍明楼的肩膀,安抚他。“阿晏都是我们明家人了,到头来他们诋毁的还不是他们自己嘛。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要冷着脸了。”   随后转头让阿诚上去催催明台,好下楼来了,别让客人等急了。   明台冲着镜子里的自己,东瞧瞧西看看,怎么也看不够。   明诚无奈摇头。“小少爷啊,已经够帅了,就别再看了。客人们就等着你了呢。”   明台撇嘴,正要出门之际看到了柜子上的手表,想起前几天和老师的会面,鬼使神差地拿出了王天风送他的手表,径自戴上,才匆匆下楼。   订婚宴进行地很顺利,明镜欣慰地看着明台长大娶亲的模样,不免眼眶含泪,感慨起来。   园子里,明台和程锦云翩翩起舞,是众人的焦点。苏晏则站在一边,观察着周围来人。   一曲舞毕,程锦云着了明台的道,去给明镜和苏医生送鸡尾酒,反被笑话。   明镜见他们两人相处融洽,自然欣慰。   明台四处张望,找到了他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明楼则和明堂站在二楼,看着园子中各人风采。   苏晏发觉明台走到角落,身旁那人的背影也甚是熟悉。   是王天风。   她不免地想起前几天在乡村俱乐部的事来。   于曼丽从郭骑云处得知了王天风来沪的消息,而且还要和毒蛇见面,并约在了乡村俱乐部。她赶紧告诉了阿晏姐。一想到死间计划,苏晏就有些害怕。便让于曼丽开车送她去了乡村俱乐部。   等她到达那里的时候,就看见明诚和郭骑云皆站在门口,面色凝重。   “你怎么来了。”明诚诧异。   苏晏没想进去。“怎么。我虽然直属戴局长领导,难道连同级的毒蜂到达上海都会不知情吗。里面除了毒蛇,还有谁吗。”   郭骑云很久没有见过毒蜘蛛了,但对她还是有些畏惧。“还有毒蝎。”   “他们在谈什么。”   明诚更惊愕郭骑云的知无不言,偏头示意他。   “不能说。”   苏晏没有强迫他,但是让他们开口有的是办法。   这时候连于曼丽也来了。她凑到苏晏耳边,低声询问。“我们要进去吗。”   “不用。”苏晏抬手制止。但又转头告诉明诚和郭骑云。“不许说我们来过了,可以做到吗。”   郭骑云虽为难,但还是答应了。   明诚轻叹一口气,看看于曼丽,怎么可能不答应。   但苏晏却没有马上离开,只是贴紧房门,开始听墙根。   今天再次见到王天风,苏晏微眯起眼,大脑急速运转。视线紧紧地盯着他们,看见他递给明台一个信封,看来新的任务应该就在这信封里了。   到底会是什么呢。   苏晏是个凡事靠自己的人。而且这件事明大哥和王天风都瞒着她,便证明一旦让她得知真相,一定会是她强烈阻止的。既然王天风自己跑到她眼皮子底下来了,她岂会放过。   苏晏朝二楼阳台望去,发现明楼和明堂正聊得不亦乐乎,应该不会注意到她。便快步走进客厅,在于曼丽耳边低语了什么,她匆匆离开后,苏晏也在客厅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桂姨。也急忙从侧门走出明公馆,来到正门,等候着毒蜂。? ☆、【六十】射孤狼 ?  高木和孤狼在烟花间见面。   “没想到南田课长的得力下属居然是一位这么普通的中年妇女,真是猜不到。”高木双手交叠,上下打量坐在对面的桂姨。   她轻笑着。“不用拿话来刺激我,等你知道我的用处后,你就会觉得越引不起人注目才是最好的伪装。”   “藤田长官要的不是你的嘴皮子,他要货真价实的情报。”高木坐正身子,盯着她。   桂姨不紧不慢地从皮包里拿出一份租约合同,递给高木。   “这是什么。”   “能证明明台不简单的证据。”桂姨得意地笑了。“这是在司各特路的两套房子的租约合同。明台他没事去租那条路上的房子干什么,而且我向汪处长汇报过,让她去调查明台的面粉厂,不知结果如何。”   高木看着合同,皱眉。“我们并没有去调查面粉厂,汪处长只是在调查共/党分子的电台而已,似乎已有结果。而且好像就是在司各特路。”   桂姨惊讶。“汪曼春没有把明台有问题的情报告诉你们吗?”   “看来你并不知道76号内部的关系啊。现在汪曼春和梁仲春都在为能真正坐上76号头把交椅的事上明争暗斗。对于这种情报你觉得汪曼春会上报吗。”   她低头沉思。“我想问一个问题。”   高木挑眉,示意她问。   “周晏好控制吗。”   “你怎么这么问。”高木开始警惕起来。   “这份合同是在她的房间找到的。而且我发觉她进入明家似乎有自己目的,但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否和我的目的一致。”桂姨有些怀疑起手上的这份合同来。   高木抿嘴。“对于这位周主任,藤田先生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是对于中国人来说,亲情是任谁也不能割断的,周晏不是在帮帝国,而是在帮她的父亲。”   “你的意思是,她唯周先生的命令是从。”桂姨犹疑。   “至少从目前来看,她的确是这样。而且这次的订婚也是周先生的意思。”高木再放几个猛料,希望能把她的疑虑打消。   “也就是说周先生在怀疑明楼了。”   高木微笑。“这可不是我说的,好了,时间不早了,会面结束。”他起身便离开了。   汪曼春处,自从抓到了于曼丽当时见到的那个自称是周晏的人后,她便开始审讯此人,并让曼丽来认人。   在她酷刑之下,什么话套不出来。再加上曼丽的指正,他只得什么都认了。   不过他自称只知道周晏与重庆有关系,但有什么关系他也不知道了。汪曼春得到这有利证据后,没有杀他。反而留下他,等着日后和周晏对峙。   而有朱徽茵的引导性证据,她立刻便对司各特路上的租房开始进行调查。而监听到的电台内容也被大致破译,从而得到历史性的情报。   汇丰银行,第12号保险箱,第三战区密码本。但没有明确的时间,汪曼春即刻下令,调遣行动队的所有人员前去汇丰银行蹲点。   ==============================================   于曼丽到达指定位置,时刻准备着。   王天风从大门走出没几步,苏晏便站出来,看着他的身影问着。“老师也太偏心了,这次来难道只见明台吗。”   他听到苏晏的声音,身子一震,皱起眉来。   苏晏从他身后走到他面前来,直直地看着他。“毒蜂,好久不见了。”   王天风上下打量,抿嘴微笑。“的确很久不见。你倒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不知道脾气见没见长。”   “一定出乎你的意料。”苏晏接受他这语意不明的称赞。   他低头轻笑。“能让毒蛇头疼的人,不愧是我的学生。”   “能让他头疼的可不止我一个人。不过,我可贵之处可还多着呢。”苏晏撇嘴,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王天风打趣她。“自恋的劲头还是和以前一样,似乎更甚啊。”   苏晏轻声嘀咕。“废话太多的人总是会被人算计的。”   他没听清,正想发问,却觉得脖颈一阵疼痛,余光一瞥才看见于曼丽将注射器从他脖颈处拔了出来,面色无辜。他诧异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伸出另一只手正想发难,但药物起了作用,使他陷入了昏迷。   苏晏冷哼一声。“把你的话还给你。我总能等到算总帐的时候。”   之后她便和曼丽一齐把他塞进了车里,让曼丽先行带他离开了。   阿青同她说过死间计划是王天风为了第三战区而设计出来的,为的目的就是迷惑敌人,让他们相信自己得到的情报是正确的。但是具体的行动细节,阿青表示自己也不知情。而且计划的执行者是谁,王天风并未透露。   不过按照王天风方才与明台的行为看来,恐怕明台就是此次计划的中心了。   她需要知道细节,可问王天风一定会碰壁。   苏晏一边思考一边走回明家花园。蓦地一抬头就看见二楼阳台,明诚不知在明楼耳边说些什么,脸色还特别凝重。又想到当时在乡村俱乐部明楼也在的情况,她不禁设想,也许明大哥知道。   王天风晃晃脑袋,企图让自己从半昏迷的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只不过清醒之后的状况更不乐观,他居然被反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要不是他知道绑架他的人是谁,他都该怀疑自己时不时落入敌人手里了。王天风深吸一口气,大声吼着:“现在变成你绑我了,是吗。”他尽量保持心平气和。   房门缓缓打开,熟悉的身影慢慢踱步而来。   想都不用想,除了苏晏还会是谁呢。   “你要干什么。”王天风知道她从来不按牌理出牌,耐着性子和她说话。   她搬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悠闲地看着他。“你要是告诉我死间计划的具体细节,我没准还能放了你。”   “我要是告诉你细节,恐怕已经被你吊起来打了。”王天风嗤之以鼻,但也讶异她居然知道了死间计划。   苏晏虽然在笑,但是眼底却冷若冰霜。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但她还是没来由的气愤。   “那毒蛇是知道这个计划的了?”   王天风冷笑着。“原来他没告诉你啊。我还以为他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你真以为我除了你,就没有别的途径可以了解死间计划吗?”苏晏在赌。   他昂起头,故作认真地听她说下去。   “你不就是想让敌人认为自己所取得的第三战区密码本是真的吗。可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计划。”   苏晏只是靠猜测。根据曼丽告诉自己汪曼春截获了一则电报,与第三战区密码本有关。她便把死间计划和密码本联系在一起了。   王天风依旧镇定,但眼底有些松动了。“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不然怎么配是您的学生呢。”苏晏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起身要走。   “你就这么绑着我?”王天风挣扎,他还要死间计划的掌控权呢,他不能被绑在这儿。   苏晏微微一笑,背对着他。“既然你们都不说,那我便来插上一脚。”   “你就不怕上军事法庭?”王天风急了,说出的话有些可笑。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什么时候在意过重庆政府了。老师,你可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说完,苏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王天风和那把椅子干瞪眼。   他的两个学生都让他头疼啊。他突然同情起毒蛇来,一挑二,着实难搞。   汪曼春得到情报,开始行动这天,苏晏也没闲着。   她看着汪曼春大张旗鼓地离开76号后,便让曼丽送她回家。   汽车上。   “让程锦云去找明台了吗。”苏晏看着一闪而过的窗外风景,随口问道。   于曼丽点头。“阿晏姐,你真的要亲自去吗。我可以替你的。”   “如果不是我去,怎么把戏做全。我们一开始的目的不要忘了。”   她犯难。“可现在又多出来一件事,我们临时改变计划会不会。。。”话没说完,被苏晏打断。   “我自有分寸。”   回到明家,如愿以偿地听到明台被程小姐约出去了。苏晏让曼丽在门口等候自己,她便迅速上楼,进入明台的房间,开始搜寻起钥匙来。   很快,苏晏取得钥匙赶紧出门。   蹿进车里后,利索地把钥匙扔给曼丽。   “接下来的事就靠你了。我们的人安插/进去了吗。”苏晏扶额,脑瓜略疼。   于曼丽边启动车子,边点头。   汪曼春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仔仔细细地把进入汇丰银行的人看了个遍。身边人告诉自己,银行里已经全是自己的人了,绝对不会让抗/日分子逃出他们的天罗地网。   两天前,孤狼又提出要和汪曼春见面。但在和她见面之后,她又和高木见了一面。   “你又找到什么证据了。”高木其实很讨厌来烟花间。   桂姨幽幽道。“我找到一些关于明台身份的情报了,但我交给了汪曼春。”   “你既然交给她了,又为什么来找我。”高木皱眉。   “一箭双雕。我觉得汪曼春更有问题。”桂姨冷哼一声。   高木看着她。“什么意思。”   “也许,汪曼春就是毒蜂也不一定。”桂姨猜测让高木震惊。   “你,你有什么证据吗。”   桂姨挑眉。“就看我对于明台身份的怀疑会不会摆在藤田长官的桌子上了。”   高木沉思。   “我先走了。”   就在桂姨转身那一瞬间,高木举起手/枪,冲着她的背,砰砰就是几枪。   孤狼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吧。高木利落地把枪上的消/音器撤了下来,再把桂姨的尸体用床单包好,打开窗户扔了下去。   之后,他再将现场打扫干净,让人看不出破绽。? ☆、【六十一】脱险 ?  苏晏让曼丽在一家花店门前下车后,自己坐在驾驶座上,驶往汇丰银行。   汪曼春坐在车里,有些急不可耐。她不可能天天来这里蹲点,希望这些抗日分子能如她所愿道来吧。   突然,把守着街口的下属匆匆跑来,在她耳旁低语着。   “周主任的车,我们拦不拦?”   汪曼春心下一思索,慢慢勾唇。“为什么要拦。我巴不得她来呢。”正愁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她与重庆方面有关,现在她自己闯进来,可不要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让底下人继续隐藏的命令下达后,便看见周晏独自一人驾车在汇丰银行的门口停下,拿起手包毫无防备地走了进去。   “让他们都给我看紧点。”汪曼春即刻下令,心底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苏晏一走进汇丰银行,便立刻觉察到无关的人充斥着整个银行。她面带微笑地走向柜台,询问去金库开保险箱的步骤。不经意地一抬头,就看见伪装好的曼丽正跟着金库主管走向金库。她笑容更深,装作认真地听着柜台小姐的步骤详解。   当她跟着银行员工就要走向金库时。身后竟然有人要跟上他们,被银行的职工连忙制止,才并未得逞。   当苏晏刚至金库门前时,就看见曼丽跟着那位主管出来了。嘴里还不停地说着。   “我会考虑贵银行的意见,容我回去考虑考虑。”   “希望金小姐一定要来我们银行任职啊。我们现在真的缺人手。”主管一脸恳切,让苏晏硬憋着笑,跟着员工走进了金库。   “周小姐,您请自便。”男职员冲她点头致意,站在一边,示意她可以取保险箱里的东西了。   苏晏点头微笑,打开周佛海替她开的保险箱,里面不过就是一些祖母的遗物,她随手拿了几件揣在身上。然后示意对方她拿好了,对方也不拖沓,礼貌地将她迎了出去。   等她出现以后,就看见汪曼春匆忙走了前来。   “周主任,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她脸上的笑容似有一种得逞的意味包含其中。   苏晏故作诧异。“难道汪处长也是来取东西的?”   “我是来取东西的,不过,取的是别人的东西。”汪曼春不会白白浪费这一次机会。可以人赃并获,看周晏还能如何辩驳。   苏晏撇撇嘴,当然要装作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   汪曼春把她请了下来,手一抬,身后人纷纷上前紧逼着苏晏。“冒犯了,周主任。”   苏晏也不恼,镇定地看着他们抢过自己的手包,胡乱翻腾。   汪曼春原先得意洋洋的脸色却因为底下人倒腾出来的东西越发变得难看起来。周晏的皮包里不过藏着一把手/枪,还有些现金以及刚刚才从保险箱里拿出来的一串手钏,除这些以外,便无其他了。   怎么会这样!她猛地看向周晏,不对,还没有搜身。   碍于周晏的身份,汪曼春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搜她的身。只能把她拉进银行的换衣间里,仔仔细细地搜查她的身上有无可疑物件。   但让她泄气的是,除了一些首饰之外再无其他了。   苏晏慢慢悠悠地将外套穿上,勾勾唇。“不知道,汪处长可满意了。”   汪曼春虽气不过,但碍于职位之故,她不得不低头致歉。“是卑职鲁莽了。卑职截获电报,说是抗日分子会来这里取第三战区密码本。卑职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所以还请主任,见谅。”   “我当然会见谅了。汪处长也是为了新政府好,不是吗。”苏晏从她手上夺回自己的皮包,趾高气昂地就要离开了。   临了,她还好心地提醒汪曼春。“汪处长可别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啊,这样我很难做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银行了。   汪曼春恼得跺了跺脚,却很无力。无奈,她继续叫人蹲点,却没有结果。到了银行关门的时候,汪曼春只得摆出自己的身份,要求银行方面打开金库,查看12号保险箱里的东西。   早已是空无一物。   她咬牙切齿,狠狠地锤了下保险箱。   一定是她。   可她到底是怎么把密码本给别人的呢?   难道银行里有她的内应?   汪曼春无功而返,却无比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在对待周晏的问题上更是狠下工夫,秘密调查。   于曼丽趁着主管给自己拿汇丰银行的金库资料时,赶紧拿出12号保险箱的钥匙,把密码本迅速拿了出来,塞进自己的皮包里。   等主管回来后,她推推眼镜,严谨地翻看着资料,表情丰富。   然后,又随便忽悠主管两句后,便告诉对方她会尽量考虑他们的情况,过几天会给他答复。   之后,那主管是千恩万谢地把她送出了银行门口。当时汪曼春正和她擦肩而过,吓得于曼丽都不会呼吸了。幸好有主管勉强挡着,汪曼春也没瞧见什么。   于曼丽假扮来应聘管理金库资料的文员,让主管很欣喜。前几天,一直管理金库资料的女员工莫名地要辞职,这时候也没人能顶上,他便赶紧贴出要招人的信息去,今天好不容易有人上门,而且感觉还有戏,他也很希望能把她留下来。所以对于她的要求,主管也算有求必应了。   所以她才能如此顺利地进入金库。   待于曼丽回到76号后,赶紧去见阿晏姐。   这时候苏晏已经坐在办公室里,等着她了。   “东西到手了。”   于曼丽满满的自豪,拍拍皮包示意她。   苏晏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开心的样子。于曼丽不解,小声问她。“阿晏姐,东西到手了,可你怎么像是不开心的样子啊。”   “要正式与她为敌,我到底没有想过。”苏晏扶额,有些疲惫。   于曼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没说话。   “今天的事如果没有曼丽你,我们肯定不会这么顺利取得这密码本的。”苏晏也没有沉浸多久,对于曼丽今天的表现,她自然表扬。   于曼丽低头浅笑。“阿晏姐,说哪儿的话呀。”   “要不是你让阿诚束手无策,我们怎么可能知道这第三战区密码本的所在呀。”苏晏打趣她。   她撅嘴,但嘴角的微笑却没减。   “但是,接下来的路更难走。你做好准备了吗。”苏晏话锋一转,严肃起来。   于曼丽一改羞涩,坚定地同她对视。“我时刻准备着。”   明台那日被程锦云骗出去,之后回来打算第二天去汇丰银行执行任务。可今天他把房间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到那两串钥匙。   难道是桂姨?昨天他无意中撞见桂姨在他的房间里鬼鬼祟祟的,会是她拿走钥匙的吗。   明台心里焦急,却不知道该不该和大哥说明。任务钥匙被拿走,那么就证明第三展区的密码本也许就会落在敌人手上,要是己方的情报泄露,和他脱不了关系。正在他仔细想对策的时候,门外敲门声响起。   苏晏推门进来,看见明台捂着额头,面色沉重。看来他知道钥匙不见了。   “钥匙在我地方。”   明台诧异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晏姐姐,你,你为什么要。。。”   “从现在开始,传送密码本的任务归我管了。”   “这是毒蜂交给我的任务。”明台不服气,就因为他没看好钥匙才剥夺了他此次任务的资格吗。   苏晏表情严肃,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明台见她这副模样,才敛了玩笑样。“晏姐姐,难道上海站行动组B组是您的人?”他并没有听说B组还有别的负责人啊。   “我怎么把密码本运送出去,你就不用管了。这几天,你该干嘛就干嘛,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去问。”苏晏嘱咐他。   明台还想问原因呢,苏晏已经离开了他的房间。   离开明台房间后,苏晏下楼走进明楼的书房。仔仔细细地,慢慢地将眼前的景象嵌入自己的脑海,痛苦的时候想想快乐的时光,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么想着,她的嘴角慢慢扬了起来。   明楼在市政府,自己的办公室里,静候着毒蜂的电话。本以为明台昨天会去汇丰银行,不想出门前问了他,他却说程小姐约他出去。   明楼虽暂时安心,但今天一大早心又悬了起来,如果明台逃脱,那么指挥权便落在毒蜂的手上了。他的计划尽管会比自己有效,但是有效的代价则是死亡。而对象则是自己的弟弟,他怎能容忍。   而站在一旁的明诚却显得心不在焉,从几天前就是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   明楼抬头看他,不免伸手敲敲桌面,询问他。“阿诚,身子不舒服就去看医生。”   明诚微愣,默默地看向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楼心下起疑,正想发问,但电话声响起,阻断了他的思绪。   他蹙眉眯起眼盯着电话机,心一横伸手接起。   “青出于蓝。”四个字清晰地印在明楼的脑海中,耳力的忙音让他忘记了挂下电话。直到阿诚叫他,他才算回过神来。   “大哥,结果怎么样了。”阿诚急切询问。   明楼略含深意地看着他,哀叹一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明台真的出息了。”   明诚抿嘴,不置可否。   “不过,怎么是郭骑云给我打的电话。毒蜂难道还有事情要做?”明楼赞扬明台之际,还不放过一丝疑点。   明诚听到这里,眼睛闪烁,故作自然地偏过身,不想让大哥看出他的奇怪。   几天前,曼丽找到自己,还带他去了一个地方。   只不过那个地方实在是让他不敢回忆啊。   王天风被绑在椅子上,堵住了嘴巴,连郭骑云也被打晕倒在一边。   “这。。。”明诚瞬间明白了,肯定是阿晏搞的鬼。   曼丽偏过头,冲他无辜地耸耸肩。   明诚用眼神示意她,却无果。   “我想,阿诚哥是会告诉我有关死间计划的事吧。”   背后渗人的声音响起,明诚不自然地转过身去,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六十二】吵架 ?  明镜在明台订婚的第二天便去了苏州,将这消息告诉列祖列宗。   而明楼知道毒蜂接下来的计划,只觉得愧对大姐,时常在市政府留宿,不敢回去。虽然大姐还没回来,但是连阿晏他也不敢面对。   阿晏和明台的关系虽没有大姐和明台这般亲昵,但是阿晏从来见不得别人欺负明台。但这次,明台若是被抓,汪曼春一定会用尽76号里的酷刑,逼迫明台松口。如果阿晏知道,是自己没能保护好明台,他实在不敢设想日后的生活。   苏晏已经连续几日都没有见到明楼了。她知道明楼在害怕,害怕明台被抓之后,明家人该何去何从。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所有的计划已经被自己彻底改变了。明台不会被抓,他会安安稳稳地做他的明家小少爷。明楼也不需要自责。   76号里,苏晏的办公室里。   高木坐在她对面,死死地盯着她。“你怎么能猜到孤狼会怀疑汪曼春是毒蜂呢?”   原来,高木打死孤狼早就是他和苏晏的计划。因为苏晏告诉他,在桂姨告诉他汪曼春有可能是毒蜂时,就是她该死的时机了。   “因为是我让汪曼春成为毒蜂的,而孤狼才会查到汪曼春是毒蜂的结论。”苏晏微微一笑,并不畏惧他的视线。   “那为什么要现在就杀了她。你完全可以利用她来证明汪曼春是毒蜂这条情报的准确性啊。”高木不明白。   苏晏摆摆手。“可能够证明的证据经不起推敲,所以孤狼必须死。她的利用价值够了,死亡可以把她的价值放大。”   高木撇嘴。“还好我只是传递传递情报之类的,我可不要这么烧脑的任务。”他双手交叠,挑眉。   “你和藤田说明了吗。”   他点头。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样子。“我和他汇报过了。在最后一次见完孤狼以后,便失去了她的踪迹。并且是在见完我以后,要去见汪曼春的那天。”   苏晏还算满意。“你觉得藤田相信了吗。”   “孤狼死了,有可能他会相信吧。还有你的那些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什么。”高木其实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诬陷汪曼春的。   苏晏神秘一笑,摇头。“现在告诉你了,岂不是少了些乐趣?再说了,我这里可不是不透风的墙,汪曼春在调查我这件事还是我让她干的呢。”   “其实我很奇怪啦。你故意把你的疑点漏给汪曼春,你就这么确信她会相信?”高木皱眉,提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奇怪。   苏晏微笑。“从她一开始对我的敌意,以及现在我的身份足以让她怒上心头。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你倒是对敌了解。”高木称赞她。   “不用称赞我。”苏晏有些疲惫地支着头。   于曼丽从外而来。“阿晏姐,行动定在后天。”她脸上满是犹疑。“阿晏姐,其实我们可以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晏抬手制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有我能让她想尽一切方法去对付了。”苏晏面色平静。“对了,孤狼的尸体你处理好了吗。”   于曼丽点头。“我已经把她的尸体和小秦的放在一起了,身边还放了汪曼春的耳环。”   高木站起身,伸出手拍了拍苏晏的肩膀,算是给她力量吧。转身便走了。   “你等一下。”苏晏出声挽留。“你知道毒蜂回来了,就没有一点担心?”   高木没回头,只是伸出手冲她摆了摆。“我没有资格谈情说爱,阿青其实有他的照料,我还是很放心的。”说完,不作停留地走了。   苏晏看着高木慢慢远去的背影暗自感慨。其实她和明大哥还算是幸运的,不是吗。起码他们互相相爱,没有错过。可高木却一厢情愿,而他对阿青的情意只能无疾而终了吧。   王天风,你也是幸运的。   起码你可以想爱就爱,想恨就恨。可高木却只能走在潜伏的路上,没有尽头。   在汪曼春率领众多人手去汇丰银行的同时,朱徽茵则带着两个人去搜查司各特路137号,不出所料,找到了藏在那里的电台以及还未彻底烧完的情报。   回去之后,她便立即向汪曼春汇报这间屋子的情况。   而汪曼春因为没有找到可以抓住周晏的证据正在发愁,连带着对朱徽茵的态度不甚友善。   “可你并没有抓到毒蝎不是吗。”汪曼春头疼,正想把朱徽茵打发走。办公室的门被属下人推了开来。   “汪,汪处长,抓,抓到了!”   汪曼春激动地站起来,双手压在桌面,急切问他。“抓到谁了?”   “应该,应该是上海军统行动A组的组员。”   虽然不是毒蜂,但起码已经不远了,不是吗。   “我亲自来审!”汪曼春得意地勾着唇,走向了审讯室。   王天风已经被捆好几天了,每天袁青都会准时整点地来给他送饭。原先倒在他一边的郭骑云昨天就不见了人影。他真的不知道周晏把他的计划修改成什么样了。难道毒蛇这么没有察觉到奇怪吗?   但现在他已经想不得这些了。每天混沌的状态让他很苦恼,但无论他怎么让袁青放了自己,都无济于事。   今天,难得袁青没有带饭盒过来,只是和当时的周晏一般,搬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   “其实我也不知道阿晏的行动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她最近很累,非常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要到她的时间了。”袁青很少露出悲伤的表情。   王天风不怕死,当初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属于他的结局只有一个。可他不想让明台死,所以他给了明楼机会,可是明台似乎青出于蓝了,不是吗。袁青虽然不放他走,但是计划执行的如何了,她一样会向他汇报。   可是如今指挥权在周晏手中,谁知道她会使什么牌。   “我在上海蛰伏了这么多年,心变得更冷了。但是爱国之心也更热烈了。我也想像毒蛇和毒蜘蛛他们那样,站在第一线去对付日本人。哪怕被人骂是卖国贼,汉奸。但他们的心底明白,他们是为了赶走侵略者才忍辱负重的。可我,我不明白我自己蛰伏的目的。等到日本人完全占领上海,76号残害同胞之后,我便接到局座的命令,长期蛰伏。”袁青默默地对王天风说着这几年自己的生活,不紧不慢。   “所以我不甘心,我滋长着自己的势力,我努力地想为抗击日本人出一份力。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没有头脑,但我有人手。也只有我可以帮助阿晏了。你的计划已经完全不像样了,因为阿晏要用自己去做诱饵。”袁青慢慢靠近王天风,手背在身后,不知酝酿着什么。   王天风只顾着袁青的慢慢靠近,直到最后一句听清,他诧异抬头,但等着他的却还是那熟悉的注射器。   一片黑暗。   苏晏站在明楼的办公室外边,深吸一口气,换上笑脸推门进去。   明楼低头办公,以为是阿诚,习惯道。“帮我去倒杯咖啡来。”就听见清脆的高跟鞋声走向一边。   他诧异抬头,便看见了那个心中思念的人儿。   没过几分钟,苏晏便端着咖啡缓缓而来。   “怎么来了。”明楼待她放下咖啡,欢喜地拉过她的手凑近自己,疲惫的靠在她的身上。   苏晏撇嘴一笑。“来请你回家的呀。你说说,自从明姐姐回了苏州,你哪几天是待在家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刚与我订婚,就要和我分居呢。”她作怪地捏捏他的后背,颇有怨气。   明楼难得舒心,笑声爽朗起来。“十足十的怨妇。”他抬起头,伸出手在她鼻尖刮了下,拽过她的手凑到嘴边留下一吻。   “哎,你说是就是呗。谁让你不回家的。”苏晏偏头,故作不满。   明楼知道她在说笑,站起来。“好好好,听我们明家大少奶奶的,回家!”   那一声明家大少奶奶,不仅逗笑了苏晏,还把刚进门的明诚给吓愣了。   赤果果的秀恩爱呐。   “大哥,那我马上去准备车子。”明诚憋笑赶紧出去了。   回到明家后,阿香也早就接到了阿晏小姐的电话,准备了一顿丰盛晚餐等候着他们。   明楼看了看周遭。“桂姨呢?”   这时候明台插嘴。“前几天就不在了,不会是偷了钱跑了吧。”   明诚即刻赏了他一个脑瓜崩儿。“怎么说话的呢。”   明台抿抿嘴,低头不说话了。   阿香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桂姨好像是离开了。我在她房间里发现了这封信。”原本她以为桂姨有可能是去哪儿了,没来得及说。但一连几天,阿香也吃不准,便进了她的房间,就发现了那封信。言毕,便将信封递给了明楼。   明楼一看信封,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目光瞥向正在默默喝汤的阿晏,手劲略重地将信封扔在餐桌上。   苏晏镇定地喝汤,根本没有受打扰。   但是明楼的怒气除她之外,其余人都GET到了,急忙收拾收拾,撤了。   苏晏手里汤被阿诚强行拿走,害的她不得不正视明楼的目光。   不可避免的一次争吵。   书房里。   “你杀了她。”明楼丝毫没有犹疑地问她。   苏晏默认。   “现在是时机吗?”明楼扶额,脸色难看。   苏晏暗自回答,对于我是时机。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知道自己解释不了吗。”明楼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   她慢慢地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道。“她在调查你和明台。”   “这是我故意的。”明楼无奈,皱眉看着她。   苏晏笑得极其难看。“就是我做错咯。想来如果是汪曼春帮你的话,肯定要比我懂得你的心吧。”   明楼着实愣了。“怎么好好地扯到汪曼春的身上去了。”他隐约觉得今天的阿晏有些奇怪,但也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许是最近几天冷落她的缘故吧,明楼自我安慰着。   “我自然没有她好了。有自信有魅力,更有魄力。如果她和你的立场相同,那么站在你身边的人就不一定是我了吧。”苏晏眼眶里居然微微蓄泪。   明楼因为明台的事也心烦意乱。而今天阿晏明显强词夺理,胡搅蛮缠,更让他显得心累。不免提高了声调。“你能不能不要蛮不讲理。”   “我就是蛮不讲理了。汪曼春好,她就通情达理了。”苏晏也起了一把火,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明楼不想和她吵,软下声来。“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你这是要赶我走了?好,那我就走,不在这儿碍你的眼!”苏晏一气之下,夺门而出。明楼伸手没抓住,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出了明公馆。   明诚站在楼梯上,默默道:“大哥,你该让着阿晏一点。”她不容易。   明楼捂着额头,无言以对。? ☆、【六十三】瓮中捉蜂 ?  明楼在书房里缓缓踱步,几次都想出门去寻阿晏,可又拉不下脸来。只能在房间里唉声叹气。   明台和明诚站在楼梯间,面面相觑。   “阿诚哥,大哥和晏姐姐为什么吵架啊。”明台抬起无辜脸,询问着阿诚。   “还不是因为你啊。”明诚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回房了。如果不是为了你的生死,阿晏不必有苦难言,还得和大哥吵架。   而大哥也是因为明台,他如果没有加入军统,大哥现在也不用这么发愁了。   明台讶异自己无辜躺枪了。但他隐隐觉得,这件事也许和自己还真的脱不了关系。   苏晏没跑远,她只是想发泄下最近一直难定的心绪,不能和别人吵,那只能和自己人吵了。   明大哥,对不起。不仅仅是今天的事,还有明天的事。   她独自躲在明公馆门口,看着月亮挂起,才小心翼翼地走回去。   见客厅的灯光昏暗,她也自责。明大哥应该是真生气了。默默地走到书房门旁,小声坐下。   苏晏心里怕了,因为她舍不得了,这样幸福的生活她还没有过够。可是不是她,就是明台 ,无论如何明台都不可以去。   那么只有她。   吱呀一声,书房门从内打开。明楼的皮鞋出现在苏晏的眼前,她瞬间就泪崩了。   “明大哥。。。”苏晏一声呢喃,让明楼也顿时心软下来。蹲下身,牢牢地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不许再逃了。你已经住在了我的心里,怎么能逃!”明楼没来由的心慌,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苏晏无声地哭着,泪水淌湿了他的肩头。她蓦地昂起脸,瞅准明楼的薄唇便印了上去,不同于前两次的承欢,这次则是主动的索取。让明楼心里的害怕噔时升起,激烈地回应她。   从书房外吻到书房里,再由沙发吻到床榻。苏晏使劲浑身解数,让明楼感到欢愉,却又汲取不够。   苏晏从他的喉结吻到胸口,眼泪也顺着喉结流到了胸口。   她微微起身,让他的温暖充斥在自己的身体中。她随着他的冲击却不住地流眼泪。   明楼起身,贴住她的身体,凑近她的耳畔,轻声道:“别哭。”   可这么一说,苏晏眼泪流的越发多了,但身下的激烈却丝毫不减。   浮萍一般,唯有牢牢握住你,我才感觉到满足。   苏晏紧紧抱住他,在他的肩头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吻。凑近他的耳边,似挑逗似告白,轻轻咬住他的耳垂。   “明楼。”苏晏喑哑的嗓音和她强烈的心跳一同撞进了明楼的心里。她很少叫自己的全名,而这一次是为了什么。   “我爱你。。。”话音刚落,明楼心一紧,身下愈发动地厉害。苏晏紧咬着嘴唇,不想让羞人的呻/吟脱出口。可动人的冲击却不如她所愿,断断续续,支支吾吾的声音还是从她嘴里露了出来。   我也是,阿晏。像爱祖国一样的爱你。   不死不休,直至热情释放。   天边鱼肚白,明楼沉沉睡去。可苏晏则趴在他胸口,一遍遍地描摹着他的样子,似要刻在深深心底。   “对不起,明大哥。”   “我爱你,明楼。”像信仰一样地爱你。   昨天,在苏晏去找明楼之前。她特地叫来梁仲春,说是有事要他帮忙。   “梁处长还在为劳工营的事伤神吧。”苏晏见他面色沉重,自然在害怕自己参与劳工贩卖一事会不会被披露出来。   梁仲春点头哈腰,无话可说。   “梁处长都不着急的吗。”   “主任这话从何说起呀。”他不明白。   苏晏也不跟他兜圈子。“我听闻,汪处长似乎已经掌握了关于毒蜂行踪的打量证据。梁处长对于这些都不紧张吗。要是76号真的让汪处长手掌大权了,梁处长有好日子可过吗?”   梁仲春哪里不知道,只是现在情报都在汪曼春手上,他有个屁。还不是只能照吃哑巴亏。   “梁处长,我这秘书不甘心落于人后,想要跟着您好好学一学。不介意吧。”苏晏话锋一转,让梁仲春有些傻眼。   接着,于曼丽走上前来,礼貌地冲他打招呼。   不过这于曼丽不是汪曼春的人吗,怎么主任还敢用她呢?难道说。。。   梁仲春瞬间懂得了苏晏的意思,连忙摆上笑脸。“主任哪里的话,是卑职该跟于秘书好好学习才是。”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梁处长请吧。”苏晏抬手送客。   于曼丽亲自把他送出门口,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梁处长,鱼儿很快就要咬钩了。”然后她微微一笑,便转身进屋了。只留下梁仲春二张摸不着头脑。   而这个时候的汪曼春又得到一条很重要的电报。   明日下午2时,城郊小树林,毒蜂。   汪曼春看着译文,抬眼看向朱徽茵。“什么时候截获的。”   “今天凌晨许,违背了他们发报的原则,会不会是陷阱。”朱徽茵将自己的怀疑告诉她。   汪曼春却摇头。“也许是真的也不一定。毕竟他们一定发现有人已经落入我们手中,想必想要改变接下来的行动吧。”   总而言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第二天,汪曼春整装待发,召集了行动处大批人手,前往上海城郊。   梁仲春事先并不知晓,正想拉住人询问却无果,一脸郁闷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却发现于曼丽正坐在椅子上等候他。   他赶紧把房门关上,走至她面前,关切地问她有何要事。   “不是我有要事,而是梁处长你有要事。”   梁仲春思索一番,试探道。“是和今天汪曼春的行动有关?”   “梁处长也不算笨嘛。听说她得到情报,说是毒蜂会在城郊小树林和人碰面。汪处长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次机会了,您说呢。”于曼丽将这次行动的内容告诉了梁仲春。   他面露焦急。“那。。。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啊。要是这76号被汪曼春掌权了,我自然是她打压的对象啊。”   “梁处长别担心,你现在立刻去提审一个人。”于曼丽凑近他耳边,低语一番。   明楼悠悠醒转,转身想要问候阿晏,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心里虽奇怪,但还是缓缓起身,换衣服。   待他换好衣物,就看见房门轻启,明诚小心翼翼地拿着早餐进门了。   他小心探头,看见大哥正梳洗,又四处查看,却没有阿晏的踪迹,才算松了口气,挺直腰杆子走进来。   “阿晏不在,就算她在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明楼取笑他缩手缩脚的模样,一边理着领带。   明诚撇嘴。“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晏她,睚眦必报啊。我可不要触她的霉头。”他摇摇头,否决了明楼的话。   明楼知道他指昨天晚上的事,难免无奈地低头浅笑。   “几点了。”   “十点。”明诚回答他。   明楼诧异自己居然这么晚才醒,看来昨天实在是太疯狂了。   “那阿晏呢。”   明诚耸耸肩。“上班去了呀。”   “她什么时候这么准时去上班了。”明楼觉得奇怪,但也没细问。   明诚抿抿嘴,不知该如何应对,幸好大哥没再继续问下去。   下午1时50分,汪曼春和行动组人员分别把守住路口以及埋伏在周围。   “还有多久。”汪曼春低声询问下边人。   “还有10分钟。”   汪曼春唇一勾,得意的笑容浮现在脸上。毒蜂,束手就擒吧。   两点整,苏晏开车行至城郊,将车停在路边,寻了条上山的路走上去。   把守着路口的人见到有人来了,赶紧去给汪曼春报信。   苏晏离汪曼春设伏的地点越来越近,身子也不停地在发颤。   等她明晃晃地站在汪曼春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时,汪曼春心里虽震惊,但更多的却是惊喜。   果然,她的判断一直没有错。一声令下,埋伏着的行动组人员一拥而上,将苏晏围了个水泄不通。   “毒蜂,真是久违了。”汪曼春拨开人群,朝着苏晏踱步而去,脸上全是满意的笑容。   苏晏看着身边的人也不慌,只诧异反问。“汪处长又在说笑了?”   “我说不说笑,只有主任你知道啊。”汪曼春佩服她的处变不惊,但是她相信,等周晏到了76号的审讯室里时,绝对不会再笑出来了。   “如果汪处长带着私人感情工作,我似乎已经说过我会很为难的呀。还有,难道随便扣人帽子是汪处长的习惯吗?”苏晏继续巧言辩驳。   汪曼春笑了笑,但眼底却满是冰冷。一抬手,下令。“来人,给我带走!”   一些认识周晏的人哪敢动弹,面露难色地望向汪曼春。   “愣着干什么,我说动手就动手,都聋了吗!”汪曼春有些急恼,大声吼着。   底下人只得听从,默默走到苏晏身旁,下了她的枪还把她拷了起来,带走了。   苏晏很平静,只是在走过汪曼春身边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汪曼春自然没有当一回事,极其满意地看着苏晏被带走。   76号里,于曼丽不住地看着时间,汪曼春很快就会回来了吧。她不时地看着监牢里梁仲春提审郭骑云,边祈祷一定要赶在汪曼春回来之前完事。   汽车引擎声从远至近,吓得于曼丽手心瞬间满是冷汗。就在她心急之际,看见梁仲春略显疲倦地从牢房出来,她赶紧上前拉着他就走。   梁仲春正想问原因,但从窗口看见汪曼春从车上下来,还押着主任,他便明白了。   被于曼丽急急推回办公室,他才有时间发问。“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怎么回事?梁处长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于曼丽脸色难看。   梁仲春细细想了一下,又结合被审那人的供状,得出了一个结论。“你的意思是,汪曼春对主任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她,还诬陷她是毒蜂?”   刚才审问郭骑云,他简直就把原先招供的全给推翻了,一口咬定是汪曼春要他这么说的。其实他的真实身份则是主任的卧底,找到了一些线索想来和主任汇报,却被汪曼春截下,为了保命才说自己是军统站行动A组的组员。   梁仲春本还有疑虑,但综合汪曼春以往以来对待主任的态度看,嫉妒一说是成立的。但是诬陷她是毒蜂,会不会有些过了呀。   如果不止是嫉妒呢。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结果了。也许,她是军统的人也说不定啊。   “现在主任被抓,汪曼春一定会自己亲自审问,不会让日本人插手。不用我多说,梁处长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吧。”于曼丽把话说至此,让梁仲春自己看着办了。   他哪有时间多想,连忙给藤田芳政打电话,汇报了此事。   跟着周晏,好歹还有周先生可以靠一靠。若76号真的全权交给汪曼春,他才是退无可退呢。   于曼丽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也赶紧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她也得赶紧给周佛海打电话才是。? ☆、【六十四】审讯 ?  不出意外,苏晏被困在椅子上,和以前被王天风捆时一模一样。只是现在,站在自己对面的人变成了汪曼春。   汪曼春的脸色很难看。本来她抓住毒蜂根本不会被人所知,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藤田芳政亲自打电话给她,说是有话要问她。   审讯周晏一事就只能暂时推后,她让人把她捆好,谁都不许动她,她要亲自用刑。   “汪处长,在抓特务委员会主任一事上难道不需要向我们特高课报备一下吗。”藤田芳政坐着,皱眉看着她。   汪曼春极其自信地回答他。“我有大量的证据可以证明周晏就是我们抓了两年的毒蜂。”   “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她好歹是我们特高课派给你们76号的主任,对于审讯她的事是不是应该交给我们特高课来呢。”藤田芳政不喜欢随便怀疑人,对于汪曼春这种随意抓人的手段,心里很不认同。而且周先生亲自出面询问,她居然还敢信誓旦旦称周晏就是毒蜂。   汪曼春抿嘴,有些意想不到。“这。。。”   “如果汪处长想参与审讯也不是不可以,先把人交给我们特高课,但由你来审问怎么样。”藤田倒想看看她究竟查到了那些证据。   之前高木同他汇报过,说孤狼已有好几日未与他联系了,而且还是在要去见汪曼春之后。想到这一点,藤田不免对汪曼春有所起疑。   汪曼春站在苏晏面前,高昂着头,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   “如今变成阶下囚,也是周主任您没想到的吧。”   苏晏活动活动脖子,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继续沉默。   汪曼春就是见不得她明明也会手染鲜血,却还一脸无辜的模样。她恼得走至她面前,伸出手狠狠捏住苏晏的脸颊,扬起她的脸面对自己。   “看着我。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所有的硬骨头在我手里一样挺不过三分钟。要不是因为不能动你,你早就招了。”汪曼春面上带笑,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低吼着。   在汪曼春审讯之前,便被告知不得动刑,就算证据确凿也得在两天后才能动刑。她气愤,如果不是因为周晏有她父亲这层关系,现在早就已经招认了。   “你就是在嫉妒我,不是吗。”苏晏被她捏的难受,但还是艰难地说出话来嘲笑她。   汪曼春冷笑着,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牢房。带着愤恨,带着恼怒,也带着嫉妒,她实实在在地赏了她一巴掌。   嫉妒,那又怎样。如今是她在审,她则是阶下囚。到底谁更狠一些。   苏晏被打得头昏脑胀,抬起头勾唇道:“你恼了,就说明我说对了。”汪曼春从没觉得她此刻的笑容如此可恶,恨不得撕碎。   “说,你去城郊干什么!你到底是不是毒蜂!”汪曼春强忍怒火,不想让别人看她的笑话。慢慢地开始了审问。   苏晏被打的一边脸特别的肿,嘴角也微微渗出了血色。她扯动嘴角,皱了皱眉。这比当年王天风下手还重呐。   “我得到情报,说是我线人的尸体就埋在那里。”   “你的线人?你什么线人。”汪曼春冷冷看着她,自然不相信她的狡辩。   苏晏垂着头,不想看她。“这和你无关,汪处长。”   汪曼春伸手又捏住她的下巴,凑近她耳畔,低语着。“你编的瞎话,现在还有谁会信呢。”   她轻声笑起来,惹得汪曼春又想动手。被缓缓而来的梁仲春连忙阻拦。“汪处长,你难道忘了藤田长官的话了吗。”   汪曼春只得收回手,面色难看地瞪着拄着拐杖而来的梁仲春。   “梁处长大驾光临,难道也是想来分一杯羹的。”她不屑地轻睥着梁仲春,没有好脸色。   梁仲春没恼,反而好言相劝。“汪处长多虑了,我只不过是来帮你的。而且明长官有事要找你。”   汪曼春才想起周晏如今的身份,她最令自己厌恶的身份可是明楼的未婚妻啊。“那梁处长,接下来的审讯就靠你了。”她面带微笑,高傲地离开了。   苏晏抬起头,沉着脸看着汪曼春慢慢远去的背影,心中万分感慨。   明楼吃了午饭后,才匆匆赶去上海市政府。对于极其勤勉的他来说,今天绝对让人意想不到。但是接下来的事更让他无法接受。   明诚心里惴惴不安,一大早曼丽来接阿晏时,她们两人的神色不是一般的凝重,她们的计划究竟是。。。   当明楼刚至办公室后,并无任何异常。   下午4时许。他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是藤田芳政打来的,说是有要事与他商榷。语气还有些着急。明楼脸一怔,心思自然往毒蜂的死间计划方面想去。看来是开始了吧。   等他赶到特高课时,梁仲春才从藤田的办公室里出来,脸色十分难看。   明楼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深了,他紧皱眉头放缓了脚步。   等他进去之后,办公室外的两名守卫眼疾手快地将房门合上。而明诚则拉住梁仲春走到一边,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汪曼春抓到毒蜂了。”梁仲春抿抿嘴,小声回答他。   明诚奇怪。“抓到就抓到呗。和我们明长官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她抓到谁了吗。”   梁仲春的音调越发地轻了,还一脸的难以置信。   明诚微扬下巴,面对他的害怕有些鄙夷。   “她是抓了人,但是她抓到的人是周主任!”   此言一出,明诚也不免瞪大了眼,拽住梁仲春的袖子,反问他。“你,你说她,她抓到谁了?”   “周晏,周主任呀。”梁仲春赶紧示意阿诚别太激动,他小心地看着周围,神色疲倦。   明诚急切问他。“怎么会这样。”   “听汪曼春说,她截获电报说是今天下午2时毒蜂会在城郊小树林和人会面。她蹲点却抓到了周主任。”梁仲春也只是听底下人说的,具体细节他也不甚明了了。   明诚眼神闪烁,有些慌乱。   “所以呀,藤田长官才找明长官过来的。毕竟,明长官还是周主任的未婚夫。”   之后,梁仲春絮絮叨叨的话基本上没有进入明诚的脑袋里。   当明楼从藤田芳政的嘴里得知这则消息后,身子微微一颤,差点就没站稳。   “事件我们还在调查中,明先生不用悲观。周主任对我们帝国的功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只不过,汪处长在埋伏地点遇到周主任,的确要查清楚。”藤田认为明楼的诧异并不像装出来的,随即宽言安慰他。   明楼沉默几许,只道。“是要查清楚,如果周主任真是毒蜂,那么她的伪装能力实在是太厉害了。但是如果是遭人陷害,那我相信,不仅仅是我,就算周先生也不会放过诬陷之人的。”   “明先生深明大义,令人佩服。周主任只得委屈几日,在特高课好好接受审讯了。”藤田芳政对于明楼的回答还算满意,便请他先回去了。   如今,在藤田手里指证周晏是毒蜂的情报,皆是汪曼春审讯的那两个人招供的。一个招供南田的死与周晏有关,而另一个则是上海军统站行动A组的组员,招供出周晏与他们的组长毒蝎见过面。但并没有哪一个人直接说周晏就是毒蜂的。这不免让藤田以为,这些证据很不中肯。   而孤狼的失踪又让他怀疑上了汪曼春。   想到此,他即刻拿起电话,让高木进来。   梁仲春站在苏晏面前,轻轻叹了口气,默默道。“周主任,谁不好惹,您怎么偏偏去招惹汪曼春呢。”   苏晏发丝散乱,眼神恍惚,没有工夫理会梁仲春的感慨。   梁仲春看着审讯内容,再一次问她。“你到那里去究竟要干什么。”   “我说过了。我得到情报,说是我线人的尸体就埋在那里!不信,你们去查啊。”苏晏强忍着嘴角疼痛,大声吼着。   “你的线人是谁。”   脸庞火辣辣地疼,却还要回答梁仲春的问题,苏晏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小秦,是我安插在汪曼春身边的人。而她则被汪曼春安插进了汇丰银行。”   梁仲春挑眉,召来自己的人,急忙去城郊小树林调查有无尸体。   “周主任,如今我们还没有向你用刑,你可得感谢你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有周先生的话,汪曼春的手段我想您还是了解的。”梁仲春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日后周晏的嫌疑洗清,也只会把这账算在汪曼春的头上,与他又有何干。   苏晏又冷又饿,现在已经是晚上8时了,从被抓住关在这里开始,汪曼春虽然没有下狠手打自己,但一两个巴掌是常有的事,反复询问自己同一个问题。若不是她早有防备,被他们这么折腾肯定会心力交瘁吧。   不知道明楼知道了吗。他知道了又会怎么办呢。   明楼从藤田芳政处出来以后,急忙让阿诚开车送他去76号。   车上气氛沉闷,阿诚通过后视镜看着大哥冰冷的脸色,欲言又止。   “你知道的吧。”明楼冷不丁地问他。   明诚有口难言。“我只知道大概,并不知道阿晏会。。。”   “算了。”明楼手捂着额头,实在不想多说话。“现在我不想听。”   车刚停下,明楼便急急下车,迈着大步冲进76号。听见汪曼春正在审问阿晏,便让梁仲春去请。   他则在汪曼春的办公室里等着她。   明楼站在书桌前,汪曼春把门打开就看见他挺拔的身躯,面色欣喜。   “师哥,我终于抓到毒蜂了。”她开心地走到他身边,亲昵地挽过他的手,就像撒娇要糖的小孩似的。   “曼春,这件事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呢。”明楼面色平静地面对她,语气里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意味。   汪曼春自然察觉到异样,只以为是明楼担心她,便解释着。“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截获这份电文的,来不及和你打招呼了。我也没想到毒蜂居然会是周晏。”   “我也没想到。她居然掩藏地这么深。”明楼喃喃。   汪曼春一时喜悦,开始讲起具体细节来。而明楼的脸色却越发凝重起来。? ☆、【六十五】反水 ?  明楼疲惫地回到家,看见明台下楼来,看着他们神色捉摸不定。   阿香自然觉得气氛压抑,拿过明诚递给她的衣服便匆匆离开了。   明台正想开口,却被阿诚阻止。“什么事等明天再说,你先回房去。”   他看看大哥的脸色,也知道识时务,并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回去了。   明诚跟着明楼走进书房,房门才刚合上,明楼就转身狠狠揪住他的衣领,压制他。   “大,大哥。”明诚知道大哥现在有很多疑惑想要解答,可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其中的缘由。大哥如今这般做法是真真切切地怕了呀。   明楼呼吸急促,但见明诚一脸无辜,只得泄气作罢。他知道,阿晏做的事,阿诚怎么可能有机会探听地到。   只是现在这个局面,他真的需要解释。   明诚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向明楼说明了一遍。   当时,明诚见王天风被捆,而阿晏还继续威胁他,让他把死间计划的有关事说出来。他便原原本本地将有关死间计划所有的事都和她说了。可对于阿晏的计划,他真的完全都不知情。   “你的意思是,阿晏不了解死间计划的具体细节,但是她还是强行将自己置于死间计划之中?”明楼压下隐隐怒气,瞪着阿诚。   明诚有苦说不出,只得默默受着。   阿晏把王天风抓了,让他失去了死间计划的掌控权,可是却连自己也被她踢出局了。现在没有人知道阿晏到底要干什么,不知道她会不会有危险。一切都变成了未知数。   明楼面色黯淡,从未有过的无可奈何,让阿诚看了也心惊。   “大哥,起码你,要相信阿晏啊。谁都可以怀疑她,但是你应该要相信她啊。她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的,难道你忘了。”阿诚只能这样宽慰明楼。   明楼喃喃。“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依靠我,选择相信我?”   明诚暗自嘟囔,让你去送命吗。   只是才嘀咕完,明楼一记眼刀丢了过来,阿诚赶紧闭上嘴,不废话了。   “现在该怎么办。”   阿诚耸耸肩。“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曼丽是不会把阿晏的计划告诉我们的。幸运的是阿晏身份特殊,汪曼春应该不会对她用刑,我会去提醒梁仲春,让他去看着。”   明楼疲倦地走到书桌前坐下,手撑着额头,看不清脸色。   “你去办吧。王天风被关在哪儿了,你能把他带出来吗。”   阿诚摇头。“阿晏这次完全是在防着我们。我第二次去那间公寓时,什么都没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她在军统学到的东西,竟然是往我们身上使的,恐怕王天风也没想到吧。”明楼苦笑。他冲阿诚摆手,示意他出去吧,留他自己一人静一静。   于曼丽敲响梁仲春办公室的门后,房门悠悠打开,迎了她进去。   “于秘书,您怎么来了。”梁仲春赶紧从位子上站起来,挥手让心腹出去。   她笑笑,在梁仲春面前坐下。“我自然是来询问事情发展的了。梁处长也知道,周先生对于这件事看得着实紧呢。”   梁仲春紧张地抿嘴,还时不时地摸摸下巴,不知所措。“我们的确在周小姐所说的位置挖到了两具尸体,一具是汪处长那儿的小秦,而另一具。。。好像是明家的下人。”   “那不就证明我家小姐并不是毒蜂吗。还不快向藤田长官汇报这件事。”于曼丽故作焦急,想让梁仲春出面。   他却抬手,示意她冷静下来。“但是,汇丰银行的事却不能解释呀。当天只有周小姐一个人进入了金库,等她离开之后,12号保险箱里的东西却没有了。这怎么解释呀。”   于曼丽扯扯嘴角。“难道这保险箱里就一定要有东西吗。”   梁仲春噔时灵光一闪,犹疑问她。“你的意思是,汪处长的情报有问题?”   “从头至尾都是她一个人取得的情报,她有向您乃至藤田长官汇报过这些情报的来源吗。一直都是她查到的,然后转交给你们而已,难道不是吗?”于曼丽一步步地把梁仲春往编织好的谎言里引导。   果不其然,梁仲春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的确,从开始到现在,他们得到的永远是结果,所有的结果都是汪曼春提供给他们的。   他不禁开始怀疑起这些情报的问题来。   “既然这些情报的来源有问题,梁处长何不去问问朱徽茵呢。听闻您跟她的关系不一般呐。”   梁仲春连忙摆手。“于秘书,这话可不能这么讲呀。我和朱徽茵不过是上下级的关系,哪来的不一般呀。”   于曼丽慢慢凑近他,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如果不是有她的帮忙,处长您的商业电台恐怕就要被汪处长当作抗日分子的电台了吧。”   她的话刚说完,梁仲春张大眼睛,硬生生地吃了一个暗亏。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我也不想翻旧帐的。我只是想让梁处长明白,这76号还是姓周比较好。”于曼丽礼貌点头,优雅地迈步离开了。   还没等她彻底远离自己的视线之内时,梁仲春赶紧打电话让朱徽茵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明楼便赶去特高课,表示自己想见周晏。   “明长官,特高课的牢房实在不适合你们这种学者去看的,您还是回去吧。”汪曼春私心地不想让明楼去看她。   虽然没有用刑,但是心理折磨以及整整一天高强度的审讯,让周晏有些颓废。汪曼春也不想让明楼看见自己凶狠的样子。   梁仲春却在一边圆场。“汪处长,明长官好歹也是周主任的未婚夫吧。就算日后查出来她真的是毒蜂,也有亲属探视权不是吗。”   汪曼春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只好偏头询问明楼。“明长官要是不嫌弃特高课的牢房,我也没什么问题。”   明楼一言不发,沉默了几许。缓缓迈开步子走向牢房。   梁仲春轻哼一声,紧紧跟上,就像是专门做给汪曼春看一样。   汪曼春不悦地抿抿嘴,但仍扬起脸,面带微笑跟了上去。   牢房里昏暗潮湿,铁块在火盆里烧着,发出呲呲的声音,听着就渗人。   一连审了一天,底下人累的眼皮子打架,但看见汪处长和梁处长都来了,急忙打起精神,装作大声地拷问苏晏。   “说,你到底去汇丰银行有没有取12号保险箱的东西!”   苏晏垂着头,发丝早已散乱,显得狼狈不堪。她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   “没有。你们不是搜过身了吗。”她微睁着眼,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脚步声慢慢逼近,她勉强抬起头,就看见桌子旁站着几个人。   而她只与其中一人四目相对良久。   苏晏轻笑一声,复又垂下头去,闭目养神。   汪曼春暗自教训那两个人。“你们两个问来问去都是这些问题,她不是都回答过了吗。怎么可能会再改自己的口供呢。废物!”   梁仲春走上前,柔声细语地问着苏晏。“周小姐啊,只要你和我们好好合作,藤田长官一定会饶恕你的。毕竟你的父亲也是为新政府效力的不是吗。”   “你们没有证据,就来这里审讯我,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我不想说太多遍,我不是毒蜂。我去那里是因为得到线报。。。”话还没讲完,汪曼春快步上前,就是一记耳光。   明楼惊得就要迈步上前护她,但被阿诚急忙拉住,他才克制住自己的心绪。   苏晏头被打得偏向一边,脸色却依然不变。“你们问我多少遍,我只有这一个答案。等到找到足以指证我的证据再来审我吧。”她冷笑着,连眼神也不吝给汪曼春一个。   汪曼春气得还想再动手,却顾念着明楼还在这儿的缘由,才被迫收回来。高昂着头,双手环胸,微微笑着。“总有你松口的时候,但希望那个时候你已经失去利用价值。”   明楼在这期间,一言不发,面色凝重。直到离开牢房才幽幽出声。“没想到,她居然固执至此。”   “明长官,你放心。任凭她嘴再硬,在我手里一样得吐些东西出来。”汪曼春只以为明楼是在担忧她无法从周晏口中得到情报,忙做下保证。   明楼惨淡笑笑,转身离开了。   这一天,高木把孤狼身死的消息报告给藤田。藤田的神色立即变得多疑起来。   “你说什么。”这几天,他让手下人去调查汪曼春情报来源的准确性,只一点他就不能向周先生交代。   在她交给自己的证据里,她自称截获电文:汇丰银行,第12号保险箱,第三战区密码本。而第二次去查询这条电文时,只有汇丰银行和第三战区密码本的讯息,并没有12号保险箱这一条。   那么汪曼春是如何得知这第三战区密码本就放在这个号码的保险箱里的呢?   而且现在孤狼已死,汪曼春的嫌疑立刻变大了。   “尸体呢,有什么发现没有。”藤田急切询问高木。   “我让梁仲春去调查了。这件事,需不需要告诉汪曼春。”高木故意这么询问藤田,就是想试探他如今对汪曼春的态度。   藤田明显的犹豫了,他沉思了一阵,暂时让高木将此事保密。   可是事情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逆转。   一开始汪曼春审讯的人,就是与南田之死有关联的人居然在此刻反水了。作为重要指证周晏与重庆方面有关的人这一刻却高喊是有人要针对周晏的。   藤田立即让高木着手调查。   很快,新的证供被提交上来。那人一口咬定之前的证供完全是因为汪曼春严刑拷打,被逼承认的。他根本没有去过那条路,也并没有见到过于曼丽。所有的事都是汪曼春让他这么说,她许诺他只要这么招供,不但不用死还可以被放出去。   高木把这人的身份背景汇报给了藤田。原来他是梁仲春派去监视汪曼春的,只不过被她发现,逼迫做了这件事。   而后,彻底能指证汪曼春有问题的证据也浮出了水面。? ☆、【六十六】逃跑 ?  审讯第三天,汪曼春意气奋发,在办公室里收拾一番就要前往特高课。完全不知道梁仲春带了一队人马去重新调查她上交的证据。   汪曼春刚至特高课门口,就被匆匆赶来的于曼丽截了下来。   “曼春姐,我有事要和你说。”边说话还不忘把她拉到一边。   汪曼春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她已经在设想周晏受刑之后的样子了,看她还怎么嘴硬。“怎么了,曼丽。发生什么事了。”   “曼春姐,不好了。那个人翻供了!”于曼丽不时地四处张望,小声地告诉她。   她微愣。“翻供?谁翻供。”   “就是和南田课长之死有关的那个人,他翻供了。”于曼丽哭丧着脸,十分紧张。   汪曼春诧异,慌忙拉她上车,仔细问她。“他翻供说什么了。”   “他,他,他说,他说是曼春姐你严刑拷打,比他诬陷周主任的。还说他那天根本就没有见过我。”于曼丽不停地颤抖,害怕地很。   汪曼春气得猛拍车背。“他居然这么说!那,那藤田长官相信了?”   “不清楚。但是我看到今天他火急火燎地带着一队人马出去了,去哪儿也不知道。”于曼丽紧皱眉头,就快要哭出来了。“怎么办啊,曼春姐。我,我明明看见就是他把车开走的。。。他怎么能翻供呢?”   汪曼春冷哼一声。“不就是想救她出来吗。我倒要看看过了今天,谁还能把她从特高课带走!”她打开车门就要下车,但又被于曼丽紧紧拽住手臂。   “曼春姐,不止这些呢。”   “还有什么。”汪曼春心里慌张,但是表面还是要镇定下来。只要今天能让周晏开口承认她就是毒蜂,那么那个人的翻供根本不足为惧。   所以她要加紧时间审问才是。但是看于曼丽的神色很焦急,难不成还有别的事?   “听说,真的在城郊树林里发现了两具尸体。其中一具似乎是小秦。”   汪曼春面色一滞。“小秦?”难道周晏说的是真的,但是小秦怎么是她的线人?而且,她居然不知道这件事。藤田在怀疑自己了。   她蹙着眉头,暗自思索。   于曼丽抓着她的手,默默观察着她脸色的变化,嘴角微微勾起。   “曼春姐,现在事情开始变得复杂了,你先回去,等我打探到了再来告诉你吧。”于曼丽提议着。   汪曼春犹豫地摇着头。“可是,只要我今天对周晏用刑,让她承认自己的身份,那这些就不算是威胁了。”她虽然心里一团乱麻,但是依然认为那些都是跳梁小丑之类的人物,不会危及到自己。   “曼春姐,你还不知道吗。今天早上,藤田长官亲自把周主任带走了,说是要他来审。”于曼丽故作诧异地看着她。   汪曼春脸色越发难看了。   沉默犹疑许久,她才算默许了于曼丽的提议,开车先回家了。   于曼丽看着汪曼春的汽车远远离开,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丧钟才刚刚开始呢。   梁仲春奉了藤田芳政的命令后,在发现小秦和桂姨的尸体后,便开始调查。在埋尸现场,他找到了一只耳环,急忙叫人捡起来作为证物好好收着。   而在桂姨的衣服口袋里,查到了一张皱巴巴的传单。他便立刻叫人去这家店附近搜查,看有没有看到过桂姨。   高木私底下去见于曼丽。   “你让我帮你找的房子,我已经替你找好了。你要做什么用。”   于曼丽笑笑。“现在问太晚了一些。梁仲春快要找到司各特路的那两套房了吧。”   高木点头。那张传单就是他在桂姨死后放在她衣袋里的,目的就是让人注意到司各特路的那两套房子。   “租约合同伪造好了吗。”于曼丽戴上手套,打算要走。当时孤狼交给高木的租房合约,并没有送到藤田面前。而关于毒蝎是明台的怀疑也因为汪曼春自己的功利心,也没有告知藤田。   高木拿出那份租约递给她。谁料于曼丽摆手。“不是给我的,你去交给那个房主,就说是孤狼特意让他交给来调查的人的。”   “所有的好处都让梁仲春占了,真不公平。”高木撇嘴。   于曼丽捋捋头发,弯弯嘴角。“你要是想让藤田怀疑你,尽管自己去邀功好了。”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高木冲于曼丽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不禁腹诽着。我又不傻!   根据传单的位置,梁仲春的人地毯式搜查。果然不负众望,找到了司各特路上的那间旅馆。   那老板也是实诚,看着梁仲春手里的照片,便慢慢说来。   “当时就是这个大婶,要来查租客的信息。我原本不想给她看的,谁让她出的钱多呢。”房东很确定就是桂姨来查过的。   梁仲春问他。“那她查到了什么。”   房东也不含糊,连忙把租约拿了出来递给他,还说着。“当时她就问我有没有一个叫明台的来租房,还特别说明了房间号。”   明台?   怎么又扯上明家人了!梁仲春头疼。他示意房东继续说下去。   “我说没有。但是那个房间号的确有人来租。”   “是谁。”梁仲春一听不是明台,瞬间提起精神来。   房东一副打包票的样子。“那个女人我记得可牢了。她戴着鸭舌帽,一身黑色皮衣,似乎不想让人看出她的身份来。其实本来我也没什么印象的,只是她上楼的时候不小心撞了我,箱子掉了居然还怪我。而她下楼来后,箱子却不见了。所以我对她的印象非常深。”   梁仲春鬼使神差地拿出汪曼春的照片来,让房东指认。   “对对对,就是她。虽然看不太清楚脸,但是侧面肯定就是她。我当时也是这么和那位大婶说的。”房东一口咬定就是汪曼春。   梁仲春不易察觉地笑了。   于曼丽一脸惊恐地敲响了汪曼春的房门。   汪曼春打开房门看见曼丽的表情,便心知出大事了。她急急地把她拽进屋里,连忙询问她。   “曼春姐,我们逃吧。”于曼丽眼眶微微含泪,十足十地受到了惊吓。   汪曼春不解。“究竟怎么了。”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由梁处长接管了,他查到了司各特路,那个房东指认是你租下了137号的那套房!”于曼丽支支吾吾地才把话给说全。   汪曼春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于曼丽。   “怎,怎么会,会这样。”她想起孤狼和她说关于明台身份的事。她懊恼地低声咒骂梁仲春。是她自己太急功近利了,想在多找到一些关于明台的疑点,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把明台的嫌疑汇报给藤田芳政。现在却让梁仲春那个老狐狸摆了一道。   看来他肯定和周晏有所交易。   等等,等一下。梁仲春是怎么知道司各特路的事的。难道是朱徽茵?   于曼丽看汪曼春皱眉思考,继续添油加醋。“听说在小秦的尸体旁还有另一具尸体。”她怯生生地告诉她。   汪曼春示意她赶紧说。   “好像,好像是南田课长的属下,代号孤狼吧。”于曼丽只探听到一些,便全数都告诉了她。   汪曼春一听到这代号,微张着嘴,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内容。“你,你说孤狼死了?”   被汪曼春狠狠捏着肩膀,于曼丽吓得连连点头,结结巴巴道:“好像,好像是的。而且,而且在现场发现了有关凶手的证物。”   “是什么!”汪曼春提高了声调,急急地询问她。   于曼丽赶紧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了。   “现在,好像全76号的人都在找曼春姐你呢。我们还是赶紧逃吧。”于曼丽绞着手指,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低垂着头,微微地抖着身子。   汪曼春紧咬着牙,大脑飞速运转。   看来是梁仲春和周晏想要整垮她。哼,她汪曼春是这么容易就能打倒的吗。   “曼春姐,我是偷偷跑出来通知你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你先逃,我会想办法让你和藤田长官见面,然后你就可以洗脱嫌疑了。”于曼丽见汪曼春一直不动作,急忙替她整理起衣物来,并一边替她想办法。   汪曼春见于曼丽此刻还向着她,心里一阵感动。“谢谢你,日安。如果没有你,我肯定傻傻地待在这里被他们抓了。”   “曼春姐,我们之间说什么谢谢呀。我帮你是应该的。”   之后于曼丽将一处屋子的钥匙交给汪曼春,说这处房子比较安全,是她以前住过的,并没有退掉。现在暂时只能委屈她了。   汪曼春换了一身衣服,拿好行李便去了曼丽告诉她的老屋,先行躲了起来。   苏晏被抓第三天的傍晚,76号彻底大变革。任谁也没想到汪曼春汪处长居然就是这一段时间搅得上海滩不安宁的毒蝎的顶头上司毒蜂。   梁仲春实施秘密抓捕,却人去楼空。想来她一定在76号有内线,不然是不会知道他们要抓捕她的事的。   日本特高课也并未将汪曼春就是毒蜂的事公之于众,毕竟一开始还被她所蒙蔽,抓了特务委员会的主任,周先生的女儿。他们日本人监察不力,也是有责任的。   梁仲春将76号里与汪曼春有些交情的人悉数抓了起来,好好审问,势要审出她的下落来。   而晚上,苏晏也被藤田芳政亲自从特高课的牢房里请了出来,就算作是赔罪了。? ☆、【六十七】回家 ?  “阿晏姐,是回明家还是周公馆。”于曼丽刚进驾驶座,就启动汽车,询问苏晏。但却没得到该有的回答。她狐疑地回头就看见阿晏姐靠在椅背歪头睡着了。   看来这三天,阿晏姐没睡过一次好觉吧。虽然有周先生护着,没有被用刑,但是汪曼春依然会想尽一切方法折磨她的。还好,她们的计划成功了。让汪曼春成为了替罪羔羊。现在特高课,76号的目光几乎全聚焦在汪曼春身上,对于她们的怀疑应该消减不少了。   看着阿晏姐沉静的睡颜,想来她第一眼最想见到的人应该是明楼吧。于曼丽弯弯嘴角,转动方向盘,离开了特高课。   从藤田处得知阿晏被放,而汪曼春则成为了抓捕的对象。明楼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下,本想赶紧出门去特高课将阿晏接回来。但是被阿诚阻止。   “大哥,听说是藤田亲自把阿晏请了出来。想必也是有事要问她吧。”阿诚先安抚下明楼,又赶紧给曼丽打电话,却被告知她不在。   想想也是,阿晏出来自然先回一趟周公馆。   明楼面上虽不急,但是心里却仍是忧心地紧。   他在书房里静坐了一上午,电话却从未响过,他心里焦急,但是却依旧面不改色。   突然,屋外传来汽车鸣笛声,阿诚赶紧开门去看。   明楼也急忙从书房出来,走到公馆外。   就看见于曼丽从驾驶座下来,阿诚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拉着她东看西看,瞅地于曼丽害羞地低下了头。   还没来得及秀恩爱的于曼丽,一看见明楼也出来了,走到旁边,替他将车门打开,并说道。“阿晏姐,她睡着了。本来不知道是先回这里还是周公馆的,但是我想她一定想见到您。”   明楼置若罔闻,魔怔地走到车边,静静地看着靠在椅背熟睡的阿晏,心里一阵抽疼。他轻手轻脚地把她从车上抱下来,慢慢地走向了明家。   汪曼春住在于曼丽曾经的屋子,心头一团乱麻。想着发生的一切一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如今她变成了人人想抓的毒蜂,而周晏却安然无恙地从特高课走出来了。心里慢慢地积聚起恨意来,蓦地握住放在桌上的枪,眼神狠戾。   晚上,苏晏悠悠醒转,看着眼前很是熟悉的情景,吓得赶紧从床上弹了起来。   在沙发上小憩的明楼被她惊醒,匆忙起身走了过来。见她像做错事的小孩低垂着头的模样,他嘴角不觉勾起了一丝笑意。   说愤怒,他自然是恼的。可是阿晏也有理由恼他,不是吗。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苏晏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明楼,刺溜着眼珠子,略显委屈地向他解释。“明,明大哥,我这么做完全是。。。”   话才说至一半,明楼便俯身将她牢牢抱住,嵌入骨子里的拥抱。   苏晏明显感觉到他在颤抖,他在害怕。蓦地,她没忍住鼻尖酸涩,眼眶湿润起来。   “明大哥,对不起。”苏晏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说得出这六个字。   明楼松开她,对上她微红的眼眸,笑了。“知道错了就好,知道回来就好。”十二个字的回应更让苏晏潸然泪下。像个没了糖果的小孩子哭喊起来。   她一直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明楼无奈地抚着她的后背,想让她别再哭了,不然他这件衬衫又得去洗了。他一直在她耳边低语。“不哭了,不哭了。。。”就像是个哄孩子的好爸爸一般。   苏晏这一声声的对不起,不仅仅是给明楼的,还是给自己的。她怎么能让自己心尖上的人替她担惊受怕呢。   这一哭,就华丽丽地错过了晚饭时间。   餐桌上,明诚正独享着曼丽亲手为他做的晚饭,脸上笑开了花。   明台坐在一边,不免白眼,心里腹诽,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啊!   从面粉厂回来,就看见晏姐姐的车停在门口,便知她被日本人放出来了。原本他还想着一旦晏姐姐毒蜂的名头坐实,他不管怎样也要把她救出来。毕竟这原先应该是他的任务,晏姐姐是代他进特高课的。   但现在好了,晏姐姐放出来了。第三战区密码本本就是个幌子,只要继续让汪曼春的身份坐实,日本人就不会死盯着他们不放了。   “后面你们的打算又是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吗。”阿诚一边扒拉饭,一边询问曼丽。   于曼丽温柔地摇头。“接下来的事阿晏姐也没同我说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诚傻眼。“你说她根本就没想过收尾的事?”明台也微张着嘴,明显收了惊吓。   “怎么啦,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要杀了汪曼春一切都会成为定局。收不收尾有那么重要吗。”苏晏的声音在阿诚身后响起,吓得他差点把饭喷出来。   明台转头就看见晏姐姐和大哥一同站在门边,看着他们。他开心地站起来,跑到苏晏身边,讨好地搀着她。“晏姐姐,你还好吧。”   苏晏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我又没被打,自然还好了。就是脸有些痛。”说罢,还不忘揉揉被汪曼春打肿的脸庞。   “肯定是被汪曼春打的对吧。”明台嘟嘴,一脸气愤。   苏晏和明楼走到餐桌旁坐下后,于曼丽匆忙从厨房拿来两副碗筷,摆在他们面前。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了,你们可不能插手。”苏晏狼吞虎咽,嘟嘟囔囔地告诉他们。   明楼在一旁看得有些担心,一直提醒她,让她吃慢些,不会有人和她抢的。   明台瞪大眼睛盯着放在晏姐姐眼前如山般的饭菜一眨眼的工夫就被解决了,他讪讪问她。“晏姐姐,特高课的饭菜不好吃吗?”   “什么好次不好次啊,我根本就没次好嘛。”苏晏满足地扒拉饭,还不忘回答明台的问题。   感情是饿着呢。明台心里暗自思忱,特高课实在是太笨了,先饿晏姐姐个五天五夜的,然后在她面前摆上一大桌的好菜,她说一句才能吃一口。根本不怕她不说呀。   明台自顾自地幻想着,傻呵呵地乐了。却全然没看见眼前的菜已经快要被苏晏给扫空了。   吃完饭,各回各房了。   等到苏晏被明楼拉回书房后,阿诚拽着于曼丽的手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明台直呼虐狗,阿诚哥太不厚道了。   于曼丽原以为阿诚拉她进房,是有事要说。却不想房门刚关上,她便被他紧紧拥住。   她吓得结巴起来。“你,你,你要干什么啊。”   阿诚轻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于曼丽的颈间有些痒。   “我就想抱抱你。”   于曼丽紧绷的心噔时松软下来,双手不自觉地回抱住他,将身体的力量都靠在他的身上。其实她也很累,阿晏姐让自己做的事永远都很难。当年在香港时,她多想有一个拥抱,多想有人能告诉她,别害怕。   虽然一开始的路走的无比艰难,但是她现在有理由相信,那个能给她拥抱,能告诉她不要害怕的人已经出现了。   他正紧紧地拥抱自己。   “我们结婚吧。”阿诚有些贪恋这种味道,想要永远地据为己有。   于曼丽吓得推开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是认真的。”阿诚无比真诚地盯着她,紧紧地抓着她的双手,根本不想松开。   “我们会有很多危险。”   “我知道。”   “我们有可能会死。”   “我知道。”   “我们。。。”   “我都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我才想要和你结婚。在这样的乱世中,遇到你不容易。既然不容易,那就不要轻易分开。”明诚鲜少说情话,不免微微红了脸庞。   于曼丽看着这个不打不相识的男人,嘴角慢慢扬起,把自己送入他的怀里。   “我愿意。”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覆在她腰间的手不觉加重了力道。   只是,“真是太棒了,我们应该要好好庆祝一下!”房门突然被打开,苏晏和明台站在门前,一致决定。而明楼眼角也隐隐藏着笑意,一时间暖意洋洋。   明诚略显无奈地看着他们,而怀里害羞的于曼丽将自己藏得更深了。   苏晏在明家休养了几天,又上赶着去76号了。毕竟汪曼春的事还没有彻底解决。   办公室里。梁仲春将所有查到的证据一一摆在她面前。   “梁处长干的不错。”苏晏看着眼前这些或多或少由自己创造的证据,嘴角微扬。   梁仲春哪敢居功,连忙拍马屁。“主任谬赞了,如果不是主任以身试险,我们也不可能知道汪曼春的真实身份呀。”   “坐吧,梁处长。”苏晏也不和他客套,指指椅子请他落座。   他刚坐下,苏晏便问。   “汪曼春的下落有眉目了吗。”   梁仲春脸色一时难看,有些犹豫。“是卑职办事不力,并没有她的确切下落。”   “也不怪你们,是她太狡猾了。”苏晏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让梁仲春更难堪了。现在他掌控76号的绝大权力,如果没有主任的帮助,他早就已经被汪曼春打压了。可现在自己居然抓不到汪曼春,让主任操心。   “梁处长不用自责。既然特高课和76号都已经在全力追捕汪曼春了,想来她也逃不出这重重包围的。没有别的事了,梁处长先请吧。”苏晏看懂他的脸色,宽慰他几句便请他出去了。   等梁仲春出去以后,于曼丽进来,顺手就将门带上。   “晾着她几日,恐怕是要知道真相了吧。”苏晏看着曼丽,询问。   “最迟明天,汪曼春就会发现那间屋子的问题了。”   苏晏低头想了想。“今天你再去看看,如果她一直没发现就提点提点她,然后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   于曼丽点头,转身出去了。? ☆、【六十八】真相 ?  汪曼春一直待在屋里,对于外边的事也只能靠曼丽来告诉她了。   住了三四天,她隐隐觉得这屋子有些奇怪。一住进来时,整个屋子不像是不住的状态。茶壶里的水还是温的,桌上也没有积灰。   一开始她有些头昏脑胀,只对这些疑点忽略过去了。直到现在,等她慢慢开始梳理整件事情的始末起来,她更是觉得这间屋子有些奇怪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汪曼春的思路。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门边,小声问道。“谁?”   “是我,曼春姐。”听到对方也压低声音,汪曼春即刻就知道了来人。她赶紧把门打开,探头环顾四周,连忙将她拽进屋来。   “曼丽,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汪曼春急急问她。   于曼丽欲言又止,眼睛时不时地瞄向柜子一处。   汪曼春见她这模样,疑惑问她。“究竟怎么了。”对于于曼丽异样的反应,她也下意识地往她看的方向望了过去。   于曼丽回过神后,匆忙收起眼神,急道。“曼春姐,他们在埋孤狼尸体之处,找到的证据是你的耳环。”   “我,我的耳环?”汪曼春脸色难看,根本不能消化这个事实。“这,这怎么可能。我没有杀孤狼和小秦啊。而且,我的耳环是怎么会掉在那里的?”   于曼丽抿着嘴,神色难堪。   “76号是不是到处在找我。”   于曼丽艰难点头。“曼春姐,我也有些积蓄,你还是快逃走吧。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你不利,而且负责这件事的人是梁处长,你们平时明争暗斗成那样。如今他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对付你,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她一个劲地劝汪曼春离开,反倒让她心里升起了一丝疑惑。   “我会考虑的,你在我这里也不安全,先回去吧。”汪曼春心里的一团乱麻似乎有了线头。她需要自己冷静一下。   于曼丽点点头,转身离开之际,在门边停住了脚步,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曼春姐,这屋子里的东西希望不要乱动吧。房东还是想要租出去的。”言毕,开门走了。   汪曼春却暗自思量她话里的意思,稍许抬头开始环顾起屋子里的装饰来。   明家。   明镜从苏州回来了,因为家里人瞒得好,她自然不知道阿晏被日本人抓紧去过,但是桂姨的离开还是让她觉察出一点奇怪。   明镜和阿晏坐在园子里,看着明楼和明台打羽毛球。   这几天,她隐隐觉得明楼很是忍让阿晏,让她没来由地喜悦。   “阿晏呐,身子没有不舒服吧。”要是和她想得不差,难道说?   苏晏心头一惊。明姐姐这突然询问她的身体状况是要干什么,难道她被抓进特高课的事明姐姐知道了?   “啊。我,我身体好着呢,没有不舒服啊。”苏晏尽量显得平静,不让明镜看出端倪来。   明镜以为是她面子薄,不好意思说。急忙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着。“阿晏,要是有事了,得和大姐说。毕竟我也知道一些重要的细节不是,还能替你好好养养身子啊。”   苏晏糊涂了,不明所以地反问她。“明姐姐,什么养身子啊。我不用养啊。”   “那明楼这几天怎么这么容忍你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也不说一个不字。难道不是有身子了?”明镜狐疑。   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尴尬地抽回手。“明姐姐~真没有呢。我要是,我要是有了,怎么可能不告诉您呀。”   “这倒也是。要是有了,可得和我说呢。这可是我们明家第一胎,得好好养着。”明镜幻想着未来的侄子,脸上满是欣喜。   明台和明楼打完球,走过来时,隐隐听见大姐说什么第一胎。他好奇心起,急切问着。“什么第一胎啊,大姐你说什么呢。”   “哎呀,我就是。。。唔。。。”明镜正想说,被苏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苏晏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你们不打了吗。”   明楼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嘴角笑意颇深。   明台撅着嘴,不满地看着晏姐姐,却也只好作罢。   “我打不过大哥,才不想浪费力气了呢。”他将球拍放在一边,接过毛巾胡乱一通猛擦。   苏晏惊讶。“技术比不过,体力也没明大哥好啊。”看来明台懈怠很多了嘛。   明台不服,转转眼珠子想了想,打趣他们。“当然啦。大哥每晚都有做运动的啊,我又没有咯。”话音刚落,苏晏恼得拿起桌上毛巾扔了过去。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脸颊通红,恼羞成怒。   明台这话惹得明镜也微笑不止。   一时间,情暖心间。   如今,日本特高课和76号尽全力抓捕汪曼春,却没有任何头绪。原先本以为得到了第三展区密码本的藤田芳政现在又开始头疼起这密码本的问题来。任他如何猜想,也想不到如此殚精竭虑想要抓捕毒蜂的人居然自己就是毒蜂,还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既然汪曼春就是毒蜂,那么第三战区密码本就一定会在她身上。所以抓住汪曼春迫在眉睫。   汪曼春在于曼丽离开之后,仔仔细细地开始观察起整间屋子来。突然想起于曼丽视线停留的地方,匆忙走到柜子处,察看起来。   打开柜子,里面空无一物。她伸出手敲了敲并无异样。失落地合上柜子门之际,一眼瞥到了柜子底下凸起的一块,忙伸手将那块凸出来的拿了出来。抽出了嵌在里面的一个小盒子,慌忙打开,是一把钥匙。   可她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上锁的东西啊。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走到床边,弯腰掀起床单,就看见放在床底下的木箱,上着锁。她一直以为这是房东的东西,并没有起疑。但等她有了这把钥匙之后,所有的可能都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汪曼春将木箱打开,一台军用式电台呈现在她眼前。   她狠狠地咬着牙,心里一直在期望,但是那个期望还是因为电台的出现破碎了。   于曼丽!   接下来,她又开始搜寻房子的其他角落,终于墙壁的缝隙中找到了一个胶卷。汪曼春粗粗看了几眼,便确定这应该就是真正的第三战区密码本了。   那么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答案。   周晏一定就是毒蜂,而于曼丽则是她的下线。可是现在,无论她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死吧。   周晏!   第二天,苏晏坐在办公室里。于曼丽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阿晏姐,汪曼春托人来找我,说是要见我。”   苏晏点头。“看来她已经知道了。就按照我们原先定的计划去做。”   “可是,您单独去见她,会不会有危险啊。”于曼丽有些担忧。毕竟她才刚从特高课出来没多久,而汪曼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真相,肯定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了。阿晏姐单独去和她会面,肯定不安全。   苏晏摇摇头。“你放心。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于曼丽拗不过她,只得答应。   汪曼春背对着于曼丽,一言不发。   “曼春姐,你有什么急事吗。还是你已经决定要逃了。”于曼丽故作忧心。   “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逃跑。”汪曼春冷冷地反问她。   于曼丽继续装傻。“曼春姐,你说什么呢。我自然是希望你能活下去的了。”   “活下去?你巴不得我死才对吧。”汪曼春倏地转身,目光冷冽地盯着她。“别再假惺惺了,我都知道了。”   于曼丽非但不意外,反而很轻松。“其实对一个汉奸摆笑脸,还是挺考验演技的。”她终于脱下面具,冷眼相对。   而汪曼春却大骂她。“你到底是谁?日安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身上!你是共/党还是国民党。”   “我是爱国分子。在你们眼里,这两个党派有什么区别吗。都是想要你们命的人。”于曼丽神色平静,冷冷看着汪曼春撒泼。   汪曼春自然恼怒,拔出枪对着她。只不过,在她拔出枪的一瞬间,于曼丽迅速来到她面前,一只手用力捏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捏住她的肩膀,一同用力,使她顿时没了气力,被下了枪,压在墙壁上,像极了待宰的羔羊。   于曼丽收起她的枪,松开她,微笑着。“看来汪处长也不过如此嘛。”   汪曼春冷哼一声,狠狠瞪着她。   “你的那些问题,我可回答不了你。不过倒有人能回答你。”于曼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扔在她怀里。“下午两点去这个地方,自然会有人替你解惑。”   “为了让你不被人抓,我好心提醒你,还有10分钟梁仲春就要派人来这里了,是要被抓还是逃跑你自己看着办吧。”   于曼丽转身,还不忘冲她挥手,远远走了。   汪曼春打开纸条,愤恨地盯着于曼丽的背影,而后转身打开身后的窗户,小心地跳了下去,跑远了。   不多不少,整好10分钟,梁仲春率人冲进屋子,却没有汪曼春的踪迹。但是收获了电台以及一卷胶卷,汪曼春的身份算是彻底坐实了。   汪曼春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死的明白。   那些只属于她和日安的故事,于曼丽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其实她逃跑的时候隐约有了想法。可是她不愿意相信。   她怎么可能会是日安。怎么能。她既在期待又在害怕。   苏晏站在约定地点的门外,脸色苍凉。   汪曼春听到了若隐若现的脚步声,缓缓转身,在看到来人的那刹那,她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真的是你。”汪曼春笑容惨淡,眼神带恨。   “我也没想到。”苏晏脸色平静。   “你会没有想到?你一开始就是回来算计我的,不是吗。”汪曼春复杂地看着她。想一点一点把她同小时候的日安重合,却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苏晏勾起嘴角。“曼姐姐,我们,真的,形同陌路了,对吗。”   “在你成为明楼未婚妻的那天起,你就不再是我的小日安了。从你开始要利用于曼丽坑骗我那时起,我的日安就已经死了。”汪曼春眼中慢慢噙满了泪水。   “在你成为汉奸的那一刻,我的曼姐姐也死了。”苏晏低吼着。   汪曼春哭哭笑笑,倒在地上。“我有什么办法,叔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能有什么办法!”她泣不成声。   “这不是借口!你难道不也是贪恋那些权力吗?”苏晏眼泪也不住地流着,一直盯着她。   “那你现在是要杀了我,是吗。”汪曼春蓦地抬头,对上她的眼睛,木然地看着。   苏晏沉默。? ☆、【六十九】美好 ?  “在杀你之前,我可以回答你任何问题。”苏晏抬手擦擦眼泪,近乎平静地看着她。   汪曼春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你真以为你杀得了我吗。”她迅速地从腰间拔出枪来,对准苏晏。   “你让于曼丽下了我的枪,恐怕忘了那屋子里还有你们自己的枪吧。”   苏晏表情有些变化,但仍然保持冷静。   “那你会杀我吗。”   汪曼春持枪的手微微颤抖。   是啊,她会开枪吗。答案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不甘心就这样什么也没得到的死去。   明楼,76号,她都没有完全得到,凭什么就要让她死。   两个她最爱的人都在利用她,她为什么不能报复。   “那我们,就看谁的枪更快一些吧。”苏晏缓缓抬手,持枪相对。   气氛一时间胶着起来。   “小时候,你总喜欢跟在我身后。无论去哪儿,你总能给我惹出一堆祸事来。你总是仗着妈妈疼爱你,所以每次受罚的人永远是我。但我每次受罚,你都会陪着我。我们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汪曼春虽一直抬着手,却开始说起幼时的回忆来。   苏晏脸上的笑容也慢慢重回面上。“你以前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整个汪家都以你为中心,你任性难驯,别人都让着你。其实汪家的下人当时可是挺害怕你这个汪小姐的。”   “本来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你和妈妈会一直陪伴着我,包容我。直到那一年,那一天。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我从来都不相信你会和别人串通来害我们汪家。可你莫名的失踪,还是让我觉得害怕。”汪曼春垂下头,惨笑着。   苏晏一点也不想回忆那天。“你以为我没有害怕过吗。我那天亲眼看着妍妈妈的汽车从我眼前驶过,我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如果不是明家人救了我,我早就去见妍妈妈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汪曼春猛地抬头,脸色难看。   “当年的明晏,就是我啊。我一直就在你身边,你却从来不知道。”苏晏勾勾唇,勉强笑了。   汪曼春一时之间苦笑起来,看着苏晏大声狂笑。   “妍妈妈是汪芙蕖害死的。但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都死了,也没有意义吗。”苏晏看着她哭笑不得,心里难受。   “是没有意义了。不过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汪曼春温柔笑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改,枪口仍是一动不动地对准她。   “反正,我们也要一起去见他们了,当面对质吧。”她恍惚地笑着,眼神一紧,扳动扳机,子弹倏地便从枪□□向苏晏。   一声响亮的枪响,惊得明楼急忙从车上跳下,慌忙跑进去。   只看见苏晏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只是面色惨白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汪曼春出神。   明楼一阵心疼,悠悠走到她身旁,牢牢地拥住她,让她跟着自己离开了这里。只是临走之际,示意于曼丽收尾。   原来汪曼春手中的枪没有子弹,在她扳动扳机的那一刹那,于曼丽跳出来解决了她。   苏晏向来不喜欢以身犯险,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从一开始,汪曼春就必须死。   明楼把苏晏带回明家后,苏晏面无表情地被他勒令睡觉休息。   明镜原先坐在沙发上,看着被弟弟带回来的阿晏脸色难看,像是受了刺激的样子。本想开口询问,但见明楼微微摇头,才忍下心中疑惑。   这几天她不在,这上海滩似乎已经翻天了。日本人和76号的人都在抓那个什么毒蜂,还说毒蜂就是汪曼春。   明镜心里暗叹,这汪家人总算有个明白人了。曼春这孩子也是挺苦的。想到以前自己对她这么苛刻,心里还着实有些不好受。   书房里。   明楼小心翼翼地让苏晏躺在床上,轻柔地安抚着她的后背,想让她赶快休息睡一觉。   但她的眼睛迟迟不闭,明楼叹了口气。默默上床,将她环在怀里,轻声低喃。   “不要想太多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了国家,我们不得不面对那些曾经的亲人和爱人。我们日日步履薄冰,是为了祖国的未来。”   明楼悠悠说完,只觉得腰上的力道微微紧了些。闻着特属于阿晏的味道,明楼也渐渐入了梦乡。   两天后,梁仲春找到了汪曼春的尸体,虽已辨认不出她的模样,但是身上的衣服以及其他物品则能证明她的身份。   毒蜂一事也在汪曼春的死亡之下彻底结束了。   想着这几天来,被她耍的团团转的76号和日本特高课,梁仲春看着她的尸体特别解气,又想到以往以来,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心里更是说不出的舒服。   只不过,汪曼春倒好,临了还能赚个民族英雄的名声。倒是他自己恐怕有些岌岌可危了。日本人终究是要败的,这根本不用怀疑。   这般一想,梁仲春心头一些许的得意也瞬间荡然无存。   现在,得牢牢抓紧周先生这条船了。据他所知,这位周先生不仅和重庆政府有钱财货物往来,似乎也正在安排自己的后路呢。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行动处处长,没有周先生的门路,但是抓紧他,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藤田芳政从梁仲春得到了在汪曼春暂居屋子查到的第三战区密码本,一时喜笑颜开。他在这个位子上既处决了毒蜂,并取得了敌方的密码本。可远远比南田坐在这里立下的功劳大。   一时间,他风头无限。   这一天。   苏晏带明楼他们三人一同去见王天风。   明台一直追问阿诚哥,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阿诚却只告诉他,这件事只有王天风有资格来向他说明。   等苏晏将房门打开后,明台傻眼。   自己的老师竟然被绑在椅子上,满脸沧桑。他踌躇着要不要去解开老师身上的绳索,小心翼翼地偏头望向晏姐姐。   “想解就解吧,反正事情结束了。”苏晏无所谓地耸耸肩,虽然面上不在乎,但还是不露声色地微微靠紧了明楼。   明楼哪里没察觉她的小动作,心中暗笑。当时胆大妄为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怕呢。   王天风被明台解开绳索后,活动下筋骨,瞬间起身快步走到苏晏面前,一拳就挥了过来。在苏晏身边的明楼早有防备,伸手牢牢拽住王天风的拳头,冷冷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你就任由她胡作非为好了。”王天风阴沉着脸,有气撒不出。   明台何时见过老师这般吃瘪,和阿诚哥躲到一边憋笑去了。   苏晏不怕死,轻声嘀咕:我还不是照样完成了任务。   “你就不怕万一事情不如你所料的发展呢?”王天风哪里没听见,沉着嗓子吼着。   明楼小心护着阿晏。“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算再发牢骚也不会再是你的死间计划了。”他知道,毒蜂心里不过是在气愤阿晏阻挠了他完成死间计划。   明台跳出来,好奇心又来了。“什么死间计划。”   而后,王天风便将他完整的死间计划悉数告诉了他们。   “老师,你想要牺牲我,可以直说。”明台不明白为什么要绕那么的圈子。他不怕牺牲的。   王天风抬眼看他。“告诉你了,我的死间计划也就功亏一篑了。我不认为你的演技可以骗过汪曼春。”   “总之,现在皆大欢喜。我还有个更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们。”苏晏赶紧打断他们的谈话内容,把他们的思绪从这个比较沉重的话题上拉走。   明楼皱眉,偏头看她。   明诚和明台也纷纷望向她。   “明台的订婚仪式也过了挺久了,是时候举办婚礼了。”苏晏笑笑。   明台傻眼。“什么!我,我怎么不知道。”   “是明姐姐私底下同我商量的。时间就定在四天后。她让我找时间告诉你。”苏晏一脸淡定。   明诚憋着笑,拍拍明台的肩膀,以示恭喜。   “阿诚,你也别想逃。我和明姐姐说了你和曼丽的事。她说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事情就该提上日程了。明台婚礼那天,明姐姐就顺便见见曼丽了。”苏晏才不打算放过阿诚呢。   明诚嘴角微抽。难道阿晏现在是要使用她作为大嫂的职责了吗。他求救的眼神瞄向大哥,示意他救命。   明楼故意忽视阿诚求救的眼神,眼睛只盯着阿晏,一脸笑意。   四天后,大姐给明台选择了西式婚礼。   教堂里,明台等候着锦云的到来。   苏晏此时则靠在明楼的肩上补眠。   这几天不仅仅为了明台的婚礼忙得紧,连晚上也不得安宁。明楼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时常折腾她到凌晨才算完,搞得她每天都腰酸背痛的。   明楼见她疲惫,轻柔地抚上她的太阳穴,轻轻揉着。   苏晏闭目养神,察觉到明楼的手,撅起嘴作怪地伸出手在他腰间轻捏着,以示愤懑。   音乐响起,程锦云缓缓踏步而来。明台则微笑着冲她走去。   明镜和苏医生坐在一旁,看着他们郎才女貌,心中皆是一阵感慨。   “请多多指教了,惠子小姐。”明台这时还开玩笑。   程锦云抿抿嘴,深深地凝视他。“也请你多多指教了,小野先生。”   在大家的祝福声中,明台终于抱得美人归。   而见过于曼丽的明镜也是使劲夸赞阿诚眼光好,找到这么个温婉可人的女朋友。   所有的事都正在慢慢变得美好起来。? ☆、【七十】变故 ?  因为藤田取得第三战区密码本以及处决了毒蜂,日本高层很是赞赏。并派遣了日本高层人士前来上海,好好奖赏藤田芳政。   谁也不知道危险正在悄悄降临。   “高木,日本特高课高层将会派人来。住处你安排好了吗。”藤田看着手里的文件,一边问着。   他点点头。   “都已准备妥当,只等高层的人来了。”   藤田微微皱眉。“也不知道上面派了谁下来。”   “难道不是来嘉奖长官您的吗。”   他轻笑。“哪有你想得这么简单。恐怕奖赏是假,问责是真。”   “可是我们已经得到了第三展区的密码本,并且打死了毒蜂,为什么上面还要派人来问责啊。”高木不解。   藤田摇头。“毒蜂隐藏在76号这么久,我们却全然无知。还让她残害了帝国真正的朋友。你觉得那位高层是来奖赏的还是责罚的呢。”   高木沉默。   自从在婚礼上见过于曼丽之后,明镜便追问她的身份,也打算把阿诚的事给定下了。   “她是我朋友的表妹,和阿诚哥差得岁数也不算太大。而且她也想找个沉稳点的人定下。”苏晏看看低头的阿诚,急忙替他回答。   明镜满意点头。“那位于小姐一看就是乖巧孩子,我很喜欢呐。阿诚啊,你挑女朋友的眼光不错。”   苏晏却微微撇嘴,哪是他挑的,明摆着就是我送上门的嘛。   程锦云嫁进来之后,明台也就收了心,开始关心起面粉厂的生意来。这自然让明镜欣慰。   这天,苏晏破天荒地提出要去他的面粉厂瞧瞧,可把明台给吓坏了。   “怎么啦,你难不成在面粉厂金屋藏娇了?”苏晏打趣他。   明台连连摆手。“哎呀,晏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呀。”他急忙把她拉出明家,小心翼翼地看着客厅正和大姐聊得开心的锦云,一脸紧张。   “妻管严。”没救了。苏晏挑挑眉。   “嘁,大哥不也是。”明台偏头看她,嘴上工夫也不弱。   苏晏微微笑着。“你大哥是尊重我,你是什么呀。”   “我也是啊。”   她懒得和他打嘴仗。“快点,我要去面粉厂。”   “晏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师他还在气头上呢。你怎么总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啊。”明台有些犯难。   苏晏随即赏了他一个脑瓜崩儿。“我就是因为他在,我才去的。不然你以为我闲得慌啊。”   “又有任务了?”   “你脑袋里不想着靠面粉厂发家致富,成天想着要去犯险啊。”苏晏闻言抬手又想给他一个。   明台见状,匆忙跑走去启动车子了。   一到面粉厂,就看见几十名工人正努力工作着。走到里屋,便见王天风穿着一身工作服,和郭骑云一道工作。   郭骑云自从苏晏被放出来之后,便即刻让梁仲春放出来了。毕竟有她保着,梁仲春也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身份。   “老师。”明台怯生生地叫着他。   王天风连头也没回,只道:“跟我来吧。”   明台以为是叫他,正想跟上去,却被郭骑云阻拦。而身边的晏姐姐却踏步而去。   办公室的门猛地一关,让郭骑云和明台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毒蜂死了是吧。”王天风自始至终背对着她,语气里却满是怒气。   苏晏尽量和他保持距离。“嗯。”   “倒便宜汪曼春了。临死还能落得个民族英雄的好名声。”他冷笑。   她没说话。   王天风蓦地转身,直直地看着她。“这都是你的私心吧。”   苏晏嘴角的微笑消失了,眼神有些游移。   “你就不怕。。。”   王天风皱眉反问,却被她打断。   “没有万一。如果最后我没能逃过一劫,曼丽一样会把这件事做完的。只是死的人从你变成了我而已。”   屋外正贴耳偷听的两人,默默用眼神交流。   “你说他们会不会打起来。”明台朝里边努努嘴。   郭骑云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晏姐姐以前在军统的时候就这样任意妄为的吗。”明台眨眨眼。   郭骑云汗颜。比此更甚呐。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突然,房门大开,苏晏微眯起眼看着那两个被抓包的人,阴森森地笑了。   “那么喜欢听墙角啊。”   明台赶紧抬头望屋顶,自说自话着。“嗯,这屋顶肯定不漏雨,还防风啊。大哥真是挑的一块宝地啊。”一阵干笑。   “我什么都没听到。”郭骑云不打自招。   其实也算是什么都没听到的,他们只顾着自己眼神交流,早就不记得苏晏和王天风的交谈内容了。   “你的人,你自己处理。”苏晏迈步就要走,但像是记起什么一样,走到明台身边。伸手就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拉走了。   “哎哟哟。。。”   整个面粉厂都充斥着明台的惨叫声。   王天风默默地从房间出来,破天荒地没有责骂郭骑云,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晏的身影慢慢远去。   其实他想问的问题一直没有说出口,应该也没有必要了吧。   “你和阿青的婚约,你打算解除了吗。”苏晏冷不丁地冒了一句出来,打乱了他原先的问话。   王天风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冷冷地看着她。   “既然你不喜欢她,就放了她。不要让她只为了你一个人而放弃那大片的森林好吗。”   他沉默。   “你若是喜欢那就去告诉她。你要是想通了,就让明台来告诉我一声,怎么说你知道的。我可以替你联系阿青。”   最后的谈话内容就是这些,说不说已经没有关系了吧。   幼时倾心,少时无奈,如今未来难测。他们之间的情况就是这样。   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和明楼那般幸运的。   过了几天,日本高层派了一位女士到访。不免让藤田有些起疑。   “田中小姐,这是特务委员会主任周晏小姐,而这位则是她的未婚夫,财政部首席财经顾问,新任时局策进委员会兼特务委员会副主任明楼先生。”藤田芳政一一向田中洋子小姐介绍。   对于这位日方高层人士,苏晏和明楼都表示对她一无所知。   “果真是郎才女貌呀。”田中洋子一直挂着笑容,反而让苏晏显得有些紧张。   明楼战斗经验多,微微点头谢谢她的称赞。   田中洋子的脸上仍然挂着温和的笑容,只是眼神在苏晏的身上停留了一段时间。   回家路上。   “你觉得这个田中洋子有什么问题吗。”苏晏啃着手指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明楼阅人无数,也很难回答阿晏这个问题。“感觉不太好。”   “不错。而且,有没有觉得有人没来。”   曼丽从副驾驶座回过头来,解释着。“高木没来。接待高层人士的事是藤田交代给高木的,可是今天接风宴他却没有出现。”   “藤田是怎么说的。”   阿诚回答。“好像是高木给藤田打电话说出了急事,就没有音讯了。今天早上他就没有出现过。”   “出了急事?”难道是阿青。苏晏心头有种特别不安的感受。   明楼扯下她正专心啃着的爪子,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别担心。”   第二天,苏晏早早出门去阿青交代过的地方等她。   她心里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高木是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而且那位田中洋子并不简单。   左等右等,苏晏都没等来阿青。难道真的出事了?   她手脚冰冷,正想离开,却见咖啡馆的门从外推开。来人就是前几日才见过的田中洋子小姐。   高木叛变?不会,阿青手下除了叛徒?有可能。苏晏脑海中慢慢得出结论,坐在窗边神情保持自然。   待她一转头,就看见田中洋子已站在了她的面前。   “周小姐,真是巧啊。”流利的中文让苏晏时常有种错觉,这女子不是日本人。   她微笑点头。“是挺巧的。”   “上海果真是个热闹的城市。”田中洋子毫不客气地在她面前坐下,自说自话。   苏晏不露声色地挑眉。正欲抬手叫服务生,却被她阻止。   “周小姐是在这里等人吗。”   如果田中洋子不是和她偶遇,那么就是专门来找她的。只不过她不常来这家咖啡馆,通常她最喜欢去的是另一家。   既然这位田中小姐能找到这儿,高木肯定是出事了。   但是,高木伪装地这么好,怎么就被她看出来了呢。苏晏不觉抬眼,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女人来。   “我在这里等待贵人。”苏晏模棱两可地给了她一个回答,期待她的反应。   她面露惊讶,继而又捂着嘴轻笑。“呵呵,周小姐是说我吗。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苏晏笑而不语。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么一个结果。   连藤田都未曾怀疑过的高木,却单单被日本高层人士所疑。那么就只有一个结果了。这个田中洋子和真的高木认识。   等这个答案跃然于眼前时,苏晏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目光也有些严肃起来。   “我还有事,就不陪田中小姐闲聊了。您自便吧。”苏晏起身正要告辞。   “等一下,周小姐。”她也站了起来,截住了苏晏。“周小姐难道不想知道我在这里要见谁吗。”   苏晏一愣。“我没兴趣。”   “如果是明楼明长官呢,周小姐也没兴趣吗。”田中对上她的眸子,仍然温柔微笑。   她轻笑。“对于明楼明长官,那我就更没有兴趣了。”   离间计若使在她和明楼身上,会不会太笨了一些。   “呵呵,我开玩笑的呢。我在这里是要见一位故人。”田中洋子终于收起了微笑,平静地看着她。   苏晏不想理睬她,只是微微点头,离开了咖啡馆。   田中洋子则摆摆手,坐在另一侧的两名黑色西装的男子疾步而来。   她在他们耳边不知低语了些什么,脸上表情又恢复如常。? ☆、【七十一】赴死 ?  苏晏知道这家咖啡馆是不能再去了。只是她不知道田中洋子究竟知道了多少。   高木的失踪让他们现在处于被动。   他是死是活也无从知晓了。   而袁青在秘密联络点焦头烂额,底下人派出去多时了也并未回来。   前天,高木急切地要见自己,她到达见面地点后等了许久却未发现任何人的踪影。作为特工的直觉,她即刻察觉到出事了。   回去之后,急忙让手下人去查消息。可是一连两天皆是音讯全无。   一切如常,除了高木的失踪。更令苏晏奇怪的是,高木的失踪却没有让藤田芳政感到紧张。   难道他是知道的。   安插在藤田身边的眼睛没有了。苏晏对于藤田的做法完全就是睁眼瞎。更令她担忧的则是田中洋子的出现。   但她并没有将自己的推测告知明楼。如果高木真的在田中洋子手中,那么被牵连在此的只能是自己。   明楼不会也不能有任何危险。   于曼丽推门进来,只看见阿晏姐捂着额头,面色严峻。   “怎么样了,还是没有消息吗。”苏晏头也没抬,询问曼丽。   她抿抿嘴,摇头道:“什么也没有。高木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而特高课里的人也一样很奇怪。完全就对他莫名失踪的原因不感兴趣,甚至讳莫如深。”   “看来我们遇到了真正的敌人。”   于曼丽皱眉。“可是高木会留下证据来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于高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唯一了解的就是他是阿青的人。可他的来历我们一无所知。更别说他的习惯了。”苏晏默默叹气,对未知的以后有些烦恼。   曼丽替她倒了一杯咖啡,摆在她面前。   “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明楼他们。”   “阿晏姐,你又要独自行动?上一次的事。。。”她见阿晏姐的如刀般的眼神射了过来,连忙将嘴闭上,耸耸肩不说话了。   苏晏提醒她。“什么叫又。本来我们跟毒蛇就是不同的两条线,我们的任务不需要向他们报备,知道了吗。”   于曼丽笑着点点头,没拆穿她。   “去查查这位田中小姐吧。”苏晏拿起钢笔,唰唰在纸上写下几句话后,便递给了她。   曼丽将纸叠好,小心地放进内隔,点头出去了。   高木被捆住手脚,关在昏暗无光的房间里。   每日都有人准时来送饭菜。每到晚上整7点,那个女人都会来。   今天也分毫不差。   “谢谢你,现在已经习惯我的到来了。”田中洋子每次来,都会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点上。   只有在这时候,高木才能判断出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但是很遗憾,似乎每一次开灯之后的景象都不相同。   “今天我在你常去的咖啡馆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你猜是谁。”她优雅地在他面前切着牛排,五分熟,还半淌着血。可她却吃得津津有味。   上次是七分熟,再上次则是全熟。   高木不明白她的套路,只能默默承受。   这一次,田中洋子难得在高木的脸上看到了除了平静以外的表情。   虽然特高课里也流传过这样的谣言,但是自从周晏同明楼订婚之后,这件玩笑事就再也没有人问津了。   可是如今高木的表情却让田中玩味。看来他和周晏的关系并不像大家说的那般干净啊。   而高木却深怕是袁青不顾危险出现在那里,虽着急但并不盲目。他等着田中告诉他去的是谁。   “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得重新定义了。”田中洋子缓缓将淌着血的肉块送入嘴中,画面极其诡异,加上她熟悉的微笑,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高木被关至今,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不是他无话可说,而是田中从来没有审问过他。从来都是她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   从她这些话语的片段中,高木终于知道她和真高木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哥哥,本以为你换了张皮,脑袋可以变得更聪明些。没想到你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田中洋子有次喝得微醺,走到他面前,捏着他的下巴悠悠说着。   “可是没想到,你早就不是你了。那我做这些还有什么用!”田中洋子一直挂着微笑的脸庞突然面露凶光,愤恨地瞪着高木。   可随后的喃喃,高木却没听清。只看着她的背影缓缓而去,甚是悲凉。   我会杀了那些杀了你的人,以你的名义为家族争光。   而今天。   田中洋子吃完牛排后,又命人送了份全生的牛排上来。艰难地将牛排一块一块地切好,送到他面前。   只是接下来的话却让高木心惊。   “只要你吃下去,我便不动她。”随意的一招手,身边人便拿着一张照片走到他面前,让他看清照片中的人儿。   高木眼神一滞,蓦地抬头盯着她。   田中洋子此刻的笑容就像是一把把利刃戳进他的心里。随后,那人便将捆绑住他手的绳索解开,将那盘切好的牛排放在他手中。   “请用餐。”田中笑容寒冷且刺骨。   第二天,田中洋子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倏地一扔,便牢牢地将男子手中的那张照片钉在了墙上。   嘴角微勾,招呼手下过来,在他耳边低语着。   藤田怎么也没想到跟在自己的高木居然是假冒的。而他更没有想到的第三展区的密码本完全就是个圈套,由于他的失误,日军在战场上败仗连连,节节溃败。若不是有田中洋子替他说情,恐怕他就要去南京接受审讯了。所以现在他一定得配合她找出幕后黑手来。   而田中洋子又把高木秘密关押着,说是要利用他钓出背后更大的鱼。   正因为如此,藤田才放下话去,对于高木失踪的事要尽量保密。如果有人来询问这件事也不许透露,反而要将这打探之人记下汇报给他。   但是过了好几天,不管是76号还是特高课,都静的如一汪潭水。   直到今天。田中洋子来找他。   “你说什么?”藤田噌得从椅子上弹起来,质问她。“你怎么能把高木给放了呢。”   她撇撇嘴。“他姓陈,不要再叫他高木了。”他不配拥有哥哥的名字。   藤田妥协。“但是,你怎么可以放他走。你不是说要放长线钓大鱼的吗?”   “放他走就是放长线啊。大鱼自然会上钩的。”   高木诧异自己居然还能活着离开那间屋子,他揉揉手腕上的勒痕,心中慌乱。   田中分明是想利用他引出背后的人。他现在虽然很想去通知阿青,但身边这么多双眼睛,他怎么可能会让她陷入危险。   现在,他谁也不能找。   高木,原名陈旗。袁青之所以选择他去完成这项任务,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出色。完全是因为他多多少少与原先的高木长得相似。   可他无论如何都未曾想到,这个田中洋子居然就是高木的妹妹。   怪不得在第一次见面时,她问了自己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这就是他无法挽回的错误。   原本以为与高木相熟的人都已解决干净,不想还是棋差一招。   陈旗的脑袋高速运转,想着应对之法。   今天他没有回自己常住的房子,反而是去特高课替他安排的屋子。他默默掏出钥匙,等他打开房门,面色难看。   陈旗的双手不停在颤抖,只是因为眼前的人。   只见椅子上的人连连摆头,想让他离开。但是陈旗却嘴角弯起,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将捆住她的绳索慢慢解开。   扯下袁青嘴里的手帕,陈旗温柔地看着她。   “你干嘛还要进来。”袁青皱眉,力不从心地看着他们被包围。   陈旗却只问她。“没受伤吧。”   “为什么。”   “因为他早知道我们会在这儿了。”田中洋子从阴影处踱步出来,脸上还是陈旗熟悉的笑容,但现在看来却令人作呕。   “陈先生,你不听话哟。”田中洋子想查到陈旗的秘密住处简直是易如反掌,很快就在他住的屋子里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这份东西你藏着也没什么用,不如给我好了。”   田中洋子像是在与他讲道理,却让人将搜到的东西送去他面前。   是明台那份租房合同。   “这位明台少爷和明长官关系匪浅吧。”她挑眉示意那份合同。   陈旗无话可说。已经让田中洋子如此算计,他也无计可施了。   “对于他,我没什么大兴趣。不过关于他背后的人我非常感兴趣呢。”   “还有,你那些所谓的证据是为了某个人做的吧。而不是你身边这个女人。”田中洋子如愿以偿地看到陈旗变脸了。   陈旗抿嘴。“你要我做什么。”   “说服这位女士,得到我想要。”田中知道他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不为什么,就只为了这个女人。   袁青扯住他的衣袖,低声阻止。“你不可以。。。”   “我答应。”   田中洋子很满意,笑容加深。“陈先生果然是爽快人。不过这位女士还是乖乖待在这里比较好,我怕她会坏事。”   “陈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袁青拽着他的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田中洋子挥挥手,身后的属下上前便将大呼小叫的袁青带走了。   高木又回来了。苏晏很疑惑,她即刻让于曼丽去找他,了解情况。   可无论于曼丽怎么敲高木的办公室的门,都不见有人来开。特高课路过的军官特意告诉她。高木奉了那位特使的命令又不知干什么去了。   苏晏从曼丽口中得知此事之后,蓦地想起高木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事来。   “如果有一天,我不幸被发现,这个地方就是我的葬身之处。无论如何都要在那里打死我。”   她不明白。“为什么。”   “那可是我特地给自己找好的风水宝地呢,将来投胎也能投去一户好人家呀。要不我帮你也找找?”   苏晏摆手,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别这么乌鸦嘴。”   田中洋子从高木处得知,他也并未见过袁青背后的人。只知道一旦遇到紧急状况,袁青会在城郊的一处密林里和对方接头,但也得接到对方的通知。   田中这段时间也并没有闲着,她开始调查周晏。这件事,她也同藤田报备过。并表明若是自己殉国,一定与周晏脱不得关系。   藤田经她一提醒,也想起在南田在任时,特高课流传许久的传言来。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周晏的诡计?   直到田中洋子的死亡,藤田终于意识到他早就已经陷在周晏一步步编织的陷阱中。   因为特使的死亡以及第三战区的败仗都让他难辞其咎。   日本军部即刻让他前往南京接受审问。   他当然不甘心,还想着在最后可以将功抵过。就算周晏不是也已经无所谓。   在藤田芳政去南京的那天,他特意叫来了周晏。   “周小姐,我今日才得到日本军部的另一命令。对于田中洋子小姐的死,军部希望您可以随我一同前去南京接受问询。”   苏晏一愣,静静地看着他。“当然可以。不过,我可否回趟家带些换洗衣物。”   “不必了,时间不多,我们现在就去火车站吧。”藤田芳政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即刻否决,挥手让人送她上车。   一直等候在海军俱乐部的于曼丽看见阿晏姐在几个日本军官的包围下走了出来,她下意识地便躲在一旁静观其变。   藤田看着周晏上车后,环顾四周,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车,急忙派人去查看有无他人。   属下回禀车内空无一人。他微微一思索,便想她应该是一个人来的。在明楼发现之前,得赶紧把周晏带上火车。   待他们车子驶远之后,于曼丽火急火燎地开车赶去了市政府,将这件事告诉了明楼。? ☆、【七十二】尾声 ?  明楼本以为藤田要离开,这件事应该就算告一段落了。可没想到他这个老狐狸居然打算把所有事都推给阿晏,还想把她带回南京去问话。   他叫阿诚去备车,又让曼丽打电话给黎叔,让他组织人手去火车站支援。   曼丽通知完黎叔后,又打电话去了明家,告知了明台,也让他来帮忙。   原先在明家正逗明镜开心的明台,接起电话后脸色大变,电话一扔赶紧拿了见大衣便冲了出去。   程锦云见他这样,便知出了事情。但她现在唯一能帮助明台的就是照顾好家里。   明镜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明台这般模样,肯定不是什么小事。紧紧拽着锦云的手,默默祈祷。   藤田的车里。   “周主任对您丈夫的弟弟明台,了解吗。”   苏晏微微一笑。“吊儿郎当,若不是最近娶了妻,性子好了些,恐怕也是个花花公子了。”   “真的只是花花公子而已吗。”藤田反问。   她故作疑惑。“藤田长官以为呢。难道他还是重庆分子不成?”苏晏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不在意。   “很有可能。明台完全可是伪装成一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而实际上他却是重庆方面派来上海的特工,毒蝎。”   苏晏抿抿嘴。“藤田长官,虽然重庆方面很有能力。可以将毒蜂安插在我们76号内部,但是我想他们也不会选择一个身世背景如此复杂的人来做特工吧。明台的身份那么复杂,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他的。”她摇摇头,表示不能对他的意见苟同。   “周主任不会是因为他是你丈夫的弟弟,而有所包庇吧。”藤田尽量保持原状,不让她起疑。   “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藤田长官多心了。”苏晏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田中洋子的确比藤田芳政还要难缠,连死了都不愿意放过他们。   原以为,高木同她同归于尽,藤田应该不会再怀疑她了。没想到田中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早前就已经和藤田芳政通过气了。以及明台的租房合同也被她交给了藤田。   苏晏不得不称赞田中的好头脑,思绪也不由得回到了那一天。   当高木通知田中洋子,重庆方面的人来和他接头时,另一边苏晏和王天风也早就将密林准备妥当。   她曾经和高木讨论过牺牲这件事。高木曾与她说过,若是那处密林里的槐树上有三条划痕时,就是他必须要牺牲的时刻。   为了这三条划痕,高木欺骗田中,说是只有看到这三条划痕对方才会与他见面。   等到苏晏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三条划痕后,心底的希望消失了。   现在一定到了最危难的时刻,不然阿青不会失踪,而高木也不会求死了。   “都准备好了。那个人他准备怎么做。”王天风派人将炸药埋好,也将到时需要埋伏的地点隐藏好。   苏晏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只知道三天后他必须死在这里。”   王天风沉默。   在田中带着高木进入密林之后,王天风和苏晏也纷纷带人在埋伏点隐藏好,只等高木的信号了。   田中洋子的警惕心一向很重,从一进入林子的那一瞬间起,她就预感这次应该是有去无回了。   等到他们抵达预定地点,高木紧紧地抱住田中洋子,高声呼喊:“抗战胜利!”   王天风一声枪响,手下人即刻摁下了炸药的机关。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彻天际,除此之外,枪声也未断,冲着田中他们扫射。   直到爆炸声渐没,苏晏赶紧从远处跑向他们。   面目全非。   苏晏已经分辨不出高木的模样了,只能看出他紧紧地缠住田中的动作。看着这一幕,她的手蓦地握成了拳,眼眶不免蓄满了泪水。   “他是英雄。”王天风严肃地冲他敬了个军礼,肃穆而庄重。   火车站到了,回忆戛然而止。苏晏半推半搡地被人从汽车里带了出来。   “周主任,你觉得明长官回来救你吗。”藤田冷不丁地在她耳边问着。   苏晏没有理睬他,自顾自地朝着火车站头走去。   藤田扯动嘴角,跟了上去。   “这大好河山,如果不是你们的到来,怎么会如此破败不堪。”苏晏悠悠道来。   “你终于要承认了。”藤田满脸惊喜。“你到底是不是毒蜂。”他突然觉得汪曼春的怀疑也许没有错。   苏晏笑着摇了摇头。“您太抬举了我,我还没有这么大的名声。不过呢,我的确也与昆虫有些关系。”   “你是共/产党?”藤田突然想起曾经和明楼说起过的眼镜蛇。   “藤田长官,想象力太丰富会不会有些累啊。我是毒蜘蛛。”   藤田皱眉。毒蜘蛛?从来没听说过。   他正要发问,却听见火车站外围一阵枪声,护卫火车的日本士兵都纷纷去御敌了。站台上只剩下了自己和周晏。   “想不到你的人来的真是快。”藤田勾勾唇,算作夸奖。“不过,你是离不开这里了。”藤田也知道自己恐怕难逃一死,却也想拉周晏垫背。   急切的脚步声传来,藤田迅速上前拿着枪对准苏晏的脑袋,看着来人。   明楼和阿诚皆持枪瞄准藤田芳政。   “藤田,束手就擒吧。”明楼冷静地看着他,虽然心底焦急万分。   藤田躲在苏晏身后,阴森森地笑着。“明长官,我虽然被你们耍得团团转,可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明诚握着枪,时刻寻找着机会。   可藤田似乎知道他们的心思,牢牢地紧贴着苏晏,一点机会也没有。   “要打死我,你们就必须先打死周晏。你们会吗?”藤田冷笑。   明楼的手微微颤抖,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被挟持住的阿晏。   “不用管我。”苏晏对上他的眼眸,温柔一笑。   阿诚听到阿晏如此说,急忙看向大哥,不知他会如何做法。   明楼隐忍,脸色难看。“你不要在做无谓的挣扎了。”   藤田冷哼一声,丝毫不放松。他挟持着苏晏慢慢向明楼他们靠近,而明楼明诚只得默默退后。   “你们倒是开枪啊。哈哈哈~”藤田芳政狂傲自大,却全然没有察觉身后有人到来。   于曼丽从暗处走来,站在明楼和明诚的身后,目光暗沉地看着苏晏。   “哼,以为又来一个帮手我就会怕你们吗。今天周晏死定了!”藤田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过周晏的。   明诚回头见是曼丽,便放心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藤田身上。   明楼本想等待明台动手,可谁知,一声枪响,阿晏应声倒下。他们三人见状皆一惊,慌忙开枪打死了藤田芳政。   明楼慌急上前,将到底的阿晏抱在怀中,心中怅然若失。看着她胸口的鲜血,他的双手不住地颤抖,没了往常的镇定。   “阿晏。。。”   “晏姐姐。”   明诚蓦地回头,便看见曼丽持枪相对,还有硝烟弥漫开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曼丽,根本不敢相信。   “你。。。怎么能是,你。。。”   这件事最后被装饰成了共/党武装袭击火车站,藤田芳政及新政府官员家属不幸罹难。   ===============================================   “明朗!你又不好好读书,又出去和同学疯!”阿晏的魔音响彻明家,而一个7,8岁大些的小男孩麻溜地从二楼跑下来,寻找救星。   明镜在客厅里看报纸,听到阿晏的大嗓门,就知道小朗又惹她生气了。   唉,明家的这位小小少爷,可是遗传了阿晏她当年的好基因呢。在学校里是插科打诨,天天想着逃学,还和别的同学到处玩。和明台也有的一拼。   “呜呜呜,姑姑,救命啊。妈妈又要打我了。”明朗紧紧扒着明镜的衣服,躲在她身后,惧怕来人。   话音刚落,阿晏也急匆匆地下楼来。   “明姐姐,你就不要总是惯着他了。上课不好好听讲,还和同学商量着逃学。再不好好教育他,他真的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了。”苏晏抿着嘴,双手叉腰,数落着明朗。   明镜却道:“哎呀,他现在还小,性子还没定下来。再大一些就好了,你那时候不也一样嘛。这是你儿子,可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可这也是明大哥的儿子呀,他怎么就没遗传他爸沉稳的性子呀。”苏晏埋怨。   “要是我家小明朗和明楼一个性子,我才不要呢。我家小朗多活泼呀,一点也不像他爸,老古董一个了。”明镜将躲在她身后的明朗拽出来,捏捏他可爱的小脸颊,甚是开心。   “阿晏小姐,小小姐又哭了。”阿香抱着才两岁的明瑶匆匆下楼来,有些无奈。   苏晏叹了口气,只好接过阿香怀里的小瑶细心哄着,还不忘发牢骚。“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明朗站在姑姑明镜身旁,冲她吐了吐舌头,得瑟的很。   晚上吃饭,明台的女儿满客厅乱跑,就是不愿意安分吃饭。明诚的一双儿女倒是乖巧地紧,自己都可以上桌吃饭了。   而明朗故意在客厅装深沉,可眼神却时不时地瞄向餐桌。   明镜不时地看看他,又轻声询问阿晏。“会不会罚的太过些啊,好歹还是个孩子呢。这不让他吃饭总归对身体不好。”   苏晏却耸耸肩。“这可不是我要罚他的,是明大哥发的话,我也不好反驳呀。”   “那你多多少少也去劝劝明朗,让他向他父亲服个软,也就不用饿着了。”明镜推推阿晏,让她去劝他。   苏晏无奈,本也想立规矩,可惜明姐姐太偏爱明朗了。只好将怀里的明瑶交给明楼,让他继续给她喂饭,自己走到明朗那儿去了。   “你知错了没有啊。”   明朗倒赌起气来,偏头不理她。   “你知不知道,现在安稳的生活是有多少的叔叔阿姨用鲜血换来的啊。你居然还逃学,还不知错。”苏晏语重心长地教导他。   她还不信了,当初明台都能被她驯服地服服帖帖地呢,如今自己的儿子倒比自己还要倔的像头驴了。   “妈妈,明台叔叔说,当年你们可英勇了,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你们的故事啊。我也想像你们一样,保卫祖国。”明朗抿抿嘴,看着她。   苏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傻儿子,你如果想知道,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问你明台叔叔做什么呀。既然你想要保卫祖国,那就更应该要好好读书了。少年强,则中国强。你要记住噢。”   “明台叔叔还说了,你小时候比我还要调皮捣蛋呢。”明朗傻乎乎地笑着。   苏晏深吸一口气,敢情自家儿子还是向自己学习呢。好个明台啊,看我不把她女儿也教成这副样子。   明台正追着自家女儿吃饭饭呢,只觉得脊梁骨一阵发凉,有种异常不好的感觉。   明楼这时候抱着明瑶走了过来。   “好了。我家小明瑶有话要跟哥哥说呢。”   “哥哥,不可以坏坏,不能惹妈妈气气。”   奶声奶气的声音惹得明朗哈哈大笑起来。他从沙发上起来,走到明瑶面前,捏捏她的脸颊,保证道:“哥哥,不惹妈妈气气,也不坏坏啦~”   “小孩子该懂的道理还是要懂的。你妈妈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不会害你的。”明楼作为权威发言后,苏晏赶紧拉着明朗迅速地走到餐桌前坐下,使劲给他夹菜吃。   要是一直让他说下去,恐怕饭菜早就被明台喂他女儿喂完了。   明镜满足地看着这一家好几口子,看看明家饱经风霜却也跨过一道道艰难万险地活下来了。   明家的列祖列宗自当瞑目了。   “明悦啊,听爸爸的话,乖乖吃饭饭吧。不然你妈妈就要打你屁屁了~”   明台仍然跟在自家女儿的屁股后头喂饭,程锦云挺着肚子不方便,却也无可奈何。   明诚和于曼丽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乖巧伶俐,相视一笑。   明楼则在客厅逗明瑶玩,阿晏和明朗一同与明镜说笑,不亦乐乎。   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的吧。   The End? ☆、【番外】一 ?  明诚见是曼丽开的枪,就算再怎么不可置信,也只得转身和她持枪以对。   明楼抱着阿晏,抬起头冷冷的目光直直射向于曼丽。   明台跪在苏晏身旁,泣不成声。   “于曼丽!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明台看着重伤的晏姐姐,质问着于曼丽。   明诚皱眉,枪口仍然对准她。   于曼丽满脸无辜,正欲开口,却被明楼打断。   “你为什么要开枪。”   他强忍着眼眶的湿润,狠狠咒骂着。   “我。。。”于曼丽有苦说不出,抬腿想要靠近阿晏姐。却因为明诚高举的枪口,不得动弹。   苏晏微微睁开一只眼,看着气氛难堪,故作虚弱地咳嗽起来。   “咳咳。。。”   明楼感觉到怀中的女子似有醒转过来的痕迹,惊喜道。“阿晏。。。你,你没事?”   于曼丽撇嘴。怎么可能会有事嘛,她明明射的是空包弹嘛。阿晏姐太气人了,她都不知道,刚才明长官的脸色有多吓人,恨不得把她给撕了。连阿诚都瞪自己呢!   “你们,别怪她。是我让她这么做的。”苏晏悠悠从明楼怀里坐起来,完全没有中枪的样子。   明台吓得一下子弹了老远,而明楼则扳正她的身子,上下打量,的确身上没有一处伤口,那些血迹也是假的。可是那一声枪响又是怎么回事。   明诚见状,才赶紧把枪放下,紧紧地搂住曼丽,表示自己的歉意。   她却撅着嘴,头也偏向一边不看他。   “我不仅想让藤田死,我也要设计把我自己送上绝路。”苏晏被明楼从地上扶起来,好好站着。   明台不解,询问她。“为什么。”   “日本人快要完了,我的任务也就结束了。周晏可以死了,明晏该回来了。”   明楼紧紧握住她的肩膀,不免埋怨。“你可知道,你差点就把我的心带走了。”   “还有我的心!”明诚在一旁抗议,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曼丽会背叛他们。   只剩下明台默默地站在旁边看他们一一虐狗。哼,回到家,我和锦云虐死你们!   “我方才开的那枪是空包弹。阿晏姐早就知道藤田开始怀疑她了。自从田中洋子死以后,藤田芳政便想方设法地想抓住阿晏姐的把柄。但是,直到他要离开去南京了都没有发现阿晏姐的疑点。等他打电话给阿晏姐的时候,我们便设计这一个办法。”于曼丽慢慢解释。   苏晏走到曼丽身旁,贴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辛苦了。   “毒蜘蛛做惯了,我也累了。我还是好好做明晏吧。”   “最重要的是,晏姐姐要做好我们的大嫂啊。”明台不忘打趣他们。   回去以后,等着明家的可是喜事连连。   苏晏和明楼只订了婚,而且因为苏晏将自己周晏的身份彻底了结之后,世上便再无周晏此人了。   周佛海本想利用自己女儿来拉拢明家,不想周晏死于非命,拉拢明家的砝码到此便成为了泡影。   而且众人有听说,明长官早有心爱之人,正因为周小姐的离世,明镜为了明家子嗣着想,只得让明楼娶了那位她并不是很满意的弟媳妇。   当然了,这全都是谣传。   而苏晏和明楼的婚礼也只能等到抗战胜利以后再补办了。虽然很遗憾,但是最近能让明镜高兴的事还有很多。   先是阿诚的婚礼也办完了,总算她的三个弟弟都有情人终成眷属。然后则是在阿诚婚礼的第二天,阿晏去医院做检查,检查结果就是她怀孕了。   这可把明镜给高兴坏了。   这可是明家的第一胎,可得好好养着。可是,她似乎忘了阿晏那活泼的性子了。   “哎哟哟,我的祖宗哟,你快下来,你挂什么灯笼呀!”明镜让阿香小心地照看着阿晏,可还是没能管住她。   这几天是年关了,杨叔让明镜劝回去过年了。原先屋门处的灯笼都是杨叔挂好再走的,但今年,杨叔回去地匆忙,还没来得及挂呢。本来这事儿明镜是打算让阿诚做的,但是最近明楼他们的工作有些繁重,时常见不到人影。这么一来,阿晏便坐不住了。   “没事的,明姐姐。我一向很小心的。”苏晏站在梯子上,边挂灯笼边宽慰她。   明镜黑脸。“你要是小心,就不会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也不会和阿香互撞了。你要记得,你现在可比不得别人。你现在。。。”   “是是是,我现在是两个人了。什么都是两个人的份。睡觉是两个人的,吃饭是两个人的,连聊天也是两个人的。”苏晏挂完灯笼,利索地从梯子上下来,摇头晃脑道。   明镜撇嘴。“你知道就好了。”   “可是明姐姐啊,我吃饭睡觉两个人,我倒是不介意。可是这聊天也变成两个人,感觉怪怪的。”   现在无论谁和她打招呼,都变成这样的了。   “早啊,晏姐姐。噢,对了。”明台凑到她肚子面前,摆摆手,还不忘理理发型。“早啊,我的小侄子。”   苏晏汗颜,低头看看才三个月的肚子,一脸无奈。   “早啊,阿晏。”明诚拿过曼丽递给他的大衣,冲她打招呼。他拿好皮包,正要离开,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走到她面前,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弯腰对着她的肚子微笑道:“你好啊,我的小侄女。”   苏晏郁闷。一会儿是侄子,一会儿是侄女,他到底啥性别啊。千万不要不男不女啊!   接下来就是他那位无敌爸爸猛刷存在感的时候了。   睡前。   明楼拿着儿童画册,轻声细语地在她肚子边说着《安徒生童话》里的故事。   “晚安,我的宝贝。”说完,明楼还不忘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   苏晏抓狂了。现在家里,和这小孩子最少说话的人就应该是她自己了吧。   “明姐姐,我才三个月呢。连医生都说,要适量的运动,不然到时候生孩子就没有力气了。”苏晏可没骗人,医生可真是这么说的。   明镜点头。“我知道啊。我不是让你在家里运动了嘛。”见她从梯子上下来,急忙拉着她走进了房里。   总之,这十个月来,苏晏真的快要被折磨疯了。   可是等她真的生完这孩子之后。她反而觉得她和明楼之间的羁绊,与明家的牵扯就再也解不开了。   明楼悠悠看着她醒转,抓着她的手放在脸旁小心摩擦。“我总算把你套牢了,你可别想再逃了。”   “我哪里想逃了。”苏晏忍着痛,微微起身面对他。“他是男是女啊。”   明楼一怔。其实他总没有做好准备,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了。可这和阿晏一样,都是上天赐给他的珍宝。   “是个男孩,比你安静多了。”明楼看看放在床边的摇床,眼中满是柔情。   只不过,明楼的这句话恐怕说早了。? ☆、【番外】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二篇番外,其实应该算作者君一直很想写的一片番外。 此文写到这儿,真的就告一段落了,第二篇同人文也这么结束了。真的很感谢各位读者君对偶文的指正与支持,但是该结束的时候就应该要结束。 就像偶最后写的一句话一样,每个人都会幸福的。 作者君也真的是很单纯想给明家人一个美好的结局,美好的向往。也许此文中会有bug,或有逻辑不顺的地方,都让大家见笑啦。 这篇伪装者的同人文相较于其他作者君写的肯定有差距,偶也有看过一篇偶自己特别喜欢的伪装者同人文,再反观自己写的,真的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但是图自己一个心里痛快嘛,也许wuli阿晏会有些玛丽苏,但是我家阿晏带去了希望和光明嘛。 好啦,废话不多说啦,wuli阿晏和明楼杀青咯! 大家,江湖再见啦!   明朗五岁的时候,生了场病。为了给他养病,明家一家人都去苏州老家。一来是给小家伙养病,而来也是去祭典祖先去的。   望着窗外景色,苏晏却难得没有心思观赏。   明楼哄完自己的儿子睡下后,一抬眼便看见阿晏静静地站在窗前,心中一动,朝她走了过去。   从背后抱住她。“来了苏州,怎么也不见你安心。明朗的病已经好多了,你别太担心了。”   “这臭小子的病早在上海就好了。他呀,就是想来苏州玩,才在明姐姐面前装柔弱的。都怪明台,把我儿子都带坏了。”苏晏忿忿不平,责怪起明台来。   明楼轻笑。“那你以前不也照样带坏明台吗。你和他呀,半斤八两。”   “明大哥,其实吧,我。。。”苏晏有件事憋在心里很久了,本想借着此次机会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   明楼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温柔道:“想说的时候就告诉我。”   “今天还是算了,不早了,我们睡吧。明天还要带明朗去见长辈呢。”   明朗一到苏州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活泼好动,一点儿也没有在上海时的病怏怏。明镜见他和明台一同到处游玩,也看出了端倪。但她极宠明朗以及明台,也就随他们了。   终于如明朗所愿,在苏州玩了个尽心。回到上海,又缠着苏晏带他去看秦姨。   “在苏州玩的还不尽心呀,怎么想着要去见姨奶奶了。”苏晏时常管不住自家的儿子,不是追着旺财跑,满身是尘土的回来讨骂。要么就是带着明台的女儿在育幼班里拉帮结派,老师都已经联系了她不下十次,次次都是语重心长地教诲,也没见明朗这小子记在心上。苏晏扶额,现在就这么难管教,以后可还好。   在家里,嘴巴又甜,唿地明家上上下下都唯他是尊了。惹了祸,他一撒娇讨饶,明姐姐就绕过他了。害的苏晏想管教也不可能了。   “我在苏州给姨奶奶买了好多好吃的,我要带去给她呀。”明朗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不像一个五岁的小孩。   苏晏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得答应。   明台得知他们要去上海乡下,也带着怀上第二胎的锦云要来凑热闹,美名其曰去相见野游。   最后两人行变成了六人行,汽车的后备箱里塞满了野游的食物。苏晏傻眼,连明楼也来插一脚。不过她转念一想,那件事总算可以说了。   秦姨见他们去看她,自然高兴。拉着苏晏的手,一时感慨。   “姑妈,您要高兴呀,可别再哭了。”她看见明楼正带着明朗在屋外看风景,便轻声询问她。“姑妈,她,还好吗。”   秦姨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好,很好。我现在可也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对待了。”   “她的记忆,真的不可能恢复了吗。”苏晏抿嘴,幽幽问道。   “恢复有什么好。难道你想让她来向你报仇吗。阿晏呐,有时候忘记了,并不一定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相反她会过的更自在一些。”秦姨开导她。   苏晏点点头。   明台急匆匆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喊着。“大哥,大,大哥,晏姐姐,你们,你们知道我看到谁了吗!”   明楼没说话,只是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我,我,我看到汪曼春了!她不是被曼丽打死了吗,怎么,怎么可能还活着啊。而且,而且她怎么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啊。”明台满脸震惊。   苏晏听到声响后,和秦姨一道从屋里走出来,丝毫不惊讶明台的发现。   明楼转头看见阿晏的脸色,便也猜到了一二。   明台见他们两人眼神流转,略一猜测,恍然大悟。“晏姐姐,是你做的。”   “她现在在哪里。”苏晏没回答他的问题,倒反问他。   “在河边。”明台指了指外边,顺道带他们去了。   远远就看见汪曼春和一名男子在河边嬉笑怒骂,这时候的汪曼春早已褪去了狠戾,仿佛回到了幼时。   “曼春小姐也是命苦,自从汪董事长出意外去了之后,便一直被汪芙蕖蒙骗,做了那么多错事。”秦姨喃喃着。   苏晏看着眼前的场景,似乎也回忆起少时的事情来。这是她能为汪曼春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那她怎么不认识我们了。”明台好奇。   “这件事就得问阿晏了,她把汪小姐带到我这边时,她正昏迷。可等她醒来之后,她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连她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却还一直记着她的日安。”秦姨默默地望向身旁的阿晏,脸色戚然。   “我让医生来看过,医生说这或许是她受到的刺激太大,选择性地忘记了发生过的事情。比如说她的身份,以及她在76号做过的事情。”苏晏缓缓道。   明楼伸手握住苏晏微微颤抖的手。“但她却还记得你。”   “当时,她和我对峙时,她的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她是在逼我开枪。”苏晏事后让曼丽去检查过汪曼春的那把□□,却发现弹匣是空的。   明楼沉默不语。   “曼春姐以前也只是任性了一点,如果不是汪芙蕖那个混蛋让她误入歧途,她也不会犯下那么多的错事的。”明台也感叹世事无常。   正当他们感怀时,汪曼春和那名男子一同走了过来。   “秦姨,这些人是谁呀。”她一一打量着他们,好奇地问着秦姨。   “她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我的侄女苏晏。”秦姨将阿晏推了出去。“身旁是她的丈夫明先生,再旁是明先生弟弟。”   苏晏看着这张熟悉的脸,那日持枪相对的画面又跃然于眼前。她从不曾后悔,就算曼姐姐的记忆没有失去,她也不后悔救下她。   “你,你好,汪小姐。”   “不用叫我什么小姐,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丫头而已,叫我曼春就好啦。”她害羞地捋捋耳边的发丝。   “好。曼春姐。”苏晏直直地盯着她,蓦地开口问了她一句。“你,你现在觉得,开心吗。”   她明显一愣,有些奇怪她的问题。但之后,她看看身边的男子,悠悠道:“我开心啊,很开心,并且我很幸福。想来你也很幸福吧。我看得出来,你和你的丈夫很相爱。我和阿文哥也会像你们一样的。”   “祝你幸福,要每天,每年都幸福。”曼姐姐。   她拉着男子的手,向她道谢。“谢谢你的祝福啦。”   远处有人叫着她的名字,她便向他们告别了。   看着她慢慢远去的背影,苏晏模糊了视线。   明楼则紧紧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力量。   每个人都会幸福的。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